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推荐阅读:我的帝国无双明天下最后的超级战士铁骨铸钢魂权谋天下:姑姑太撩人特种兵之军人荣耀张雯小龙雯雯错误的邂逅重生之绝世弃少程璟然赵苏禾

一秒记住【笔趣阁 www.biquge234.com】,精彩小说无弹窗免费阅读!

    蔚云想见上官君骅,钟清流也由着她单独前去南极殿,不加阻挠。

    他存心做个人情,让蔚云知道自己的宽大。他不嫉妒吗?那才有鬼,不过他很清楚这两人是搞不出什么花样的,上官小子没那个胆,小姑娘没那个脸。

    他倒很讶异蔚云竟然还有颜面敢去南极殿。他本想跟去验收一下上官君骅落魄失意的醉样,狠狠打击上官一番,但看在蔚云的份上,不想再破坏她对自己的印象而作罢。

    蔚云则是用尽了全身每一寸的意志力,粉饰过脸色的异样,方有勇气踏入南极殿。

    她顺了顺发丝,吸口气,这才提手敲门。

    开门的是侍从骆庞。

    ‘姑娘要见我家公子吗?公子昨晚喝醉了,还没醒来呢!’昨晚斯文的公子发酒疯,令他大开眼界。说给上官家的人听,不会有人相信的。

    ‘喝醉了?’蔚云从门缝瞧见上官君骅以一种极不雅的姿势趴在床上,严重破坏他翩翩美男子的形象。‘你怎么不阻止他呢?’语气微有责怪之意。

    ‘阻止不了啊!鲍子昨晚像是疯了一样,不要命的喝,不给他喝还动手打人呢!’还不都是你害的,红颜祸水!骆庞只敢在肚里咕哝。

    两人的声音很轻,仍然惊动了睡梦中的上官君骅。

    ‘是谁啊?’他迷迷糊糊的,还在半梦半醒之间。

    蔚云听到他的声吾,心头微微一震。第一句该说什么?她紧张了起来。

    ‘是云儿姑娘。’骆庞回道。

    上官君骅的醉意在电光石火间消逝无踪。‘云儿姑娘?’这个名字唤回他神游九重天之外的意志。现在是白天?己经过了一个晚上?那她那她可还好?

    ‘公子可还好?’蔚云神色平常地出现在他面前,看不出昨晚发生过什么。

    ‘头稍微有点痛而已。’岂只稍微,简直痛毙了!不过他没空关心自己的头,‘君骅丑态毕露,让云儿姑娘见笑了。’又是一副温文尔雅的模样,内心却是疾风骤雨。

    ‘不会。你有什么丑?你这要算丑态,天下千万凡夫俗子大概都不必活了!’蔚云故作轻松道。

    是啊!他那副醉酒刚醒的憔悴神色加上他柔和的气质,不但没有糜烂的颓废的气味,反而独具忧郁俊秀的美感,更令人爱煞。为什么事到如今他还是处处让她神魂颠倒?她已经没有了爱他的资格,连暗恋他都配不上,上天啊!别再让她发掘他的美好吧!蔚云凄然暗想。

    ‘等会我弄点葯给你,你再好好休息一会。’她淡淡笑道。

    ‘求之不得!’上官君晔心思不在葯上也不在脑袋上,全专注在眼前人儿身上,‘你也还好吧?’他压抑不住必怀与同情,忧心问道。

    骆庞见主人示意,退出了南极殿。

    ‘嗯?我又没喝酒,当然好了。’蔚云露出她天字一号的迷糊表清,像是诧异他奇怪的问话,心却紧紧缩着。

    ‘昨晚’他嗫嚅道:‘钟清流可有对你’这是他迫不及待想知道的,挥走了骆庞,却怎么也问不出口,只是红了俊睑,吞吞吐吐。

    ‘什么?钟公子会对我怎样?’蔚云瞪大眼,佯做无知。她没有脸承认发生过那件事,打算装傻到底。浑身抹也抹不去的污秽感在面对出类拔萃的上官君骅时,更凸显了她的自卑。

    ‘没有吗?’上官碧骅很难相信,因为钟清流怎么看都不是个善男信女,‘难道是我白担心了?’

