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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4.仲夏夜之梦 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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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两人回到校园时,在足球场上放映的电影还没有结束。

    公维羽似乎想起什么,他没有急着归还自行车,而是将车子停在远离人群之处,回头望着易铉:“你要看吗?”

    她是个电影迷,他是知道的。

    易铉瞟了一眼宽大的幕布,轻轻摇头:“不了,只看一点点不如不看。”

    公维羽笑问:“为什么?”

    易铉:“因为只看一点点,情节不完整,云里雾里的。”

    公维羽还笑:“怎么就云里雾里的,我觉得挺简单,你看,这个男的肯定就是这个女的要找的杀父仇人。”

    易铉认认真真地看着银幕上的那对俊男美女,不到半分钟的光景,俊男美女开始甜蜜的接吻,易铉的脸一热,急忙低下头:“不会的,这两个人一看就是男女主人公。”

    尽管头是低着的,她依然能感受到公维羽目光的温度,还有眼角余光能够看到幕布上女孩高高踮起的脚尖。

    也不知是因为公维羽想证实自己猜测没有错,还是因为易铉的确是一个彻头彻尾的电影迷,总之两人在忸怩不安的状态中看到电影的尾声。公维羽的推测是对的,男主人公的确是女主人公的杀父仇人。

    影片结尾女主人公芳心碎落一地哀伤悲鸣的影像,让易铉徒生几分震撼和几分动容,爱情,似乎总是与悲伤泪水相随,譬如宝黛,譬如梁祝。那么,他们俩呢?算什么?

    易铉突然觉得今天的约会似乎与心目中的爱情想象毫无关联,她从头到尾都在小心翼翼地避开公维羽那炫目的锋芒,生怕一不小心,自己会被他炽热的目光烤成一缕青烟,疏忽消失无形。

    但是他接下来的言论如有魔力,蛊惑着她:“这种片子只需看个开头,就知道结尾,商业片么,除了江湖恩怨就剩下血泪情仇这点东西了,你看刚才那电影还没结束,男女主人公就在一起,不符合有情人终成眷属的说法,何谓终成?就是应该到影片结束的时候才应该出现。那么早就有亲密的镜头,说明这还不是矛盾冲突的最□□。”

    易铉有点目瞪口呆,但是她不得不承认,公维羽说的非常有道理,比如说哭坏了很多人的《妈妈,再爱我一次》就是影片一开头就有男女亲密的情节。

    她欲言又止。

    公维羽似乎一下子就明白她心中所想。

    :“反正也没课了,晚睡一点也没关系。我们到别的地方坐一坐?”

    易铉稍稍迟疑:“什么地方?”可千万别是什么“大师兄”的宿舍啊,深更半夜孤男寡女独处一室打死她都不会去的。

    :“哈哈!教室楼顶!你没去过吧。告诉你,那里晚上特别凉快,还可以看到满天的星星。”

    见易铉还在迟疑,公维羽问:“你不会恐高吧?”

    易铉心里不服气,嘴上也就不服软:“怎么会?盘古山的电视塔我都敢爬。”

    话虽如此,当两人摸黑爬上教室的顶楼时,易铉还是不由自主地“贴”在公维羽的身后。

    楼顶果然很凉快,视野也十分开阔,站在边缘,整个校园的景观尽收眼底。易铉仰望星空,顿时感到宇宙的无限,个人的渺小。

    所幸,身边还有言论独特的老太公,寥寥只言片语,却能带给她另外一个不同于往常所感知的世界。

    比如他说:“为什么琼瑶的小说都喜欢写婚外情呢?不是因为那些中年男人多么优秀独一无二,而是因为社会财富基本集中在他们手里,人为财死鸟为食亡,美女再漂亮再清高,也要穿衣吃饭,但又不想明说,所以拿爱情做幌子,不过是各取所需而已。这个道理其实跟古代扬州杭州出美女是一样的,古代扬州盐商多,钱也多,所以美女才流通到那里去,不见得是扬州人本身长得有多漂亮。”

    更让易铉震惊的是:“你知道为什么老百姓那么崇拜诸葛亮吗?是因为大多数都有投机心态,觉得脚踏实地耗费的时间太长,而成功又需要花费太多精力,所以将希望寄托在小概率事件上,比如说中□□啊,赌钱啊这些事情上。”

    易铉忍不住打断他:“你的意思是诸葛亮并不厉害?”

    公维羽说:“也许他很厉害,也许不厉害,不过要是换了我,不会把重任托付给成功概率极小的安排上,比如说踢球吧,可能有一个人他很厉害,但是他不喜欢配合别人啊,很独啊,球到了脚下就不肯传出去啊,一定要搞个单刀赴会啊什么的,你说我们能让他上场吗?大多数足球比赛的输赢都取决于整个队伍的合作,只有少数比赛取决于某一个人,可是身为领队,怎么可以让某一个人去一脚定乾坤呢?这不是拿整个队伍做赌注吗?”

    :“所以你才会让林教头做候补?”

    公维羽没立刻回答,算是默认。

    就这样,两人的话题无意中从商业电影聊到琼瑶小说,又从诸葛亮聊到踢足球,也算是涉猎广泛,天马行空。

    美中不足的是楼顶的地面不干净,如果是平常辰光,公维羽才不管三七二十一坐下来就是,可易铉同学不是穿的浅色裙子吗,脏了多可惜。

    公维羽灵机一动:“对了,我回去拿块席子过来。”话音刚落,也不待易铉说什么,就一个人蹬蹬地爬下楼梯,他跑得那么快,为的就是不给易铉拒绝的机会,楼梯那么黑,他赌她不敢一个人跑下来。

    这才是大概率事件么,公维羽心中有点得意洋洋的。

    易铉有点懵了,脑子反应不过来,因为,她还在等公维羽对金庸武侠小说的评价呢,才刚刚开了一个头……他却跑去拿什么席子!

    不知是公维羽的百米短跑成绩瞬间提高,还是满天的星空让人忘记了时间的流逝,公维羽回来的很快,不过手里拿的不是席子,而是一块厚厚的毯子。

    :“抱歉,没有席子,只找到块毯子。”公维羽边说便将毯子平铺在地上,毯子不小,比一张床大很多,易铉和他各坐一端,没觉得有什么不妥。

    公维羽甚至在毯子的一头躺下来-----只是半个身子躺在毯子上,两条腿伸出毯子之外,他的头,枕在毯子正中间。

    易铉静静地看着他,听他说话。

    :“金庸的小说其实不经看,都落了俗套,几乎都是讲十七八岁的青少年成功的故事,为什么都是十七八岁呢?因为正是谈恋爱的年龄,打打杀杀,情情爱爱,刺激又煽情,满足人们的猎奇心理。其实成功哪有那么容易,少年得志者,毕竟是少数。你看各领域的大家,哪有十七八岁就到达巅峰的?”

    这样的公维羽不像是平时的公维羽,他的眼神平和,身上散发的气息不再具备危险性和冒犯性,易铉的戒备心暂时消除一大半,她从僵硬着脊背坐在毯子边沿,到最后也如同公维羽一般躺在毯子上,他们的头靠得很近,却不曾碰到一起,俩人摆出的形态,如同一个标准的直角,头部挨得近,所以彼此的话语听得清清楚楚。

    :“女生宿舍楼的大门已经关了,你回不去了,怎么办?”

    :“不怎么办。高一的时候我就参加过挑战极限,露营是小儿科。”

    有人窃喜,却竭力掩饰。

    :“真对不起,是我忘记看时间了。”

    :“没关系,楼顶可比荒山野岭安全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