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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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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十年过去。

    多伦多的气候是那么冷,虽然在温哥华转机的时候稍暖,刚下飞机,还是不能适应七月台北的热空气,作家“凝露”摘下墨镜,低头问身边的小女孩。

    “热吗?小慈?”

    “小慈不热。”小女孩摇头,软软的童音甜甜的笑容,像春风一样拂过人心。

    叫小慈的小女孩身上还披着薄呢肩巾,细白的额头上正冒出一点点汗珠。

    “凝露”眼睛闪了闪,叹口气,蹲在小慈面前,柔声说:“热的话就告诉妈妈,不说的话,妈咪不知道小慈热,要是小慈热病了,妈咪会伤心的。”小慈愣了一下,睁圆剔亮的黑眼珠,懂事地猛点头。“小慈知道了小慈好热。”

    望着小慈认真的小脸“凝露”笑着摇头,除下小慈身上的薄呢披巾真是个傻孩子。

    “妈咪,要来接我们的余阿姨怎么没有来?”

    “凝露”站起来,拉着小慈走到机场大厅,等了一会儿,终于看到有人大老远的举者名牌跟她挥手

    “明露?”男人跑步过来,迫不及待地伸出手。

    两人面对面,李明露僵住一秒,随即自然地举手。“你好,余俪小姐她”

    “我是出版社总编辑,社长临时有事,吩咐我来接你!”许振昌握紧李明露伸出的手,眼神热烈地望住她,如同多年前一样,移不开目光。

    她教人惊艳!

    这么多年不见,二十七岁的她,身穿淡米色开襟裤装,上好的衣料、名家的剪裁,这套衣服穿在她身上,优雅得教人移不开眼光。再加上眉梢那股新添的风韵,清丽的眼眸明亮神秘,微扬的嘴角有二十七岁女人的性感和自信,她浑身好似笼罩一团光晕,美丽得醉人。

    唯一教人迷惑却又深深被吸引的是眉宇间那抹却不下的淡淡轻愁。

    “叔叔好。”

    小慈有礼貌的叫唤拉回许振昌的目光。看到小慈,他的神情显得有些错愕。

    “你是”

    “忘了介绍,这是我女儿,李心慈。”李明露自然地抽出被握紧的手,微微笑介绍小慈。

    “女儿?也姓李”

    忽然自觉失态,许振昌蹲下来,对住小慈微笑。“小妹妹,你好。”

    小慈点点头,腼腆地扯开笑容,露出小笑涡。

    “很漂亮的孩子。”站起来后,他由衷地对小女孩的母亲说。

    “谢谢。”李明露客气地回应,然后问他:“我委托余俪小姐的秘书订了酒店。”

    “是,我就是负责送你过去!”许振昌不改热切地道。

    等三人坐到车上,他终于忍不住说:“一知道名作家‘凝露’就是你,我主动跟社长要求,给我来见你的机会。”

    她望着窗外,正午的台北,地面上还冒着蒸腾的热气,忽然开空就变色,轰隆隆地下起大雷雨。

    街上行人狼狈地奔的奔、躲的躲,交通开始袭塞,喇叭声一时此起彼落、响彻云霄。

    “离开七年,台北改变了很多。”半天,她文不对题地回答。

    “你也改变了不少。”许振昌把目光从挡风玻璃前移到她脸上,别开眼后语带双关地道。

    车厢内突然沉默下来,小慈乖乖地坐在两人之间,安静的她一直保持沉静无声。

    没有爸爸的她,为了不给妈妈添麻烦,一向是太乖的小孩。

    饼一会儿,许振昌突然说:“十年前你突然失踪,办了休学后,大家都找不到你。小薇她一直挂念着你。”

