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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落的秋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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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说他整晚跟你在一起?”“是的。”“你知道整个晚上有多长?”“是的,我知道。”“好吧,请你确认你的证词然后签字!”

    西亚终于摆脱了那些警察,她知道他们可能还在跟踪她,但是有什么关系,谁在乎呢?她走在熟悉的路线上,心里面是从未有过的平静,秋天的魔力正在这个城市施展开:树叶有的落了,有的还绿得耀眼;阳光苍白着,苍白的颜色淹没眼前的一切;路面好像变开阔了,自己相对的就变小了。商店的巨大的玻璃窗里面,清晰的反映出一对男女,他们装作没有注意她,可眼光没有离开过她,她一点也不想过去告诉他们,她发现他们了,她只是继续地走着她的路,踩着她的高跟鞋,叩击着青色的路面。

    转过一个街角,来到流浪艺人的乐园。这城市里的流浪歌手常在这里倾诉着远方的爱情,走过第一个,走过第二个,在第三只帽子里面,西亚放进去三枚硬币,那位小伙子正拨着吉他,琴弦上跳动着苏珊娜纯洁的爱情。一位法国小伙子哼着感伤的调子,西亚在他身边坐下,听完了这渗着泪水的歌。西亚说:“异乡人,你知道吗,我的情人可能要去流浪,他的身后却没有琴声。”不远处的广场上,教堂的钟指向了夜晚,夜幕暂时掩藏起了光明,收容了被阳光遗弃的真理。

    午夜,西亚盯着屋顶连接的墙壁,她不能睡着,她相信在那个地方一定有监视器,她简直看到了那闪亮的小小红灯。手机有短信:“一切都好,今天很顺利,可以跟我道晚安。吉普赛。”西亚删除短信,她可以睡了,即使真的有个摄像头在墙壁里,她也不在乎。

    西亚还是不习惯那面刷得特别白的墙,即使是没有视力的人,也能看出来那面墙被粉刷过,西亚对此无可奈何。现在他可能已经走到那里了,或许已经做过手术,自己再被跟踪一个月,他就可以离开这个国家了,然后一切就是童话了,王子公主的幸福生活将会开始。西亚刚刚辞掉工作,她有父亲的遗产要继承,这个继承关司打了三年,现在终于她拿回自己的一切,当然所谓的父爱是没有的,但是她现在并不需要这个,她可以住进那栋浅灰色的别墅了。

    警察又来了,装作好久不见的样子。“西亚小姐你好,我们要问您几个问题!”“好的,请喝咖啡!”“谢谢。你曾经说过,在事发当晚你和路易在一起,你们两人人整晚没分开过,是这样吗?”“是的警官,我这样说过,而且这是真的。”“那么请再讲一遍当时的情况好吗?”“那天我哥哥出了车祸,不治身亡,我整晚守在他身边,很伤心。路易找到了我,整晚和我一起,我们就在病房里。”“具体地说是几点到几点?”“晚上10点到第二天早上6点钟。”“你确定他从没走出去吗?”“我在三点钟时接到电话,通话时间不长,他陪我出来,这是唯一一次走出房间。”“西亚小姐,你知道,上次我们可以逮捕他了,是你说你们整晚在一起,是你说的!你放走了他!”“他走出过房间,可他没离开过我!”“好吧,谢谢你!现在可以通缉他了,只要他在这个国家,我就要亲手抓住他。当然,我不会让他跑到国外的!”“还有,你去世的哥哥,他和你是同父异母对吧!听说你们争财产来着,现在你赢了吧,恭喜你!”“谢谢,但您搞错了,这位不是父亲的孩子,我们是同母异父!继承遗产的,现在正在国外度假,他过得不错!”

    记得自己还没有父亲的日子,私生女的帽子就扣在她头上,继父和哥哥对自己都很好,弥补了一些童年的阴郁。但是像是家族宿命,继父与哥哥,都因车祸而死去。继父死去时,她哭了一整天。母亲自杀时,她哭到昏厥。哥哥又离开她了,但是她一点也不想哭,或许是人长大了,不太容易伤心,她只是守在哥哥旁边,整夜不肯离开。路易陪在他身边,路易什么都没说,路易只是陪着她。有一瞬间她觉得路易与哥哥,可能是同一个人,是她在这个世界上的守护神。现在他正躲在某个地方,像过去被他抓捕的人一样,他很快就会被全国通缉。希望他已经脱胎换骨。

