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载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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签售会设在本市人气最旺的书城,上午九点三十分siva开车来接我。跟想象中张扬的明星作家不同,他开一辆低调的月光银色跑车,侧脸从旁看去精致无可挑剔。我忽然想起电影赎罪里那位眼瞳蔚蓝的士兵罗比,他们有同样诱人的静默。 1940年6月1日深夜,这个往后开满儿童花朵般笑颜的日子,在那天是第二次世界大战中的敦刻尔克大撤退,身患败血症的罗比在战壕里手握大叠明信片和信笺死去,永不瞑目。混杂着汗水泪水泥土和血迹的信笺是他一封一封写给恋人塞西莉亚的,字字深情,纸页摩挲得残破。在那些炮火分飞鲜血淋漓的时光,他和恋人都是牺牲在战争中的渺小棋子,身不由己。 一个客死敦刻尔克,一个在家乡郁郁而终。 他们的故事是阳光下晒干的鸢尾花,被大风吹散,只有塞西莉亚的妹妹怀抱赎罪的心情用毕生心血写下这个名为赎罪的故事。 如果没有这个故事,没有这部电影,大抵没有人会记得在一九三八年,或是一九三九年,他在炮火连天中为她深情地写下这样的字句—— “dearest cecilia find you, love you, marry you and live without shame。” 亲爱的塞西莉亚:故事会继续下去。我会回去,找到你,爱着你,这一生与你厮守,无悔的生活。 ——温柔溃不成军。 如果siva就是身陷战火中的罗比,他会为落微写出怎样的句子?亦或语言都是累赘,他只愿她不要像昙花凋零得那么早。哪怕落微不爱他了,哪怕他们分手,只要她好好地活着,还活着就好。 大抵文人都是多情种子,李白说“人生得意需尽欢,莫使金樽空对月”逝去不可追回的一切当如一夜噩梦醒来,极早忘记为好。可siva不肯,他执拗地攥着那份感情里的温暖不放手。我好奇谢落微究竟是怎样的女生,让他如此迷恋不悔。 书城正门挤着大堆排队等待签售会开始的粉丝,他(她)们为siva而来,在冷风里盼望偶像的出现。siva从后门开进去把车停好,跳下车帮我打开车门。 “带签字笔了吗?”他问。 “签字笔?” “拜托,这是助理该干的活。夏吉没有通知你?” “没有,谁是夏吉?”我无辜地问。siva不置可否,十分钟后伴随着四英寸jimmychoo高跟鞋与地板的摩擦声“公主病”患者林夏吉同学出现。 在林夏吉同学的世界里,男人只分为两种,一种是爱慕她一头载倒在她美丽的石榴裙下的;另外一种是光眼瞎压根不知道什么是美女的。她就是那亘古不灭闪耀的恒星呐,出现在她周围的男同学男同事哪怕是高速公路上的男性收费员,只要人家多说了一句“谢谢”她就在心里冷笑又多了一个仰慕者,真是想不受欢迎都不行。林夏吉看不起爱慕者,又需要从他们爱慕的眼神里汲取活着的理由。被万人疼爱地捧在手心,才是她生命里最大的快乐。 唯一的例外是siva。 siva在林夏吉心里非比寻常,他是她唯一不容小视的人,仿若不可亵渎的神。 戴安娜王妃生前最爱jimmychoo的四英寸高跟鞋,每个女人都应该有一双踩在足下妖娆。