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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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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什么?书锦诧异地回头,这才看清来人是谁。

    “原来是这样。”书锦摇头失笑。她竟然在毫无察觉的情况下就被人出卖了。自己最近的表现还真是失常得很,着实有负了她“锦公主”的名号。

    “死到临头了,竟然还笑得出来。”翠舞挺着隆起的小肮,眼中仍满是戒备。这锦公主的厉害她不是不知道,没动什么声色,便将柳辛杨连人带心全给抢了过去。更可恶的是,她竟然还不是亲自出马,只是找眼前这丫环玩的一出“李代桃僵”

    “是我错估了”仿佛是笑得有些累了,她微微叹了口气。她错了,真的是错了,从头到尾,自己都错得离谱。她错估了自己,才会导致今天如此匆忙行动而被人轻易所骗;她错估了汀香,只看到她的坚强、她的聪慧、却忘记了她始终是心思细腻的女儿家;她更是错估了感情,才会使得自己与汀香要面对今天的残局。

    “锦公主,对不起,我不得不这么做。”她已经是柳辛杨的人了。若是今天让锦公主掌握了柳家私通外敌的证据,那辛杨便只有死路一条。她没有办法眼睁睁见着这个与自己有过肌肤之亲的男人就这样被毁。

    “汀香,你真的想清楚了吗?你该知道,柳家是逃不掉的。”当初被派到身旁协助铲除柳家的汀香,如今却为了捍卫柳家不惜与自己反目。想来,心下不无凄凉。

    “公主,只要你消失在这世上,我便可生生世世陪伴在辛杨身旁。小舞姐已答应她为大,我为小了。”她只是要一个依靠、要这辈子都能留在心爱男子的身边,这要求难道过分了吗?

    “你竟然甘心为小?”与这出生烟花的女子共侍一夫?还为小?汀香究竟着了什么魔?

    “否则呢?谁还会要我?从你选中我的那刻起,我便注定要学会甘心。我也希望能像芷兰那样,有一个优秀可靠的男子来依靠一生。”为什么李代桃僵的事选中了她?而赐婚这样的事她却只有旁观的份?

    原来她心中竟然已堆积了这么多的恨。而身为柳辛杨的正室的自己,是不是也无形中为她招来了更多的怨气呢。

    “汀香妹妹,不用再跟她废话了。把她推下去不就一了百了了。”翠舞太过得意地狞笑着,那张涂满胭脂的脸颊变得如洇花的墨迹般让人倒胃。

    “锦公主,对不起了。”汀香一把攥起书锦的领子,便将她往海浪声传来的方向拉去。

    被汀香这一拉,书锦才意识到,自己身上那些被箭割伤的裂口连心地痛。

    悬崖?

    近在咫尺的陡壁与惊涛,伴着海浪,隐隐还夹杂着海鸟的破空长鸣。半炷香后,她朱书锦难道就要从这世上永远消失,融为眼前风景的一部分了吗?

    “汀香,我最后提醒你一声,我不是别人,我是大明朝的七公主,朱书锦。”如果她执意要对自己下手,最好能下手狠一点,让自己永远不要再有睁眼的机会。否则,柳家会很惨。

    “大明朝,从今后,不会再有七公主了。”汀香的声音混在凛冽的风中异常冰冷。而同时,书锦只觉得双肩被一股重力推挤而出,整个人如长了翅膀般,顿时腾空而起。

    汀香眼睁睁望着那个在空中渐渐下滑的身影,额角沁出点点汗珠。为什么?为什么她在对自己笑?那样深刻的嘲讽的笑容,她在嘲笑自己什么?

    “让开!”忽然传来一声急吼。汀香背上一痛,待再次细细回想才反应过来自己刚才被一个突然闪出的身影给推倒在地了。

    是谁?好快的身手,自己竟然全然没有意识到他的靠近。

    “书锦!不要!”

    那个身影一声长啸,竟然一个跃身追随先前飘落的身影而去了。

    “俭俭言”在一旁目睹一切的翠舞惊骇得不敢相信自己看到的一切。俭言刚才风一般地冲了过去,然后推开汀香随着朱书锦跳下悬崖了?!

    老天!即使他的胆量足够大到赤手空拳去面对虎群,可回想起方才的那一幕,他却仍是心有余悸。

    若是自己的轻功再差上那么一分,若是自己跳得再慢那么一步,若是自己没有及时揽住她自己差一点就永远失去了她,只差这么一点点。万幸,万幸的是,他及时将她救了回来。虽然她满身都是伤痕,虽然她因惊恐而陷入了昏厥。可这些都不重要了,因为她仍活着,仍那样活生生地在倚在这洞穴一隅。

    静静注视着那个倚在洞壁的人。黑瞳一遇上那张平静的面容,便再也无法移开。她是那样恬静美好,这样的一个女子,再碰上显赫的出身,足以赢得世上任何男子的青睐,柳辛杨何其幸也?

