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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一章奇袭陇西(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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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六十一章奇袭陇西(一)

    竹园,一个充满诗情画意的名字,但是,不时出现的黑雕军亲卫,却给竹园增添了几分神秘。

    “陇西虽说是有回鹘军镇守,但是,这么多年,除了吐蕃人攻打了一次陇西城后,陇西没有受到大的攻击,城墙多有破损,回鹘军防守也不严密。”钱向南的军情营奉命多次对陇西进行侦察,对陇西情况掌握得非常准确了。

    “陇西有回鹘守军约二千人,分驻在城东和城南,四个城门,每个城门有二十个回鹘军士看守,每天三更过后,只有四五个回鹘军在城门处守卫,其它的军士都躲到一百米左右的营房内,那里有火炉,可以烤火。”

    “秦州军中有一名小校,家族都在陇西,通过他的关系,陆续有军情营军士混到城里去了。”

    侯大勇满意地看着钱向南,军情营对陇西经营时间很短,不过两个月,能取得这样的效果,也甚为难得。

    钱向南说完后,侯大勇站了起来,把掌书记刘成通出使回鹘发生冲突之事扼要向众将讲了一遍,道:“回鹘军胆大妄为,丧心病狂,竟然击杀我使节,必须要让葛萨为此事付出代价。霍去病说过:犯我强汉者,虽远必诛,我要重说此话:犯我大周者,虽强必诛。”

    众将听侯大勇说得慷慨激昂,也受到极大的感染,两眼发亮地看着侯大勇。

    侯大勇又走到地图边上,指着陇西道:“陇西本是唐城,天宝年间陷于吐蕃,至令也有百余年了,吐蕃势弱之后,陇西又为回鹘军所占,回鹘军占了陇西。可进可退,对我威胁极大,我们要趁回鹘内乱的良机,将陇西收到黑雕军手里。”

    众将听说要攻打陇西,并不觉得意外,自从竹园修好之后,挂上了这一幅大地图,节度使多次谈起陇西。只是大家没有想到这么快就要动手。

    “这次攻打陇西,由郭炯都指挥使全权指挥,明天给你们一天时间准备,后天晚上出发,各营回去后加紧准备,但是,除了今天到场之人外,不准向任何人泄漏出兵意图。否则,军法从事。”

    “攻打陇西,是黑雕军踏出周境打的第一仗,意义极大,只准胜不准败。打了败仗,指挥官提头来见,明白吗?”说到最后两句,侯大勇有些声色俱厉。

    众将眼里闪出傲然之色。郭炯霍地站了起来,大声道:“打不下陇西,我提头来见节度使。”

    “有这样的决心,很好。”

    “郭都指挥使、钱观察判官留下,其他将领回营。”

    众将急急忙忙地回到各自营房,黑雕军军营一如往常,只是除了少量巡逻队以外,军士例行休假已经取消。而营地内部。到处充满热气腾腾的备战氛围,有的磨刀、有的整理弓箭地、有的涮洗战马,军士们脸上露出了又兴奋又紧张的神色。

    侯大勇站在沙盘前,郭炯、钱向南一左一右站在其身旁。

    侯大勇知道郭炯不喜欢攻城和守城,道:“黑雕军长于野战,攻坚和防守都不是很出色,张家关之战,打得真是艰苦。现在回想起来还心有余悸。黑雕军步军也有不少飞云梯、石炮等重武器。比以前的攻坚能力有了大大提高,可以试着去啃一些硬骨头。多打几次攻坚战,从将校到军士也就有经验了。”

    “这一仗的要旨在于快速突然,钱郎做了大量准备工作,陇西城内已有我们的军士作为内应,此战倒不必硬打。”

    郭炯挺了挺身子,道:“别说陇西,就是兰州,只有节度使下令,我也敢打,刚才我已经立了军令奖,打不下陇西,提头来见节度使。”郭炯在沧州之时,一直称呼侯大勇为侯郎,当了郑州防御使,在私下之时,郭炯仍称侯郎,可现在,侯大勇威望日渐增高,不知不觉中,郭炯喊不出侯郎了。

    侯大勇没有理会他如何称呼自己,眼光盯着沙盘,道:“以后事情会越来越多,郭郎和钱郎都要独挡一面,担子不轻啊。”

    钱向南微微一笑,前一阵,侯大勇布置这个任务给他之时,他就明白了意图,虽说节度使行事天马行空,有些让人捉摸不定,可是跟着他做事,很少让人感到受委屈,感觉很是爽快。

    钱向南为了取得陇西的具体情况,在秦、凤、成、阶四州秘密寻找在家在陇西城内的军士或官吏,功夫不负有心人,经过仔细查找,在秦州军中找到了一位军士,他家就在陇西城里,当军情营找到他,说明来意之后,这位军士毫不犹豫地答应了,他悄悄地潜回陇西,并利用其家人作为掩护,把十几名军士带进了陇西。