夏吉的车赶到会场时,门童一个激灵忙不迭地帮贵客开车门。jimmychoo的四英寸落地前脚踝妩媚地一扭,她躬身下车对眼泛桃花的门童嗲声说:“thanks,honey”电飞了他的魂魄。夏吉在人海里一眼瞄见心仪的siva,欢喜地扭着小腰踩着小碎步过来,又一眼望见siva身旁的我,脸色骤然一沉。 ——脑电波里滋滋刻出“情敌出现”四个醒目的大字,随后收到的大脑指令是“消灭她” siva自然不会发觉这些女人们的小心思,他大方地介绍:“星见,这位就是我的经济人林夏吉。夏吉,这是我的朋友上官星见。” “nice to mee tyou。”我伸出手。她没有搭理,目光上下挑剔地打量,直到确定我从容貌身材气质各个方向都不及她妖娆耀眼后,嘴角才轻蔑地一笑,妩媚地递给siva一张行程单“siva,签售会马上就要开始了。中午我们与主办方一起用餐,午休四十分钟后赶去下午城北的另一家会场,那里的签售活动在下午两点半准时举行。你看,这么安排有问题吗?” “嗯,都交给你打点。” 眼见着他们开始聊起上午签售会的具体流程,我的右手还尴尬地悬在半空。想了想,收回来双手插袋。 物以类聚,人以群分,大抵我无法融入他们。 粉丝们的热情可以用山呼海啸来形容,台上只设siva一人的座位。无须夏吉和男主持人一起炒热气氛,现场自行高烧到90度。等候签名的队伍蜿蜒排出三百多米,在马路边匍匐成一条沉睡的长蛇。 “终于见到他了,本人比电视上还好看。” “你也喜欢他,我今年大一,你还在念高中吧?” “我妈都喜欢他,说他年轻有为,才貌双全。” 台上的siva埋头签名,偶而站起来跟粉丝合影,夏吉在一边不停使眼色要他显得有亲和力一点,哪怕是微笑三十秒也好。 可是他连三十秒的微笑也吝啬。不是真开心的时刻不会露出半点笑容。我曾听一位当红国际歌手说,小时候她最爱幻想自己踏上万人演唱会舞台的那一刻。 千人万人为她而来,那时她一定不会再感到寂寞。 真到梦想实现的那一刻她才明白自己错了。站在容纳三万听众的会场,当苍白炽烈的聚光灯凝固在她一个人身上,面临数以万计期冀的目光时,她忽然发现自己是孤身一人。 这是注定寂寞的一条路。因为要引领别人,所以需要比他们走得更远,走到世界的尽头俯身凝望空幽漆黑的深渊。 想必此刻的siva也能感受到同样的孤独,作品不代表作者本身,大批的粉丝中只有极少数人能感受到作者的灵魂。相同磁场的人们远隔千里也能发现彼此,无缘者擦肩而过也形同陌路。 “你好,你要签哪几本?签在哪里?”我问读者。 “这本,这本嗯,还有这本,都签扉页上。” “好的,请等等。”我守在埋头签名的siva身边,把一本一本书翻到需要签名的页面递到他跟前,尽可能减少读者们排队的时间。 “siva,siva,我好喜欢你,下午有空跟我们班同学一起去唱k吗?”时不时会出现这样天真的家伙,邀请siva唱k烧烤生日聚会甚至是约会,更有大胆的女粉丝抱着大把钻石玫瑰脸色绯红涌上来索吻,被siva一掌挡开,轻描淡写地说“你,离我远点。” 我怀着乡下人头回进城的激动心情目瞪口呆地看着这一切,摊开一本又一本等待签名的书递到他面前,看着他龙飞凤舞画下大概是名字的诡异符号后,再将这些镀了金的书交还给激动得热泪盈眶的读者。 “亲爱的们,我们的签售会还有二十分钟就结束了,siva一定会帮每一位到场的亲都签名留恋的,请大家耐心等待哦。”