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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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

    十年后,当我再次回到许镇时,这里已经发生了巨大的变化。昔日尘土飞扬的街道,如今换成了干净宽敞的水泥路面,街道两旁都建起了漂亮的楼房。街道上人来人往,车水马龙,呈现出一派繁荣的景象。我一边走一边想,这些巨大的变化都是改革开放给山乡带来的成果啊!

    走到菜摊旁时,一个人走到我的近前,突然抓住我的手向我道:“荣老师,好久没有见到你。给!这是借你的一百元钱。”

    “你是?你是许文子。”我端视了一会儿说道。

    “是,我就是当年一脚踢出金子的许文子。”说着,他不好意思的低下了头。

    “荣老师,走!到我家去坐坐。你瞧!东头那座红色的二层小楼就是我的家。”他接着说。说话的时候,我发现他的脸上洋溢着自豪和喜悦。

    (二)

    我想起了这一百元的事。

    十年前,我在许镇中学教学时,许文子因家庭困难而辍学。他的父亲病逝后,他成了远近闻名的逛痞子。为了拴住他的心,他的母亲用换亲的方式为他娶了个婆娘,可这婆娘也不是个省油的灯,不仅没拴住许文子的心,而且经常唆使许文子偷鸡摸狗,不务正业。有一次,他唆使许文子去偷许镇中学教室里的日光灯,被公安局抓去拘留了15天。这婆娘十分懒惰,嗜睡成性。虽然也有几分姿色,但脸总是黄辣辣的,所以镇子上的人们给他起了个外号,叫黄脸婆。

    那些年,镇上许多人趁着改革开放的东风,外出打工、挖金子成了万元户,可许文子家却穷的丁当响。年关临近,别人家里杀猪宰羊,他的家里连一只鸡也没宰。过年时,黄脸婆难以忍受,就跑回了娘家,他只好在镇子上瞎混。

    春天,布谷鸟飞来不久,地里的麦苗已经泛青,妇女们在地里锄草,田野里不时传来一曲曲动人的花儿。这是,镇子上的采金大王许茂爷又张罗着去乌土美人采金。看着别人采金成了万元户,许文子和黄脸婆有点眼红,但又吃不了采金的苦,所以眼红也干蛋。听到许茂爷去采金的消息,黄脸婆心生一计。晚上她从麻将桌前把许文子拉回家,把自己的歪主意说给许文子听。

    他说:“这样做成吗?让人知道咋球整?”

    她说:“只要按老娘的想法去做,准成!”

    (三)

    早晨,采金的车子启动了。

    不远处传来了一个沙哑的叫喊声:“等一等,等一等。”

    许茂爷一看是许文子,便没好气的说道:“回去吧!你这驴秋日的逛痞子,怎能吃得下这个苦。”

    “茂爷叔!你让我去吧,我一定好好干。”许文子哀求道。

    求了半天,许文子才上了采金的车子。车子一冒烟向远处驶去。

    过了七天,许文子便返回来了。

    许文子回来的第二天,从他家里传出了一条爆炸似的新闻。说什么许文子在金场一脚踢出一大块金子,这块金子能兑换几万快钱呢!

    那些天,许文子不是在家里请客吃饭,就是在饭馆里与人喝酒。但是,任何人都没看见过他的金子,他说那块金子是他的宝贝,既然是宝贝,就不能随便让人看的。

    (四)

    看见许文子天天吃肉喝酒,镇子上的人们对待他的态度发生了大的变化。在他们眼里,过去一文不值的许文子,如今一下子变成了万元户。过去连正眼都不看许文子的许八斤,那天却殷勤地拉着许文子手探问那块金子的事,好像许文子的那块金子给他也增添了不少光彩似的。许文子趁热打铁,对许八斤说:“八斤叔,你手里如有现钱,先让我花,等我换了那块金子,还你双倍的数。”许文子接着说:“你看,不行就拉倒!”许八斤是一个见钱眼开的主,听了许文子的这番话,心里美滋滋的,天上掉馅饼的机会岂能放过。便问:“你那块金子换了,真的换我双倍的数?”许文子拍着胸脯说:“这还有假,你不信就算球了,我向别人借去。”说完转身便走,许八斤一把拉住他说:“文子,我身上只带着两千块,你先拿去花,花完了你再来。”就这样,许文子找了许八斤三次,一共花去许八斤六千元。用同样的办法,许文子在镇子上四处借钱,借钱的数目再一百元到三千元之间不等。利用所借的钱,他过着花天酒地的生活。他买了一辆摩托车,在家里置办了电视、洗衣机、收录机等电器,还买了几件像样的家具,尤其是他的那位黄脸婆,不仅买了几套好看的衣服,还配戴了三金。从前一文不值的许文子,如今多么光彩啊!这在许镇简直成了一个奇闻。

    (五)

    一晃,春天过去了。再一晃,夏天过去了。田野里的绿色渐渐变成了金黄色,收割的季节到了。

    以许八斤为首的大小账主们都催着许文子去换金子,许文子愉快的答应了他们的请求。他在心里说:“你们不摧,我也该出门了,许茂爷要回来了。”

    许文子一去不复返,许八斤以及其他账主们却成了热锅上的蚂蚁。

    采金的车子回来了。许八斤去问许文子用脚踢出金子的事儿。许茂爷说:“这个驴球日的货根本就没去乌土美人,他到了格儿木偷了我的五百元钱不见了。这个驴球日的货!”听了许茂爷的话,许八斤傻眼了。他突然又想起了什么似的,赶忙出了许茂爷的家门,叫了两个儿子去许文子家,把洗衣机、电视机、收录机抬回了自己的家。

    从这一天开始,许文子家的门槛被大小账主们他折了。他家的东西也被账主们一扫而光。他的黄脸婆夹着衣服,带上三金,奔回了娘家,再也没有回了。

    (六)

    许文子回来时,时间已经过了两年。

    他两年打工挣下的钱,全都还了账。账还清了,但他的兜里连一个出门的车费都没剩。在镇子上借点钱是没门儿,于是他找到了我。

    他来找我,向我说明来意。他说他这两年在外打工长了不少见识,他认识了一位好心人,在这位好心人的教育和帮助下,改变了自己,并决心靠自己的双手创造出一片美好的前景。我被深深地感动了。我鼓励他说:“浪子回头金不换。文子,好好干吧!你一定会创出一片属于自己的前景的。”

    我拿出二百元钱寄给他,他只拿了一百元。他说:“荣老师,一百元够我出门。”“谢谢你,荣老师,我一定会好好干的!”我看见他的眼睛里盈满了泪花。

    不久,我离开了许镇中学,去了省城的某文化单位。

    (七)

    十年过去了。我早把这一百元钱的事忘的一干二净。

    今天,我作为一名宣讲干部,再次来到许镇,看到许镇的面貌焕然一新,我的心里有一种无可言状的亲切感和自豪感。我打心眼里祝愿祖国的山乡繁荣昌盛,祝愿许镇的人民生活幸福。

    这样想着,已经来到许文子家的小楼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