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夜色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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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为何，这声音虽然是在孤独寂静之中飘来的，却并不显得突兀。周沐蓁并没有被吓到，很是淡然地回了身。这人的面容有些熟悉，但她一时倒是没有想起来。不过她上下打量了对方一遍，见他那一身样式简单却价值不菲的红衣后，便是记起来了。
这人在寺中出手帮过她和苏落晴，因此她对他没有太多敌意。周沐蓁轻轻点头一笑，道：“阁下为何会在我国公府的林子里？这次也是碰巧路过？”
或许是没想到周沐蓁问的如此直白，那人轻咳了一声，道：“上次路过国公府的时候听闻你在宫中受了伤，这次正好得了空，就顺便来看看。不想你不仅活蹦乱跳地从宫里出来了，还捞了个郡君的名号。”
“那我便当是你在恭喜我了？”周沐蓁没有多追究他的来意，道：“你方才说，这儿是我父亲自个儿掏的腰包？”
修缮院子这些事，都是应该由公中出钱的。卫国公在女眷们之前就知道了皇帝的旨意，因此便提前让刘氏找人来翻修周沐蓁的院子了，理由只说的是闺女从宫里回来，必然是有宫人送的，不能落了面子——当圣旨颁布之后，刘氏想到他当时的话，更是气的牙根都疼。
也正是因为刘氏对修院子的事不怎么上心，卫国公才找了机会，担下了这事。刘氏当时只以为他是想要通过周沐蓁打着太子妃的主意，便没有多干涉。因此，卫国公便趁机吩咐工匠将这竹林里面也悄悄修了修，这一部分的账没有从掌管公中的刘氏手中划，而是他自己掏了钱的。
既然这样，那便是说明卫国公可能会来这儿？但是，这儿离她的院子那么近，他如何就能轻易的进了内院，朝姑娘这儿来？就算是亲生父亲，也不能是肆无忌惮的。何况，他若是朝周沐蓁这儿来了，然后又进了竹林，刘氏的眼线那么多，必然是会禀报上去的。
不得不说，有些事儿就是很邪性。周沐蓁刚这么想着，便听到不远处响起了脚踏在落叶上的沙沙声。周沐蓁连忙回头，却见那红衣的男子也皱了眉头，没想到会有其他人闯进来似的。
晃神也就是一个瞬间，周沐蓁的行动比脑子要快些，连忙吹灭了手中的提着的灯。与此同时，旁边的人一把揽上了她的腰，跃了几步便轻轻地落在了那八角亭靠近竹林深处的一边。也幸好这亭子较高，二人弯腰伏在后面是绝没有问题的。
那人越来越近，周沐蓁也愈加紧张起来。可惜了这儿四周只有光滑挺拔的翠竹，若是能在树上俯视，那或许会安全许多。还好她是拆了头面出来的，发髻上没有会被月亮映出光芒的钗环，衣裳也是家常的，极为低调。
脚步声似是在空地上就停下了，二人不敢贸然露头，只能暂时蹲在亭子后面，竖起耳朵听着来人的动静。过了一会儿，只听空中剑风响起，随即便接着响起踏地的声音，接着扫起脚下的落叶并在飞身旋转之下将其碾成落叶。
身边的人轻轻拍了拍周沐蓁的胳膊，这便是可以朝外看的意思了。周沐蓁微微抬起头，屏住呼吸，隔着亭子看那边舞剑的人。
那人正是卫国公周鹤。他未曾佩冠，也摘下了总系在腰间的暖玉玉佩，一身玄色衣裳在这空地里，似是要与黑夜融为一体。他没有发现到这边有人在看他，只是沉浸在越加凌厉的剑风中。
卫国公府是以武起家，虽然如今渐渐开始往文官的方向发展了，但周鹤会武是一点儿也不值得稀奇的事。只是不知，他为何要在这大晚上的来这儿舞剑？他自己掏钱把这儿修缮的好看了许多，总不能只是因为缺了个练武场吧？
但紧接着，她就觉得有些不对劲了。原本凌厉的、看起来是用来发泄的剑风渐渐柔和了下来，从周鹤将左手的两指轻轻抚在剑尖上开始，这样的剑舞便不仅仅是柔和可以形容的，这明显就是女子的剑舞。这样的舞与只为了美观的柔媚不同，一动一静之间仍是带了风骨。若是女子这样跳，必然有巾帼不让须眉的英姿飒爽之感，但若是男子来舞，便是充满了不和谐的造作之气。
