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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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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东方无忧没命地跑着。

    这辈子她从来没有像现在跑得这么急、这么快,简直恨不得自己有四条腿,如果背上再加上一对翅膀的话,那就更好了!

    可惜这些只是她的痴心妄想,她仍旧只有两条腿,而且是两条已经跑得坑谙掉的腿,虽然如此她还是拼命地跑,因为不跑的话,她将成为黑熊的腹中食,而东方无忧四个字从此将消失在世界上,所以她能不跑吗?

    她边跑边回头看着那紧追不舍的大黑熊,玉皇大帝老爷爷,怎么它还跟着哪?牠到底几顿没吃东西了?有没有什么办法可以让它死心、不要再跟了?

    她记得曾听人家说装死有用,因为熊不吃死人肉,可她刚刚试过了,差点没变成大花脸,因此这招是铁定无效的。

    那么还有什么方法呢?蜂蜜吗?不,自从被蜂叮过一次以后,她就发誓再也不要碰蜜蜂了,所以这个方法也不行。

    还有什么方法?到底还有什么方法可以摆脱那只大笨熊?东方无忧边想边跑,有缝就钻,根本没注意自己到底跑过哪些路、经过哪些地方,因此当她发现自己竟跑到溪边时已经来不及了,而那只大黑熊早跟了过来。

    东方无忧惊惧地跌坐在水里,瞪着大黑熊张牙舞爪地一步步向自己逼近,顿时吓得胡言乱语:“你你别过来,我又瘦又小、又干又瘪,没有肉,很难吃的!而且而且我有病,有花柳病、疯病、消渴病,还有还有麻疯病,你吃了我,你也会你也会得到这些病,然后很快就死翘翘的,所以你还是去找别人好了!不要不要吃我,不要吃我!”别说是熊了,就算是人,恐怕也听不懂东方无忧的疯言疯语,因此东方无忧只能眼睁睁看着黑熊举起那巨灵大掌,咆哮着往自己挥过来东方无忧忍不住大喊:“杜彧,救我!”

    就在东方无忧以为自己脑袋即将搬家之际,一条人影倏地往这方向飞奔过来,抱起她就往上冲,旋即脱离黑熊的威胁。

    而东方无忧丝毫不知道自己已经获救,犹仍嘟嘟哝哝地胡乱说着:“不要吃我,我又瘦、又小、又难吃,而且我有痲疯病,还得过天花和瘟疫,你吃了我的话,你也会死翘翘的,所以你不要吃我,求求你不要吃我!”

    看着东方无忧吓得抱住脑袋瓜胡言乱语的模样,杜彧忍不住摇头,适才若非他来得快,只怕这小东西早已身首异处。

    打从一离开回春堂,他早知道东方无忧这丫头跟在自己身后,因此故意加快脚步,想看看当她看不见自己时会有什么反应,只是他没想到,她竟会遇到熊;更让他想不到的是她装死,以为这样可以骗过那只熊,天啊!这到底是谁教她的?

    杜彧轻叹一声,伸手拍拍她“无忧,没事了,无忧!”哪晓得东方无忧竟发出一声尖叫:“不要吃我,我很难吃的,你不要吃我!”

    “无忧,是我,我是杜彧!”杜彧蹲下身子,托起东方无忧的脸面对自己。

    东方无忧惊魂未定“你你是杜彧?”

    “对,我是那无情无义、没心没肝的杜彧。”他不情不愿地承认着。

    她冰冷的小手轻触着他俊美的脸庞“你真是杜彧?”

    杜彧又叹了口气,看样子,这小东西吓得不轻哪!如果不用点法子,只怕她会这样傻一阵子。

    于是他低下头覆上她颤抖的小嘴,温柔、缠绵地亲着她,细细将自己的关怀透过唇齿相接,倾注到她身上。

    东方无忧本能地响应着他,双手不自觉揽住他的颈项,身子也偎向他怀中。好熟悉的感觉,让她仿佛又回到回春堂,回到杜彧那温暖宽厚的怀抱中,是的,杜彧杜彧?

    东方无忧猛地张开眼睛醒过来,她以为自己是在做梦,但这不是梦,这是真的!杜彧真的在自己面前,而他正抱着自己,亲着自己哪!