夏吉像只花蝴蝶在台上如雨得水,时不时窜到siva身边发出一声嗲得我汗毛都酥了的惊叹“my god,我们家siva的签名真是帅诶。” 我们家siva? 心里对“我们家”三个字有些不爽,恰好这时夏吉“不经意”的后退,她尖如锥子的四英寸高跟鞋不偏不倚扎进我的右脚脚背。 一阵锥心之痛。 手里的书啪嗒一声掉在签售台木地板上。 忍痛拣起书,耳边响起林夏吉落井下石的讥讽:“哟,连本书都拿不稳,siva,下次你还是请个专业点的助理来吧,便宜没好货。” “夏吉,星见是我的朋友。”他正色道,林夏吉讨了个没趣,不解气地凑过来又是“不经意”的一脚,这次我机敏地躲开了,她用力过大一脚扎进台上的木地板缝里,鞋跟半天拔不出来,表面保持优雅微笑背地里痛得呲牙裂嘴的。 林夏吉狠狠地剐了我一眼,那眼神我一辈子都记得。接下来是签售会的最后一个环节——在场读者写下心愿扔进事先准备的木箱里,抽出三名读者的心愿由siva亲自帮他们实现。最后一名读者捧着签名书心满意足地离开后,所有人死死盯住主持人林夏吉手里的木箱。 “现在有请我们的siva抽取三名幸运读者,来”夏吉把木箱递到siva面前:“请你给予这三个人幸运吧。” 现场音效奏起鼓声雷动,台下所有的心都吊到了嗓子眼,有女生扪住心脏喘不过气来。冷面男siva点点头,仍旧没有笑意地从箱子里捻出三个纸条,递到夏吉手里。 全场肃静,鼓点在夏吉打开第一个纸条时戛然而止。今天她的造型是粉色芭比妆容,背投镜头落到她涂满粉色dior的双唇上。像一朵娇艳的蔷薇刺痛了我的眼睛。 “第一位幸运儿是”她停住环视台下数百殷切期待的目光,这一刻膨胀的虚荣心让她恍惚觉得这不是siva的签售会而是她美丽的公主林夏吉的个人演唱会。 沉溺愉悦的幻觉10秒后,她从欲望的深海重新潜上水面呼吸到现实空气,转头看往座位上的siva。 他微微颔首,示意她不用迟疑直接念纸条了,大家都在洗耳恭听。夏吉像是上了发条的玩偶娃娃,立刻打起十二分精神。 暖场乐队再次奏起鼓声。 “第一位第一位幸运读者就是——”鼓点戛然而止,夏吉宣布:“恭喜278号同学!你是本场签售的第一位幸运儿!” 台下一声狂喜的惊叫,女生捂住发烫的脸蛋举起手里的号码牌兴奋地向四周人念叨:“是我诶,真的是我诶。” 夏吉笑容美好地请她上台来,展开那纸条念给所有人听:“siva你好,从你出第一本书开始我就是你的最忠实的粉丝。如果能得到一个你贴身拥抱简直就是天大的快乐,此生无憾了呀。” 台下的同学开始起哄“拥抱拥抱拥抱!oh!oh!拥抱!”起初只是几个人,渐渐地所有读者都开始有节奏地喊“拥抱”一时间淹没了车水马龙的声音,天地间只听到大家在呼喊“拥抱”幸运儿羞愧了脸站在台上死命揉搓裙角,夏吉问她:“你的心愿就是得到siva的一个拥抱?” 幸运儿害羞地点点头。 “那好,我们现在有请男主角隆重出场。”夏吉佯装征询siva的意见“siva,她想你抱抱她,可以吗?” 此话一出,我听到台下无数女生咯噔咯噔咽口水的声音。 “ok。”siva从座位上站起来,人群中发出一阵一阵成分复杂的惊叹。大抵这些人都羡慕那个幸运的女生,更羡慕siva拥有的一切。 只有极少数人明白——他隐藏在华美衣衫下那个流淌深蓝汁液的伤口。 音乐由缓渐急,在siva一步一步走近幸运儿的时候,夏吉美艳的瞳里掠过一抹不易察觉的嫉妒。