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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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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七点整。

    我伸手按掉床头的咕咕鸡闹钟,两眼瞪着不怎高的天花板。世界为我而存在,地球因我而转动。

    我自大?

    不!不!不!

    释迦尊者降临人间时,便指天比地说:“天上地上,唯我独尊。”人必须肯定自我的价值,否则生存没有意义。

    所以我作了一个很重要的决定今天休假。

    我不去上课是有不得已的苦衷的。天可怜我脚伤痛得我整夜未眠,我现在头痛欲裂,脑袋昏昏,不去,真的没办法去。

    不是我偷懒,实是情非得已。

    怕见窗外明媚朝阳,我干脆抓起棉被,蒙住头,把整个人藏在里面。

    “叩、叩”

    偏偏这大清早的,就有人不识相的在敲门。

    送报生?我没订报纸。

    房东太太?今天又不是月底。

    不管它。反正我目不见,耳不闻,气定神闲,万事于我如浮云,没有一件事比睡觉更重要。

    “叩,叩”

    到底是哪个混蛋?以前在家,除了老妈,没人敢打搅姑奶奶的赖床时间难怪有句话说:出门不比在家。

    王八蛋!我拿起枕头朝门口丢去

    “谁呀?”我坐起身,没好气的问道。慢慢的走下床,一拐一拐的到门后,打开房门

    “是你!”我道是谁,原来是他哇!早点!

    我稍退了一步,让沈恕尧进来。

    “早。”他衣着光鲜的走进我的蜗居。“还在赖床,今天早上没课吗?”

    “没有啊!”我暗吐了吐舌。没有才怪,还是满堂咧。没想到我杜秋凉也沦落到成为“上京赶考而不读书的书生。”

    “真的?”他怀疑的挑高眉毛。

    “你说呢?”凡遇到这类情况中,把问题丢回给发问的人,是最聪明的一种做法。

    “假的。”他直截了当的拆穿我的阴谋。

    我赶紧顾左右而言他。“哇!好香,这早点是带给我吃的吗?”我伸手接过他手上的袋子,翻看里头。

    他拍开我的手,又摸摸我的头。“好学生不该撒谎,也不该跷课。”

    有没有搞错?一大早跑来我的地盘说教!要不是看在早点的份上,我一定撵他出去。

    “另外,早餐是我要吃的。”

    “那你来干嘛?”我睁大眼看他。

    “来督促你刷牙洗脸啊!”他大剌剌的坐在小沙发上,一脸笑意盈盈。“快去呀!发什么呆,快点把自己打理好,我早餐分你吃。”

    “我会要你吃剩的?”我凶巴巴的说。好吧!看在大肠面线和热豆浆的份上。

    我从衣柜里拿了件长裤,走进浴间盥洗。十分钟后,我穿上晚上当睡衣的t恤和洗到泛白的牛仔裤出来。“喂!还剩多少,该不会”他根本连动都还没动过,蹲在地上替我喂“希望。”

    “这只狗真可怜,跟着你一定三餐不继。”

    “哪有,抱它回来到今天,我可没饿过它一顿。”倒是饿到自己的事屡见不鲜。

    他转过身,对着我的衣着大加批评。“都多大了还穿得这么随便。”

    “有什么关系,反正又不出门。”我认真的审视了自己只除了t恤有点皱,其他一切都很好。

    “女孩子不该打扮的漂漂亮亮的吗?看起来也赏心悦目。”从他平日的穿着看来,他有着颇高的品味。

    “我管别人怎么看女为悦己者容。”我边吃面线边说。况且我对衣着一向不考究,路边摊一件三百九的衣服与高级服饰专柜的衣服有何差别,我只知它们的价格堪称“一在天之涯,一在地之角”如此而已。

    “女为悦己者容?”他问。

    “没错。”我两三下解决掉那碗面线,又拿起温热的豆浆一口接一口的喝。想想又补上一句。“不要怀疑,司马迁先生的‘女为悦己者容’已经不适用于现代了。”

    “没想到你这么有自主性。”

    怎么这话听来颇有言不由衷之意?

