闷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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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

    说也奇怪,八月的夜空,月儿出奇的圆

    空气凝固,像牢笼般的笼罩着大地,小山村也出奇的静,就连往常爱凑热闹的蛐蛐也像封了口似地,一声不吭。还是村里的几条流浪狗耐不住安静,突然地几声犬吠,传的老远老远。远方,一点亮光忽明忽暗,那是张老汉坐在自家麦垛前,一袋一袋的抽着闷烟。

    这些年,村里发生了很多事,有大有小,很多被人们遗忘了,很多却被人们记住了,成为了茶余饭后闲谈的话题。其实,张老汉有一个响亮的名字,唤作张天宝,别看他现在和村里的老农们没什么两样,佝偻的身体,苍老的脸庞,一身仿佛许久也没有换过的粗布衣裳,一个油得发亮的虎皮帽加上一棵长长的烟杆,但是他脸上那一道道深深的沟壑,昭示着他经历过的,不同寻常的,岁月风霜的洗礼

    说到张老汉,那可是有得说的,全村人都看在眼里,这些年,他过得挺不容易的,前些年,他唯一的儿子,也不知道用儿子这个词合不合适,离开了他,听说出去了,就再也没有了音讯,后来,几个放牛的孩子在后山水库洗澡,发现了一具尸体,听说长得挺像他儿子的,家里啊,就剩下老伴和他,都是年过七旬的老人,老伴也在前些年变得疯疯癫癫,家里光景也是暗淡的不行。命运有时候就是喜欢捉弄人,活在今天,但并不知道明天会发生什么事。我想,张老汉也会在想这样的问题,或许他明白了,或许他永远都不会明白。

    其实张老汉并不是土生土长的村里人,是前些年搬回来的,继承了岳父的几块田地,也就在村里定居下来了。张老汉也算得上是个有文化的人,见过世面,在村里也算有一定的威望,村里哪家有事情了,也爱找他帮忙,他也是每次都很热情,他的悲惨,全村人都看在了眼里,也都同情,逢年过节的,有人家杀猪了,会给他家稍上一块,大务小事,村里的人也不吝惜给他搭把手。这一来一往,倒也安和,倒也融洽。这些年,张老汉老了,时不时的也会给人们讲讲他的不堪回首的往事。

    听说,张老汉以前是一位厂长,这也是我要说的故事的开始。那些年,国家政策呀还不紧,附近的几个乡凭着拥有丰富的煤矿,吸引了很多外地人来这边投资,私人煤窑那是数不胜数啊,很多人在很短的时间里就爆富了,这样的优势养肥了很多,其中,所谓的张老汉天宝同志也是在这个时候被养肥的。张天宝祖籍湖南,从小读不进书,喜欢做生意,到了二十岁,他也有了自己的小金库,变成了一把生意的好手。嗅到商机,怎不有所行动,带上自己的小金库和祖上留下的财产,也飘到了附近的嘎子乡,办了手续,置办好工具器械,雇上那么一二十号人,就开始了他的不一样的人生,在一个村头,开机钻井,开辟了一个煤窑。说他是做生意的了,一点都没有夸张。几年间他便把煤窑做大了,和附近几个厂联合起来建立了他的小帝国,而他,也成了一个腰缠万贯的大亨。这个时候的他,才三十出头,春风得意。这是何等的威风,年过三十的她,也在当地,娶了一个老婆,人挺漂亮的,也很有文化,在嘎子乡中学教书,说起她,很多人都很羡慕,不知道他们是怎么都到一块儿去的,但其中一定发生了一些不为人知的故事。

    二

    听说张天宝刚到到嘎子乡那会儿,由于人生地不熟的,做事难免会碰到不顺畅的时候,有一次闲着无聊,到一个村里的赌钱的地方玩玩,赢了点钱,其实对于她来说,也只是玩玩,钱他并不看在眼里,关键是寻找那一份感觉,但又或许,他并没有找到那份感觉,一个村里小赌场,输赢才几个小钱,可就是他,不赢不要紧,赢了却惹祸上身,出来在路上,被乡里的几个小混混抢了钱,但还好,这几个混混没要了他的命,身无分文,正值大冬天的晚上,寒风凛冽,此刻仿佛愈加的寒冷,其实他不爱抽烟的,此时的他却点了一支,大口大口地吸着,烟里透着无奈和伤感。那天夜里,他恨透了自己,也感到前所未有的无助,是的,在这里,就是他一个人了。大冬天的,没处可去,便敲了她家的门。当打开门的那一刹那,他呆住了,她是那样的美丽,20多岁的血气方刚的伙子,遇到还在上大学的貌美如花的她,怎么不心动呢?他用拙劣的本地话说明原因之后,她的父母让他在家里借宿了一晚。那一晚,他心里忐忑不安,翻来覆去怎么也睡不着,在他心里,或许早已经看上了这个姑娘。

