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趣阁 > 越江吟 > 150、第九十三章 文伐武略(中)

150、第九十三章 文伐武略(中)

推荐阅读:我的帝国无双明天下最后的超级战士铁骨铸钢魂权谋天下:姑姑太撩人特种兵之军人荣耀张雯小龙雯雯错误的邂逅重生之绝世弃少程璟然赵苏禾

一秒记住【笔趣阁 www.biquge234.com】,精彩小说无弹窗免费阅读!

    殿中气氛立刻紧张起来, 如此剑拔弩张的开头,似乎所有人都没有料到。江原从对面望望我, 接着微微冷笑:“梁王虑得好。越王此时若极力保地,或可令人觉得你心怀愧疚、有意弥补过失。可如今你非但不知悔过, 反而为自己百般辩解,甚至主张割地屈曲,这难道不是错上加错?”

    我瞪住江原:“凌悦绝不否认城地因我而失的事实,更不会逃避应得的惩处。但是南越国力雄厚,非一朝一夕可以攻破。如今魏军水军尚未练成,步军也需休整,贸然惹动南越只会空耗兵力。对魏国来说忍一时之痛, 为自己争取备战时间, 才是最务实的选择!”

    江原嗤笑一声,对我的话不屑一顾:“此举能否麻痹南越,国人不知;但魏国因你一人割地,却是人人看在眼里!越王方才问如何证明自己为国之心。我也想反问一句, 你做出如此行为, 首先便失了人心,还能指望用什么证明?”

    我从牙缝里狠狠道:“主张割地未必不是全心为国,而口口声声要保住方寸国土,却使魏国在天下人眼中丧失信义的,却未必不是怀了私心。”

    龙座上传来一声轻拍,温继看看江德阴沉的面色,直身笑道:“国事为重。皇上既已召众位朝会议事, 定然绝无猜忌。对割地一事,诸位或持不同意见,却一样都是为国绸缪。还请就事论事,切莫涉及诛心之论。”

    江德警告地扫视一下江原,江原立刻垂头躲开,再抬头时发现我也在冷冷看他,立刻换上一副似笑非笑的无耻面孔。只听江德异常严肃道:“越王虽然有感情用事之处,但初衷绝不是为了危害魏国。其在南越所受屈辱,非常人能忍受,南越人对他仇恨之深可见一斑。朕不希望以后再听到任何质疑越王忠心的话,免得让天下人笑我君臣没有容人之量。”

    温继立刻带头道:“陛下英明,臣等谨遵圣命。”

    江德点头,又温声对梁王:“朕知梁王一心为国,但越王不仅仅是南越皇室子孙,更何况如今已被赵氏除名。还望梁王看在长公主面上,不要伤她之心。”

    梁王脸上肌肉微动,冷冷道:“既然皇兄发话,臣弟不多言便是。”

    温继奏道:“臣有一议,敢请陛下裁度。既然太子越王各执一词,我等心中也有未明之处。不如先请二位各作陈述,然后互辩,在座心存疑虑者也可就事发问,如此或能辨明利弊,以待陛下决断。”

    江德微微一笑:“丞相此法甚妥,准奏。”又看我和江原,“你们二人谁先说?”

    江原立刻起身拜道:“儿臣愿为先。”说罢走到殿中屏风之侧,肃然又拜道,“承诺割地,我之过失,但不将此三地相让,无以说动南越。若失去越王,同样会造成我国重大损失,割地之约实乃不得已为之。然而三城之地厄淮河上游之要,断不能失之敌手,因此儿臣谈判时便将其定为权宜之计,并无长久交付打算。既然现在已救回越王,便当趁尚未彻底交割之际,以最小代价收回。”

    我嘴角一撇,冷淡地笑道:“然而南越并不知太子殿下其实是假意割地,若事先知道,自然不会与你达成协议。也即是说,南越放人建立在北魏切实割地的前提之下。殿下假若立刻收回土地,在南越看来便是毁约,请问你如何向对方交代?”

    我边说边将目光投向殿中众臣,“此刻,南越已派出军队和官员去接收城地,我若不肯交割,就必然与越军发生冲突。其结果有二:一是魏军不敌,仍旧被南越占去土地;二是越军战败,魏军保得城地。无论哪种结果,都将导致两国关系恶化,后者则更可能引起南越报复性反击。诸位都执掌国家要务,眼下魏国是否已做好与南越全面开战的准备,理应比晚辈心中有数。没有做好准备的结果同样有二:其一,魏国虽战胜南越,然而自身元气大伤,已无力吞并南越,两国罢兵。其二,魏国再次战败,不得不献出更多城池向南越求和,争得又一个休养生息的机会。总之,魏国想要一统天下又须等到几十年之后。”

    众人面色都微微发沉,魏国刚从属国阴影中走出,又因灭了北赵自信大涨,心心念念都是打过长江,一统天下,如何受得了这盆冷水?江德听了神情更是凝重,在龙座上蹙眉良久:“越王,以我魏国现下国力,真的不足与南越抗衡?”

    我安慰道:“陛下也不必太过忧心。魏国骑军步军自然可以与南越抗衡,甚至有所过之,但是水军的确远远不及,水军不及,便无法在长江取得主动,这是魏军最大软肋。臣已在各地招募水军新军十万,只需要再等一年多的时间,定然可以训练出一支全新的水军!那时我国履江水如平地,江南已如探囊取物,何况淮河区区三城?”

