平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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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组织上决定提拔一名女干部,这么大的厂子,几千名女工,没个女干部怎么行。

    他们决定提拔芳。芳是职高生,年轻,漂亮,有文化。给芳什么头衔呢?就副厂长吧。其实也就是让她管管女人堆里的事,小到吵架拌嘴,大到计划生育都得管。至于生产营销,那是业务厂长的事,不需要她操心。

    脱下油泽泽的工作服,换上得体的职业装,芳干练地在行政楼里进进出出,很白领的样子。有时与头头脑脑们一起下车间检查工作或是驱车外出考察(其实也就是做做样子),风光的身影总是成为女工们议论的焦点——

    瞧瞧,眼一眨,乌鸡变成了彩凤凰。

    谁叫你长得不漂亮?

    嘁!常言道,女干部,烂屁股,白天风光夜里苦——女干部是好当的吗?

    总有一天她会下来的。

    你懂什么?“睡睡”平安嘛。瞎操心。

    骚货!

    芳仍住在原先的筒子楼里,不过已由集体宿舍搬进了单间。芳下班回来时常听到洗水池边女工们在传神地淫化她,她们在利用淘米洗菜的机会尽情地发挥着各自的想象力。有时,眼快的发现了芳,就赶快用高八度的声音热情地问“王厂长下班啦?”众人便一脸尴尬讪讪地哼哈着与芳打着含糊的招呼,一脸的卑微恭谦。芳佯装什么也没有听到,友好地应答着她们的招呼,笑容可掬地走过她们身边,直到背影消失在众人的视线里。这时,女工们的表情才迅速放松下来,脸上重新不满各种猜测,继续七嘴八舌,味精一般调和着一道大众菜肴——

    你看她还笑,好像我们不知道她那点儿破事似的。

    有的人看上去道貌岸然的,其实一肚子坏水。这叫观音相,蝎子心。

    当心她吹枕头风,打我们的小报告啊!

    芳像埋在脚下的地雷,成了女工们的思想负担。

    神气什么?原来不也跟我们一样上三班!这是红的声音,愤然而不平。本姑娘哪一点比不上她?我要是当副厂长,一定为咱女人半边天谋福利。

    是啊,众人附和着。论长相,你比她漂亮;论学历,你是高中,与职高旗鼓相当;论,要是让我们选,我们肯定选你!

    有人说,要不,我们合伙把芳给“抬”了吧!

    怎么“抬”法?众人眼睛一亮。嘘,所有耳朵都伸向那个鲜红的嘴唇

    上边收到不少人民来信,强烈要求对领导班子实行换届选举,特别是女厂长问题,芳根本不称职。她自私自利,脱离群众,人缘不好,作风腐化

    民意难违。厂里真的实行了换届选举。这一次,芳落选了,红上任了。

    芳又回到了女人的集体中,又穿上油泽泽的工作服上起了三班。红穿着得体的职业装,跟着头头脑脑们从容地进进出出,好不风光。

    渐渐地,女工们又与芳成了无话不谈的好姐妹。

    过了些日子,又有了关于红的议论——

    你们知道吗?我们都上红的当了!她跟上面的头早就“轧”上了,却用我们做“媒子”给自己找个安乐窝。

    踩着男人的肩膀风光。真是个贱女人。

    看那臭样儿,像个“三陪”!

    狐狸精!

    只有芳沉默不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