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74晏姬献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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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啊!”晏舞儿本来跪得久,又刚刚醒过来,身子有些不稳,李恕一撒手,她整个人便倒在了地上,滚烫的地面烫得她手臂生疼,不由得惊呼出声。

    柳絮哭哭啼啼地奔过来,扶着她:“夫人,您怎么样,没受伤吧!”

    方才她被拦在外面,听得到看不到,心里急得不行却什么都做不了。

    “我没事,柳絮你别担心!”晏舞儿扶着她,勉强站起身,腿部一阵酸麻刺痛,很是不舒服。

    老夫人狠厉地看了眼柳絮,对在场的所有人大声道:“我说过了,从今天起,她就是家仆,不许再叫她夫人,要唤晏姬,都挺清楚了?”

    “是!”所有人全都行礼称是,吴氏起身拂袖走出祠堂,路过晏舞儿的时候微顿了下,眼里含了厌恶,哼了一声,大步出了祠堂。

    李恕也看了她一眼,淡淡地吩咐道:“扶晏姬下去歇着,虽然是家仆,但总是皇上赐下的,还是住在绿芜居,明白了吗?”

    底下的人心里明镜似的,这府里是谁当家主事?明面上是老夫人,其实谁都明白,王府是裕王爷的,他说的话才最有分量。

    因此,所有人都不敢讲晏舞儿真的当做仆人看,口里虽然换了称呼,却不敢真的使唤她,当然,除了一些平时跟她过不去的人。

    比如,胡眉儿,晏舞儿观察着众人的表情,一言不发。老实说,这个结果对她来说是最满意的了,成了下人,不用再顶着裕王的妾室这个恶心人的名分,该是多么的逍遥自在啊。至于下人们,她觉得自己还是能跟他们打成一片,至少不会太吃亏才是,只有面对李恕的时候,她觉得自己真的是快要步入弱智的行列了。

    瞥了眼吴氏身后的胡眉儿一眼,她此刻正一脸得意地瞧着晏舞儿,眼珠子咕噜噜直转,朝一边挨着她的柳想容絮絮低语,八成是想着如何使唤自己吧。

    晏舞儿因为身份变换,不得不随时伺候着。算了,船到桥头自然直,走一步算一步了。

    李恕回头看到了还坐在椅子上神色莫变的慕容怀,脸上微有尴尬,拱手对慕容怀道;“让兄弟见笑了!”

    慕容怀一直看着地上跪着的晏舞儿,忽然觉得此女很有趣,她脸上长着红斑,看着不出众,但一双眸子水灵灵的,像是会说话一般,便生了几分兴趣。

    “三哥,你真的舍得将此女贬为丫鬟?”他看出李恕对她颇多维护,故意打趣道。

    “如此不知好歹,是该尝点教训才是!”李恕淡淡地道。

    她身上的刺太多了,竟然敢公然挑战他男性的权威,是该教训一下。而且这样对她也好,他后天就离开了,这样她就不会成为所有人的靶子,他方才已经吩咐了底下人,至少别人不会太过为难她。

    慕容怀听出他话里的赌气意味,心中暗笑。

    “那好啊,三哥不在,兄弟我倒是可以帮你照看着些!”慕容怀一副不怀好意的笑,故意碰了碰他的胳膊。

    李恕不置可否地笑笑,跟上前面的吴氏道:“母亲,这位是齐云山庄的少主,慕容怀。”

    吴氏之前因为晏舞儿的事,并未注意到眼前这个一身黑衣的男子,李恕这一介绍,才忽然发觉他身上有一种不凡的气质。

    身上的黑衣虽看似简单,质地却是上乘,领口和袖口都用金丝滚了边,暗纹也是蟒纹,经太阳的反光折射出各种灿烂的颜色,眼睛瞬间冒了金光。

    “原来是慕容少主啊,久仰久仰,老身眼拙,请慕容公子见谅!”