    “当然。”我吸完最后一口豆浆,把垃圾丢进垃圾桶里。“啊!我的泡面谁将它们丢在这儿?”

    “不是叫你不要吃那些不营养的东西了吗?”

    他丢掉人家的东西还这么理直气壮!

    “你又不是我爸,管那么多!”我有点不悦的咕哝着。

    “你说什么?”

    “啊,没有。”待会儿等他走了再捡起来好了。不管怎样,总是银子换来的东西,丢掉太对不起自己的荷包了。

    “脚伤有没有好一点?”他突然问。

    被他突然一问,我低下头审视脚踝的扭伤,似乎跟昨晚差不多;膝上的伤则缠上了纱布,看不到情况如何,只隐隐觉得些许痒痛。“应该有好一点吧。”

    他低下身子,半跪在我身前,又蹙起了眉。

    他的眉型很好看,就连紧蹙起来时都有一种魅力。我伸出手,忍不住想抚平它

    他突然抬起头,吓得我忙收回手。暗自对刚才的想法感到一阵心热脸红,他是三十岁的老男人了耶!

    “还很痛是不是?”他伸出手,拨了拨我额前的刘海,手掌碰触着我的额心,似在测量我的温度。

    我感觉额上有一处冰凉,大抵是那枚戒指。

    我摇了摇头,瞥了壁钟一眼快八点了。“你不用上课吗?”

    他摇了摇头。“我比你更自由。”真好,大学教授真清闲,我如是想。他接着说:“不过我超出你想象的忙碌。”

    “为什么?”我好奇的问。

    “以后再告诉你。”

    他若没这么说,我差点忘了我这是在挖别人的隐私我们既非亲,又非故,他不告诉我也是正常的,可是,我就是有股怅然。

    “走,我们去医院。”他将我从沙发上拉起来。

    “哦。”我愣愣的应诺了声。

    “但是你要先去换件上衣。”他又说。

    “为什么?”我无缘无故干嘛换衣服?

    “因为你要去医院。”

    “医院?我为什么要去?”

    他耐着心解释:“因为你的脚踝肿得很严重,得去让医生检查一下。”

    “我才不要,我又没怎样。”我重新坐回椅子上,不理会他的变脸。他有什么权利逼我上医院?我才不管他。

    “给你三分钟。”他不理会我的叫嚷,动手将垃圾袋口绑紧。

    我的泡面

    我伸手想阻止,却招来他一顿白眼。“还不快换衣服!”

    “不要!”我赌气的说,故意偏过头去。

    三分钟后,我被他拎出门,而我的泡面则惨遭横尸垃圾车的命运。

    这是个弱肉强食的世界,当我看见左脚打上的石膏,我恨恨的想。

    西医似乎不若中医高明,前者只会治标,由外往内的。

    我掏出两千元大钞票给他。“还你,我不欠你了,你也别再上门讨债。”没了这两千元,我的荷包元气大伤,把钱递出去的同时,我的心有被撕扯的感觉。

    他笑了笑,当着我的面大大方方的收下。“那我就恭敬不如从命喽!事实上,你多给了我两百块。”

    这个王八蛋!

    怎么我以前都没发现他的真面目是这么狰狞?

    送我回去后,他说放我一天假,但明天不能再跷课,要不然他会联络一些教授,请他们特别关照我。

    天!认识他果然没好事!也不想想我会受伤是谁造成的?