    从那以后,他隔三差五的就会到她家走走,好烟好酒的稍上,这个湖南小伙用她独有的坚持和魅力,也给了女孩不少的帮助,功夫不负有心人,这个朴实和能干的湖南小伙就这样赢得得了一个少女的芳心。后来她大学毕业,找了几份工作,都不适合自己,也就都放弃了,并不是她养不活她,而是她是一个性格要强的女子,她并不像靠他生活,不想让别人说她傍款,后来,在中学找了一份工作,和孩子们在一起,她感到无比的快乐,于是便开始了自己的教书生涯。不知道为什么,女孩不愿意早早的结婚,所以婚礼一拖再拖,但是小伙子却耐心的等着,也是在三十出头,家里人苦劝的情况下,他们结婚了,本来应该是很隆重的婚礼,他有钱,她有的是容颜,可是在她的坚持下,入乡随俗,按照当地的习惯办了一场简简单单的婚礼。多少少女的美梦在她的生活中出现了,王子,公主,一切都是那么自然。魔幻得像一个梦,不知道什么时候梦会突然地醒了,碎了一地,然后俯首捡到的全部都是悲伤。

    三

    张天宝仍然经营着自己的煤矿,这个矿长,有着别人羡慕的财富和美满的家庭,一切都是那么完美,但是,在天宝心中,其实并不完美,晚来得子,年过四十了,小家伙才姗姗来到,这可高兴坏了天宝,听说,就为这事,厂里放假了三天,在天宝心中,这个孩子的到来才是他的人生新的开始,作为一个孩子的父亲,他想一直都享受着那一份天伦。儿子聪明伶俐,活波可爱,明亮的大眼睛藏着天真和乖巧,是那么的惹人疼,那么的惹人喜爱。

    但是,命运就喜欢和人们开玩笑,在他四十五岁那一年,灭顶之灾悄无声无息的发生在了他的身上,矿里发生了瓦斯爆炸,一下子死伤过百,虽然财力不小,可也负担不起,找了往常的朋友,大部分都吃了闭门羹。这也难怪,他有钱有势的时候,心高气傲,办事说话不留余地,不留情面,很多人也是敢怒,却又不敢言。看着他倒台,让多少人笑掉了大牙,那段时间,他家的房门紧闭,工人们都挤着要债,门庭若市。他变卖了所有的一切,还是没能把在还完。这一个曾显赫一时的商业大款一下子像丧家犬一样

    债是躲不了的,前世的,今生也要还上,几个年轻的工人,拿不到工资,正气头上,恰被另外一家先前和他有仇的厂长收买,说也奇怪,是有那么些人有那么一种爱好,喜欢把人往绝路上逼。在天宝儿子上学的路上拦下了小家伙,丧心病狂的断了这个活泼可爱的孩子的根,并偷偷地把他送回了父母身边,当天宝知道这个事情的时候,呼天抢地,几乎晕了过去,他根本就无法接受这样的事实,孩子是留住了,可是根却没有了。在中国传统文化严重熏陶的今天,谁能接受这样的现实,但是,孩子,他还活着,不管怎样他还都是自己的孩子,怎么地也要抚养啊。也就是在这个时候,那个当年漂亮的妻子,也变得神智不清,她根本就接受不了这么多突如其来的打击。一切都来得太突然,来得太快,戏剧般的,像一场梦一样,但那并不是戏剧,也不是梦,是赤裸裸的现实,主演的是他们,命运在先前就和她开了一个玩笑,在生完小家伙的时候,医生告诉她以后她再也不能怀上孩子了。那个时候,她觉得命运是如此不公,但是,她还是庆幸,不是还有儿子么,儿子在她心中就是天。

    发生了这样的事,很多工人也没再去逼他要钱了,因为,此时的他,已经一无所有。是的,他已经一无所有。

    四

    后来啊,湖南的那边也没什么了,天宝带上妻儿投奔了岳父,幸亏岳父家就那么一个女儿,说住也就住下了,岳父家除了有几块田之外,也是家徒四壁,在这边生活,岁月不饶人,年过半百,也不想出去拼了,就这样,带着孩子,照顾着妻子,赡养着老人,他过上了标准的农村老翁的生活,再加上在这面没什么亲戚,生活挺不容易。闲着就给孩子讲讲故事,累了,就学着村上的几个老者,弄上一根长长地烟袋,一口一口的吸着闷烟。孩子也还争气,上学那会儿成绩很好,后来家里惨淡,也就辍学在家待着,为人本分。随着儿子的一天天长大,是到取媳妇的年龄了,托人说了几家,但是当知道情况后,都回绝了,其实,这也怨不得别人,张老汉知道,儿子也知道。

    后来,儿子变了,整天喝点酒,借着酒劲胡说八道,在村里胡作非为,欺负孩子,偷鸡摸狗,什么不该干的,都干了,什么不该说的,都说了,碰上心里不快,还会指着张老汉鼻子大骂,是啊,张老汉心里就这么默念着,变了,变得不像一个自己的孩子了,有谁能够体会儿子心里那一份心酸和苦痛。村里人知道,也都防着他,也都不爱和他打交道,这些他都知道。后来,儿子也变得神颠颠的,有天夜里,跑出了家,不知所踪。。听说那晚月亮挺圆的。。

    张老汉并没有哭泣,这样的的事在他身上太平常了,如鱼在水,冷暖自知。也还好,这些年,正赶上国家加大对山区的开发,修建了很多的高速公路,铁路,在修建铁路时,不偏不倚的正好占到了张老汉的几块少得可怜的田地,顺理成章,张老汉得到了四五十万的补给,老张又变富有了,是的,亲戚也再一次多了起来,就连老张老伴几十年没洗的乱糟糟的头发也有人帮着打理了,整整齐齐的,虽然老了些,但还像当年一样漂亮

    张老汉还是抽着烟,一口。一口

    夜还是那么静,月逼真了的圆,老汉嘴里默念着,儿子的归期,也许明天也许后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