    西亚把父亲的公司将给别人打理,或许她应该卖掉它,等等再说吧。辛娜打电话来说她做的事已经做好了,而且也把东西转交了。西亚觉得自己不应该再恨父亲,应该感谢他。如果不是他没有留下遗嘱,那么自己也就不会有这位显赫的身份,说不定会被那位警官强迫作证,或许现在路易已经作为他的替罪羊,被公正的法律制裁了。如果没有公司的帐目往来,自己也没那么轻松把钱汇给辛娜,路易也就办法轻松流亡。

    西亚收到了美国邮件“吉普赛”告诉她,他已经在美国了,一切顺利,他等着她。西亚不知道警察们还有没有在跟踪她,但是自己已经不在乎了。如果可以开始新的生活,如果路易不再执著,那么在这里留下个杀人犯的称呼,也无所谓了。

    辛娜在艳阳高照的的大街上,一脸灿烂地迎接她。辛娜是路易的朋友,两个人在一家孤儿院长大。辛娜嫁了个有钱的老公,有一家自己的美容院。辛娜拿出了照片,说路易现在就长这个样子。西亚看到一个陌生人,眼神都陌生,路易的眼里充满了灰败的黯然。辛娜说:“你不要哭了,这是唯一一张照片,现在连相机都给你吧!”“不,把它删掉吧,他的样子我记住了。”辛娜说:“他还可以,挺看得开的,不过我知道,他是为了你。”西亚接过递过来的烟说:“我知道。他是想讨回清白的,他没有参与贩毒,他也没有杀掉自己的同伴,是那个胖子勾结毒贩,是他要杀人灭口。如果路易不是疾恶如仇,他也就不会被诬陷,不过现在他倒是救了他的长官,从此那个胖子可以逍遥法外了!”辛娜吐着长长的烟圈,隔着烟雾问西亚:“你怎么办?他说过,你没有他是活不下去的,他已经是你唯一的支持。他现在已经没了人生信仰,没了过去的原则,他放弃的一切,只有你才能抵得过!”“或许我错了,不应该逼他走这条绝路。可是他有办法找回清白吗?不能的!他的上司可以销毁一切,可以伪造一切!记得我母亲自杀时,我父亲就在她面前。我和哥哥是他的筹码,母亲为了保护我们而自杀。我看着母亲死去,我想这世界是疯狂的,再没有人经受过这样的折磨。我不知道母亲为什么自杀,哥哥也不知,但现在我想父亲的发迹史,可能是不干净的,母亲是他人生的威胁。他伪造他的奋斗史,他是英雄!大家都相信他!”“西亚,你不是乐观的人!不过路易常常乐观!记得他特别喜欢流浪的感觉,喜欢和远方来的人交朋友,他喜欢和流浪汉们混在一起!”

    “或许流浪的生活,也不会太主他为难吧!我喜欢的只有流浪歌手,有时候他们充当我们的邮差!”“帮你们送快递?”“不是的,我们把信息放进他们的帽子里,那些帽子很神奇!”“西亚,你真的要卖掉公司吗?”“你有兴趣?好吧是的,我再也不想回到这里来了,我憎恨的一切都在这边!”“那么,祝你们好运!你们会幸福的!”“这真是个奢侈的祝福!我们会幸福的,谢谢你!”

    秋意浓了许多。西亚都忽略了落叶的过程,现在树上已经空荡荡的,没有一丝对夏天的留恋。路易还在被通缉,但是这并不能妨碍曾经的女友移民。路易正在美国度日如年,但是西亚必须先移民到新西兰。还没处理完全部的财产问题,但是她已经不能再等了,她要去看看路易,她害怕她会忘掉那张陌生的脸。新西兰的广阔草场,会让他们呼吸到希望。那里没有这样疯狂的秋天,没有这样零碎的时间片段。

    重逢,是在新西兰的秋天。西亚注视着路易的眼睛不肯移开视线,路易不敢看西亚的眼睛,他只是怕在那里看到自己的脸,他看到西亚的眼泪,他看到西亚因痛苦而颤抖的双手,他看到西亚为幸福准备的房子。突然他看到镜子里,自己的脸,他松开了拉住西亚的手。但是西亚抱住他的头,吻他的脸,吻他的眼。他又感觉到安稳,像许多年以前,他记忆中的唯一温暖,那以后母亲就没再出现。现在他又相信,这感觉又找到他了。他们拥抱着笑了,只是他转过身,他还是不能在镜子里看到那张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