    他居然威胁我。

    ***

    隔天一清早,我比平时更早起床。我终究还是屈服在沈恕尧的恶势力下,他是那种言出必行的人,小小女子我不敢接受挑战。

    不能骑车,我早早就出了门,打算以散布的方式到学校。事实证明,我的决定是明智的。

    七点出门,我在上课前一分钟才到达教室。

    好些同窗见我打上石膏的脚,纷纷前来探问。

    我只轻描淡写的说了句“不小心跌倒的”应付过去,实在不想把那丢人现眼的事实说出口,而且,也没有那个必要。

    下午有方美美老师的课,我想顺便把仿玉簪子还给昭君。昭君乍见我的惨状,初时惊讶得不得了,直道短短几天不见,我像变了个人似的。

    “小秋,你问自己,你多久没去社团了?”昭君低声问我。

    我想了想,干脆全招了。“昭君,我以后可能都不去了,你知道我在兼家教,而且”

    “底下不要说话!”方美美突然大吼。我和昭君对看了眼,默契十足的进入讲课内容。

    我就说方美美像个晚娘嘛!

    昭君向我眨眨眼,我会意,咱们课后再谈。

    只不过,这两堂课的时间却如同两天般漫长。

    全神贯注听了一会儿课,我翻起一张白纸,无意义的涂涂写写。

    待我猛然惊醒,已是下课时分。

    昭君推了推我,问:“你在写什么?”

    我一愣,看向桌上的纸,上面不知何时布满了密密麻麻的字迹,只有三个字,全是“沈恕尧。”

    我心头一惊,连忙揉掉那张纸。

    “做什么?神秘兮兮的。”昭君没看见我写了些什么,有点疑惑的问。

    “没什么。”我收拾好桌面,催着她离开。“走吧!”

    我走不快,昭君陪着我慢慢走。

    “小秋,你为什么说不去社团了,是不是社长太凶了?”昭君臆测。“他那个人,其实不是那么坏的,他只是习惯性的坏口气,其实是刀子嘴,豆腐心,他的内心是很温柔善良的,你别被他外表的冷漠给吓住了。”

    “你还真是观察入微。”更久以前,我就察觉到昭君对国乐社社长有着超越崇拜的心情,如今听她一席话,我更加相信我的直觉,那个冰男拥有一颗温柔的心?一定是昭君的错觉。

    “当然喽,他是社长,琵琶又弹得那么好。”昭君说。

    “真的?不是因为情人眼里出西施的缘故?”我故意取笑她。

    “小秋,你胡说些什么!人家早就有女朋友了,是你们系上三年级的系花。”

    昭君的脸色变得很难看,我吓了一跳。“对不起,我不知道。”

    这情事,我还是少惹为妙。

    我们的对话并没有持续下去,昭君说她有事要先离开,原本我打算告诉她的事也就不了了之。

    我本希望她会懂得我在社团时那种格格不入的为难,但是,事实摆明她并不懂,我该跟她交待清楚的,这样我才不会有对不住她的心情,毕竟,一开始我答应过她的,如今退出,总得给她一个解释。可惜她没听完就走了。

    而我放在书包里的仿玉簪也忘了还给她。

    洋紫荆从秋天开到冬天,植在人行道的两旁。一阵风来,红雨般的花瓣纷纷掉落下来,我伸手一接,承住了一瓣心状的馨香。

    “真有闲情逸致啊。”冰冷的语意自我身旁传来。

    我偏头一看,那不就是琵琶男吗?脑中突然浮现昭君的话。我特的仔细观看他一眼五官真挺俊美的,就是冷漠了点,举手投足都带了点霸道气势,但又不失优雅,不愧是学音乐的,是个很轻易就能吸引女孩子目光的人。难怪那么有女人缘,连眼光甚高的昭君也

    “看什么?我有那么好看吗?”他单手抓着自行车的把手,高傲不可一世的说。

    我有些生气,又不想便宜他,便道:“对呀!就是见你好看。”

    他脸色一沉,恶狠狠的瞪着我。

    敝了!我夸他,怎么他反而不高兴?

    “你最近都没去社团,是不是想要打退堂鼓?”

    他以为捉住了我的弱点吗?