她垂下浓密的假睫毛不断告慰自己这只是个与读者交流的活动,把这点小情绪掩盖住。台下观众们的嫉妒和羡慕却是赤裸裸的。 在数百上千人或明或暗的嫉妒燃烧起的橙色火焰中,siva走过去将幸运读者揽进怀抱里,下巴抵住她的头顶柔软的发丝,一手轻拍她的后背,温柔地抱紧。 这样温存节制的拥抱,亦父亦兄亦恋人。 “希望你快乐。”他对她说。 整个身心沉浸在拥抱里的女生感动落泪,在灵魂被抱紧的刹那她仿佛听到了siva的心跳,如此真实有力。 浸泡在光芒中的偶像不再像可望不见的恒星,变成伸手可及的温暖。她把头贴在siva的胸膛上,这生终于无憾。 siva背对着我,看不见他的神情。我只见到女生眼里汹涌的感激和温情,忽然觉得这拥挤的签售现场似乎空无一人。风吹过揪心地冷,我下意识地抱紧了双臂,凝望着别人的拥抱心冷如冰。她有这样美丽的拥抱而我没有,莫名地空落。 “ok!”夏吉充满元气的声音终结了这一场世纪的yy。台下无数人和我恍惚回过神,松开了环抱的双手。 “下一位,下一位幸运儿是——”她拉长了声音,鼓点好死不死地敲开了。鼓手长着一张包子脸,逛街时常常会被流浪狗跟着。 第二位幸运儿听到夏吉叫她的号码牌时,几乎是跳着草裙舞狂喜地飞到舞台上,离siva只差一步时因为激动过度bia唧踩到一块果皮摔了个四仰八叉,又以彪悍的速度迅速爬起来冲主持人伸出一根手指。 ——“吻,我要一个吻。” 这个天怒人怨的要求在台下一群吃不到葡萄说葡萄酸的人们中间激起了最华丽和广泛的愤怒,大家捏紧拳头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偶像千真万确地亲吻了第二名幸运者的额头。 幸福得晕乎的女生在嫉妒和仇恨的模样中迈着踉踉跄跄的步子,心满意足地下台了。其余人在抱怨“好白菜都被猪啃了”的同时,开始华丽丽地期待最后一张纸条主人的公布。 这是唯一接近偶像的机会了。 “这位读者真是全场最幸运的人,他(她)抓住了最后一个与siva亲密接触的机会。前两位幸运儿分别要求拥抱和吻,这一位想要的又是什么呢?”夏吉边说边拆开纸条,鼓声中所有人期冀的心都落在她即将宣布答案的双唇上。 是谁呢。 谁能抓获这最后一次机会。 他(她)的心愿又是什么,会不会让所有人羡慕地抓狂。 “这这位”看着纸条上的心愿和号码,夏吉居然说不清话脸色一沉,震惊,惊恐,恐惧,惧怕,这些表情一个接一个窜过她的眉心,握麦克风的手微微颤抖,她眉心紧皱杵在台上,喉咙被一双无形的手扼住发不出声音。 怎么会这样。 怎么会,怎么会? 担忧像盘旋的鹰在脑海盘旋不去,纸条上的白底黑字像巨大巢穴里喷涌而出的蚁群一只一只爬过她的眼睛。 “怎么不念了?幸运读者到底是谁?” “是不是主持人不认识字啊?” 台下焦躁的读者不耐烦了,我见势头不对找机会走到夏吉身边偷偷替换掉她手里的纸条,她回过神念出新的幸运儿名字,人群中爆发出小小的粉红色花朵,又一名幸运儿蹦上台。她眩晕地站在siva面前不知措 趁全场焦点集中在siva、幸运儿和夏吉三个人身上,我背过身悄悄展开刚才让见过无数大场面的夏吉也目瞪口呆的纸条。 洁白舒展的纸面上是蓝色中性笔字迹。写这张纸条的人想必练过硬笔书法,笔法苍劲有力,怨恨透及纸背。他(她)说—— 无耻的白痴们,你们崇拜的siva不过是个杀人犯,他在纽约念高中时开枪杀死了同班同学。这种败类凭什么叫“作家”?siva一定会有报应,我要等到报应来到的那一天,笑着看你们哭。