    ‘上官公子醉昏了吧?我昨晚好好的睡在执拂殿,钟公子会对我怎样?’越描越黑。蔚云无邪地笑,心却在淌血。

    ‘真的?’上官君骅强笑,‘没事就好,想必钟公子也已同意放我们走了吧?’他还是不信她什么事也没有。明明她笑的比哭还难看,还令人心疼。

    ‘呃是啊。不过钟公子认为相逢自是有缘,所以想邀我们去洞庭一趟,上官公子不会介意吧?’蔚云瞎扯着。得快些想办法让钟清流放了他,否则她的谎言便要拆穿了。她流着冷汗想。

    ‘不介意。看来我得找机会去谢谢他的“殷勤款待”你说是吗?’他认真的眼神看得她心虚。

    ‘这个自然。’蔚云自光不自在的浮移,‘上官公子昨晚喝那么多酒,应该好好休意一下,云儿这就告退,不打搅了。’她微微一福,强做镇定地朝他笑笑,在即将哭出声前离开了南极殿。

    上官君骅心疼她拙劣而不自然的表情下隐隐流露出的哀伤。拆穿她又能怎样?不过是撕毁了她的自尊,更进一步加深她的伤口罢了。不过一夕不见,褪了色的笑容,变了样的美眸,强烈揪扯他的心,曾经面对她时是避之唯恐不及,如今却想好好呵护守候她,抚慰她的创伤;这前后迥异的转变,只能归咎于同情吧!

    他兀自朝着她消失的方向,依依不舍的凝着许久。

    ‘看也没用。’一个巨大的身躯切断了他遥望的视线,‘她已经是我的人了。’

    没跟着她来见上官君骅,只因为不想让她见到自己更丑恶的一面,并不代表想放了这个碍事的情敌。钟清流挑在蔚云前脚才离开时,踏进敌阵,不放过给情敌下马威的机会。

    ‘你这个丧心病狂的杂碎!’上官君骅怒吼。温文的外表颇不搭他此刻的神情。

    ‘哈哈哈!随你怎么说,反正最终的嬴家是我,你再怎么骂也没用。生米既已煮成熟饭,还下了肚,吐也吐不出来,你就认了吧!’钟清流哈哈笑着,心情好极了。

    ‘你究竟有没有血肉?这么纯真的姑娘,你忍心用如此卑劣的手段欺负她?’上官君骅沉痛而深切道。

    他的话正中钟清流痛处。‘我会好好待她、宠她一辈子,不劳你这外人费心。’虽然他并无下手,但所造成的伤害与真正下手何异?这样的手段大过恶劣,他早已有了悔意,只是还轮不到上官君骅来数落。

    ‘这是她心甘情愿的吗?你有何权力替她决定未来?’上官君骅质疑道。他根本不认为这个男人能给她什么幸福。

    ‘就凭她如今已是我的人,就算初始不是心甘情愿,这辈子也只能跟着我;我既愿负责到底,不怕等不到她顺从的一天。’钟清流面对情敌的质疑,不愿示弱。

    上官君骅面对他坚毅不容质疑的回视,心里斟酌着。‘云儿姑娘并不适合接触世间丑恶,你置身于浑沌江湖中,又何必强留她在身边?’此人心术不正,若是他改邪归正,论人才倒不失为一出色人选。可惜,这雄霸洞庭的一世枭雄,恐怕很难为了一个小姑娘从此金盆洗手。

    ‘我不会让她接触这些丑恶,她更不会受到一丝委屈;她会得到我的专笼,快乐的过一辈子。’钟清流像是在说服他,又像在对自己起誓。上官君骅出自肺腑真诚的关心,竟令钟清流有些微的感动,语气也跟着不再那么强硬。

    ‘能做到最好,她的未来已系于你手,无人有置喙余地,还望你这些话是真心的。’上官君骅语气已经松动,有承认他们关系之意。他疲惫地面到现实:再怎么同情,他也不能插手她的未来;她的未来,很明显将由眼前男人来决定。