    她瞪着眼睛,看杜彧紧贴住自己的脸庞。

    杜彧显然知道东方无忧已经清醒过来,他缓缓睁开眼睛,双唇却仍旧牢牢堵住她的,放肆又狂热地吸吮着,舌尖攻击、探索着她嘴里的柔软粉嫩,直到东方无忧的脸越涨越红,直到她快喘不过气时才松开她。

    “醒了?”他轻搂着她低问。

    “你你”不知是惊讶过度还是怎地,她竟结结巴巴地说不出话。

    “我怎么啦?”他皱起眉头,看着她逐渐盈眶的泪水。该死,她该不会要哭了吧?

    “你你为什么现在才来?你知不知道,如果你再晚一点来,我就会就会哇!”果然,东方无忧话没说完便放声大哭。

    杜彧一向冷心冷情,对什么人都是冷冷的,特别是对女人,所以女人的眼泪自然对他没什么用。但不知怎地,他就是无法忍受东方无忧的眼泪,一看到她哭,他就觉得心慌意乱,尤其是这种真情流露的嚎啕大哭,更是让他招架不住。

    他忙地为她擦拭眼泪“别哭,已经没事了。”

    可他不说还好,他一说,东方无忧便哭得越厉害,最后干脆趴在他怀中大哭特哭起来,杜彧无奈,只好由她去。

    没想到东方无忧平时嘻嘻哈哈、疯疯癫癫的,一哭起来,还可真是惊逃诏地啊!

    不知过了多久,东方无忧终于止住泪水,却仍抽抽噎噎,小脸来来回回在杜彧身上擦着,把他的衣服当擦脸布使用。

    “好了?”杜彧轻声探问,以为她不哭了,伸手抹去她脸颊上残余的泪珠。岂料东方无忧竟然摇头哽咽道:“还没!”

    “在这儿安全得很,熊找不到我们的,还有什么问题吗?”杜彧指着这个隐密的山洞,这是他偶然一次上山采葯时发现的。

    她可怜兮兮地拉起湿答答的衣服“我衣服湿了,我冷!”

    杜彧低头一看,她何止衣服湿了,她从头到脚简直都湿透了!

    “把衣服脱了,我去生火。”

    他转身要走,却有一只小手拉住他衣角。

    “你要去哪里?我跟你去!”

    “我去捡捡看有没有树枝生火,你在这儿乖乖等我回来。”

    她摇头“我跟你去。”

    “无忧,我只是去捡柴火,马上回来,这儿很安全的”

    可东方无忧就是固执地重复着:“我跟你去!”

    杜彧脸上不觉闪过一丝怪异的神情“无忧,你”“我跟你去,不管你去哪儿,我都要跟你去。我不会再让你去下我一个人的。”

    霎时,杜彧觉得自己心中有个不知名的角落突然崩塌;不,那不是崩塌,而是融化,那存在他心中多年的寒冰正逐渐融化中这全是因为眼前这固执的小东西哪!

    他眼中泛起一抹自己都没有察觉的温柔“好,我们一起去,记得抓好我的手,别再跟丢了!”

    “嗯!”东方无忧开心地点头,把手交给杜彧紧紧握着,两人一起钻出山洞、寻找可以生火的东西。

    没多久,一个温暖的火堆在山洞里燃起,而东方无忧则瑟缩着身子躲在火堆旁烤着,但无论她怎么烤,她就是觉得冷。

    一旁的杜彧发现这种状况“无忧,会冷吗?”

    “嗯,好冷!”

    他对她伸出手“过来我这儿!”

    东方无忧依言走了过去。

    杜彧将她拉近自己,同时动手解着她的衣衫。

    东方无忧冰冷的小手护住自己的领口“做什么?”

    “你再不把湿衣服脱掉的话,会生病的。”

    “可是”

    杜彧仿佛知道她在想什么似的,轻轻一扯嘴,半强迫、半命令说道:“没有可是,快把衣服脱了,否则我就动手替你脱。”

    虽然犹豫,东方无忧还是咬着牙,一寸寸脱掉自己的湿衣服,因为她实在好冷!

    见她脱掉衣服,杜彧立即将她拥入怀中,用自己的体温温暖着她“还冷?”

    东方无忧闭着眼睛开口,声音闷闷的:“疼不疼,问你自己最清楚。”

    杜彧哑然失笑“小傻瓜,这种事男人是不会疼的。”

    她疑惑地看了他一眼,然后又迅速地闭上眼睛,仿佛这样做才安心似的“为什么?打人的自己不都会疼吗?为什么你却没感觉?”