签售会设在本市人气最旺的书城,上午九点三十分siva开车来接我。跟想象中张扬的明星作家不同,他开一辆低调的月光银色跑车,侧脸从旁看去精致无可挑剔。我忽然想起电影赎罪里那位眼瞳蔚蓝的士兵罗比,他们有同样诱人的静默。 1940年6月1日深夜,这个往后开满儿童花朵般笑颜的日子,在那天是第二次世界大战中的敦刻尔克大撤退,身患败血症的罗比在战壕里手握大叠明信片和信笺死去,永不瞑目。混杂着汗水泪水泥土和血迹的信笺是他一封一封写给恋人塞西莉亚的,字字深情,纸页摩挲得残破。在那些炮火分飞鲜血淋漓的时光,他和恋人都是牺牲在战争中的渺小棋子,身不由己。 一个客死敦刻尔克,一个在家乡郁郁而终。 他们的故事是阳光下晒干的鸢尾花,被大风吹散,只有塞西莉亚的妹妹怀抱赎罪的心情用毕生心血写下这个名为赎罪的故事。 如果没有这个故事,没有这部电影,大抵没有人会记得在一九三八年,或是一九三九年,他在炮火连天中为她深情地写下这样的字句—— “dearest cecilia find you, love you, marry you and live without shame。” 亲爱的塞西莉亚:故事会继续下去。我会回去,找到你,爱着你,这一生与你厮守,无悔的生活。 ——温柔溃不成军。 如果siva就是身陷战火中的罗比,他会为落微写出怎样的句子?亦或语言都是累赘,他只愿她不要像昙花凋零得那么早。哪怕落微不爱他了,哪怕他们分手,只要她好好地活着,还活着就好。 大抵文人都是多情种子,李白说“人生得意需尽欢,莫使金樽空对月”逝去不可追回的一切当如一夜噩梦醒来,极早忘记为好。可siva不肯,他执拗地攥着那份感情里的温暖不放手。我好奇谢落微究竟是怎样的女生,让他如此迷恋不悔。 书城正门挤着大堆排队等待签售会开始的粉丝,他(她)们为siva而来,在冷风里盼望偶像的出现。siva从后门开进去把车停好,跳下车帮我打开车门。 “带签字笔了吗?”他问。 “签字笔?” “拜托,这是助理该干的活。夏吉没有通知你?” “没有,谁是夏吉?”我无辜地问。siva不置可否,十分钟后伴随着四英寸jimmychoo高跟鞋与地板的摩擦声“公主病”患者林夏吉同学出现。 在林夏吉同学的世界里,男人只分为两种,一种是爱慕她一头载倒在她美丽的石榴裙下的;另外一种是光眼瞎压根不知道什么是美女的。她就是那亘古不灭闪耀的恒星呐,出现在她周围的男同学男同事哪怕是高速公路上的男性收费员,只要人家多说了一句“谢谢”她就在心里冷笑又多了一个仰慕者,真是想不受欢迎都不行。林夏吉看不起爱慕者,又需要从他们爱慕的眼神里汲取活着的理由。被万人疼爱地捧在手心,才是她生命里最大的快乐。 唯一的例外是siva。 siva在林夏吉心里非比寻常,他是她唯一不容小视的人,仿若不可亵渎的神。 戴安娜王妃生前最爱jimmychoo的四英寸高跟鞋,每个女人都应该有一双踩在足下妖娆。夏吉的车赶到会场时,门童一个激灵忙不迭地帮贵客开车门。jimmychoo的四英寸落地前脚踝妩媚地一扭,她躬身下车对眼泛桃花的门童嗲声说:“thanks,honey”电飞了他的魂魄。