    仍旧没有回过头,李明露一直望着窗外,一手握着女儿的小掌心,单手托着腮,好似悠闲地在欣赏着雨中的台北街景。

    “在台湾,有好多人、好多事,我早已经忘了。”平静的声调,没有夹杂情绪的话语,云淡风轻地从她四中滑出。

    许振昌屏住气,半晌后释然地一笑。“你还是跟十年前一样没变,唯一改变的是,你拒绝人的方式。”

    从前是冷漠、封闭,现在有礼,却冷淡。

    李明露终于别过眼,定定地看了许振昌半晌,忽然微笑。“很奇怪你的话总是能感动我。”

    许振昌咧开嘴自嘲。“真的能感动得了你,那个时候你不会掉头就走。”

    李明露的笑容敛去,再度别开眼望向窗外。

    “这次回台湾打算停留多久?”许振昌问。

    “只是带小慈回来看看不会超过两个星期吧。”她答。

    许振昌看了小慈一眼,对这孩子超乎异常的安静这才开始觉得讶异。

    送女俩到了酒店,趁着小慈到后车厢提自己的小行李绪待者的时候,许振昌问她:“对不起,不过我还是得问小慈真的是你女儿?”

    她看着小慈,轻声回答:“当然。”

    “我还以为你”“啊,小慈那太重了,行李让制服叔叔拿就好了!”

    她绕过去接过小慈手上的小衣箱,交给酒店少爷,也打断了许振昌没说完的话。

    “叔叔再见。”

    小慈在妈咪的示意下,转身朝许振昌挥挥手。

    许振昌下意识地也举起手挥了挥。“再见”

    望着漂亮的两母女手拉着手走进酒店,一路上不少待在大厅的外国住客,以惊艳的餐当注视这对”质、容貌皆非凡的母女他慢慢放下手,呆在门口不知道多久,直到酒店的少爷走过来请他把车开走。

    中午到餐厅吃饭的时候,在酒店门口退到久违的人。

    “好久不见。”徐薇走过来,怔怔地望住李明露,很底有掩不住的激动。然后她移下眼光,注意到李明露身边的小慈。

    会遇到徐薇早在意料中,拨了拨头发,低下头轻者对小慈说:“叫阿姨。”

    “阿姨。”小慈仰起小脸,听话地叫唤。

    “小慈乖。”徐薇对孩子微笑。她已经从许振昌口中得小慈的存在。

    “你这几年好吗?”站起来后,徐薇问小女孩的母亲。十年来,这是她想知道的答案。

    当初告诉她有关赌注的事,是否是一个错误因为不知道李明露的行踪,十年来他越来越不确定,也越来越自责。

    “吃饭的时间,”李明露抬起头看了下表,脸上并无太激动的表情。“到餐厅再说吧!”

    她带着小慈先走,徐薇沉默地跟上去。

    在餐厅坐下,替小慈点了餐,然后问徐薇:“吃什么?”

    “我吃过了。”

    传者来过又走,等餐的时候,徐薇忍不住问:“你还没告诉我,这几年”

    “现在你不是看见,我过得好极了。”直视着徐薇,她笑着说。

    徐薇愣住,叹口气,目光转向小慈,轻声问:“这孩子是你在加拿大”

    “小慈是我的孩子,我想许振昌已经告诉你了。”

    “你在加拿大结婚了?”徐薇问,声音里有浓浓的疑问。

    “女人不一定要透过婚姻才能拥有孩子。”她平静地回答。

    “我不明白,你是说小慈她”

    “孩子在这儿,别以为她听不懂大人的话。”李明露轻声打断徐薇的话。

    徐薇没法再追问下去,虽然心底有无限好奇。

    “这些年来我一直对当时冲动的行为感到内疚。”

    李明露正低头吃饭,听到徐薇说话,她抬起头。

    “当时我太年轻,自以为那样做是对的,却没有考虑到你的心请”

    “你还记得?”

