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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十七章 长歌当哭黄昏后,守护心台剑气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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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莫干山被一片黑云笼罩,灰蒙蒙的天空像要沉下来一样。本是青翠的高竹在狂风中咬定不松,竹叶飞落飘摇,浮沉不定。

    星瞳子狰狞的双眼快被撕裂了,双掌流出他的生命和内力在献祭给三颗盘绕的星魂。而星魂则从令人敬畏的白芒变成了熊熊燃烧的烈火。

    “焚天火,破!”东阳君怒声一喝,浮空的星瞳子突然“噗通”瘫软在地。那团天火朝山门前五彩的剑璧轰去。

    在天火贴近剑璧时,天元子手中的陡然崩碎,剑璧一裂而散,五彩的真气漂浮而隐没在夜色中。

    星锋失守,而剑阵破。天元子在手中剑破碎的那一瞬间已重伤飞出。强大的力量至星锋而下,星翼星尾接连而溃。

    “轰!”阵基已破,剑阵已散。

    “连最后的筹码都……师傅!”玄清子一口黑血涌出,“咳咳咳!”他手中的太玄剑刚刚在与韩一守相争时,已有几处钝迹。

    “师兄快走!”******重伤在地。长城已破,只能任胡虏宰割。他们艰难屈身看着敌人的和光同尘阵已是强弩之末。五人嘴角均泛起微笑,“能护师妹到此,师哥们已经尽力了。”

    “看来不用‘焚天火’,摘星指已经够了!”东阳君汗流浃背,月涟更是几近昏厥。他与月涟艰难地使得瘫软的星瞳子慢慢站起,指尖又凝聚着紫芒。

    “殿下,涟儿!”星瞳子竟然说话了。

    “星!”月涟泣声大呼,东阳君亦沉默不语。只见星瞳子艰难地回头看着两人,微笑戚声,“星瞳子死而无憾。我死后,望葬回故乡那片土地……尽管她充斥着战火!”

    “庶弟,愿结草以报哥哥……”他的声音渐弱而无声。

    “星!”月涟半蹲而下,泣声连连。

    “月使者……”黑袍后的东阳君好似无情,却有一丝难声,转而怒道,“起来!”

    定睛再看,东阳君双掌燃烧着金黄色的火焰,背后的金环也泠泠而动。得到了意外的力量,星瞳子身体僵硬地跳起,双手指直指山门前众人,“下地狱去忏悔吧!”

    摘星指绽放如鸢尾,如漫天飞散发出萤光的蝴蝶,美丽而又残忍。

    一道雪白光幕将这些美丽的真气吸纳,一道红色的身影自光幕中显出——飞烟闻得云子傲求救而来。

    红袖彤红,云霞扬起,一道寒冰掌拍在阵前星瞳子的身上,将他冰封住。

    “沧海月明珠有泪,蓝田日暖玉生烟!”飞烟负伤强行运气。只见吟唱中,掌心对流,沧海虹雾,云霞月照,气息阴寒无比,融九重寒冰于内,消融世间任何情感。

    这一掌“沧海月明”,波涛再起,混沌掌力到达身前时,东阳君裂目,再从金环中引出道火,“残炎烧”,弥漫的火焰在空中凝成一把大刀挥砍而落,与飘渺的掌风相互抵散。

    “走!”飞烟嘴角溢出鲜血,红袖一舞形成一道光波迷乱众人双眼。

    红幕跌下,山门冷落无人,悲零暗淡。墙上残褪的春联和石墙也已多有缺口,红灯笼经此一战也破烂不堪,只余下两根摇摆的吊绳。

    韩一守闲庭信步般一步一步踏上石阶,突然他阴邪一笑,鞘中刀闪出一道弧光,“折剑山庄”四字气势恢宏的牌匾瞬间成两半,裂落下来,“哈哈哈,哈哈哈!”