    “因为我是男人,而你是女人,天生要让人宠爱的小女人!”

    “可是”东方无忧不服气地抗议着:“可是这样的话,人家就不想嫁你了。”

    杜彧不以为意地笑笑,低下头堵住她的小嘴一阵缠绵“告诉我,这儿疼吗?”

    她傻傻地摇头,小手不自禁圈住他颈项。

    接近傍晚时分,杜彧背着东方无忧离开山洞。

    由于东方无忧在闪避大黑熊的攻击时,跌进溪水扭伤脚踝,虽然杜彧马上就为她治疗,但毕竟不是一时半刻可以好的,所以就出现了杜彧背东方无忧,而东方无忧背采葯小布袋回家的好笑情形。

    可东方无忧一点也不觉得奇怪,她理所当然、开开心心地偎在杜彧宽阔温暖的背上,双手环住他脖子,像只快乐的小麻雀叽叽喳喳说着话,而本来话就不多的杜彧几乎只有听的份。

    因为经过方才一次次的亲热缠绵,让东方无忧觉得杜彧已经是自己的,所以她很放心把一些心里的话都对杜彧说出来。

    “杜哥哥,我告诉你喔!我娘真的是世界上最美、最温柔的大大大美人呢!而且娘身上好香好香,说话好轻、好好听,我从小到大,几乎没有看过娘发脾气,即使是和爹爹、哥哥们吵架,娘也都不发脾气呢!”

    “喔?那是谁发脾气?”杜彧顺口一问。

    虽然他的精神集中在前方那崎岖蜿蜓的小路上,但东方无忧在说什么,他还是很清楚的。

    “我啊!每次我都站在娘这一边,帮娘向爹理论,谁叫他喜欢欺负娘呢?”

    杜彧听了不觉摇起头来,他几乎可以想见东方无忧双手扠腰、凶巴巴地和人吵架又得理不饶人的样子!

    犹记得两人第一次见面不就是那样吗?可他就是喜欢她这份率性天真,否则他也不会想尽办法留下她,甚至不计后果地强要了她。

    “无忧,你娘到底生什么病?为什么需要你们兄妹这样四处奔波,到处找葯呢?”

    提起娘亲的痛,东方无忧眼眶不觉一红“我不知道,我只知道娘本来都好好的,但有一天接到一封信以后就突然变成那样了!”

    “信?什么信?”

    “听大哥说,那信是姨娘写的。”

    “姨娘?你娘还有妺妺?”

    “是啊!娘的妹妹住在一个叫望月谷的地方,杜哥哥,你知道望月谷在哪里吗?”

    杜彧怎么会不知道呢?凡是江湖中人,几乎都知道望月谷这个地方,因为那是个专产毒蝎的奇险之地,只要去过望月谷的人,从来没有人活着回来。但杜彧摇头,他明白东方无忧虽然孝顺,却冲动有余、机灵不足,去了望月谷,只是白白送死罢了!

    “无忧,我不知道望月谷在哪里,不过我可以断定一点,你娘不是生病,而是中毒。”

    “中毒?为什么你知道娘是中毒?娘又没出门,为什么会中毒?而且为什么只有娘中毒,我和哥哥、还有爹爹都没事呢?”

    听到娘不是生病,东方无忧不觉兴奋起来,圈住杜彧的手不觉圈得更紧,使得杜彧差点喘不过气。

    “无忧,把手放开些,我快喘不过气了!”杜彧停下脚步好笑地命令着,同时问道:“我问你,你娘发病时是什么状况?”

    “娘都是在子午两时发病的,那时候娘会全身痉挛、冒冷汗,有时娘痛得受不了,会在地上打滚,可是当那两个时辰过去,娘又好好的,好像什么也没发生过一样。”

    “喔?那吃饭呢?她一天还能吃多少饭?”

    “娘本来就吃得少,生病以后当然吃得更少,有时候一天不到半碗饭,不过有一件事好奇怪。”

    “什么事好奇怪?”

    “喝水,娘变得好会喝水,而且一没水喝,就会痛苦得脸色发红,杜哥哥,你知道这是怎么回事吗?”