周沐蓁想不到自己的父亲还有这样的一面，因此是瞪大了眼睛看着剑尖划过风中，看着衣袂扫过落叶。几招过后，他又在一招一式中注入了内力，动作便更加连贯。周鹤沉溺于其中，好几次眼睛扫过周沐蓁露了半个脑袋的地方，却没有发现有异样。周沐蓁大着胆子正面看了看他的脸，觉得他神情倒是像喝醉了一般，眼神中迷迷蒙蒙的，没了平常的威严之气。
身边的人已经失了兴趣，或许觉得看这么一个中年男人舞这样女子的剑太过奇怪，便是一屁股坐了下来，盯着周沐蓁的侧影。由于是晚上外出，周沐蓁只是轻轻挽了一个矮髻，衬得整个人都懒散了不少……突然，他见周沐蓁的手握成了拳头，似乎发现了什么奇怪的事情，便也皱着眉起来，重新看着舞剑之人。
这样的招式套路，她倒是觉得有些熟悉。似乎与那日跟她过招的莫盛极像，仔细想想，平姨娘留下的书籍里所讲的，不也是这样风格的招数吗？这便是所谓门派中特有的功夫了？只不过周鹤似乎并没有真正练过他们的武功，因此只是个别招数有些像罢了。不过即使这样，也让周沐蓁感到极为震惊。
这样的话，卫国公不仅是与平姨娘有牵扯了，他知道平姨娘会武的事？那与她身后的势力关系如何？她似乎又朝平姨娘的秘密接近了一大步，但越是这样，谜团就越多。只希望能有一个人出来，给她讲讲十几年前发生过什么。
最后的一招，周鹤将手中的剑狠狠地从空中推进近处的一根竹子之中。剑是被注入了内力的，因此极为凶狠地刺穿了竹子；但这翠竹也是生长了多年的，坚固又高大，即使被刺穿，也只是晃了一晃，却并未被劈开。可以说，这么一来，那把剑便是死死地横卡在了竹筒之中，而竹子依旧挺拔的立着，如同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样，除了镶着宝石的剑把在月光下发出闪亮的光芒。
周鹤看了这样的景象，倒是有些气急败坏了，试了几下，竟是没办法将自己的宝剑□□。他似是彻彻底底发了酒疯，对着那翠竹踢了几下，却又抚着它，道：“果然万物是有灵性啊，连这竹子都随你。”然后又试着抽了抽那宝剑，未果之后，转身离开。
确认周鹤走远之后，周沐蓁这才敢站直了身体。一直半伏着身子，方才不觉得，一站好了才觉得腰酸腿麻。她没有理会旁边若有所思看着她的人，径直走向了那宝剑所在的地方，伸手拉了拉。果然，剑被死死的嵌在了里面，拽不出来丝毫。
“你爹说不定是找斧子去了，一会儿再回来了该怎么办？”旁边的人这么说着，话中却是带了笑意，一点儿都不担忧的样子。
“要来也是明日来，今日他发疯太久了，被人发现端倪了怎么办。”周沐蓁很无所谓地回答着，还在拽着那把剑玩儿，“好在他平时都不带佩剑，除了身边伺候的小厮，没有人会在意这把剑不见了的。”
“可要我帮忙？”见她实在吃力，白皙的手轻轻拂开她的手，握在了那把剑上。
周沐蓁看着这双手上的骨节突然分明，便知道他是使了力气，连忙按住他，道：“万一真的拔下来了，岂不是暴露了？”她是女子，力气小些；周鹤嘛毕竟是人到中年，又是喝醉了，没有力气也很正常。面前的人年轻力壮还武功高强，真的把剑拿出来了，反倒是尴尬了。她将双手抬起，道：“这竹果然有气节，只可惜要被他砍了。”
“你方才看他舞剑看的那么认真，可有发现什么？”
被这么一问，周沐蓁原本沉下的警惕性忽的又起来了。方才她只顾着看招式，竟是完全忘了身边的是江湖之人，自然是能看出门派端倪的。这么来说，他或许会知道什么？她心里一动，紧接着想到了给她承诺过的莫盛，还是决定把疑问压在心里。
于是，她露出了迷惑的神情，抬头直视着对方的眼睛，道：“我还真没见过父亲舞剑呢。怎么了？”
二人对视着，周沐蓁的眼神从迷惑变得迷茫，倒是让人看不出真假了。红衣男子先挪开了目光，踱回亭子后面，拿起了她那盏早就灭了的灯，道：“回去吧。”
周沐蓁点点头，无言地朝来时的路走着。夜深了，她反倒不敢再重新点灯，怕惊了守夜人。二人静静地走着，都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
