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我们曾经走过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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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喂,这是什么地方?”

    “既然是约会,我应该也有权利决定去哪里吧?”

    “人们通常都会去电影院、咖啡馆这种地方约会吧?从来没见过有人把约会地点安排在这种地方应该怎么说,居民区?”

    (声音超冷漠)“总会有第一次的。”

    “啊!我明白了这里是你家!”(声音超夸张)“不好吧,我们才第二次约会诶,你就把我带去见伯父伯母。倒不是说我不想见,不过什么都没有准备,有点不好意思呢”

    “拜托你不要自作多情了。我家不住这里。”

    “哦”(明显轻松下来)“既然不是你家,我们来这儿做什么?”

    (犹豫了片刻)“莹莹住在这里。”

    “莹莹?!不会吧,半小时前才说要和她断交,现在却又找到她住的地方来。所以我说女人麻烦,你们的心思还真是阴晴不定、超难捉摸呢!”

    “我没说要找她。”

    “那你来这里是要找谁?”

    “”逐渐弥漫开来的沉默取代了一路上吵吵闹闹的对白。

    多云间晴。

    太阳在丝丝缕缕的云层后缓慢移动着。

    这个社区在午后的阳光下显得分外静谧。在一排排巴洛克风格的灰绿色建筑上,不时有玻璃的反光闪过。穿过楼房的小径两旁是经过精心修剪的草坪,原本细瘦的树苗在几年之后长大了,冠盖如云地在草地上投下一片又一片的阴影。

    到处是时间留下的痕迹。

    还记得莹莹家刚搬进这个高档小区,莹莹兴高采烈地拉着她来参观时的情形。时隔几年,如今这里的草更绿了,树也更高了,而原本楼房建筑外立面上鲜艳的绿色也渐渐变成了颇有格调的浅灰绿色。

    停下脚步,抬头看去。视线触目所及的,是高楼上某家人家的阳台。

    在这一户的阳台水泥墙面上,与众不同地涂上了斑斓的色彩:红色、明黄色、天蓝色、橙色再加上原有的淡绿色,这片墙面在阳光下就如同是一幅抽象派的油画。

    “咦?”顺着她的目光,死鸡显然也发现了这个特殊的阳台“这家人家的脑子是不是坏掉了啊?”

    虽然始终都无视身边这个煞风景的家伙的存在,可是,季昱成的话还是钻入脑海,在不知不觉间触动了藏在记忆深处的某一根弦。

    “这家人家是不是有病?”

    “啊!有病?!你知不知道?费烈的老爸费老大是国际上都有名的抽象派画家、他老妈是着名的雕塑家,在幼儿园的时候,费烈就得了全国性的绘画奖”

    费烈。

    这不是她第一次听到费烈的大名。可是,却是她第一次真正开始留意到这个家伙的存在。于是,在一个无聊的玩笑后,一次偶然的邂逅中,再加上一场冥冥中仿佛天意弄人的同桌缘分故事,就这样展开了。

    可是

    真的有故事吗?

    在她和费烈之间,真的存在过过往,存在过剧情,存在过波澜壮阔、刻骨铭心的曲折爱情吗?

    即使直到现在,直到故事即将结束的时候,她也还是不明白,在她和费烈之间曾经有过的,究竟是什么。这种始终在心底缓缓流淌的感觉,这种若隐若现却不离不弃的情感,这种若有所悟却又恍然若失的矛盾心情,到底是什么?!

    “嗨!”

    一只手在她的面前挥舞着。

    “姐姐,你带我来不是为了在这儿发呆的吧?”

    康宛泠的目光从那片色彩鲜艳的阳台移向了死鸡身上,与此同时,思绪也由往事回到了现实。

    现实是:

    虽然环境没变,虽然景色没变,可是,五年之后的今天,她却和自己最要好的死党绝交了,而曾经的那个可恶的家伙,那个木头人同桌,那个画了一朵黄色郁金香来拒绝她的男生

    “费烈要结婚了。”

    要、结、婚、了。

    康宛泠猛然咬住了嘴唇。

    尽管早在半个小时之前就已经听到了这个消息,可是,就像是被锋利的刀片闪电般划过的伤口一样,疼痛直到此刻才姗姗来迟。

    虽然来得迟,却并不代表来得不猛烈。

    这种让人几乎连气都喘不过来的痛,这种如同在心里裂开了一个永远也合不拢的伤口的感觉,让她忽然想要去伤害别人,伤害离自己最近的那个家伙——会不会让别人受伤,自己的伤势会轻一点?会不会,看别人疼痛,自己的痛苦也会缓一些?