    “你好聪明,又猜对了。”我放掉手心里的花瓣,带点讽刺的说。

    这种人,跟他扯再多也没用,只会浪费我的时间,于是我转身就走。

    “等等!”他捉住我的手臂。“你在逃避对不对?你害怕自己没有学习的天分,所以不敢在待下去,我说对了吗?”他一步步逼近我,让我有一种压迫感。

    “不是,我只是不喜欢练习时的气氛,那种让我觉得”

    “觉得怎样?”他不肯放松的追问。

    “格格不入的感觉。”我以往只认为我无法融入国乐社,却从没想过这个中因素或许如他所言,我是在逃避。“也许,你说的也没错。”我诚实的招认。

    他放开我的手臂,沉默了好一会。“你回来,我会个别教你。”

    我哪里敢劳动这尊凶神恶煞!“不了,我想我还是当个欣赏者就好。”不是我没志气,只是实现梦想当然很棒,可是当梦想还是“梦想”的时候,光用想的,不可否认也有它独特愉悦人心的因素在。

    有时候,梦想的实现与破灭毫无二致。

    我的拒绝显然让他颇感讶异。

    “你的脚怎么了?跌进水沟里?”他突然往下注意到我打上石膏的左脚。

    其实只是小小的扭伤,都是沈恕尧那家伙太小题大做,逼着医生帮我打上这丑不拉几的笨重物。

    说我跌进水沟里?太瞧得起我杜秋凉了吧。“扭到了,有眼睛不会自己看?”算了,这种人别奢望他会施舍一些同情,不要落井下石就不错了。

    下午没课,我还是慢慢散步回公寓吧!

    “你去哪?”他叫住我。

    我突然想起昭君的仿玉簪,连忙掏出来递给他。“这是聂冠群的,麻烦你替我交给她,谢谢啦!靶激不尽。”

    他迟疑了下,接过簪子往背袋里一丢,跨上车,拍拍后座。“上来,要去哪?我送你。”

    我瞪着他自行车的后座,不敢相信他会如此好心。“不必了,谢”

    他扯了我一把,不由分说的拉我上车。“你应该感谢我突来的慈悲。”

    我坐在后座,哼哼两声表示不苟同。好吧!既然有人自愿送我,我还跟他客气什么?报了回公寓的路,我心安理得的指挥他转东绕西。

    ***

    脚上石膏跟了我三天,等医生替我取下后,走起路来轻飘飘的,有种羽化登仙的幻觉。

    无病无痛就是人间一大乐事。

    离开医院后,心情格外的愉快,仰望着对面如天梯一般的大楼,真的,就如通天塔一样,直直的,像要通达苍穹。

    我本无意戏弄他人。只因我叹了一口气,低下头。却发现我身旁的人个个伸长脖子,仰望靛蓝的天空。

    我大笑出声,快速的混在人群之中,穿梭在赤阳下的十字道路。

    我有“走路”的习惯,特别是每每读完一本令我心动的小说,我便幻想在一条路的两端,我和他在茫茫人海中互相凝望。

    买了一份鸡蛋糕,我便逛橱窗边吃。刚烤出来的鸡蛋糕,香喷喷的令人食指大动,只可惜价格贵了些,二十元硬币才换的小小的八个。

    服饰店的橱窗吸引了我的注意。我贴近冰凉的橱窗,鼻息的暖气在玻璃上凝成一圈白雾。

    橱窗里的模特儿穿着一件水色的连身长裙,裙子质料很好,有绸缎的轻柔滑顺,就像水平静无波,可是却有流动的感觉。无袖的设计的搭配霓裳一般的唐式披帛,兼富大方与含蓄,穿在模特儿修长纤细的身材上,倾诉着无言的典雅高贵。

    这衣服太漂亮了,平常大概不会有人拿它当家居服穿。

    女为悦己者容?算了吧!我看了眼一旁的标价六万八千元整,是很贵,不过也似乎也只有这价格才配得上这衣裳。

    我转过身,跨步走开。

    “这位小姐请等等”一个喑哑的声音突然叫住我。

    我回过身,寻找声音的来源。“什么事啊?老伯。”叫住我的是一个摆算命摊的老头,白发髯长,脸颊清矍,一双眼却炯炯有神,我不由得走向他。

    “我看你的面相”