    ‘当然。既然上官兄已有此觉悟,日后,还请与云儿保持适当距离,趁早断了对她的念头。’得到情敌的让步,钟清流更进一步要他让步到底。

    ‘在下对云儿姑娘从未有过遐想,钟公子请别妄断。’又来了,他真的只是同情她而已,钟清流未免醋劲大了些。上官君骅皱眉。

    ‘是吗?’这小子难道迟钝到这个地步?明明云儿爱的是他呢!钟清流妒恨不已,耍手段而起的心虚又瞬间消失。

    上官君骅一副理所当然的表情。

    盯着他无畏的眼神,钟清流放松道:‘好吧,希望如此,你最好不要动歪脑筋,否则对你和她都不利。’他刻意不说‘你们’,不想将他们俩扯在一起。为了蔚云,不能立即一刀毙了上官君骅已经很难受了,要是上官小子敢不识相,乱动歪脑筋,就别怪他心狠手辣。

    上官君骅并不回他话。他无奈地、无力地、无言地与钟清流交换过眼神,达成了男人的协议。只是,谁也没想过去问问蔚云:她的未来要交给谁决定?

    霸道的钟清流与温吞的上官君骅都犯了同样的毛病。

    自此,钟清流开始一路上宠着蔚云。明着宠,暗里宠,当着众人的面,尤其是上官君骅的面宠,背着众人还是宠。拥过纽数女人,尝尽世间朱唇,能掳获他的竟然是株初蕊嫩叶,连他自己都怀疑,一个小丫环值得他这么一头栽进去吗?

    想归想,宠还是照宠。他放下了霸主的身段,开始讨好蔚云,她要什么就给什么,只差没把天上月亮摘下来。他不曾对她需索她的身子,不曾疾言厉色的对她说话,像是双手捧着自己的心送到她的面前,只求她看一眼。只是蔚云的心早在几百年前就掏空了,送给那个身在南极殿,距离也像南极星那么遥远的男人。

    ‘你什么时候放他?’

    钟清流对她百依百顺,唯独听到这句话便面色铁青。

    ‘当你的心属于我的那天。’

    如果钟清流能读人心,当知道这天永远不会来临。不过蔚云那敢说,说了上官君骅便永无脱逃之日。

    旅途很漫长,对蔚云来说没什么差别。她早就感受不到日子长短有何异同,生命的意义也早已随那夜而去;寄附在她污秽躯壳中的是已疲惫不堪的灵魂,只等她最后心愿一了,便要抛下一切,脱离这污秽的身体,永远歇息。

    她的最后心愿,就是看到上官君骅逃离险境。

    上官君骅永远不会知道她的这个心愿,就算知道也来不及了,她已在黄泉路上。

    应着蔚云的要求,钟清流答应行经金陵时,暂时下船歇息一会。

    他们坐了十几天船,没再踏上过土地一步。除了补充粮食用品时,船会暂停各个渡口,这十几天他们一行人全在船上渡过。

    蔚云相当不习惯。纵然她是江南人,出门以舟楫代步应是常事,但她是大户人家的闺阁千金,出门机会并不多;十几天下来摇摇晃晃的日子,让她头昏脑胀,早想找机会下船歇歇。钟清流听着美人儿抱怨,忙不迭同意。

    其实,蔚云也是别有用心。她希望越晚到达洞庭越好,路上停留越久,就越能找机会让上官君骅脱逃,要想脱逃,当然得踏在土地上进行;于是她嚷着要去看看金陵名胜,只盼行经金陵时,有这个机会。

    金陵是六朝之都,美景古迹,不可胜数,她这个借口可是冠冕堂皇。

    ‘我们能待在金陵多久呢?’蔚云关心能助上官君骅跑路的机会有多少。

    ‘你要是喜欢的话,五天如何?’对钟清流来说,停在陆地上五天是很长的时间了。

    ‘好吧!’蔚云淡淡道。五天根本不够观光,脱逃的机会也太少,不过过于坚持只怕引他疑心。‘上官公子会跟我们一道去吗?’她故做不经意问道。

    钟清流眉头一绞,拂过一丝不悦之色,瞬间又恢复平静,‘他留在船上就可以了。’护花使者只要一个就够了,上官君骅闪边凉快去吧!