夏吉在人海里一眼瞄见心仪的siva,欢喜地扭着小腰踩着小碎步过来,又一眼望见siva身旁的我,脸色骤然一沉。 ——脑电波里滋滋刻出“情敌出现”四个醒目的大字,随后收到的大脑指令是“消灭她” siva自然不会发觉这些女人们的小心思,他大方地介绍:“星见,这位就是我的经济人林夏吉。夏吉,这是我的朋友上官星见。” “nice to mee tyou。”我伸出手。她没有搭理,目光上下挑剔地打量,直到确定我从容貌身材气质各个方向都不及她妖娆耀眼后,嘴角才轻蔑地一笑,妩媚地递给siva一张行程单“siva,签售会马上就要开始了。中午我们与主办方一起用餐,午休四十分钟后赶去下午城北的另一家会场,那里的签售活动在下午两点半准时举行。你看,这么安排有问题吗?” “嗯,都交给你打点。” 眼见着他们开始聊起上午签售会的具体流程,我的右手还尴尬地悬在半空。想了想,收回来双手插袋。 物以类聚,人以群分,大抵我无法融入他们。 粉丝们的热情可以用山呼海啸来形容,台上只设siva一人的座位。无须夏吉和男主持人一起炒热气氛,现场自行高烧到90度。等候签名的队伍蜿蜒排出三百多米,在马路边匍匐成一条沉睡的长蛇。 “终于见到他了,本人比电视上还好看。” “你也喜欢他,我今年大一,你还在念高中吧?” “我妈都喜欢他,说他年轻有为,才貌双全。” 台上的siva埋头签名,偶而站起来跟粉丝合影,夏吉在一边不停使眼色要他显得有亲和力一点,哪怕是微笑三十秒也好。 可是他连三十秒的微笑也吝啬。不是真开心的时刻不会露出半点笑容。我曾听一位当红国际歌手说,小时候她最爱幻想自己踏上万人演唱会舞台的那一刻。 千人万人为她而来,那时她一定不会再感到寂寞。 真到梦想实现的那一刻她才明白自己错了。站在容纳三万听众的会场,当苍白炽烈的聚光灯凝固在她一个人身上,面临数以万计期冀的目光时,她忽然发现自己是孤身一人。 这是注定寂寞的一条路。因为要引领别人,所以需要比他们走得更远,走到世界的尽头俯身凝望空幽漆黑的深渊。 想必此刻的siva也能感受到同样的孤独,作品不代表作者本身,大批的粉丝中只有极少数人能感受到作者的灵魂。相同磁场的人们远隔千里也能发现彼此,无缘者擦肩而过也形同陌路。 “你好,你要签哪几本?签在哪里?”我问读者。 “这本,这本嗯,还有这本,都签扉页上。” “好的,请等等。”我守在埋头签名的siva身边,把一本一本书翻到需要签名的页面递到他跟前,尽可能减少读者们排队的时间。 “siva,siva,我好喜欢你,下午有空跟我们班同学一起去唱k吗?”时不时会出现这样天真的家伙,邀请siva唱k烧烤生日聚会甚至是约会,更有大胆的女粉丝抱着大把钻石玫瑰脸色绯红涌上来索吻,被siva一掌挡开,轻描淡写地说“你,离我远点。” 我怀着乡下人头回进城的激动心情目瞪口呆地看着这一切,摊开一本又一本等待签名的书递到他面前,看着他龙飞凤舞画下大概是名字的诡异符号后,再将这些镀了金的书交还给激动得热泪盈眶的读者。 “亲爱的们,我们的签售会还有二十分钟就结束了,siva一定会帮每一位到场的亲都签名留恋的,请大家耐心等待哦。”夏吉像只花蝴蝶在台上如雨得水,时不时窜到siva身边发出一声嗲得我汗毛都酥了的惊叹“my god,我们家siva的签名真是帅诶。” 我们家siva? 心里对“我们家”三个字有些不爽,恰好这时夏吉“不经意”的后退,她尖如锥子的四英寸高跟鞋不偏不倚扎进我的右脚脚背。 