    李明露惊讶地笑出来,显然不当一回事,她的反应让徐薇疑惑。

    不知道该再接什么话,徐薇沉默下来。

    一顿饭吃得很沉闷,小慈是个不说话的孩子,除了微笑点头,这孩子没有太多自己的情绪。

    “有一句话,一直没机会说”吃完饭,李明露要协带小慈回房间休息的时候,在楼梯口,徐薇迟疑地说。

    李明露停下上楼的脚步,回过头。

    “我我要为表哥对你做过的事道歉。”考虑了许久,虽然她似乎已经不介意了,她还是由衷地说出口,

    一阵沉默,也许只有一秒。两秒时间却好似凝结了。

    “过去的事我已经忘了。”李明露终于说。

    面无表情地说毫完话,她带着小慈上楼。

    “真的真的忘记了吗?”

    望着母女俩的背影,徐薇喃喃自语。

    真的忘记了吗?

    这句话,多年来李明露不许自己再问自己。

    但是回国这两天,意外地与故人相见,她被迫要去想起。

    回到房间后,小慈乖乖地上床午睡,跟往常一样,听话得不像个孩子。

    小慈是她在孤儿院领养的华裔小孩。父母是来自台湾的新移民,在一场车祸中双亡,留下孤独、举目无亲的小慈。

    当时才四岁的小慈完全不懂英文,在孤儿院里封闭且自闭,没有小朋友肯理她,她也不现人,封闭在自己的世界。

    小慈的身世跟她太像,个性也微妙的相似,只是她以冷漠保护自己,小慈则选择伪装自己的感情,不哭、不惹麻烦。超乎异常的安静,当一个听话得不像孩子的孩子。

    推开门窗,天上忽然乌云密布,窗外又开始下起大雷雨。

    罢关了窗,电话忽然响起来

    疑惑是打错电话的,心不在焉地拿起话筒,心思放在床上翻个身的小慈身上。

    “喂”

    “想不到还能听到你的声音。”

    话筒对方传来低沉的男声。

    脑海空白了三秒,然后想起一个沉睡在心底,再也不愿再回忆、想起的名字

    迟浩!

    好像好像是好远以前的记忆了

    有一段时间她真的已经忘了这个声音

    是真的以为自己忘记了。

    “对不起,你找错电话了!”

    “哐”一声挂了电话,因为太用力,吵醒了小慈。

    “妈咪?”小慈睁开眼,在床上坐起来。

    “没事,快睡只是有打错电话。”蹲在床边,她安慰女儿。

    小慈点点头,很快地再入睡。

    望着小慈安宁的小脸,她慢慢地颓靡下来,埋着头伏在女儿床边。

    不得安宁吗?只要一回台湾就不得安宁吗?

    十年过去了,十年还不够久吗?

    “铃”

    电话又臭名其妙地打进来,响了一声,小慈已经睁开眼睛,而她则倏地拿起电话

    “喂?”

    对方沉默半晌,忽然发出一下低沉的干笑声。“不错嘛!经过十年是不一样了,至少不会再逃避,电话响了一声就接起来!”

    李明露的眼睛和女儿对望,小慈正睁大眼睛,盯着拿着话筒沉默的自己。

    “很抱歉,刚才我已经说过你找错电话了。”她听到自己的声音是这么说,清晰且冷静。

    话筒另一边传来一声哼笑。“打错电话?”语调充满调侃。“对了,十年也该忘得差不多了!既然忘了,那我就上楼见你!”

    另一头传来嘟嘟声

    她拿着断话的话筒发呆,脑子里“嗡”地一声!

    上楼?他就在楼下?

    “妈咪?”小慈坐起床,轻声唤发呆的妈妈。

    “小慈乖,你在房里等我,妈咪出去一下。”一瞬间她不得不做出决定。

    小慈望着妈妈半晌,然后跟以往一样乖巧地点点头。

    亲了女儿一下,她转身离开房间。

    才一走出房门,还没走到电梯门,就看见一个西装笔挺的男人身影沿着楼梯跑上来

    呆在原地看他走近一忽然怀疑这十年的时间他又长高了。

    “想起来了?让你恨到必须要忽然消失,才算痹篇的男人!”