    “不用了,谢谢。”我打断他的话。这些江湖术士的伎俩我看得多了。一开始说你鸿运当头,福星高照之类的,等你上钩后,再扯出一些灾厄,若人要除灾厄,则要花钱消灾。

    “小姐,请让我为你卜上一卦。”说罢,没等我同意,他便拿起桌上的龟壳,煞有介事的摇起来。

    这老头,老奸巨猾的,比一般同行更技高一筹。

    他从龟壳里倒出两枚古钱,看了下,问我:“想知道什么?”

    我笑了笑说:“随便。”

    他叫我伸出右手,我依言照做,一手放在相命桌上。

    掌心上那些纵横交错的纹路真能代表一个人的命运吗?我心生疑惑。

    “你的感情线深且直,可惜太短,须防外来的伤害。”他看着我的手心道。

    “老伯,命运可以改变吗?”我收回手,突然如此问道。

    那相命师摇了摇头。“命运是不可改的。”他顿了顿接着说。“不过,人才是命运的主宰。”

    我听得一头雾水,茫茫然捉不到头绪,总觉得这话互相矛盾,玄之又玄,一时也理不清。

    我掏出百元钞票,放在桌上,说了声谢。起身便走。

    老者收下钱,又道:“人才是主宰。”

    ***

    “秋凉,你偷吃三碗公喔,也太不够意思了吧。”李明玉斜着眼看我,一副我欠她三百两银子的表情。

    对于她“捕风捉影”的功夫,我早已见怪不怪。

    相知贵在知心,李明玉分明不懂得我。

    “又听到什么风声了是不是?”我便问边挥笔飞快的抄着前几日的笔记。

    跷课的学生借笔记,抄笔记是必行公事,很难免俗的。

    要我开口求人家,这脸我总拉不太下,亏有李明玉,不等我开口,便自动把誊好的笔记交上来。

    我觉得李明玉和我就像是古时所谓的“酒肉之交”各取所需的朋友。

    可是,我能给的却少之又少,倒是常常麻烦李明玉,让我很不好意思。

    “王美华说她前几天看到你跟一个涸漆的学长在说话,他还骑车栽你。你老实说,你们是什么关系?”李明玉逼供似的说。

    原来我那天和琵琶男在说话时被看见了。真奇怪,仅是很普通的谈话画面也足以掀起轩然大波吗?

    或许也还没那么严重,毕竟李明玉的嘴是生冷不忌,大小通吃。

    也不知是什么缘故,我总觉得李明玉特别喜欢向我报告她搜集来的八卦新闻这跟她是新闻社社员有关系吗?

    “他是我男朋友。”怎么样?吓倒了吧?

    李明玉瞪大了眼,张大了口,一脸痴呆相,果真是被我吓倒了不成?

    “秋凉,你真抢了人家的男朋友?”好一会儿,李明玉反应过来后,抓着我压低音量,唯恐旁人听见。

    这下子换我愣住了,李明玉怎么会这样问?

    “秋凉,你了不起喔,敌手可是咱们系上的系花耶!”李明玉洋洋得意又道:“所以说,女人啊,年轻就是本钱。大一娇,大而俏,打散拉警报漂亮有啥用,还不是照样锁不住男人的心。”

    “你胡说些什么?”照她那样说法,二十岁以上的女人都要去自杀了。

    “不用解释了,有你这么出类拔萃的朋友,我很以你为荣。”李明玉拍拍我的肩说。

    般什么鬼呀?开玩笑的吧!我狐疑的看着她:“你从哪里听来的呀?”我会去抢别人的男友?就算我要,我抢得过人家吗?更何况男主角是那个琵琶男。

    “王美华说的呀!她跟系花是同一个家族的,她说那酷哥是她学姐的男友。”

    就这样几句话,我就成了抢人家男友的狐狸精?我不得不喊:“冤枉哪!”

