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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条幽深的胡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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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能忘记,那条幽深的胡同;

    不能忘记,我的阿黄;

    更不能忘记她。

    她在我的记忆里留下了抹不掉的身影,那一年,正是我告别童稚,向青年瞭望的年龄。

    她来了,不像走来的,却象飘来的。一件鲜红的蝙蝠衫、一条红裙子,一个红色的蝴蝶结束住飘逸的秀发,一双红色高跟皮鞋踏在足下,看见她,我忽地想到“热情奔放”这个词,又想到那天边被火烧云染红的天空。

    于是,震惊了这片贫瘠的土地,震惊了这片土地上生活的人们,人们用各种各样的眼光打量着她,就象从白纸中找出哪怕一点点墨迹

    那天晚上,我躲在屋里,脑海里怎么也驱不走她的身影,尤其是那双眼睛

    “汪、汪汪”我的阿黄叫开了,紧接着是一个女孩子的尖叫声。我忙跑出去叫回阿黄,见一个黑影正在旁边,手里拿着一个电简。

    我感到好笑,就说:“不要紧了,你过去吧。”

    “谢谢!”黑影答道。同时扶着墙站起来,刚走一步,又低低地“哎哟”了一声,并蹲了下来。

    我凑上两步“脚扭了”

    “可能是”黑影痛苦地说。

    我借着手电简射在地上反回来的光啊!竟是她!班上新来的女同学!我的心狂跳起来。

    她也看出来了,轻轻道“是你,送我回家,行吗?我就住在这条胡同的尽头,这胡同太难走了,早知道就不穿这么高跟的鞋了哎,扶我起来呀!”

    我呆呆地看着她,扶她的强烈欲望和无名的畏惧心理从两个方向拉着我,使我不能动,我希望和她接触,因为她是个女孩子,我不敢和她接触,也因为她是个女孩子

    “你发什么呆!”她说着,自己用劲站起来,搭住我的肩,我猛觉似有一股电流传遍全身,浑身燥热起来

    我忽然变得对胡同关心起来,说不出为什么;

    我忽然爱在胡同里散步,说不出为什么;

    我忽然觉得想留长头发,觉得那样很“帅”;

    我忽然

    不知为什么,不知从什么时候起,晚上我去上自习了,说是为了学习,不全对,其中似乎有另一种力量拉我去学校,是什么力量呢?

    同学们都问我为什么上晚自习,我答不上来,脸却红了,他们便笑,有友好的笑,有羡慕的笑,甚至有嫉妒的笑。很复杂,也许是我自己的心里复杂了。

    下了晚自习,我便快步走,但后来越来越慢,到胡同口中,就会听到后面的脚步声,我知道那是她来了,于是一阵心跳

    又不知从什么时候起,她不带手电了,夜是黑的,胡同的夜更黑,即使有月亮,也只能照进胡同一丝清清的光,于是胡同便显得阴森,可是有她在身边,就有些莫名其妙的满足。她的高跟鞋似乎也适应了坑坑洼洼的地面“咯、咯、咯”有节奏地响着,每每这时,我的心就格外地舒畅。

    我的阿黄也不咬她了,并且很亲密,每当我们路过我家门口中,它便冲出来,摇着尾巴,钻进我俩中间,她俯下身,抚摸它的身子,我也俯下身,去抚摸它,偶尔碰到她的手,就感到说不出的激动。

    渐渐,我发觉同学们的目光变了,变得不可捉摸,我便打量自己,他们嘻嘻地笑;我越发不明白,他们就哈哈大笑;我脸红了,把头深深地埋下,他们就狂笑,我就更抬不起头来了。女同学不笑我,却鄙夷地看着她,那眼神分明是清楚的。她仿佛不知道,昂着头哼着:“我心里埋藏着小秘密”于是女生们的眼更斜,可能因为“小秘密”吧

    我很糊涂,然而似乎都明白了

    老师找我,说了许多莫名其妙的话。我似乎明白了什么,然而又似乎全然糊涂

    那天晚上,没有月亮,我们被黑色的夜包围着,第一次发觉夜是可怕的,胡同的夜更可怕。

    到了我家的门口,我站下了,阿黄冲了出来。

    “让阿黄送你回吧!”我说,讷讷地。

    “为什么?”她问,淡淡地。

    “因为它不咬你了。”我不知怎么说出来的。

    “哈哈”她大笑起来,笑声撞在墙壁上又返回来,笑声冲不出胡同,它太深了、太厚了“你是懦夫!懦夫!”她看着我,眼里有两颗星,她说不下去,轻身快步走了,鞋跟敲击着地面“咯、咯、咯”不一会她的身影就被胡同吸了进去,我看不见她,感到从未有过的孤独。阿黄看着我,围我轻轻转了两圈,就冲向她的方向,我呆了,这是我的阿黄吗?

    它回来了,眼睛亮晶晶的

    从此很少看她笑

    我又发觉,晚霞是美丽的,但因为是在傍晚,所以迎接她的是黑暗的吞噬

    我不去上晚自习了,如同突然去上晚自习一样。

    每当下晚自习的时候,胡同里便会出现“咯、咯、咯”的声音,我便站到院子里,看着她的身影从门口闪过,此时阿黄便冲出去,伴她回家这个时候,我愿意变成阿黄,然而我不能不!其实是我不敢。

    她又打起了手电简,她的身影一晃一晃,手电射处是亮的,过去以后还是黑暗,被胡同挤压变了形的黑暗。

    阿黄回来了,它看着我,我看着它

    我发现我变了,我被胡同和夜挤压得变了形,我渴望飞出去,去寻回失落的我

    然而她走了

    那天下午,她没上课,放了学回家,见阿黄身边躺着一个信封,我没有拆开它,与其说不想,不如说不敢

    至今也没拆说不清为什么,说不清

    不能忘记,那幽深的胡同;

    不能忘记,我的阿黄;

    更不能忘记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