    西庄,月影憧憧星低走,浓云惨淡天色沉。

    血徒子的刀刃之下,三剑联盟弟子全军覆没。

    腐木和血徒子不敢对王世子和萧范下死手,均是如云烟退去,消散无形。萧将离北望,长叹一声,“呵呵,吾竟沦落于被因身份被敬畏而得生……”

    “世子还年轻,无需争一时胜负。”萧范与芒金相争占上风,身亦有伤,“江山有沉浮,胜负各有时。”

    “哎,众矢之的,势已去!”风飞雪示意萧将离两人退回列剑大厅,而山门处刚刚亮起一道白幕转而沉静,他已知晓飞烟出手了,“烟儿负伤出手则为不得已。哎,多争无意。”

    “饮风醉月”散出雪白剑气结成剑阵挡之,风飞雪趁机化成白光得走。萧洪明亦停手,看着地上狼狈不堪的萧将离,说道,“离儿,回去跟你那些无用的朋友做最后的道别吧!范叔,现在回头,本王亦不追究。”

    “呵,老朽这一把老骨头都半只脚踏进了棺材,早将生死看淡了。”萧范摇头叹道,与萧将离落寞而去。

    腐木和芒金飞身站落在萧洪明身侧,黑影闪动排排而列,规整无声。

    萧洪明见两人均身被数创,命令道,“尔等二人带着血徒子退走吧。让宋廷得知可不是什么好事。”

    “可大王……”

    “尔敢驳我?”萧洪明挑眉厉声,芒金立刻焉了声。

    萧洪明向前一步,“多余人的都死了。我要让离儿知道,纵使是我一人,也能杀尽他那些无用的朋友。力量和父亲,才是他最忠诚的朋友和最坚固的靠山。”

    “是!”霎间,黑暗沉闷的树顶上,只余下萧洪明一人。他的目光,眺望向远处,苍茫的夜色中那仅有一分灯光的列剑大厅。

    已快到寅时,黑云更加沉闷令人难受。烛火被风吹得斜摆,侍女们怕他们灭了,急忙为它们套上了纸笼作为衣裳——妄想来抵御这场战乱的寒冬。

    风无心站在大厅门前,任由夜风吹拂他单薄的衣裳,远方传来的寒意更加强烈。

    他远远望去,山门前和光同尘阵散发的紫雾和几把零落的火把在渐渐靠近。雷少云,萧将离和南宫映雪皆来到他的身边。

    云曦从偏房而来,为他披上一件薄衫,“无心哥哥,别着凉了。”她的语气中带着无法形容的悲伤。

    “云世伯和子傲如何?”

    “受了内伤,姐姐在为他们看药疗伤。”云曦同三人一样,将目光丢远。

    大厅内,仅有风渊一人,那些伤者被送到了后山上,“那里有一条通往山下的路。”这是他最后的打算,吴长兴与十余名剑师带着铸剑阁内重要的东西已经离开莫干山了,“呵呵,我最重要的,也只有身边这些孩子了。二弟,你到底去哪儿了。”

    此时风紫霜也从后厅出来,为风渊披上了一件衣裳,“大伯,还没找到我爹爹吗?”她真有点为自己上次私自逃离山庄而后悔——风紫霜完完不会想到那竟是诀别。

    “焚月怎么样了?”风渊将侄女的小手安放在自己宽厚的掌心中。

    “没有什么大碍,飞哥哥和昱叔守着他呢。”风紫霜欲滴的泪水让风渊满是不舍,他伸手抚去她的眼角,“紫霜放心,二弟他一定会……”

    “啊!”突然,后厅传来了一声长啸,紧接着是剧烈的骚动声。

    “昱叔快点抓住他!”是唐飞的声音。

    门布被粗暴地扯断,风焚月身着单薄的白色里衣冲了出来。他披头散发,怀中还抱着一个黑布囊——他昏倒时双手也紧紧抱着它不放开。

    “焚月!”风渊关怀一声,门前的风无心诸人急忙冲了进来。见他伏跪,以头叩地,啜泣声隐隐约约,凄凄惨惨,“爹,爹……”众人以听不清他的口吻,自觉得一股巨大的不安涌上心头。

    “爹!”风焚月一声长啸,将头厮磨这双手紧抱的黑布囊,“爹!”