    “知道这里是什么地方吗?”她缓缓开口。奇怪的是,她竟然知道该怎样去伤害他“费烈曾经住在这里。他家很好找,彩色阳台的那家就是。”

    微笑从季昱成的脸上消失了。他抬头看看阳台,再回过头来看她。

    “哦?是吗?”

    “他的确很有才华不是吗?只不过随便涂了一下鸦,这个阳台就变成了一件艺术作品。即使搬家了,接着住进来的业主也不舍得毁掉这件杰作。能够变废为宝——这才叫艺术家,不是吗?”

    “不错。”季昱成冷冷地说道“不过,你想要说什么?”

    “莹莹的家就住在费烈家的对面。就是因为她在我面前不断唠叨费烈这里好、那里好,所以,我就不服气地想要捉弄一下他。没想到”她转过身,沿着来时的路走向小区大门。某种冰冷又麻木的感觉让她觉得如同有了第二个自己一样——这个新的自己冷漠可恶得就像是童话故事里的巫婆。“他太聪明了,一眼就看出我们的计划,不但不上当,还把我们嘲笑了一通——这,也许应该算是我和他的第一次交锋吧。”

    季昱成眯起了眼睛。

    “你觉得我会对这些感兴趣吗?”

    她不为所动地继续向前走。

    “我们正式认识是在学校里。你知道的,就像海边里一样,老师安排他和我同桌。”她停下脚步,转头看他“陪我去另一个地方,好吗?”

    戛纳影帝演绎现实版白马王子与灰姑娘恋情。

    简单的白色木质工作桌上,最新一期的超级娱乐杂志摊开在头版的“话题人物”栏目页面上。

    “费烈。”

    一个略带克制的声音响起。

    “我们再试一次好不好?”孟黎娜握住费烈的右手,试着继续刚才的复健运动“我知道你心情不好,但是,我们绝对不能放弃啊!”费烈把手抽了出来。

    “放不放弃是我的事情,”他漠然地看向窗外“跟你应该没什么关系吧?”

    孟黎娜的脸庞在黑色公主领上装的衬托下,显得越发苍白。

    “怎么跟我没关系?”她反问“几个礼拜之后,我们就要结婚了。你应该知道婚姻是怎么回事吧?执子之手,与子偕老。既然要握着手一起走过人生,我希望,我握的那只手是健康有力的。”

    “如果嫌我的手没用的话,”他头也不回地说道“你完全可以选择去握别人的手。”

    “我偏不!”孟黎娜抬起下巴“你想毁婚吗?没那么容易。可能是我以前表现得太温柔随和了,所以很多话都没跟你说明白。事实上,我也有我的做人原则。我的原则是,有债必还——如果是我欠了债,那么我倾家荡产也会偿还;可是,”她冷冷一笑“若是有人欠了我的,想要逃债也没那么容易。”

    欠债。

    费烈绷紧了下颌。正如孟黎娜所说的,这是她第一次把话说得这么明白。

    “如果我想用另外一种方式还债呢?”

    “那么,”孟黎娜高傲地向后靠在了椅背上,随手拿起了桌上的超级娱乐“身为债权人,我也有权利拒绝任何别的还债方式!”

    怒火开始在费烈眼中燃烧。

    “你不觉得用这样的手段来把两个人绑在一起,很可悲吗?”

    “可悲?!”孟黎娜倏的站了起来“我告诉你什么才是真正的可悲!真正的可悲是,你为一个人付出了那么多,而他甚至却连正眼都不曾看过你;真正的可悲是,你爱上的只是一具躯壳,无论你有多努力,都敌不过他心中另外那个人的影子在内心深处始终那么在乎的人,却怎样都得不到”她的声音哽咽着低了下来“这才是真正的可悲,不是吗?!”

