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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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巫真脱掉鞋进玄关,口袋里手机震动,来电显示巫盼的号码。

    一接电话,巫盼略带怨念的声音就从电话里传来:“小真子,我不打电话你就不知道给我打是不是。”

    “哪儿敢呐,老佛爷,小真子这不是怕打扰您科研进度嘛。”巫真一手拿着电话,一手开鞋柜找拖鞋。鞋柜里放满了鞋,巫真琢磨着是不是要把鞋子拿出去晒一晒,放时间长了容易长霉。

    算了,还是等几天吧,现在正事太多,堆积起来没办法腾出闲心来晒鞋子。

    “这还差不多。”巫盼心满意足了。

    “你们那个科研项目做得怎么样了?”

    “我也就打个下手,主要的理论我们教授都做得差不多了,准备出书。只是论文写不完呐写不完。”巫真声音都快哭了。

    “该,叫你报双学位。”

    “你这是嫉妒。”

    “我太嫉妒你有写不完的论文了。”巫真诚恳道。想到夏洛克以前说她的一段话。“熬夜去吧,盼熊猫。”

    “嘤嘤嘤嘤......”

    鉴于隐私性保密性比较好的缘故,他们讲对话都是用中文,电话那头传来咔哒门被打开的声音。一个粗豪嗓子用带着口音的英语说:“盼,你怎么躲在厕所里哭呢,你们讲的话我都听不懂,教授找你呢,说你可能便秘了让我来找你,你是为了便秘哭的吗。”

    电话那头巫盼没说话。

    他只是没锁上厕所门而已。

    为什么......

    巫真估计他也没想到,有人会突然直接拉开厕所隔间门,然后问他,为什么嘤嘤嘤,为什么因为便秘了哭泣。

    太有画面感了,好吗!

    巫真不厚道的笑了。

    电话那头,一阵细细索索的声音,那个粗豪嗓子突然嚎道:“盼,你拿拖把干什么,你干嘛向我走来,哎哎哎,我喊人了啊。”

    巫盼冷静对电话说道:“小真子,哀家要降妖伏魔去了,挂了。”

    “好嘞,下手轻点,毕竟同学。”

    巫真按下挂断键,默念。

    哈利路亚。

    巫真从书桌上抽出几本专业课书与论文U盘,放进背包里,看了下墙上圆钟盘的时间。转身出门把门锁了,与哈德森太太说道:“我这几天可能不会来,不用准备我的饭了。”

    哈德森太太点了点头、

    “你要到哪去?”夏洛克从楼梯上往下望,手里端着笔记本电脑。

    “去学校。”

    “学校?”夏洛克眉梢挑了挑。

    “......夏洛克,我不是全天都陪在你身边没有事做的。”

    “原来这样。”夏洛克转身消失在楼梯间。

    哈德森太太从柜橱里拿出一纸袋小饼干。

    “带着吃吧。”

    “谢谢。”

    巫真走出门之后,哈德森太太对着楼梯上说道:“你不用表现得这么冷淡的。”

    楼梯上传来声音:“我没有。”

    “哦,你还不承认。你从不关心别人的行踪。”哈德森太太笑得胜券在握,感叹道:“为什么福尔摩斯不能谈恋爱呢,这完全不符合常理,你的哥哥麦考夫也是,两个长不大的孩子。什么时候麦考夫开窍了,该给他的弟弟做个表率才好呢!”

    “我,没有!”

    夏洛克的声音一字一顿的从楼上传来。

    哈德森太太抱怨一句:“你真不可爱。”

    夏洛克:“......”

    ......

    巫真和安娜贝尔狠狠的拥抱了下,放开对方。安娜贝尔有着一头蓬松的红头发,热情似火,她用了很多护发素润发剂都没办法改变她如同猛张飞般的发质,只是让它们看起来更加光滑顺眼,依旧蓬松。

    而且她听信理发师闲聊时的话,扎头发对头皮和发质有一定伤害,所以从不扎头发,自然披散。巫真和她拥抱时,整张脸几乎埋进她的头发里。

    安娜贝尔十分兴奋的说:“你知道吗,我上午碰到一个跟你长得一模一样的人,我的天,那简直就是你的翻版!”

    “你在哪里碰到的?”

    “天文部那里。”

    “嗯,可能是我哥。”

    “他还会中国功夫呢!我看见他追着一个人在跑,然后拿手中的木棍在那个被他追赶的人底下一扫,那个人就倒了。”

    那叫横扫千军,还有,那不是木棍,那是拖把棍,巫盼是把拖把头拆了还是打掉了?要赔钱的。

    安娜贝尔眼睛亮闪闪的,满含憧憬。“你们中国人都会中国功夫吗?”

    巫真深沉道:“是的,但是我们一般都很低调,别人问起都不带承认的,你千万别说是我说的,我们都有规矩的。”

    安娜贝尔连忙点头:“我发誓,不会说出去,不会让你为难的。”

    啊哈哈哈哈......华侨同胞们,你们这下真是跳进黄河都洗不清了。至少在安娜贝尔眼中是这样的。

    安娜贝尔手表滴滴滴滴的响,她看了一眼手表,急急的说:“专业课老师让我们早点到,不然扣学分。我先走了,拜!”