    “焚月!”风无心欲上前扶起他,可风焚月却一手拍开他的手,“别碰我!”

    恰时,风飞雪扶着负伤不轻的飞烟来到大厅,众人围着爬跪长哭的风焚月不知所措。

    “焚月,你是怎么了?跟大伯说说,好吗?”风渊推了轮椅慢慢靠近了他,温柔地说道。风焚月慢慢抬起头,看着身前这和蔼的中年人更是泣不成声,“爹,爹爹他……”

    “二弟怎么了?你说!”风渊强忍住心中最糟糕的猜测,慢慢地问道。

    风焚月渐渐止住了泣声,咽了咽口水。众人皆屏气凝神,他们或多或少也已猜到了……

    “爹爹他死了!”风焚月吐口而出,没有给他们一丝任何的悬念。风渊直觉脑袋里轰隆一声,身形渐渐不稳。风无心箭步上前一把扶住他,“爹爹!”

    风渊缓缓抬头看见风无心双眼噙满了泪水——悲伤的儿子还有余力来安慰他。

    “二弟他……无心,爹爹……一个人扛不住。”风渊小声到只有他和风无心才听得到,他怕说再多的话,就会破声大哭。

    “爹,爹爹他……”风紫霜听得此话,两强退了一步,脑海突然断了弦,扑倒昏厥过去。

    风焚月满目无神,他抬眼环顾四周。昏暗的烛火能力有限,他无法看清每个人的容颜——但雨萱的样子死钉钉地刻印在他的眼中,让他怒火中烧。

    风焚月身子突然跃起,如饿虎般扑向雨萱。雨萱惊愕之时,萧将离已拦在她的身前将风焚月挡下,“焚月你怎么了?”

    风焚月站定,恶狠狠地看着雨萱,“她,就是她!”

    雨萱缩在萧将离身后不敢动弹,风焚月的眼神逼出杀意,“是雨承杀了我爹,是雨承!”

    “不可能!”萧将离和雨萱几乎是同时出口。雨萱慢慢走出来,看着风焚月道,“我爹爹虽然以前犯过错误,可他不会做这等事情的。”

    风焚月粗喘着,慢慢将黑布囊打开,那是一把未成型乌黑色的剑胚,钝厚的剑锋直指雨萱的喉咙,他尽力地回忆黄昏时的情景。

    风渊的眼睛紧盯着那把剑胚,心中惶恐道,“那是二弟多年来一直倾心打造的紫霜剑,怎么会在焚月手上。”

    剑锋慢慢靠近雨萱,风焚月声音悲戚,“黄昏那时,正值守卫换班。雨承与另外一人潜进铸剑阁,爹就是被他们一起推入铸剑炉……”风焚月突然大吼道“尸骨无存”,然一剑直刺雨萱。

    萧将离一爪抓去,将剑刃按在手中,任由风焚月的剑胚割划他的手,“萧将离,你给我让开。”

    “我还是不相信,我师傅会做那种事!”萧将离冷冷说道。风焚月紧捏着想刺出,奈何萧将离握力太重使得他没法动弹。

    风焚月大吼道,“我清清楚楚看在眼里!”

    风飞雪缄默不语,他知晓雨承并非心狠手辣之人。他遥想当年,四大世家之荣耀,哥哥风吹雪掌门主之位,就连雷雨两家也要忌惮三分。

    思绪到了这,风飞雪缓缓说道,“焚月,这些事,我们会查清楚的。你冷静点,先下去休息吧,这里……”

    “放屁!”风焚月竟是一声喝断了风飞雪,就连风渊也是一愣,“焚月,休得无礼!”

    “我知道,我知道,我全都知道!因为我们不是风家人,是不是!”风焚月将剑胚收在怀中,悲戚地说道。

    风无心困惑地看着风焚月,“焚月,你胡说什么,你们当然是风家人了。”

    风焚月瞪着风飞雪,缓缓说道,“我爹爹是当年吹雪爷爷抱养的!飞雪叔公总是反对说,‘不是风家人不能染指铸剑谱’。我很感谢大伯,哥哥这些年真心诚意地待我们!可事到如今,我爹爹死了,焚月不能拖累你们,焚月自己会去报仇!”