一阵锥心之痛。 手里的书啪嗒一声掉在签售台木地板上。 忍痛拣起书,耳边响起林夏吉落井下石的讥讽:“哟,连本书都拿不稳,siva,下次你还是请个专业点的助理来吧,便宜没好货。” “夏吉,星见是我的朋友。”他正色道,林夏吉讨了个没趣,不解气地凑过来又是“不经意”的一脚,这次我机敏地躲开了,她用力过大一脚扎进台上的木地板缝里,鞋跟半天拔不出来,表面保持优雅微笑背地里痛得呲牙裂嘴的。 林夏吉狠狠地剐了我一眼,那眼神我一辈子都记得。接下来是签售会的最后一个环节——在场读者写下心愿扔进事先准备的木箱里,抽出三名读者的心愿由siva亲自帮他们实现。最后一名读者捧着签名书心满意足地离开后,所有人死死盯住主持人林夏吉手里的木箱。 “现在有请我们的siva抽取三名幸运读者,来”夏吉把木箱递到siva面前:“请你给予这三个人幸运吧。” 现场音效奏起鼓声雷动,台下所有的心都吊到了嗓子眼,有女生扪住心脏喘不过气来。冷面男siva点点头,仍旧没有笑意地从箱子里捻出三个纸条,递到夏吉手里。 全场肃静,鼓点在夏吉打开第一个纸条时戛然而止。今天她的造型是粉色芭比妆容,背投镜头落到她涂满粉色dior的双唇上。像一朵娇艳的蔷薇刺痛了我的眼睛。 “第一位幸运儿是”她停住环视台下数百殷切期待的目光,这一刻膨胀的虚荣心让她恍惚觉得这不是siva的签售会而是她美丽的公主林夏吉的个人演唱会。 沉溺愉悦的幻觉10秒后,她从欲望的深海重新潜上水面呼吸到现实空气,转头看往座位上的siva。 他微微颔首,示意她不用迟疑直接念纸条了,大家都在洗耳恭听。夏吉像是上了发条的玩偶娃娃,立刻打起十二分精神。 暖场乐队再次奏起鼓声。 “第一位第一位幸运读者就是——”鼓点戛然而止,夏吉宣布:“恭喜278号同学!你是本场签售的第一位幸运儿!” 台下一声狂喜的惊叫,女生捂住发烫的脸蛋举起手里的号码牌兴奋地向四周人念叨:“是我诶,真的是我诶。” 夏吉笑容美好地请她上台来,展开那纸条念给所有人听:“siva你好,从你出第一本书开始我就是你的最忠实的粉丝。如果能得到一个你贴身拥抱简直就是天大的快乐,此生无憾了呀。” 台下的同学开始起哄“拥抱拥抱拥抱!oh!oh!拥抱!”起初只是几个人,渐渐地所有读者都开始有节奏地喊“拥抱”一时间淹没了车水马龙的声音,天地间只听到大家在呼喊“拥抱”幸运儿羞愧了脸站在台上死命揉搓裙角,夏吉问她:“你的心愿就是得到siva的一个拥抱?” 幸运儿害羞地点点头。 “那好,我们现在有请男主角隆重出场。”夏吉佯装征询siva的意见“siva,她想你抱抱她,可以吗?” 此话一出,我听到台下无数女生咯噔咯噔咽口水的声音。 “ok。”siva从座位上站起来,人群中发出一阵一阵成分复杂的惊叹。大抵这些人都羡慕那个幸运的女生,更羡慕siva拥有的一切。 只有极少数人明白——他隐藏在华美衣衫下那个流淌深蓝汁液的伤口。 音乐由缓渐急,在siva一步一步走近幸运儿的时候,夏吉美艳的瞳里掠过一抹不易察觉的嫉妒。她垂下浓密的假睫毛不断告慰自己这只是个与读者交流的活动,把这点小情绪掩盖住。台下观众们的嫉妒和羡慕却是赤裸裸的。 在数百上千人或明或暗的嫉妒燃烧起的橙色火焰中,siva走过去将幸运读者揽进怀抱里,下巴抵住她的头顶柔软的发丝,一手轻拍她的后背,温柔地抱紧。 