    ‘你不怕留他在船上他会逃走?’蔚云扬眉。

    虽然留他在船上也会有人看着地,但钟清流想想还是不能置情敌于视线未及之处,就这样,蔚云的奸计得逞,上官君骅有幸跟着他们上了岸。

    ‘云儿,要不要雇顶轿子?’钟清流心疼她体弱,不愿她徒步,扶着她问道。

    ‘不用啦!脚踏实地的感觉才好!谢谢你。’蔚云朝他灿烂笑笑,悄悄躲开他碰触的手。

    这十几天来,她虚以委蛇,从刚开始的坚决排拒,到现在态度渐渐缓和,钟清流相信,她接纳他不过是迟早的事。

    蔚云为博得他的信任,在没有钟清流的陪同下,绝不主动走近上官君骅。至于钟清流的示好,她也选择性的接受,没有太过或不及,表现出一副渐受感动的模样。就连上官君骅也几乎相信,她快要接受钟清流了。

    未经人事的少女一经打击,如同没有防疫力的人体,遇病原即招架无力,纵使日后勉强痊愈,体质已是大不如前。蔚云在深受重创之后,万念俱灰之际,戴上了温柔的假面具,从不自然的敷衍到几可乱真的顺从,内心不复以往的纯真无邪,纵然钟清流是个老江湖,也被她那忧郁而楚楚可怜的样子蒙骗过去,戒心渐减。

    其实,如果钟清流不是那么爱她,就可以看出她的顺从全是假装。

    ‘那么饿不饿?渴不渴?要不要吃点东西?’钟清流轻柔道。

    ‘还好啦!不必刻意上馆子,途中经过再说吧!’

    上官君骅看着他们柔情蜜意,旁若无人的样子,竟有点怅然若失。这十几天来他没见过她几面,心里一直惦念着她。他想知道她现在怎样了?过的好不好?日后有何打算?将何去何从?连串疑问见了她后却问不出口。

    蔚云一身银白,仍做少女打扮,长发发尾随风扬起微微波浪,柳腰细弱,面色苍白,顺从的偎在钟清流身旁,无视渡口行人侧目,也不顾上官君骅的注视。

    反正她已失去了一切,别人会怎么看扁她也是不痛不痒,演戏要紧,就让上官君骅去误会吧!

    ‘云儿姑娘,不知近来可好?’上官君骅礼貌性地打个招呼。蔚云对钟清流温柔的模样,让他觉得自己十足是个外人。

    钟清流瞪了他一眼,怪他抢走蔚云的注意。上官小子又是一副斯文俊雅到该死的样子,令他深受威胁。

    ‘很好啊。上官公子呢?连着这么多天赶路,坐了这么久的船,趁此好好歇息吧!’蔚云微笑。这么多天来第一回听到他的声音,狂喜被她硬压了下来。

    ‘你才该好好歇息,瞧你脸色白成这样,我要把你养的健康红润,替我生几个白胖小子。’钟清流在情敌面前炫耀他们的关系。上官君骅像是盘踞他俩之间的毒蛇,总有一天他要斩草除根。

    蔚云心中作呕。要是怀了他约孩子,她会马上自戕,还好这些天他没再碰她,她也确定那晚没留下后遗症她没怀孕。

    她已从纯洁无邪的无知少女,蜕变成稍具心机,并懂得算计的女人了。

    这样露骨的情话传进上官君骅耳里,竟在怅然若失之余,心中还隐隐作痛。这十几天他们的进展有这么快?难道他们之间就此成了定数?亲眼所见,竟有些难以释怀。

    就连随行十名侍从,也对主人近日疼宠蔚云的行径感到咋舌,这个小姑娘在短短几天内就让主人神魂颠倒,从无前例可循,难保将来不会进驻钟家成为当家主母。日后他们可得小心对待了。

    迁就蔚云不怎度快的脚程,他们缓慢行进。蔚云吸着泥土的芬芳,沐浴在微暖的初春阳光下,享受踏在土地上的喜悦,暂时忘掉了身上背负的污秽包袱。

    泊船十几天,蔚云刻意挑选离河面最远的钟山做为第一个游览据点。她直嚷着要登上山顶,说要看看峰巅是否真的闪着紫金色光芒,与它紫金山的别名相符;对山,钟清流兴致缺缺,人说‘仁者乐山,智者乐水’,他钟清流是智者加上自幼生长于洞庭,自然是爱水的多。不过既然有座山跟他姓钟,蔚云又挑上它,那就勉为其难吧!原本他想先去玄武、莫愁湖哩!