    紧闭的画室门外,两家“未来亲家”正在高声谈笑。相比此刻画室内死一般的寂静,楼下客厅里的气氛显然热闹欢快多了。

    “孟黎娜已经收到了赛尔齐艺术学院的入学通知书。”如此嘹亮而又如此得意的嗓门当仁不让地只属于孟卉勇。

    “真的啊?”这是老妈温柔的附和声“太好了!”

    紧接着,是老爸低沉的声音。

    “这样的话,等把婚事忙完,这两个孩子就能一起去法国读书了”

    孟黎娜深吸了一口气,让自己冷静下来。

    “话又说回来了,”她再度坐了下来,把手中的杂志扔回桌上“有时候,我觉得你也挺可悲的。”

    费烈的视线落在无巧不巧正扔在他面前的杂志上。杂志的封面照片中,康宛泠正回首而望——她的眼眸清澈明净,眼神含笑闪亮那是曾被他无数次画在画布上的眼睛,可是,这双眼睛凝望的那个人却不是他

    他不知道孟黎娜的话是不是所谓的压在骆驼身上的最后一根稻草,他只知道,下一秒,他的大脑就陷于一片空白之中。

    而当狂怒渐渐褪去,视线也逐渐清晰起来之后,触目所及的,是工作台上的满桌狼籍:素描本被撕碎,画笔扔了一地,颜料盒也打翻了。

    红色、黄色、蓝色的水粉颜料在桌上四处蔓延,最后,在那本超级娱乐封面人物的脸上,染上了重重的色彩。

    “市立格安高级中学”

    米色花岗岩墙面上,黄色的铜制铭牌在夕阳的余晖下闪光。

    微风拂过,道路两旁的香樟树落叶缤纷。在一阵下课铃声后,穿着藏青色外套和白衬衣的学生们三五成群地从教学楼内涌出,踏着落叶,向学校的大门这边走来。

    她也曾穿过这样的校服,她也曾像这样踩着下课铃声有说有笑地奔出教室的大门;而眼前的这条林荫大道,更是她曾经无数次走过的地方

    “原来,这就是你的母校。”

    季昱成在她身边淡淡说道。尽管已经戴上了墨镜,然而他懒散地把双手插进裤袋的高大身影还是吸引了每个从他们身边走过的女生的目光。

    视线在某个穿着短裙的女生背影上逗留了片刻之后,他回过头来。“学校虽然不怎么样,”他冷冷地评论着“校服倒还不难看。”

    臭男人。

    康宛泠举步向校园内走去,死鸡施施然跟在她的身边。

    即使不去抬头看他,她也知道,那家伙一定臭着一张脸。自从得知她带他去的小区曾经是费烈住的地方之后,他的脾气就开始变得越来越大,好心情也不复存在。当然,她才没那个心情去管他的情绪是高还是低。如果和她在一起不开心,他大可以走开滚得越远越好!

    有一群低年级的小女生在他们身边徘徊不去。终于,在众人的推推搡搡下,一个穿着条纹长袜,脑门上别着草莓别针的胖女孩涨红了脸鼓足勇气冲着死鸡迎了上来。

    “请问”女孩磨磨蹭蹭地说道,低头看着自己内八字的双腿“请问,你是不是季昱成?”

    “不是。”死鸡视若无睹地从她的身边绕了过去。

    愣了片刻之后,草莓女生的视线依依不舍地从季昱成的背影转移到了康宛泠的身上。

    “那”她又挡在了康宛泠的面前“请问,你是不是康宛泠?”

    冷。

    康宛泠的眉毛抖了两下。

    “这个字读ling,不是li!”自己的名字被人读错也不是一次两次了,如果是在平时,她或许会若无其事的走掉,可是今天“拜托你多花点心思在语文课上好不好?!这么简单的字都会认错,我以学姐的身份警告你,以你这种水准,能不能够毕业也许都成问题”

    还没等她怒吼完,一只大手从背后伸了过来,一把拎住她的衣领,把她拽出了这片是非之地。

    “放手啦!”她拼命挣扎,把冒烟的枪口转向身后“你以为我是一袋大米吗?你这只死鸡、臭猪、王八蛋”

    “如果你不想看见你的脏话出现在明天娱乐杂志的头版头条的话,”耳边,一个冷静的声音淡淡响起“我奉劝你现在最好安静一点。”

    她立刻收声,却挣扎得更用力了。

    “忘了提醒你了。”死鸡讥讽地接着说道“除了同声录音外,你刚才也看见了,高相素照相机也是狗仔们的标准配置。”

    她的手软绵绵地垂了下来。虽然怒火正旺,但还不至于会烧昏头到连自己的形象都不顾了。

    可是这样像垃圾袋一样被人拖来拖去的形象,也实在高贵不到哪里去啊!