    郭炯、钱向南走后,侯大勇在书房里亲自给陛下写了一封奏折,把刘成通出使回鹘受辱一事向陛上作了报告,并简要提出要对回鹘军进行报复,攻占边境重镇陇西。

    侯大勇一直都有攻占陇西地念头,只是以前没有借口,不能随意对回鹘用兵,这个借口是应对柴荣,而对回鹘人,实力决定一切,打就打了,根本不需要借口。此时,柴荣正在对南方用兵,给侯大勇的任务是守住边境,他不会同意主动出境攻击回鹘,可是现在有了刘成通事件,勉强就有了出兵陇西的理由。

    写完信,侯大勇等墨迹干透了,又重新拿起信件看了看,“练了两年毛笔字,顺眼了许多。”自己的书法,比起才到古代,可谓有天壤之别。

    到现在为止,回鹘人的消息一直没有传过来,为此,侯大勇颇有些纳闷,他断定葛萨不会为这件突发事件和黑雕军翻脸,按理说,发生意外事件后。葛萨应该迅速派出使节凤州,以消除误会,可刘成通回来了,而回鹘使节还没有到。“难道,葛萨当真要撕破脸皮吗,这样对他实在不利啊。”

    侯大勇正想到这事,亲卫来报,回鹘使节求见。

    侯大勇猜得没错。葛萨使节比刘成通先到秦州。葛萨为了尽快消除误会,稳住侯大勇,发生意外事件当天,就派出使节赶赴凤州。使节带着葛萨的亲笔信和尽快送来两百匹战马的承诺,马不停蹄,很快到了秦州。

    可是,屋漏偏遇连夜雨,葛萨使节还没有进入周朝边境。在回鹘境内的连绵大山中,受到了一伙土匪地袭击。

    袭击者是原凤翔军步军指挥使向山行,向山行违抗军令,擅自出营和吐少度的回鹘军交手,差一点被王景问斩。幸好他地手下冒死相救,才逃得一条性命,向山行和段无畏情况相似,不敢回家。他是行伍出身,也没有什么生活本领,为了生存,只有依靠体力活,纠集了三十多人,游荡在秦州城外的大山中,当起了山大王,靠着抢劫过往行商的货物生活。

    向山行极有职业道德。只劫财不伤人,兼之秦州本不富裕,山大王地日子过得紧巴巴的,他渐渐加大了活动范围,开始深入到回鹘人的地盘上进行抢劫。

    葛萨的使节一行有十几人,骑着高头大马,穿戴得都很好,正是向山行眼中地肥羊。交手之后。虽然向山行人多势众。且是突然袭击,但是回鹘护卫地战斗力着实不弱。七八护卫紧紧护住使节,从向山行的包围圈中冲了出去,钻进了大山。向山行碰到硬点子,虽说杀了对方七八人,自己这边也死伤好几人,这反倒激起了向山行的凶性,紧追回鹘人不舍。

    回鹘使节钻进大山中,好不容易把向山行扔掉,可是这连绵的大山实在是大,左转右转他们竟迷了路,等到小心翼翼走出大山,已经耽误了数天行程。

    侯大勇听到回鹘使节到了,冷笑一声,叫来秦家河,交待道:“这几天我不见任何人,无论谁来,都说我到阶州、成州去了。”

    回鹘使节住在凤州城内,凤州衙门每天好吃好喝招待着,每天有一队军士为他们警戒,同时限制了他们的活动。回鹘使节见不到侯大勇,葛萨的信件交不出去,任务也就完不成,还被变相软禁起来,回鹘使节心急如焚,病倒在凤州城内。

    竹园会议的第三天晚上,夜色中,郭炯率领黑雕军悄悄向秦州集结,凤州到秦州,黑雕军来回走了许多趟了,路线实在太熟悉了,大军前锋只用了一天时间就来到秦州城外,不过没有进城,而在城外地大山中休整。夜幕降临地时候,经过休整的黑雕军沿渭水河道向西急行,天亮之时,已来到了陇西境内。

    陇西城内,周青和武家强带着八个军士,躲在一个破旧的小院子里面,他们陆续进入陇西城内两天了,武家强跟随着黑雕军大部队行动,黑雕军到了陇西境内以后,他带着钱向南“今晚三更动手”的命令,混入陇西城。

    周青和武家强两个是老资格的狮营侦骑了,屡立战功,现在当上头领地浑末吐蕃人达娃贡,就是在白龙河岸边被他俩生擒活捉的,钱向南建立军情营,他俩人都被挖了过来。

    周青来到陇西城很多天了,他是一个喜欢享受地人,在最恶劣地环境下,都能寻找到乐趣,他选了一个非常舒适地姿势趟在草堆上,等待晚上地行动。

    武家强最羡慕也最痛恨的了就是周青这一点。这个破院子大概好久没有住人了,堆满了一些乱七八糟的杂物,散发出一股说不出的臭味,院墙缺了好几块,冷风不时偷偷地从缺角处涌了进来,墙角有一些枯萎的小草,随着冷风和人一样冷得直哆嗦。