    上官君骅没心思游山玩水,不过既没他说话的余地,他的一颗心又悬在蔚云身上,便毫无异议跟着他们走。

    钟山东麓,大小庙宇掩映于苍松翠柏之间,曲径通幽,鸟语花香,遗世而独立。蔚云爱恋地享受这离尘的洁净环境,彷佛可以藉此洗去身上污秽的印记;上官君骅也跟着感染了清净澄明的气氛,缓缓吸着清幽的空气;唯独钟清流有些索然乏味的看着四周。做惯闹市中的名利客,要他做个清闲人是很困难的。

    四周宁静了许久。

    ‘云儿,今晚要住在山下城里客店,还是回到乐水居上,明早再来?’钟清流打破寂静。

    ‘住城中好了。’能远离乐水居时,蔚云绝不靠近。

    ‘不管怎样,现在就该下山了,否则晚了路不好走。’

    钟清流话还没说完,阿仓气喘吁吁冲上山,直奔钟清流。

    阿仓原本留在山下候着。钟清流带了九名随从跟着监视上官君骅和蔚云,不过对于手无缚鸡之力的两人来说,九人盯着稍嫌多余。

    阿仓神色怪异的靠近钟清流后,不知在他耳边嘀咕了什么,竟令钟清流神色大变。

    他先看了看蔚云,又看了看上官君骅,神色凝重地像是下定决心般,决定先下山离去。

    他交代九个随从好好‘照顾’两人,护送他们去客店,便急急离开了。下决定之匆促与离开之速度,让两人暗自琢磨是否发生了大事。

    钟清流不在,机会来工!

    蔚云兴奋地看着上官君骅,又瞄了瞄跟随的九人,内心正在天人交战。九人!唉!滴水不漏的警戒。她又泄了气。

    被那九人紧紧跟着,跟下了山,跟进了客店里。蔚云与上官君骅的一举一动全在他们眼里,怎么动怎么不舒服,想和对方说几句话,又怕被他们听到内容,蔚云火了!

    ‘本姑娘要吃饭了,你们一群下人最好离本姑娘远点,这么紧盯着我,谁吃的下?这顿饭我要是没吃好,你们知道会有什么后果吧?’蔚云佯怒道。

    上官君骅愣住。她怎变的这么爱作威作福?

    九人一听,面面相觑。要是这位当宠的姑娘出了点事,钟公子会把他们丢进长江喂鱼。九人识相地退出三丈,分坐左右两桌。

    上官君骅见他们马上保持距离,才知道蔚云是故意的。‘许久未见,云儿姑娘无恙否?’总算能好好说句话了,他凝着她的美眸,忽视桌上美食。

    ‘无恙!无恙!吃的饱,睡的好,餐餐饭后打嗝,夜夜梦里打呼,你说好不好?’天知道,她食不知味,夜无好眼。

    ‘如此甚好。看来钟公子待姑娘不薄,君骅可以安心了。’上官君骅苦笑道。筷子拿在手上,漫无目的的挟,挟的不知是什么菜。

    ‘钟公子似乎对你不怎么好,你看起来挺苍白的,是不是他虐待你,一天少给你一顿饭?’蔚云玩笑道。除了苍白,还有忧郁,他的改变令蔚云心一紧。

    ‘是君骅念家,非关钟公子事。’其实是为她。她看起来也有点憔悴,真的过的好吗?上官君骅暗忖。

    ‘咱们相识一场,我尽量帮你,只求你离开之后,帮我带个口信回家。可以吗?’他依然俊秀如音,但不知何故忧愁?

    ‘自然。不知要带什么样的口信?’

    ‘说我已在金陵出冢,请父兄别再挂念,也别找我。’蔚云稍顿了顿,面有难色的续道:‘而且,请千万不要提到我和钟清流的事,好吗?’