    风飞雪侧头不语,当年他的确反对过——可当他发觉风淬的铸剑才能时,也默默选择认可了,“不,多年来,我一直都将你们当作风家人。”

    风焚月摇头笑道,背退泣声,“不,不!”转而他狠狠瞪了雨萱一眼,“血海深仇,终有报时!”

    风焚月的后脚刚踏过大厅的门槛,月光铺满了他的全身。他突然扑通跪下,对风渊连叩三首,破涕而哭,“焚月多谢大伯经年来辛苦地栽培和养育之恩,焚月来世再报!今日,焚月将离开折剑山庄,独自去为爹爹报仇。望大伯和哥哥照顾好姐姐。”

    “焚月回来,折剑山庄不能离开你。”风渊伸出手去,可风焚月去意已决,转身匆匆遁去。

    风无心探头去看了看满城的沉默,而身后云子傲扶着云影,雷龙也到了。

    “我深知雨大哥为人,他心中一向存有对我们的兄弟情谊。”云影和雷龙也吞吞吐吐说道,“或许其中,有误会吧。”

    “雷二哥,云三哥你们怎么回来了,不是让你们带着受伤的兄弟撤退了吗?”风渊忍住剧烈的头痛问道。雷龙和云影相视一笑,举步来到风渊的身边,“因为我们是兄弟。”

    山庄内人群躁动,四处回荡着吼声和喊声。

    风无心举目向外望去,本是晦暗的山庄被火把的光照亮一大片,就快掩过山庄内的烛火了,“他们来了吧。”他紧握双拳几近颤抖,几次将目光投向雨萱和萧将离,不作声。

    风无心看着手中的龙渊剑,“折剑山庄的象征,如果折剑山庄不在……”

    突然,他感到了柔软的触感——云曦牵起了他的手,她温柔目光让他一下子有了勇气去面对所有的苦难,“无心哥哥,曦儿在。”

    此时,南宫映雪也磨磨蹭蹭来到他的身边,努力挤出一个微笑来安慰风无心。

    “曦儿,如果,如果我失去一切……你还会嫁给我吗?”风无心低声问道,少女在一旁假装没有听到。

    云曦看了少女一眼,然后刮一下风无心鼻子,“曦儿一直是属于无心哥哥一个人的。”

    “还有我们!”这时,雷少云拉着萧将离,萧心涵一同靠上前来,“三弟,不是还有我们吗!”

    云子傲也苦笑一声,缓缓走了上来,“作为小舅子,看来我也躲不了。”唐飞紧接其后,坏笑道,“作为山庄未来的女婿,自己的责任自然也要扛下来!”

    大厅前的甬道已被火光照亮,掩盖了住了大厅内纸灯笼发散出的微亮。风无心回首看了看风渊疲惫的面容,安然一笑,“其实只要你们在,才是家。”

    他阔步往大门走去,亮黄的火光渐渐充满了他的双眼。萧将离上前走到他的身侧,低声道,“无心……”

    “萧大哥,不用再说了。我不知道雨世伯……”风无心沉默了一会,继续说道,“如果以后,我要向雨承讨回这笔债呢?”

    “我相信我师父!”

    “如果是真的呢?”风无心眼神依旧冷漠,目视前方。萧将离沉默了一回,天外的火光照到了他的长靴,“那是以后的事,不是吗?”

    “好,以后的事。现在我们还是兄弟!”风无心的声音坚定而有力,而他的脚踏出了大厅的门槛,映入的眼帘的,是甬道上那些面带凶光之人。

    诸少年少女立于大厅门前,俯视着南山府诸人。

    这些不速之客欲妄想夺走他们的一切——从一开始便是如此,他们无缘无故地,贪婪地。

    风无心已经厌倦了逃避这一切,因为如今已无路可去。这是他最后的立身之地——他的家。他掌中的剑,已经凝聚绕射的剑芒。

    他的剑,将为他的信念和意志而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