    迟浩一步步走近,一手插在黑色的西装裤袋里,高挺的身量给人一种强烈的压迫感勾起扣此角从十年前轻浮的印象,转化成浓浓的男人味。

    “我是没想过会再见到你。”她冷静地说,沉定地盯住他。

    他没变,深刻的五官依然俊美,只有眼神改变了,变得更深沉犀利。

    迟浩眯起眼,站在他身前,含讽的目光从头到脚扫视了她一遍。“我也没想过,你变了这么多!”

    “从前是一朵含苞的小玫瑰,现在就是绽开的香花了!”撇起踊,他接下说。

    “谢谢。”她有礼地回答,眸光闪动瞬间,伸手撩了擦长发。

    他注意到什么,伸出手。“头发也变长了!”欲碰触她的发。

    她巧妙地闪身痹篇,冷淡地道:“请自重,迟先生。”

    迟浩挑起眉,哼笑。“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客气了?”停在半空的手尴尬地收回。

    “迟太太好吗?”客套的问候语滑出口,她轻描淡写地问。

    迟浩倏地眯起眼,僵了半晌,然后干笑一声。“原来你对我的事一直很关心!”

    定定地望住他,她没有移开目光。“世界知名‘g。m’集团的继承人举行世纪婚礼,除非不看报,在加拿大一样接收得到新闻。”

    是从那时候开始,彻底觉悟,知道曾经给出全部自己的那段恋情,不只是一场赌注,更是一场可笑的骗局!

    是的,她终于真正明白,那段感情对他而言毫无意义,他甚至不曾试着找过她他结了婚,轻易地忘记生命中曾经有过一个为了他出走的女人。

    如果说真的有意外,就是今天的迟太太并非当年的珍妮。

    看着他,她从容地问:“来找我是为了什么?一个有了妻子的男人,为了什么来找另一个女人?”

    “纯粹来看朋友”

    “我跟你从来不是朋友吧?”她笑出来,眼底却没有笑意。“你说我是你的玫瑰,我们的关系是征服者与被征服者!”

    迟浩的神情显得有点狼狈,回视她冷静的眼眸,他忽然眯起眼,像是在研究。“还是很恨我吧?否则不会对以前的事记得这么清楚。”

    “恨你?”她仰起脸、摇头,有失笑的冲动。“都已经过去的事,没有什么好恨的”

    “我有了家庭,而且,已经不是十七岁的女孩了。”低下头,她盯着他,仍然笑着说。

    “是啊,我倒忘了,你也结了婚!”他撤起嘴,讥刻地反问。

    因为徐薇所以他知道李明露住在这里,也知道她已经有一个六岁大的女儿。徐薇同时告诉他小女孩也姓李,可能是未婚生下的孩子。

    她回他一个完美的笑容。“女人不一定要透过婚姻才能拥有孩子,不过我感谢小慈的父亲,而且爱他!”

    迟浩像是被打了一拳,插在西装裤里的拳头掐紧。他冷笑一声。“想不到你还真是脱胎换骨,不再倚靠男人的爱情,变得这么独立!”冷着声讥刺。

    “托你的福。”她微笑回答。

    “好很好。”他点头,冷笑,一步步往后退进电梯。“就算我打搅了!”

    电梯门阖上,过了许久她还呆呆站在门口附近。

    不知道是什么湿湿的东西,顺着脸颊滑下去,沾湿了衣襟。

    “妈咪。”

    小慈走过来轻声叫她,软软的小手包住李明露的手掌。

    她回过神,抹去泪,没事一般地低下头,对着小慈愉悦地说:“怎么跑出来了?外面冷气比较凉,快进去。”

    仿佛没发生过事一样拉着小慈走进房间。

    六岁的小慈回头看了电梯的方向一眼,然后望着妈妈,粉嫩的眉心慢慢叠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