    齐云山庄,号称天下第一庄,其财富据说抵得上十个国库,如今齐国的军饷,半数以上都要靠齐云山庄供给,才能无所顾忌地开疆拓土,而不伤国家根本。

    所以,对于齐云山庄主人慕容怀,吴氏当然是极为推崇的。。

    “老夫人客气了,晚辈跟裕王兄弟相称,无需多礼。”慕容怀规规矩矩地向吴氏行了一个大礼,令吴氏脸上笑成了一朵花。

    她虽名义上是裕王的母亲,但并非生母,而且并无封诰,慕容怀的身份比她略高。如今他以晚辈自居,自然是抬高了她的身价。

    “今日让公子看笑话了,请恕老婆子怠慢之罪,移步正厅说话!”吴氏更是客气。

    吴氏极为热情,慕容怀不好推辞,只好跟着去了正厅。

    晏舞儿站在原地,想等着众人离开之后便会绿芜居去,好落个清净,可是却有人不放过她。

    “晏姬,还当自己是高高在上的夫人吗?愣着干什么,还不跟上去伺候着?”胡眉儿扭着腰走到晏舞儿跟前,不屑地嗤笑道。

    前面跟慕容怀并排走着的李恕听见了,回头来看,胡眉儿生怕他生气,媚眼一扫,娇声道:“王爷,妾身擅自做主,逾越了,还请王爷不要怪罪。”

    李恕淡淡地扫了晏舞儿一眼,如果她开口求他,他会帮她的。

    可是,晏舞儿脸上十分淡定,一丝异样的表情都没有,李恕心中便有一丝不舒服,鬼使神差道:

    “你没有做错,何罪之有?晏姬,来正厅候着。”

    李恕说完转身便走,胡眉儿激动不已,更是得意。她还以为自己要挨骂了,看来王爷其实一点都不在乎她啊。

    “听到没有,晏姬?”她故意加重了后面两个字,心中那个爽快啊,一直以来的眼中钉轻而易举就被拔掉了,往后没人能踩在她的头上了。

    晏舞儿面无表情,看着胡眉儿扭着小蛮腰离开,缓缓地跟在后面。柳絮扶着她,见她行动很不便,知道是方才罚跪太久的原因,她的公主什么时候受过这等罪啊?

    想到这里,心中难过,泪水就滑落下来。

    “主子,你怎么这么命苦啊!”柳絮声音哽咽着,如今,不能唤公主,连夫人都不能了,可是在她心中,晏舞儿永远是自己的主子。

    “你难过什么?这样才好呢!”晏舞儿并没有多大感触,如今,她不再是裕王的妾室了,虽然身份低下一些,但至少不会成为那些女人的靶子,她自得其乐。

    二人缓步前行,前面的人却不放过她们。

    “王爷有令,晏姬献茶!”一个不和谐的声音打断了姐妹二人互诉衷肠。

    晏舞儿不爽,李恕那个魂淡,用得着这样玩她吗?竟然真的让她去做下人做的事?

    好吧,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你叫干啥姑奶奶就干啥,不过,你们有没有那个福气接受就不知道了!

    柳絮也在一旁埋怨道:“王爷也真是小气,不过是一句话的事,我真是看错他了。”

    “不要怨天不要尤人,能靠的只有自己。”晏舞儿反过来劝柳絮,眼里带着一丝狡黠。

    柳絮跟着她这么久,自然明白她的心思,惊诧道:“主子,您不要冲动啊!”一般每当她这种表情的时候,就代表有人要遭殃了,之前在水月皇宫,她没少用各种稀奇古怪的方法整公孙惠身边的恶奴。

    “山人自有妙计!”晏舞儿神秘一笑,朝柳絮耳语了几句,走在前面的人已经拉出好长一段距离,没有人听到二人说的话。

    正厅,老夫人吴氏端坐在主位上,李恕和慕容怀在她的左右下首,吴氏正热情地拉着关系。

    “慕容公子年少有为,不像我那两个儿子,老大就不说了,老二都二十好几的人了还一事无成,弄了个买卖,没见着进账,出账倒是不少,要是有慕容公子十之一二,老婆子我就放心了。”