    康宛泠用力再次试着拍开脖子后的那只手,然而还没等拍到他,季昱成却已经松了手。

    “喂!”她好不容易站稳身子“你以后要是再敢对我动手动脚,我就”

    他淡淡地打断了她。

    “接下来,你是想带我来这里吗?”

    “什么?”

    他沿着操场漫步走开。穿着名家设计的绝版波鞋的双脚踏过路边的水泥地,踩过操场上的煤渣,一路来到了点缀着零星小草的沙地上。

    夕阳的余晖透过梧桐树叶,斑斑驳驳地照射在单双杠浅咖啡色的原木和光滑的不锈钢柱子上。

    在单杠上轻松地做了一个引体向上之后,季昱成拍了拍手,转过身来。

    “这里果然和你剧本上写的一样。老掉牙的学校,老掉牙的单双杠,还有老掉牙的恋爱故事。”他充满舞台腔地对着想象中的人物伸手“拍挡?哈!真是笑死人了,”虽然说到了笑,可是,他的唇边却不见丝毫笑意“没想到,这么老土的情节居然会真的发生。”

    他可以嘲笑她,可以嘲笑她的剧本,可是,她绝对不允许他嘲笑她生命中如此重要的过去!

    “你去死吧!”

    她想也不想地抓起一把沙子就向他扔去。

    她没扔到他。

    那把黄沙在半途就被风吹散。淅淅沥沥的沙子落在了他的鞋子和周围的草地上。

    他低头默然不语地看着脚上的沙子,接着抬起头。

    阳光照在他的脸上,却不能为他苍白的脸色染上一丝红晕。

    “你就那么希望我死吗,姐姐?”他淡淡问道,没有正眼看她“你知道我今天为什么会陪你过来吗?那是因为只要是你的愿望我都会想办法替你满足。哪怕是死”他微微一笑“或许,这个心愿我也可以帮你达成哦!”一阵热潮忽然涌上眼眶,心脏也在瞬间的酸楚中收紧。

    是后悔。她对自己说,只有后悔才会让人这么难过。

    “对不起”她喃喃说道。

    她不该那么孩子气地用沙子扔他,也不应该这样的伤害他。死鸡除了嘴巴臭一点之外,从来没有真的伤害过她,相反,他出演她的剧本,帮她去美国,替她打架如果说,无论开心也好,伤心也罢,有谁一直都默默地陪在她身边的话,那也只有死鸡

    泪水忽然夺眶而出。

    “对不起!”她想要擦去泪水,可是不知道为什么,眼泪却越擦越多“对不起对不起”

    她知道自己好傻,除了“对不起”这三个字外,就再也说不出别的了。可是除了对不起之外,此刻的她,还有别的可说吗?!

    “如果道歉有用的话,还要警察做什么?”

    “什什么?”

    季昱成从单杠柱子上直起身,走到她的面前。

    “我是说,”他低下头,为她轻轻擦去脸上的泪水“其实你永远也不用对我说对不起。所有的一切都是我自找的。”

    她困惑地皱起眉。

    “我不明白。”

    他低头凝望着她。那双漂亮的浅褐色眼眸里有她读不懂的表情。

    “你不用明白。”片刻之后他说道,放开她,转身走开“好了,这个传说中的单双杠算是朝拜过了。”他再度恢复了冷嘲热讽的语气“我们去下一个地方吧。”

    看着他一边走开一边低头踢着脚下的黄沙,她忽然有种感觉。这种感觉就好像自己少看了一条重要信息,漏听了一句关键对白,又或者,就好像是和某个一直在寻找的人擦身而过了一样。

    “走啦,”死鸡在远处催促着“我们去把你想要去的地方都去一遍吧。”他的声音随着他渐渐走远而模糊不清“这样一来,你们曾经走过的地方,也就能成为我们曾经走过的地方了”

    起风了。

    她愣愣地站在傍晚空旷无人的中学操场上,任晚风吹乱自己的长发。

    她究竟错过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