    “拜。”巫真甩了个飞吻给她。

    安娜贝尔遥遥对她MUMA了一口。

    安娜贝尔是地质学高材生,在见第一面的时候,一脸热情洋溢的问巫真有没有梦想。不等巫真回答,就脱口而出她的梦想是周游全世界,了解全世界地质学。巫真之前走过一些国家,她们俩很聊得来。

    一来二去,聊成了朋友。

    啊......这大概是她身边为数不多的拥有正常人生正常人性格的朋友吧,虽然单纯了些。

    真美好呀真美好。

    距离开课时间还有差不多一个钟头,巫真决定去大学附近的咖啡馆坐一坐。伦敦遍地都能找到咖啡馆,学校附近的咖啡馆更是多到不胜枚举。

    装潢有情调,通常会放上一首经典的钢琴曲。

    不过和她拥有同一个念头的人不少,几家咖啡馆都坐满了学生。好不容易找到一家,只有一桌一个人的位置。巫真上前去问。

    “这里有人坐吗?”

    那个喝咖啡戴宽沿帽子的女人抬起头,帽檐下,画着精致眼线的眼睛淡淡看她一眼,睫毛微微煽动。

    “没人。”

    巫真舒了一口气,再找不到,干脆就去图书馆了。其实去图书馆和咖啡馆是一样的,但是开头想在咖啡馆喝咖啡,这个念头一起,就不那么容易放下,她就想非要找到咖啡馆座位才好。

    看,找到了。

    巫真点了个柠檬蛋糕和一杯卡布奇诺咖啡。

    一摞牌被推到她面前,一只青筋微凸,涂着红指甲的苍白的手,轻轻收了回去。

    巫真抬眼,看向戴宽沿帽子的女人。

    戴宽沿帽子的女人也看她。

    帽子下有一张乍看很美的脸,可巫真的眼光多毒,她看出来那女人的五官并不多美,在欧洲审美里顶多算清秀,脸上的浓厚相宜的妆容使她五分颜色画成九分美颜。

    这女人有一双画山点水的巧手。

    化妆高手呀。

    ——眼里有血丝。最近几天没睡好或哭泣过。

    ——嘴角有血泡。用了粉底遮盖但显然不怎么管用。最近着急上火,有急火攻心的事情发生。

    除此之外,她看不出什么别的了。

    巫真懊恼,她偷师偷的不到家。要是夏洛克在这的话,说不定连她前几天去过什么地方都看得一清二楚。堪称火眼金睛,不对,应该是精密雷达扫射器加中央电脑。

    “占卜吗?”

    女人纤长细密的睫毛扇了扇。

    “不占。”

    巫真轻轻巧巧的答。“我不接受以任何形式来的推销和安利。”

    “服务员,结账。”戴宽沿帽子的女人招手叫来了服务员。“把这位小姐的帐算在我的帐上。”

    “不用了。”巫真立即回绝。

    她没有让陌生人付账的习惯,更何况有很大可能天上掉下来的不是馅饼,是陷阱。

    女人已经从皮夹里抽出英镑。

    “剩下的是小费。”

    服务员接了钱走了。

    真厉害呀,不询问她的意见,直接替她结账表示自己不是为了钱来的,这架势完全不容他人拒绝。更让人怀疑她的目的了。

    巫真双手手肘支撑在桌上,修长双手叠放一起,小巧的下巴轻轻搁在皎白手背上,一个很优雅的姿势。微笑着看着带宽沿帽子的女人。

    “现在,能抽牌了吗?”女人问。

    巫真从一摞塔罗牌里抽出一张,用指尖轻轻推到女人面前,。

    “如你所愿。”

    女人挑了挑画出来的细长眉毛。

    “只一张?”

    “足够了。”

    女人将牌面翻过来。

    一个穿着铠甲拿着黑色旗帜的骷髅,骑在马上,俯视众生。它的脚下是一片哀嚎倒伏的人类。只有纯真能与它注视。

    死神。

    但是对巫真的牌阵,是倒立的。

    倒立的死神。

    “最近很少见到你这样抽出死神牌的家伙呢。”

    “怎么说?”

    “嗯......你心里求的是什么?”

    巫真在心里回想了一下。她心中最大的担忧,也是最大的疑惑。

    “英国之旅。”

    “绝处逢生。”女人顿了顿,说:“是个好兆头。”

    “是呀。”巫真开玩笑似的说道:“绝处逢生,逢生,至少我可以活下来。”

    “是啊,至少你可以活下来。”女人头低下,宽大帽檐遮住她的脸,语气认真而惋惜。

    巫真阳光在玻璃窗上投射出一片虚假的彩虹,透明与多彩。巫真白净的脸庞一半在阳光下,一半在黑暗里。肤质有种透明的白。

    女人看到她的眼睛,不大,但眼角弯起的弧度极美,眸色是湿漉漉的纯黑。

    不施粉黛,浑然天成。

    “你知道吗,在法国,女人不化妆是一种罪,原罪。”

    巫真无视了她的这句话。

    “我不信这个。”

    “信不信的,该发生的总要发生。”女人脑袋反应也很快,立马接上话。

    她的语气里有种看破红尘的惆怅感。巫真听清楚了。

    发生了悲痛的人都会经历过这样一个阶段,当所有伤痛都尘埃落定时,人们最容易看破红尘。

    巫真一笑:“是啊。”

    “我走了。”她说。

    巫真看了眼时间,到了。也起身走了。

    咖啡馆里的学生三三两两的都走了,热闹无比的咖啡馆一下子冷清下来,当然,有人趁乱没给小费就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