红衣男子将她送到了竹林口，只是点点头，便要离开。周沐蓁却是动作极快地伸出右手拽住了他的衣袖，见他回头了，便又松开了手，轻声道：“总得告诉我你叫什么吧。”
那人轻轻笑一下，道：“容浮。”
不知为何，这声音虽然是在孤独寂静之中飘来的，却并不显得突兀。周沐蓁并没有被吓到，很是淡然地回了身。这人的面容有些熟悉，但她一时倒是没有想起来。不过她上下打量了对方一遍，见他那一身样式简单却价值不菲的红衣后，便是记起来了。
这人在寺中出手帮过她和苏落晴，因此她对他没有太多敌意。周沐蓁轻轻点头一笑，道：“阁下为何会在我国公府的林子里？这次也是碰巧路过？”
或许是没想到周沐蓁问的如此直白，那人轻咳了一声，道：“上次路过国公府的时候听闻你在宫中受了伤，这次正好得了空，就顺便来看看。不想你不仅活蹦乱跳地从宫里出来了，还捞了个郡君的名号。”
“那我便当是你在恭喜我了？”周沐蓁没有多追究他的来意，道：“你方才说，这儿是我父亲自个儿掏的腰包？”
修缮院子这些事，都是应该由公中出钱的。卫国公在女眷们之前就知道了皇帝的旨意，因此便提前让刘氏找人来翻修周沐蓁的院子了，理由只说的是闺女从宫里回来，必然是有宫人送的，不能落了面子——当圣旨颁布之后，刘氏想到他当时的话，更是气的牙根都疼。
也正是因为刘氏对修院子的事不怎么上心，卫国公才找了机会，担下了这事。刘氏当时只以为他是想要通过周沐蓁打着太子妃的主意，便没有多干涉。因此，卫国公便趁机吩咐工匠将这竹林里面也悄悄修了修，这一部分的账没有从掌管公中的刘氏手中划，而是他自己掏了钱的。
既然这样，那便是说明卫国公可能会来这儿？但是，这儿离她的院子那么近，他如何就能轻易的进了内院，朝姑娘这儿来？就算是亲生父亲，也不能是肆无忌惮的。何况，他若是朝周沐蓁这儿来了，然后又进了竹林，刘氏的眼线那么多，必然是会禀报上去的。
不得不说，有些事儿就是很邪性。周沐蓁刚这么想着，便听到不远处响起了脚踏在落叶上的沙沙声。周沐蓁连忙回头，却见那红衣的男子也皱了眉头，没想到会有其他人闯进来似的。
晃神也就是一个瞬间，周沐蓁的行动比脑子要快些，连忙吹灭了手中的提着的灯。与此同时，旁边的人一把揽上了她的腰，跃了几步便轻轻地落在了那八角亭靠近竹林深处的一边。也幸好这亭子较高，二人弯腰伏在后面是绝没有问题的。
那人越来越近，周沐蓁也愈加紧张起来。可惜了这儿四周只有光滑挺拔的翠竹，若是能在树上俯视，那或许会安全许多。还好她是拆了头面出来的，发髻上没有会被月亮映出光芒的钗环，衣裳也是家常的，极为低调。
脚步声似是在空地上就停下了，二人不敢贸然露头，只能暂时蹲在亭子后面，竖起耳朵听着来人的动静。过了一会儿，只听空中剑风响起，随即便接着响起踏地的声音，接着扫起脚下的落叶并在飞身旋转之下将其碾成落叶。
身边的人轻轻拍了拍周沐蓁的胳膊，这便是可以朝外看的意思了。周沐蓁微微抬起头，屏住呼吸，隔着亭子看那边舞剑的人。
那人正是卫国公周鹤。他未曾佩冠，也摘下了总系在腰间的暖玉玉佩，一身玄色衣裳在这空地里，似是要与黑夜融为一体。他没有发现到这边有人在看他，只是沉浸在越加凌厉的剑风中。
卫国公府是以武起家，虽然如今渐渐开始往文官的方向发展了，但周鹤会武是一点儿也不值得稀奇的事。只是不知，他为何要在这大晚上的来这儿舞剑？他自己掏钱把这儿修缮的好看了许多，总不能只是因为缺了个练武场吧？
但紧接着，她就觉得有些不对劲了。原本凌厉的、看起来是用来发泄的剑风渐渐柔和了下来，从周鹤将左手的两指轻轻抚在剑尖上开始，这样的剑舞便不仅仅是柔和可以形容的，这明显就是女子的剑舞。这样的舞与只为了美观的柔媚不同，一动一静之间仍是带了风骨。若是女子这样跳，必然有巾帼不让须眉的英姿飒爽之感，但若是男子来舞，便是充满了不和谐的造作之气。
周沐蓁想不到自己的父亲还有这样的一面，因此是瞪大了眼睛看着剑尖划过风中，看着衣袂扫过落叶。几招过后，他又在一招一式中注入了内力，动作便更加连贯。周鹤沉溺于其中，好几次眼睛扫过周沐蓁露了半个脑袋的地方，却没有发现有异样。周沐蓁大着胆子正面看了看他的脸，觉得他神情倒是像喝醉了一般，眼神中迷迷蒙蒙的，没了平常的威严之气。