    “你不说他是你男友?”李明玉问。

    “开个玩笑不行吗?”我真败给她了。

    “秋凉,有时候玩笑别随便开,小心惹来祸端。”李明玉难得正经,义正词严的教训我。

    我忙点头称是,其实也不怎么把它放在心上。

    想我平日走在街上,也无人会看我一眼;惊涛骇浪是俊男美女才激得起的高潮,风花雪月是才子佳人才谱得出的浪漫韵事,小女子我只渴望一份平平凡凡的爱情,以及平平凡凡的日子,其他的,概不奢求。

    一日下课,方走出文学院,好死不死就遇见那一脸酷相的琵琶男。

    不少刚下课的人陆陆续续的走出来,好多人朝我们投以异样,关切的眼光。

    我故意忽视它。我爱做什么,就做什么,几时被那些不相关的人所摆布?

    自从我离开社团,他对我的态度明显好转了些,虽然还是硬梆梆的叫人不屑领教。

    “石膏拆掉了?”他酷酷的问。

    我微微抬高脚。“有眼睛,自己看。”我也酷酷的回答。

    他做势哼一声,突然问:“想不想听曲子?”

    说不想是骗人的,于是我很诚实的点点头。

    “想就跟我来。”他捉住我的手,一捉紧就开跑。

    我心一惊,那顾的其他,怕慢了要被他拽倒在石板上。他跑得太快,我在他后面气喘吁吁的追着,喘到连问话的时间也没有,把方才在文学院前旁观的家伙们全部甩在身后。

    我们一路跑到社办,我倚在门边喘气,见他大气不喘一下的从柜里取出那把雕花琵琶。

    “演奏者是你?”我仍有点喘的问。

    “不然你奢望谁?”他挑高眉毛,很不屑的说。“去把那张椅子搬到窗变。”他颐指气使。

    我咕哝了声,仍是照做,这叫做好女不与坏男斗。

    社办的窗口朝着湖,一阵清风徐来。吹飞了没系住的纱帘。

    我灵机一动,解开所有绑窗帘的带子,任风吹起那一片片的布帘,真是好看极了。

    “别玩了。”他喝住我,神气的坐在老娘替他搬的椅子上。“想听什么曲子?”

    “琵琶行。”我坐在窗台上,被萧索的湖色给吸引住。

    我知道的曲子不多,都是唱片上听来的。

    他垂下头,撩了撩弦,径自奏起曲子来,不再理会我。我则把目光放在湖中央上柳条寂寞入画,落花流水两无情。

    琵琶美妙的乐音缭绕在空气当中。

    昭君说他有一颗温柔的心,此刻我信了,一个没有感情的人是弹不出这样哀怨的意境。也许他只对他喜欢的女人好,像是他的女朋友。这种人一旦爱上了便是绝对的痴情,若有人说我抢走了他,对我还真是一种恭维。

    我一直认为只有女子才表现得出我见犹怜的韵味,没想到现在弹奏者易性,画面居然也这么好看。

    “轻拢慢捻抹复跳,初为霓裳后六幺,大弦嘈嘈如急雨,小弦切切如私语,嘈嘈切切错杂弹,大珠小珠落玉盘。”我情不自禁的代吟着白居易的“琵琶行”虽然和这曲子没啥太大的关系。

    他微微偏头扫了我一眼,复低首专心奏着曲子。

    一曲奏罢,他叫我再点一曲。

    “随便。”我说。

    他点头,调了调音,手指在弦上弹拨起来,我听了一会儿,才听出是“春江花月夜。”

    气氛随着曲调的收拨凝成了冰点。

    我僵硬的扯出一丝笑意,说:“你是时间太多,还是闲闲没事干,拉我来当你的听众?”