    “怎么住在这个鬼院子,真把人臭死了。”武家强是第五次说这句话了。

    “不住这里,难道住到衙门里去,那里倒吹不着风,只不过脑袋可能就会保不住。”周青打了个哈欠,嘲笑道。

    其它的军士们默默无语地坐在地上,看着两位队正斗嘴,虽说他们都是从狮营中选出来的老练侦骑。但是,深入到敌人地心脏里,心里多少还是有些紧张,两位队正你来我往地打嘴仗,多多少少缓解了紧张的氛围。

    两人正在议论院子,一名军士突然道:“这个院子以前住的我姐夫一家人。”

    这名军士就是钱向南花了无数精力才找到的陈黑郎,他潜入陇西后,就藏在这个院子。然后,周青、武家强等人才在他父亲地掩护下,扮作打柴的山民或卖农货的村民,陆续潜进城来,集中在这个院子里。

    陈黑郎不爱说话,来到院子后,就在院子一角坐着,只有他父亲进来。两人才低声交谈一会。除了陈黑郎以外,院子里的军士都是狮营侦骑,周青见陈黑郎沉默不语,以为他第一次参加秘密行动,心里紧张。便派了一名军士陪他说话,以缓解他地紧张情绪,可是陈黑郎惜字如金,弄得陪他说话地军士也没有了语言。

    此时。他听到周青、武家强两位议论这个院子,忍不住插嘴。

    周青只知陈黑郎是陇西人,但是其它情况他却一点不知道,周青在狮营当侦骑很有些年头了,很懂规距,虽说一张嘴成天都在不停地说话,但是,不能说的他绝不会说。不该问地他也绝不会问。

    周青见陈黑郎说起此事,知道一定还有下文,就看着他,等他自己说下去。

    “我姐姐和姐夫住在这个院子,你们看我又黑又丑,但是我姐姐可是陇西城内出了名地漂亮,姐夫也是一个好人。”陈黑郎讲到这,声音有些哽咽。“在陇西。以前是吐蕃人在城内称王称霸,吐蕃人走了。回鹘人就占据了陇西,城内回鹘人数不多,都聚在城南的小山坡上。回鹘人和汉人不一样,汉人人数虽多,却不团结,而回鹘人很抱团,一人打架,会有很多人来帮忙,因此,汉人不敢轻易惹回鹘人,汉人被欺负的事情经常发生。”

    “去年夏天,我姐姐在院子里洗衣服,天热,就没有关门,一个喝得醉熏熏的回鹘人钻到院子里来,抱住姐姐不放,姐夫气不过,打了这个回鹘人一顿,结果惹上了大麻烦,当天晚上,好几十个回鹘人冲到院子时里,就在这院子,把姐姐全家都杀了,连十三岁的侄子,十岁的侄女都没有放过。”

    “血,院子里到处是血。你们看,地面上暗黑色的就是血迹。”

    周青、武家强和众位军士都没有说话,只有陈黑郎的哽咽声。

    “在陇西,只要是回鹘人打架杀人,衙门根本不管,也不敢管。事发之时我在城外,回来后,姐姐一家已经全死完了,我知道是谁干地,那个回鹘醉鬼纠缠姐姐好多次了,我带着刀,天天在城里找他,有一天,他喝醉了酒,被我在角落里捅死了。这个回鹘人做的坏事太多,神僧鬼厌,不仅汉人恨他,回鹘人也恨他,他死后,跟着他鬼混的回鹘人也就散了,没人为他寻仇。我再也不想在回鹘人的地盘上呆了,才跑到秦州去当兵。”

    武家强恨恨地说:“陇西本来就是汉人的地盘,你放心,很快就要夺回来了。”

    正在此时,院门轻轻响了三声,停下片刻,又响三声,然后才是开锁地声音,这是院子主人进来前的暗号。这几天,军士们听熟了这个暗号,但是,军士们还是手按刀柄,随时作好攻击准备。

    一个花白头发的老者进了院子,手上提着一个小筐,里面是一些大饼,“吃吧,大饼还热着呢。”

    这个老者是陈黑郎的父亲,这个院子地主人,周青客气地道:“我们在这吃了几天了,你家里存点粮食也不容易,以后一定加倍还给你们。”

    老者摇头道:“你们上阵杀敌,死都不怕,我还在乎这点粮食。”他转身对着陈黑郎道:“你姐姐一家死得惨啊,你要为他们报仇,不要当孬种,别给陈家列祖列宗丢脸,别想着给我养老,有你哥在,你啥都别管。”

    老者正是陈黑郎的父亲,他对周青道:“若我年轻十岁,我也和你们一起上战场,年轻时,我也是一条好汉。”

    郭炯率领五千黑雕军,躲在大山中,大军藏身的位置经过军情营事先侦察,距离陇西城约三里,即可隐藏自己,又可随时观察陇西城的动向。

    冬天的天黑得特别早,郭炯、钱向南站在半山坡上,山风吹得身边的树林“飒、飒”作响,陇西城升起了一阵阵的袅袅饮烟,慢慢地,陇西小城隐在了黑暗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