    心下隐隐生出痛来。为那个受神眷顾的男人。摇摇头,欲摇散心中生出的繁杂念头。

    “唔,痛。”她秀丽的眉忽然紧紧皱起。

    “公主,您醒了?”俭言慌忙跪地,垂首许久,却得不到对方的应答,再抬头,才发现原来她仍昏迷未醒。

    目光穿过她的脸颊移至她身上那一道道长短不一的划痕,有些伤口透过划破的衣衫露出皮开肉绽来。这是坠崖时陡壁尖峭造成的伤害吧?

    双手不禁捏成喀喀作响的铁拳。若是自己再快那么一分,若是自己能再多注意她一点,若是自己没有胡思乱想地估计那么多,她又怎会遭受如此的无妄之灾?

    “痛!痛!火好大!烧得我浑身都痛!”

    不好!难道她发烧了才会有被火烧的感觉?大掌不及细想便本能地探上她的额。长长吁了口气,幸好,没发烧。不过掌上却摸到一把湿,是冷汗,她是金枝玉叶,这样的伤痛又如何能忍受得了?

    “这伤口要是再不治疗,引起炎症,就糟糕了。”

    唯今之计,也只有救人为先了。

    顾不得什么男女之别,轻轻解开她衣襟上的排扣,为她褪去身上所有衣物,只剩贴身肚兜和亵裤。光滑如玉的背脊和如藕的手臂上,一道道的伤痕如此清晰而深刻地呈现在俭言面前,刺得他几度欲逃开视线。心上的自责又加重了几分。

    解下厚实的外袄铺在石板上,小心翼翼将她安置其上。自怀中掏出那瓶药膏来,上次她受伤的种种又如潮般涌入眼帘。不会再让她受到丝毫伤害了!他发誓,从今之后再也不会让她这绸锻般的身上留下丝毫不相衬的印迹。

    沾满药膏的手指轻轻涂上背正中那道最深最长的口子。这是悬崖尖峭造成的吗?皮肉都几乎外翻了出来。

    “唔,好痛。”昏迷的人被猝不及防的痛给惊醒,呜咽着如猫般无助地蜷缩起来。

    眼见她咬牙忍耐的痛苦模样,俭言恨不能将这些伤都移到自己身上才好。

    “公主请忍耐,伤口若不敷药,会引起溃烂的。”留下疤痕还是其次,关键是两人现今被困这悬崖之下,救助无门。若是她的伤势恶化不,他不会允许这样的事情发生。

    “不要!好痛!求你不要碰我!”已经烧至迷糊的人本能地躲避着俭言的指。

    他那沾了药膏的指便这样怔怔停在空中,注视着伤口却迟疑着不敢下手。

    眼前忽然一恍,颈项上似被什么东西钩住,待他醒过神来,才发现不知何时朱书锦的一双玉臂已揽住了自己的颈。

    这样亲密的姿势俭言定了定微乱的心神。而那个意识模糊的人显然没有这样的觉悟,竟然还一个劲地往他那宽厚的胸膛贴去。仅着单衣的他可以清晰感觉到由她身上传来的软温触觉。

    身上的肌肉倏地僵硬起来。倒吸而入的那口凉气几乎没呛到自己,始知自己原来也不是坐怀不乱的圣人。

    “书锦对你如此信任,你在胡乱想着什么。”低叱自己的同时强迫自己的心神集中在身体感触之外的地方,当务之急是快些为她处理伤口。

    伤口终于全部处理完了。

    但紧拥自己的人似乎尚无这样的认知。她这样会着凉吧?所以自己的双手会小心翼翼地在她腰间环合,并不是因为情不自禁,而只是为她挡去蹿入洞穴的冷风。只是,为什么心会在双手交握的那一瞬有一种找到了归属的停滞感?若是能这样天长地久,该有多好。

    “俭言。”许久,她轻声的呼唤打破了沉寂。

    “嗯?”他仍未自天长地久的念想中醒转。

    “我的衣裳。”

    他倏地睁大眼,一双恬静的眸已然在淡淡注视着自己——自己刚才竟然失态地闭上了双眼。无比尴尬地移开视线,同时松开了圈住她的双手。

    “属下冒犯公主,大不敬之罪,请公主赐罚。”连忙拉开距离,远远跪在她脚下。

    “是不是帮我取衣裳作为惩罚你觉得太轻?”眸中的笑意渐深。该看的不该看的,该碰的不该碰的,该做的不该做的,都已然发生了。赐罚?是罚他舍命救了自己还是替自己治了伤?对公主的不敬之罪,那可是要送命的。他若没了命,自己在这荒凉之地又哪有独活的可能。那些繁文缛节原本就是做给旁人看的,在这看客都没一个的地方,所有的世俗划分都简单到了仅剩男人与女人而已。

    “公主,请穿这个吧。”她的衣裳早已如她的身体般伤痕累累。俭言自递上自己的外袄,由始至终都垂首敛目。那份恭敬,是书锦久违的刻意疏远。在发生了这一连串的事以后,他还想若无其事地恢复到单纯的主仆关系吗?

    趁着书锦穿衣的间歇,他已移步至洞外。这近冬的季节确实有些冷,连他这练武之人都被那如刀的风割得面孔生痛。可是心下却是暖的,如那灶上始终煨着的汤,被小火这样温暖地照耀着,通体都染满了温暖。而那点火,她的名字便叫做朱书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