    他听了却不应话,害我一时愣住,不知所措。

    “下来,坐在那儿不怕跌下去?”他将琵琶收进套子里,再放回柜中。

    “不怕呀,我常这样做,舒服得很。”我不听他的“劝告”故意靠在窗子上,舒服的伸伸懒腰。

    他突然健步奔来,吓了我一跳,害我重心不稳,整个人向后仰

    “下来!”他拉住我的手,硬生生的将我扯回来。

    他力道太猛,我还未来得及吃惊,整个后仰的身体突然又倾向前,直直撞进他怀里。

    “你干嘛”我正待发威。

    “社长,我到你系上找不到你,想到你可能在这”是昭君的声音,正好,我要找她教训教训这家伙。

    琵琶男背对着昭君,挡住了正恶狠狠瞪着我看的她。

    “昭君”我横过他的手臂,一意呼朋引伴。

    “小秋,你怎么会在这里?”昭君看到我,讶异十足的问。

    我没忽略她质疑的眼神,顺着它,我才发现自己几乎是整个人被锁在琵琶男怀里,不管任何角度看起来都显著很暧昧。我瞪了他一眼,想推开他,不料他却不动如山。

    “找我有什么事?”琵琶男冰冰冷的问,连头都不回。

    昭君显得有点尴尬,脸色忽白忽红,而眼神则死盯着我看。

    我有些好奇,原想推开琵琶男的手则不自觉的放在他的手臂上。

    “我我”昭君支支吾吾的。“我来向你说声生日快乐”

    我注意到昭君藏在身后一个包装精美的盒子。昭君是我最好的朋友,我是不是该帮帮她?可是琵琶男心里已经有人了,如果他真是那种一旦爱上便不会变心的人,昭君这段情

    “昭君”

    “住口,你不要叫我,杜秋凉,算我看错了你!”昭君突然打断我的话,几乎用尽全身力量一般的朝我大吼。“昭君”我急得想叫回她的身影,惊骇于她怒吼时眼中的决裂。我想问清楚是怎么一回事,奈何却被一双手紧紧囚锢着,令我动弹不得,急得眼泪都快掉了出来。

    “你做什么抓着我不放?”我朝他吼道。“快点放开我。不然被其他人见了又要误会了!”我着急的几近哀求。

    谁知他突然紧搂住我,说了一句我始料不及的话。“只有你是特别的。”

    “”“别告诉我你不懂。”他终于放开我,直视着我的眼眸。

    “昭君说你早就有女朋友了。”我不置信的看着他,觉得眼前这个人好变态!

    “我没有,是她自己对外宣称的,我只错在没有澄清这个谎言”

    “你胡说,我不信!”这种事怎会发生在我身上,我不要这样!

    我跌跌撞撞的奔出门,心里一团紊乱,这个琵琶男,他居然说

    昭君,我必须跟她解释清楚。

    闹剧!这是一场闹剧!

    我着急的四处找寻昭君的身影,害怕我会就此失去一名最懂我的朋友。

    我在系所前找到了昭君,她正站在一群人当中。

    “昭君,你听我说。”我奔向她。“我”

    “杜秋凉,你不要脸,勾引人家的男友还有脸来哭诉!”昭君站在人群中,愤恨的表情一览无遗。“佩雯学姐,就是她,我看见她无耻的勾引学长。”她向身旁一名漂亮的女孩指控。

    那女孩闻言,随即怒瞪了我一眼。

    “昭君,我没有。”我不敢相信眼前所见所闻,可是我仍只想解释清楚。“你误会我了。”我着急无助的只想掉眼泪。

    我不在乎周身那些人鄙夷的眼光,我只念着挽回一段情谊,更何况我真的没有。

    昭君冷哼笑道:“误会?我后悔怎么会认识你这个不要脸的人。”她掏出那根碧莹的仿玉簪,用力的摔在地上,碎成片片。“我要跟你绝交!老死不相往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