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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1章人还没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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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想来想去,第一个要告诉的是刘桂花。好在他上个月把刘桂花突击提拔当了下面一个中学的副教导主任,否则就来不及了。现在他什么也没有了,只是这个让他越来越爱的小情人了。

    可她知道了我现在的情况,会不会看不起我呢?应该不会吧?一想到小桂,他就来了精神,猛地从床上翻起来,坐到电脑桌前,打开电脑。邮箱里有一封信,一点开,小桂就亲切地对他说:阿吴:这两天,我变成了有闲阶层,感觉真不错。

    有很多时间可以胡思乱想。比如现在,我在推测昨晚你的电话究竟是不知道电话号码还是不放心我?想了一个早晨也没得出结论。其实我想后者是大可不必的,我会说给谁听呢?

    如果你把这个消息告诉了能干的某女同事,我猜想她肯定是有这个兴趣的,好朋友嘛,而且大概不仅仅是兴趣吧?!(哈,纯属我的小人之心。)所以,小桂的亲爱的阿波罗神,静下心来用你的慧眼看一看,先看一看小桂的心,看到心上的印记了吗?

    那是用真心的爱铸成的,一年有三百六十五天,一个昼夜有二十四个小时,多少年有多少分分秒秒,就有多少刻痕。看到了这些,你会不会放心了呢?还有,你大概不知道,当你把有些“内部消息”

    透露给我的时候,我向来是一个纯粹的听众角色,从来没起过媒体的作用,因为我没有这方面的爱好。

    我愿意听你说,目的只是因为你想要对我说,我一直以为有一个忠实的听众可以舒缓你工作上的压力,仅此而已。他呆呆地想了一会,心里有千言万语要对她说,却不知从何说起。

    应该把这消息告诉她,不告诉她告诉谁?于是,他打着电脑说:小桂:告诉你一个不好的消息,我被调离教育局了,他们让我到统战部当副部长。

    非常突然,我想不通,痛苦极了。我被他们蹬了,真的,这样一调,我以前在教育上的心血都白流了,我过去的一切被一笔勾销了。我现在只有你,你可不要也象他们一样嫌弃我,在关键时刻抛弃我。

    那样我就真的受不了。我心爱的小桂,你在干什么?我好想立刻见到你,向你诉说诉说我心头的怨气和苦闷啊,我还能对谁说呢?他还想说些什么,听门外有脚步声,知道妻回来了,就赶紧关了电脑,坐到沙发上去。妻开门见了他,冷冷地说:“今天太阳又从西天出来啦?”

    他也冷冷地说:“今天,太阳真是从西天出来了。”妻听出他有些不对劲,走到客厅门口看着他:“怎么啦?”他淡淡地说:“我被撤职了。”

    “啊?”妻惊讶地叫起来“你是不是吓我?”他回头看了妻一眼:“吓你干什么?”妻更加惊讶了:“要死了,你是不是被他们发现了?”说着,一屁股坐到他对面,怀疑地望着他,有些紧张地问“真的还是假的?”“真的。”他故作无所谓地说。

    妻从他的神情上看出不象是开玩笑的样子,没好气地说:“撤职,总得有个理由啊。他们说什么了?”他依然冷静地说:“没说什么?”

    “那你也太窝囊了。”妻的火暴脾气发了“你就不能去问一问吗?谁找你谈的话?你起早贪黑地为他们卖命,吃了多少苦?流了多少汗?就这样让他们说撤就撤了?

    你无所谓,我还不甘心呢。你当这个局长,我陪你受了多少罪?可我得到什么好处了?你说呀,除了名气上好听一点,我有什么好吃好穿?啊?我,常常一个人独守空房,活得象个寡妇。

    这些谁知道?家务事都是我一个人做,你凭良心讲,饭你烧过几顿?碗你洗过几次?孩子的事你问过多少?我默默无闻地做,为的是什么?他们倒好,说撤就撤了,哪有这么便当的?

    你不好意思说,我去帮你问问。郝书记的爱人我认识,我可以通过她,帮你说说,看能不能再挽救一下。”说着,妻就风风火火地在家里的礼品堆里找起来,边找边说“我吃了晚饭就去。再不行,我就去省里找我舅妈的哥去。”他这才没好气地说:“你别给我去现世宝。”妻叫道:“你不明不白地给撤了职,才现世宝呢。”

    然后又坐到沙发上,噘着嘴生气。呆呆地坐了一会,她重新唠叨起来:“你有这个脸见人,我却没这个面子出去。突然给撤了,人家会怎么说?”

    妻说说就来了眼泪,伸手去抹“虽说这当官没什么好,可毕竟名气上好听,脸上光彩。现在突然撤了,我哪里看得惯人家的冷脸?听得进别人的议论”

    听着妻絮絮叨叨的倾诉,他悲哀地想,这就是一个妻子在听到丈夫被撤职时的反映。她首先想到的是自己的面子。

    难道被人宠惯的官太太都是这样的吗?她们平时就是靠着这种虚荣心活日子的吧?“你是不是在外面做了什么坏事?”妻忽然又从另一个角度想问题了“瞒着我犯了什么罪。

    我看是的,否则,他们怎么会突然就把你撤了呢?你就那么好说话?我不相信。你平时在家里是很凶的,没有那么窝囊。你说实话,是不是瞒着我在外面贪污受贿了?那钱都放在什么地方?

    是不是在外面沾花惹草,搞女人,包二奶了?哼,你肯定是犯了什么罪?我非得去问问清楚。”说着又去找礼品,边在礼品堆里翻找边自言自语“不知道给郝书记送什么好?他们这种人的家里什么都有,哪在乎这些小礼品?”