这样温存节制的拥抱,亦父亦兄亦恋人。 “希望你快乐。”他对她说。 整个身心沉浸在拥抱里的女生感动落泪,在灵魂被抱紧的刹那她仿佛听到了siva的心跳,如此真实有力。 浸泡在光芒中的偶像不再像可望不见的恒星,变成伸手可及的温暖。她把头贴在siva的胸膛上,这生终于无憾。 siva背对着我,看不见他的神情。我只见到女生眼里汹涌的感激和温情,忽然觉得这拥挤的签售现场似乎空无一人。风吹过揪心地冷,我下意识地抱紧了双臂,凝望着别人的拥抱心冷如冰。她有这样美丽的拥抱而我没有,莫名地空落。 “ok!”夏吉充满元气的声音终结了这一场世纪的yy。台下无数人和我恍惚回过神,松开了环抱的双手。 “下一位,下一位幸运儿是——”她拉长了声音,鼓点好死不死地敲开了。鼓手长着一张包子脸,逛街时常常会被流浪狗跟着。 第二位幸运儿听到夏吉叫她的号码牌时,几乎是跳着草裙舞狂喜地飞到舞台上,离siva只差一步时因为激动过度bia唧踩到一块果皮摔了个四仰八叉,又以彪悍的速度迅速爬起来冲主持人伸出一根手指。 ——“吻,我要一个吻。” 这个天怒人怨的要求在台下一群吃不到葡萄说葡萄酸的人们中间激起了最华丽和广泛的愤怒,大家捏紧拳头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偶像千真万确地亲吻了第二名幸运者的额头。 幸福得晕乎的女生在嫉妒和仇恨的模样中迈着踉踉跄跄的步子,心满意足地下台了。其余人在抱怨“好白菜都被猪啃了”的同时,开始华丽丽地期待最后一张纸条主人的公布。 这是唯一接近偶像的机会了。 “这位读者真是全场最幸运的人,他(她)抓住了最后一个与siva亲密接触的机会。前两位幸运儿分别要求拥抱和吻,这一位想要的又是什么呢?”夏吉边说边拆开纸条,鼓声中所有人期冀的心都落在她即将宣布答案的双唇上。 是谁呢。 谁能抓获这最后一次机会。 他(她)的心愿又是什么,会不会让所有人羡慕地抓狂。 “这这位”看着纸条上的心愿和号码,夏吉居然说不清话脸色一沉,震惊,惊恐,恐惧,惧怕,这些表情一个接一个窜过她的眉心,握麦克风的手微微颤抖,她眉心紧皱杵在台上,喉咙被一双无形的手扼住发不出声音。 怎么会这样。 怎么会,怎么会? 担忧像盘旋的鹰在脑海盘旋不去,纸条上的白底黑字像巨大巢穴里喷涌而出的蚁群一只一只爬过她的眼睛。 “怎么不念了?幸运读者到底是谁?” “是不是主持人不认识字啊?” 台下焦躁的读者不耐烦了,我见势头不对找机会走到夏吉身边偷偷替换掉她手里的纸条,她回过神念出新的幸运儿名字,人群中爆发出小小的粉红色花朵,又一名幸运儿蹦上台。她眩晕地站在siva面前不知措 趁全场焦点集中在siva、幸运儿和夏吉三个人身上,我背过身悄悄展开刚才让见过无数大场面的夏吉也目瞪口呆的纸条。 洁白舒展的纸面上是蓝色中性笔字迹。写这张纸条的人想必练过硬笔书法,笔法苍劲有力,怨恨透及纸背。他(她)说—— 无耻的白痴们,你们崇拜的siva不过是个杀人犯,他在纽约念高中时开枪杀死了同班同学。这种败类凭什么叫“作家”?siva一定会有报应,我要等到报应来到的那一天,笑着看你们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