    杜彧一时陷入沉思中。

    其实他已经没有到浥秀山庄的必要,光是听东方无忧的描述他就明白,孙排云根本不是生病,而是中了子午断肠毒这子午断肠毒正是透过那封信传给孙排云的。

    彼名思义,所谓的子午断肠毒,就是会在子午两个时辰发作的毒。发作时全身痉挛,经脉如有千万只蚂蚁啃咬般疼痛难当,可时间一过却又好好的。不过子午断肠毒的可怕并不在于此,而是它会随着中毒日子的加长,缩短发作时间,再加上中毒者因饥渴体热,不停喝水,无形中加深毒性的散播与流窜。

    想到这儿,杜彧又问:“无忧,在你离开浥秀山庄之前,你娘发病的时间有没有任何改变?”

    “有啊!娘本来一天只发作两个时辰,后来却变成四个时辰,而且连饭都吃不下了。杜哥哥,娘的病是不是加重了?”

    杜彧再次陷入沉思中。

    果然不出所料,孙排云的发作时间已经缩短,如果他推断得没错的话,孙排云已经命在旦夕了!

    “无忧,你娘是什么时候病情加重的?”

    “大概大概一个月前吧!”

    “那你从金陵到开封,花了多少时间?”

    东方无忧趴在杜彧身上,掰着指头算“差不多两个月吧!”

    “两个月?你在我这儿又耗去两个月,这么说”

    东方无忧虽然好玩好动,却并非不懂事的笨蛋,她光从杜彧严肃的表情和问话便已猜出,娘亲可能有危险了!

    “杜哥哥,我娘她是不是有危险了?”

    杜彧沉着脸点头“没错,依照我的推断,你娘应该只剩两个月的生命。”

    东方无忧轰地楞在当场,圈着杜彧的手也逐渐松开,若非杜彧眼明手快地抱住她,只怕她已经跌落在地。

    东方无忧红着眼,紧紧抓住杜彧的手“杜哥哥,求求你,救救娘好不好?只要你肯救娘,我什么都答应你。”

    “无忧”

    “求求你救救我娘,现在只有你可以救她了!我答应你不会再调皮,也不会胡搞瞎搞,更不会惹你生气。我会每天乖乖地到厨房和洗衣间学洗饭煮衣,每天认真学记葯名,帮你把葯分好,好不好?杜哥哥,求求你”杜彧不觉摇头,想不到这丫头一听到母亲只剩两个月生命,竟急得胡言乱语,连洗衣烧饭,都说成洗饭煮衣。

    但东方无忧哪晓得杜彧在想什么,她见杜彧摇头,以为他拒绝了。当下急得团团转,不知该如何是好。

    然后,她忽地跑到杜彧面前开始宽衣解带“杜哥哥,我知道你很喜欢我,如果如果你肯救我娘,我我就是你的了,我我愿意任你摆布”

    杜彧起先有些傻眼这小丫头的转变,继而忍不住笑了起来。

    东方无忧以为他还是拒绝,顿时小嘴一扁、眼眶一红,似乎又要嚎啕大哭,杜彧连忙将她搂进自己怀中。

    “小傻瓜,别哭,我有说不答应吗?”

    东方无忧立时笑靥如花,眼泪也收放自如、跑得无影无踪“真的?”

    “当然,冷面华佗何时说话不算话?不过”

    “不过什么?”

    “不过你刚刚说过的话,你得记住,知道吗?”

    东方无忧点头,把脸埋在杜彧怀中偷偷扮了个鬼脸。哼!只要可以救娘,什么甜言蜜语她说不出的?反正到时候自己从头赖到尾,他又能如何?谁让他喜欢自己,还是她东方无忧的男人?

    她仰起头,眼巴巴地看着杜彧“那我们什么时候出发去浥秀山庄?”

    “等我处理好一些事情,我们就可以出发。现在我们先回家,嗯?”

    她冲着杜彧一笑,重新爬上杜彧的背,舒舒服服、开开心心地让他背着自己下山。

    当两人回到回春堂时,天色早已暗了。

    回春堂的管家一见到杜彧回来,连忙跑上前禀告:“爷,您可回来了!”

    “有事吗?”

    “有个姑娘从下午就一直在等爷,已经等了大半天。”

    “我说过我今天不看病的,你怎么”

    “爷,小的说过了,可是那位姑娘说认识爷,是爷的好朋友。”

    杜彧眼中泛起一丝疑惑“喔?她说她叫什么名字?”

    “叫叫江”管家偏着头老想不起来。

    这时,一个女子好听的声音传来:“杜彧,你忘了我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