    “你还有完没完?”吴祖文明终于忍不住,气愤地吼了一声。这一无意间的试探,妻的真面目和内心世界就暴露无遗了。他想,要是我不当这官,她恐怕早就闹翻了。

    于是,他带着嘲笑的口吻说“哼,你看看,你都急成了什么样子?不当官,难道就不活了吗?告诉你吧,我没有被撤职,而是被调到统战部当副部长。”

    “统战部?去当副部长?”妻猛地从礼品堆里抬起头来,眨着眼睛瞧着他,虽然从失态中恢复了常态,脸上却立刻泛出一层掩饰不住的失望之色“统战部是个清水衙门”

    妻跟其它官太太一样,除了虚荣心外,还有一个贪钱好礼的爱好。平时,别人到他们家里来,如果见人家手里没拎什么东西进门,妻的脸就会不好看。

    渐渐地,一些人就专门瞅他不在家时来,给她送些烟酒和妇女孩子喜欢的东西。妻将它们都堆在一间小房子里,过一段时间就拿去卖钱。

    他搞不清这些东西都是谁送的,制止了几次没用,就开只眼闭着眼让她去了。他知道这是目前社会上流行的礼尚往来,不懂这个门道的人就没法当官。

    拒收钱礼,就是不给人家面子。人家就会生气,甚至还会在背后说你的坏话呢。“这是平调暗降。”妻还是自言自语地说。

    她不当官,但颇懂官道“当这个副部长,比不当还不好呢。他们为什么要把你调出教育系统?”“这是组织的决定。”吴祖文也用这句话来应付她。他不想跟她多费口舌,平时也不大将官场上的一些事讲给她听。一会儿,上初中的儿子回家了。

    妻就闭了嘴去厨房弄饭菜,吴祖文装作没事一般,问儿子近来在学校里的表现,然后翻他的书包,查看他的作业本。儿子站在面前,不解地看着他说:“爸,你是不是听老师说我什么了?”

    他说:“没有。”儿子问:“那你今天怎么突然想到要查我的作业?”他被噎了一下。指著作文本,答非所问地说:“你看你,字写得这么潦草。这几篇作文怎么没有一篇超过85分?”

    儿子突然想起一件事,也答非所问地说:“爸,对了,我听薛兴宇说,教育局要换局长了,这到底是真的,还是谣言啊?”他心里一惊,却脸色平静地问:“薛兴宇是谁?”

    “薛兴宇就是郝书记的外甥。”儿子观察着他的脸色说“我不相信,说他造谣。他就与翟锦心取笑我,还说了一些难听的话。后来,瞿耀明他们都帮我,才把他们的嚣张气焰压了下去,迫他们承认这是谣言。”

    吴祖文听了,心里说不出的难受,连脸色都变了。怕儿子发现,他连忙转过身去,背对他说:“不是谣言,是真的。”

    “啊?”儿子也惊讶不已“为什么啊?爸,你是不是犯了什么错误?”他将儿子领到书房里,对他说:“这是正常的调动,没有什么好大惊小怪的,你知道吗?组织上让爸去当统战部副部长。”

    “这是提拔,还是降职啊?”儿子忽闪着长长的睫毛,有些天真却十分世故地问。他说:“大人的事,你不要多问,你现在要把全部精力都放在学习上,争取考上名牌大学,这才是替爸争气,懂吗?”儿子嘟哝说:“可是,我怕薛兴宇他们要嘲笑我。”

    “你不要管他们,爸又不是被降职,是平调,有什么好取笑的?”他突然有些恼火“快去做作业,别胡思乱想了。”儿子就听话地坐到书桌前,做起了作业,而他自己却久久不能平静。烦燥地在客厅里走来走去,象丢了魂一样。

    现在人们的官本位意识多么强啊,连这么小的孩子都这样强,这是好还是不好呢?吃饭时,妻乌着脸,一句也不说。家里的气氛不太和谐。

    “你们怎么啦?”儿子奇怪地问“又吵架了?”“没什么,你只顾吃饭。”妻喝道,一脸的不快“不要多管闲事。”吴祖文一夜没睡着。在床上翻来覆去,弄得妻也不停地叹气。他失眠了,第一次彻夜不眠。

    他想了很多很多,一直到凌晨时分才睡了过去。醒来见家里只有自己一个人,看时间已是九点,一惊,猛地翻身起床,跳下来,以为自己睡过了头,上班迟到了。

    今天教育局还有一个会呢。可他拿起自己的外衣,正准备匆匆出门时,才想起自己已经不是局长了,便沮丧地重新坐回被窝,靠在床背上,闭上了眼睛。

    以后,你可以不要象以前一样忙了。他胡思乱想了一会,才慢慢穿衣起床,吃了稀饭,开门走出去。他低着头往前走,不知不觉朝教育局方向走去。

    算了,还是去把移交办了。他在心里劝着自己,你看看,连电话也没了,他们肯定都知道了。真是人走茶凉啊,不,人还没走,茶就凉了。走进教育局大门,吴祖文发现这幢他熟悉的办公大楼上,许多窗口里都闪着好奇的目光,暗中瞧着他。

    他的心一沉:他们真的都知道了?尽管他心里有准备,但看到这种情况,还是有些难于接受。他故意昂首挺胸,脸上极力装出若无其事的样子往里走。

    走上三楼,从过道里向自己办公室走去,办公室里的人都愣愣地望着他。不象以前那样,他从外面回来,马上就有人围过来,争先恐后地向他请示汇报。

    现在,他仿佛成了陌生人,有的装作没看见,有的想跟他打招呼,可又犹豫着不知说什么好,也有个别人不认识似地看着他,目光有些古怪。他在办公室里坐了一会,一个人也不走进来,他感到了前所未有的孤独和悲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