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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九章 驴脾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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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刘縯意识到朱鲔已经投了白旗,只等借坡下驴,便可过来这关,所以此刻心中便开始想如何给这几头驴找个“坡”,让他们能顺服的下台阶。

    至于朱鲔提出的立帝有利于攻宛城,刘縯其实也有些认同,毕竟如今汉军之中,大家各自为政,将军都是自封,如果能找个一个“精神领袖”,不仅能真正让世人明白汉军与其他流民军的不同,也能凝聚军心。如此一来,不仅能使得将士们作战更加勇猛,而且那些宛城的守将和城中百姓也会明白汉军和流民军的不同,明白他们的目标和志向,那样他们才有可能转变心理,向他们开城投降。

    本来他刘縯担任的就是这样一个“精神领袖”的位置,这也是他和方易最初定下的计划。如果刘縯按照计划,最终令到汉军中人基本都对他信服的时候,那他便等于控制住整个汉军,也就根本不用再担心这些人!

    然而现在他虽然名为统帅,但实际上却并不能起到那样的效果,特别是这帮绿林出身的将领,对他并不服气,所以这“领袖”该有的正面效果,也就达不到。而与此同时,他又暂时需要这些人,不能和他们撕破脸,否则军中必生出祸乱,令得大好局面白白葬送,所以他只能退而求其次,找这样一个台阶,把这帮绿林将领说服妥当,至少让他们不要再这种危急关头出来添乱。

    于是刘縯略作衡量,便朗声道:“我看这样吧!既然大家推举这位刘玄兄弟,想必是有其过人之处,不如我们便先推举这位刘玄兄弟为‘汉王’!这样一来,不仅可以实现大家的心愿,解宛城燃眉之急,而且等大势稳定之后,也可再行推立皇帝,那时如果大家还愿意拥立这位刘玄兄弟,那我刘縯绝不会反对,而且会第一个站出来支持他!如此可好?”

    刘縯这一番话,进退得益,既否定了立帝的事情,又主动让出了一步,给众人以希望。而主张立帝的那些人,此时也想这立不了皇帝,能封个王也是不错的,毕竟也算是确立了主公嘛!

    “伯升所言有理,我赞同!”

    见到刘縯力挽狂澜,一直暗自焦急却又无能为力的王常是喜不自胜,此时也急忙站出来表达了对刘縯的支持。

    而刘縯听到王常的话,也对王常微微颔首示意。接着刘縯见众人都没有说话,便笑着又道:“既然大家都不反对,那我们便决定推举刘玄兄弟为‘汉王’了!”

    其他人此时见代表绿林军的王常也主动表示了对刘縯支持,也都纷纷点头默许,表示同意刘縯的安排。

    而朱鲔、王匡等人,此时也知道如今的局势已然完全偏向了刘縯一方。此时他们心中皆都生出了一种挫败感,眼看就要压死刘縯,竟然被他力挽狂澜般的扭转了局面,此人实在太过厉害,而今后这汉军之中,只怕也再无他们立足之地。

    想到这些,他们除了心中愤怒之外,也无计可施,看到众人纷纷表示赞

    同,他们渐渐开始感到了绝望。

    就在这个时候,人群中突然有一人猛的站了起来,惹得帐中众人皆是一怔,众人随即向他望去,却发现此人是王常手下的下江军将领张卬!

    此时张卬不仅站了起来,而且突然“唰”的一声抽出腰间长剑,然后一剑插在了桌上,气呼呼的说道:“立帝就是立帝,怎又变成了封王!简直莫名其妙,今日要么立皇帝,要么散伙,没有什么汉王!”

    张卬这一把亮晃晃的长剑出鞘,不仅让刘縯瞬间呆滞,同时也激起了那帮绿林将领的倔脾气,这群人以前本就是占山为王的土匪,过得是打家劫舍的日子,平时饿了便吃,没吃的就抢,从来也不会,也没有心思去考虑什么“后果”!之前他们听刘縯说得头头是道,有理有据,大家也不知如何反驳,只能是有气没处使,闷闷的憋在心里。此时张卬这么一个出人意料的举动,却几乎在瞬间,便点燃了众人心中的堆积起的怒火,此时便想今天我们一大群人要是让你一个人得了便宜,那是无论如何也不可以的!这个想法很简单,很不讲理!但同样却也最直接,最有效!

    有了张卬带头,那些心中怒火正无处发泄的绿林将领,此时便纷纷的跟着站了起来,表达自己对张卬的支持,要求要立就立皇帝,不要什么汉王!