身边的人已经失了兴趣，或许觉得看这么一个中年男人舞这样女子的剑太过奇怪，便是一屁股坐了下来，盯着周沐蓁的侧影。由于是晚上外出，周沐蓁只是轻轻挽了一个矮髻，衬得整个人都懒散了不少……突然，他见周沐蓁的手握成了拳头，似乎发现了什么奇怪的事情，便也皱着眉起来，重新看着舞剑之人。
这样的招式套路，她倒是觉得有些熟悉。似乎与那日跟她过招的莫盛极像，仔细想想，平姨娘留下的书籍里所讲的，不也是这样风格的招数吗？这便是所谓门派中特有的功夫了？只不过周鹤似乎并没有真正练过他们的武功，因此只是个别招数有些像罢了。不过即使这样，也让周沐蓁感到极为震惊。
这样的话，卫国公不仅是与平姨娘有牵扯了，他知道平姨娘会武的事？那与她身后的势力关系如何？她似乎又朝平姨娘的秘密接近了一大步，但越是这样，谜团就越多。只希望能有一个人出来，给她讲讲十几年前发生过什么。
最后的一招，周鹤将手中的剑狠狠地从空中推进近处的一根竹子之中。剑是被注入了内力的，因此极为凶狠地刺穿了竹子；但这翠竹也是生长了多年的，坚固又高大，即使被刺穿，也只是晃了一晃，却并未被劈开。可以说，这么一来，那把剑便是死死地横卡在了竹筒之中，而竹子依旧挺拔的立着，如同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样，除了镶着宝石的剑把在月光下发出闪亮的光芒。
周鹤看了这样的景象，倒是有些气急败坏了，试了几下，竟是没办法将自己的宝剑□□。他似是彻彻底底发了酒疯，对着那翠竹踢了几下，却又抚着它，道：“果然万物是有灵性啊，连这竹子都随你。”然后又试着抽了抽那宝剑，未果之后，转身离开。
确认周鹤走远之后，周沐蓁这才敢站直了身体。一直半伏着身子，方才不觉得，一站好了才觉得腰酸腿麻。她没有理会旁边若有所思看着她的人，径直走向了那宝剑所在的地方，伸手拉了拉。果然，剑被死死的嵌在了里面，拽不出来丝毫。
“你爹说不定是找斧子去了，一会儿再回来了该怎么办？”旁边的人这么说着，话中却是带了笑意，一点儿都不担忧的样子。
“要来也是明日来，今日他发疯太久了，被人发现端倪了怎么办。”周沐蓁很无所谓地回答着，还在拽着那把剑玩儿，“好在他平时都不带佩剑，除了身边伺候的小厮，没有人会在意这把剑不见了的。”
“可要我帮忙？”见她实在吃力，白皙的手轻轻拂开她的手，握在了那把剑上。
周沐蓁看着这双手上的骨节突然分明，便知道他是使了力气，连忙按住他，道：“万一真的拔下来了，岂不是暴露了？”她是女子，力气小些；周鹤嘛毕竟是人到中年，又是喝醉了，没有力气也很正常。面前的人年轻力壮还武功高强，真的把剑拿出来了，反倒是尴尬了。她将双手抬起，道：“这竹果然有气节，只可惜要被他砍了。”
“你方才看他舞剑看的那么认真，可有发现什么？”
被这么一问，周沐蓁原本沉下的警惕性忽的又起来了。方才她只顾着看招式，竟是完全忘了身边的是江湖之人，自然是能看出门派端倪的。这么来说，他或许会知道什么？她心里一动，紧接着想到了给她承诺过的莫盛，还是决定把疑问压在心里。
于是，她露出了迷惑的神情，抬头直视着对方的眼睛，道：“我还真没见过父亲舞剑呢。怎么了？”
二人对视着，周沐蓁的眼神从迷惑变得迷茫，倒是让人看不出真假了。红衣男子先挪开了目光，踱回亭子后面，拿起了她那盏早就灭了的灯，道：“回去吧。”
周沐蓁点点头，无言地朝来时的路走着。夜深了，她反倒不敢再重新点灯，怕惊了守夜人。二人静静地走着，都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
红衣男子将她送到了竹林口，只是点点头，便要离开。周沐蓁却是动作极快地伸出右手拽住了他的衣袖，见他回头了，便又松开了手，轻声道：“总得告诉我你叫什么吧。”
那人轻轻笑一下，道：“容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