    梁王冷声驳斥:“谁说魏国水军不如南越?越王视我山东水军为无物?”

    我平静道:“长江绵延万里,途中无数支流,山东水军虽精,数量却远远不能满足渡江所需。何况山东水军多年无战,是否真正精锐还要用实战来检验。”梁王的脸涨成猪肝色。

    江德面色稍霁,靠上椅背道:“越王,怪不得你能说动赵军东出函谷关,轻易化解攻赵疑难,朕今日始信话转乾坤。”

    我正色道:“臣为国谋,据实指出收地后果,与对付赵军时的欺诈之言不能类比。”

    江德洞悉地一笑:“但你的话虽有几分道理,未免有危言耸听之嫌,不足为倚仗。割地事大,轻则削我国力,重则进一步引起骚乱动荡,朕还是要听完太子的意见。”

    江原看着我,眼眸中充满威胁:“越王所说,以夸大南越实力为依据,又高估了南越掌权者眼光,实在不足为凭!南越太子本非仁义之辈,通过兵变夺取大权后,又压制疏远朝内良臣,早已引起国人不满。越王同宗手足,他却挟持来与我国交换土地,其冷酷无情、趁人之危,昭然于世人之眼!我国若与此种人讲究信义,不过徒增他气焰,换来贼心不死。今日轻易割让三城,明日他便会寻衅讨我三十城!难道都以备战为由退让?细火烹鱼,待到发现自己骨肉熟烂,还能跳出釜中否?我魏国立国以来,只有血战失地,哪有拱手相让之理?”

    他话音落地,梁王便道:“不错,魏人只有血战失地,没有拱手让地!割地辱国,即使我等能够强忍,国人也不会答应!”

    温继和周玄都谨慎点头,梁寇钧端坐原地不动声色,只有萧贤出言道:“太子殿下此话有理,只怕城池一割,更会给南越造成我国软弱可欺的印象。越王回来,仪真公主却还在南越,明日他若再以公主相要挟,该当如何?”

    萧贤话出,满座皆惊,江原和我同时一僵,面上尤为尴尬。看众人神情,分明不是担忧仪真在南越的处境。一时殿中气氛诡异,最后连江德都变了脸色道:“萧卿,越王与公主情况不同。”

    萧贤表情平淡地一拱手:“臣惶恐,不该妄言。”

    江德神态恢复如常:“仪真的事,朕会遣使臣与南越沟通。她是皇室之女,理应为国分忧,诸位不须考虑在内。”说着转向我,“越王对太子主张又有何话说?”

    我回过神道:“臣认为,将不信无功,军无信不立,更何况一国之尊?假若魏国出尔反尔,在世人眼中,不过与南越一样的嘴脸,必不会从心中敬服。何况攻城掠地,本就是令百姓戒惧的暴力之举,将来陛下还要威加海内,先失信义,于国不利。”

    江原冷冷一笑:“虚妄之谈。信义不过是用来巩固国土的手段,攻下城池后,信义可以重树。”

    我比他笑得更冷:“虚妄?殿下先将关中治理五年不出差错,再回来谈论不迟。主张守信,并非拘泥礼法,只因失信付出的代价并不比重夺失地要小。中原邦国本就与你打下的那些蛮荒之地完全不同,处处立信,尚且时有反复,更别提先作不义之举。”

    宇文灵殊认真望着我道:“游牧部落其实更讲究遵守承诺。各部落间经常会为争抢水草发生混战,但如果一旦划定区域,哪个部落不守誓约,一定会受到集体排斥,这支部落也就会随之衰落。”

    江进在旁出声讥笑:“宇文将军,魏国可不是那些野蛮部落可比的。”

    宇文灵殊眼中射出冷光:“记得你们中原书中有句话说‘治大国若烹小鲜’。国虽大,稍有不慎,便有倾覆的危险。此时认为微不足道的事,或许将来也会变成一种危险。”

    江进叉起手臂,露出与江原极相似的笑容:“佩服啊,没想到宇文将军还读我们的书。不过宇文将军如此说,我看是因为割魏国的地,你不心疼罢?”

    宇文灵殊琥珀般的眸子微跳,一字一句道:“当初搬离河西,那种感觉就像心在滴血。可是宇文家顾全大局,照样毅然放弃家园,遵从皇上安排。”他望着江进,虽然没有动,周身却散发出令人心悸的气息,那是一种类似于被野兽盯住的威胁感觉。

    江进或许只知宇文灵殊是北赵降臣,从未见他露出过真面目,表情惊讶,好一会才反应过来,正要继续开口讥讽,被温继及时打断:“韩王殿下,是否离题了?”他看看我又看看江原,语气颇为无奈,“依老臣之言,割地是否妥当、信义是否虚妄之说还是就此打住,陛下对此自有论断。二位殿下不妨解说一下各自对策,例如魏国失去三城有何实际危害,假若南越果真翻脸又如何补救?果真割地后,怎样保证陛下宏图得展?或者臣等还能理清头绪,对此评判一二。”

    江原立刻道:“温相此言差矣……”

    我斜眼将他打量一遍,冷声笑道:“温相之言正中要害,太子殿下一直顾左右而言它,莫非是没有应对之策?”

    江原眸子沉冷:“越王,我前面指出收地缘由,接下来自然要讲到应对之策。”

    我哼然一笑:“既如此,太子殿下不妨快讲,您站在地图之前空口大论如许之久,不知道的还以为只是借个背景做做样子。”

    江原的脸“刷”地黑成了锅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