    眼见局势一边倒的朱鲔,本来已经有些绝望了,而此时见到众人纷纷支持张卬,心中顿时一喜,连忙说道:“张将军说得对,本就说好立帝,如今封王简直是多此一举!大家该按既定计划立帝才是!”

    “对!说得对!今日就该立帝!”

    陈牧此时也抽出腰间长剑,高举过顶,表示今日非要立帝不可。

    其他人也纷纷拔剑,高呼道:“今日必须立帝……只有立帝才行!”

    见到这群人开始犯浑,刘縯即便再是机变,此时也没了主意,况且如今正战事吃紧,汉军又是初立,他又不能真和这些浑人撕破脸,倒也不是刘縯怕他们,只是要是他们内乱,那这好不容易建立的名声和军心必定涣散,到时别说攻宛城了,那些来投奔的人还指不定是什么想法,如果真的一哄而散,那他一个刘縯,即便真是万夫不当,要带着所剩不多的那一点舂陵子弟兵,如何攻城拔地?更别说随时可能到了的朝廷大军了!

    所以,此时此刻的刘縯,还不能真和他们撕破脸!而他面对这些浑不讲理的莽汉,他也真的束手无策,正所谓“秀才遇到兵,有理你也说不清”,你分析来分析去,把人都绕弯里,谁知人家却是横冲直闯,根本不按路子来,你就是设下迷宫也无用啊!

    而面对如此急转直下的局面,原本就支持刘縯的王常,此时也是毫无办法,只能是看着刘縯,流露出一脸的无奈!

    “既然刘将军没有意见,大家也都决定立帝,那此事便就此定下了,我们明日便举行登基大典!”

    朱鲔趁着这气氛,直接作了“总结性发言”,他不想再给任何人反驳的机会!

    而此时的刘縯却只能摇头苦笑,自己本想给他们个台阶下,哪知道这些人还真是如驴一般,脾气一上来了,拉都拉不住了!而如今这个局面,也已经不是他能够控制的了!

    事情发生如此戏剧性的变幻,令得始终在一旁默默关注的方易,犹如看了一场大戏,其中滋味,只有他这个知晓历史的人才能有所感悟!此时他默默的看着坐在一角依旧一言不发的刘玄,恍惚间,发现他的嘴角,似乎展露出了一丝笑意!但再一眨眼,却又见他满脸谦恭之色,显得有些惶恐!

    方易略微皱了皱眉毛,怀疑是自己看错了!不过此时的他也顾不得去研究刘玄的心思,因为那对他不重要,他此时真正担心的,却是这个“死而复生”的刘玄,到底意味着什么!

    “刘玄没死,刘秀却死了,这历史……到底会变成什么模样?”

    看着眼前跳动着的人影,方易又陷入了苦思。

    ……

    翌日,早已在暗中准备好登基仪式所用物品的王匡、朱鲔等人,便让人在宛城外的淯水边,立起了一座高台,正式开始了这场登基大典。

    由于淯水岸边,正好是一片平整且广阔的沙滩,所用此时观看登基大典的人非常多,除了汉军士卒,很多周边乡聚的普通百姓也都跑来凑热闹,大家都想看一看,这位汉军新立的皇帝,究竟是何方神圣,长得又是什么模样。

    此刻在高台上,刘玄换上了一身赤色宽袍,面向南而立,在一堆堆祭品之前,深情的叩拜上苍,感受天的眷顾,立下不朽的誓言!

    当然,此时此刻的刘玄心中更多的还是窃喜,无法抑制的窃喜!因为在不久之前,他还只是一个微不足道的小人物,在这将军成堆的汉军之中,也不会有人注意到他。而如今呢?他已经成为了皇帝,无论这个皇帝的地盘有多大,臣民有多少,他始终都是一个皇帝,能得到很多他以前想都没想过的好东西,享受许多以前不敢想的好日子。更何况,汉军还会继续攻城拔寨,扩张领土,未来会如何?他以前不敢想,但现在他可以开始考虑,自己到底会得到些什么?享受些什么?还有,最后能到达什么样的位置?取王莽而代之?不,或许不可能,但割据一方,成为一方诸侯,还是很有可能的!

    刘玄按捺着心中的窃喜,突然又警觉到自己的处境,虽然现在他可算是脱胎换骨,从猪狗不如的逃犯,变成了万人朝拜的天子。但是这个“天子”并不是唯一,因为更厉害,地盘更大的新朝皇帝王莽还坐在长安的皇宫之中,也就是说,他这个不成气候的汉军天子,还随时又被诛杀覆灭的可能!

    于是,一种极其矛盾的心思,就这么萦绕在刘玄心间,让此时有些恍惚,自己究竟是捡了个大便宜,还是被人押上了断头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