    让他误以为她跟了钟清流就够了,不能让家人担心。蔚云知道其实上官君骅应该清楚那晚的事。但只是不挑明,她才有脸继续坐在这和他同桌吃饭。

    ‘姑娘要出家?’上官君骅惊问。

    ‘当然不。只是让家人别来找我的籍口。’蔚云坦白道。

    ‘那姑娘日后有何打算?’上官君骅拿着筷子的手微抖。她跟了钟清流本是意料中的事,为何他的内心却泛起阵阵不畅快的暗涌?

    ‘顺其自然。’蔚云避重就轻道。何以他的眼神越来越令她心跳?难道这十几天的疏远还不够降温吗?

    ‘意指接受钟公子安排?’他的声音轻颤。

    ‘可能是吧!’蔚云不敢正视他。他飘逸出尘的形貌,更衬出她的污秽不堪。

    上官君骅心里一空。沉默半晌,话锋一转,‘记不记得你说过,如果我喜欢你,也应该会喜欢你家小姐?’

    ‘那是一时玩笑话,你可别当真。’八百年前胡说八道的话,他还记得?蔚云暗喜。

    ‘只是玩笑话?我还郑重考虑了许久呢!’上官君骅微笑。这样爆炸性的玩笑,想忘也难,他还曾因此决定呜金收兵,不参加第二次比试了。‘我觉得就算喜欢了你,恐怕也不一定会喜欢你家小姐。’谁晓得这十几天内,这些吓死人不偿命的玩笑竟在他的心里要命地盘旋,一遍又一遍。

    ‘你没见过我家小姐前,话可别说的太满。’喜欢她?她有没有听错?

    ‘是没错!只是,弱水三千,我只取一瓢饮,一瓢之外,就算是玉液琼浆,亦饮之无味。’说的这么清楚了,还猜不出来?他喜欢上她了啊!上官君骅在心里道。

    ‘你是说,你只喜欢喝白开水,不喜欢加味饮料?’蔚云故意歪曲他的暗示。他永远是个遥不可及的梦,不要妄想了。

    上官君骅差点把筷子咬断。江南第一才女的婢女,竟然丝毫没有感染到小姐的气息,真令他想哭。

    他支吾地痹篇这个哭笑不得的问题。近日对她逐渐昂扬的恋慕,使他原本欲更进一步明示,现在却暂时被这个奇怪的问题打断,戏唱不下去了。

    钟清流披星赶月,连赶一晚上的路,在天亮以前到了蔚云所住的旅店。

    刘蔚云!刘蔚云!想不到原来她就是刘蔚云!他受骗了!

    阿仓收到钟家在苏州水运据点传来的消息:他们放的火烧死了十一人,包括刘知府在内。而失踪的除了钟家人和上官公子主仆外,还有个‘隔帘选婿’的主角刘蔚云。

    接到这个消息,阿仓不敢迟疑,连忙赶去告诉主人。钟清流乍听之下大为震惊,根本不敢相信,当下便决定回乐水居亲自会见传来消息的手下。

    怎么可能!原本以为抓到的是个小虾米,没想到情势骤转,云儿的身分之谜又回到了起点。

    他应该高兴的。他夺得了梦寐以求的佳人,正合他本意,他却一点也高兴不起来,反而有严重受骗的感觉。

    他早就不在意云儿的真正身分,正打算疼宠她一辈子,只是这股受骗上当的窝囊气积压心里,转化成越来越深沉的恐惧!原来那无邪的样貌与天真笑靥之下,藏的是天大的骗局!她自始至终一直在骗他!她是江南第一才女,偏偏装成迷糊笨拙;她是高贵的官家千金,偏偏假冒卑微的丫环,而近日她所表现出渐渐接纳他的态度,恐怕也是假的!

    那帘后人又是谁?

    好大的骗局!钟清流竟然害怕了起来。嚣张猖狂了这么多年,第一次知道‘害怕’两字怎么写。他不怕帘后咄咄逼人的假才女,不怕刘蔚云真才女的身分,只怕她所表现出的一切,全是假的。最怕连接纳他的心,也是假的。

    好个深沉可怕的女人,根本看不出来!

    念头一转,又安慰自己:不!她是真的对他好!不是假的!钟清流内心在挣扎。

    他不顾夜深路难行,纵马奔驰,恨不得马上飞到蔚云身边,问个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