    “哦,令公子不是跟着太子殿下干吗?据说是殿下跟前的红人啊,老夫人太过谦虚了。”慕容怀也曾听说过吴氏的亲生儿子贺锦的事,恭维道。

    “哪里啊?太子殿下日理万机,锦儿不过是帮着跑跑腿罢了,若是能得慕容公子提携一二,定能一日千里啊!”吴氏终于将话转向了正题。

    慕容怀也不是不懂礼数之人,恭敬道:“大公子乃三哥的亲兄长,晚辈能结识乃是荣幸,说不上什么提携。”

    吴氏要的就是这句话,当即拍手笑道:“慕容公子爽快,来人,立即去请大公子,今日一定要请慕容公子饮杯水酒,还请慕容公子赏脸。”

    几人又寒暄了一阵,吴氏觉得口有些渴了,端起手中的茶盏,里面却没有一滴水,变了脸色,沉声道:“为何没人上茶?”底下这些人真是越来越懒惰了。

    荷叶便在一旁道:“禀老夫人,王爷命晏姬献茶,估计是晏姬没有做过,所以怠慢了吧!”

    “这样啊,去催催,让她快点。慕容公子难得来,别怠慢了才好!”话音刚落,就见晏舞儿捧着一个托盘进了正厅。

    “奴婢见过老夫人、王爷、慕容公子!”她恭敬地向在座的人一一行了大礼,然后再一一斟茶。动作有些粗笨,为免出错,她速度很慢,生怕摔了茶器。

    这五月的天气,说几句话就渴得不行,吴氏嗓子都快冒烟儿了,见她慢慢悠悠地,心中就来气。

    “怎么,还当自己是主子呢?”

    吴氏总是看晏舞儿不顺眼,这个女子,生得其貌不扬,据说还担着水月国第一美人的头衔,难道之前水月国的人都死绝了吗?

    还有,入府的时候,她竟敢从正门入,那是正室才有的殊荣,她还非得较真,于总管是她最得意的心腹,她一再让他吃瘪,害得如今她一出门就听别人议论她容不下儿子的妾室,怕是跟裕王矛盾升级,水火不容了吧。

    让她这么丢脸,她怎么还可能善待她?因此,她听说了画画之事才会从重下手,就是想借这件事情除掉这个祸害。

    “奴婢不敢,请老夫人慢用!”晏舞儿恭恭敬敬地退下,依次给李恕和慕容怀斟了茶,乖乖地立在一旁。

    慕容怀端起茶盏,轻轻嗅了嗅,闭上眼睛深深吸了一口气:“这冷香的味道真是不错,口味甘醇,回味无穷。”

    吴氏也端起来饮了一口“是啊,想不到晏姬泡茶的功夫倒是不错!”

    她难得地赞了晏舞儿一回,在外人面前,她乐于扮演慈祥,显然她早已忘了前一刻她是如何想要将人置于死地的。

    晏舞儿站在一旁眼观鼻鼻观心做壁上花,心中暗暗好笑,差点笑出声来,连忙垂了头。

    过一会儿,你们就知道姑奶奶我的厉害了!哼!

    她在心里小爽了一把,一点都不担心自己会被抓包,笑话,也不看看她的姐姐是谁,晏紫儿那日来看她,早就准备了一大堆药物,外敷的内服的,救人的害人的,各种稀奇古怪的东西都有。

    吧撒她怎。记得当时她还开玩笑地说晏紫儿思想阴暗,她却一本正经地告诉她:“侯门深似海,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有备无患总是好的。”

    幸好她听信了姐姐的话,不然今日她连一个反击的机会也没有,她可不想受了欺负还忍气吞声的。

    她不过是在他们的茶里加了一点点料而已。谁叫他们一个个不拿妾室当干部,谁都想来欺负上一把呢?

    在座的三人并未注意到她的异状,自顾自地喝着茶,晏舞儿十分尽心尽力地伺候着,见谁茶盏里少了,赶紧上前斟满,没有哪个丫鬟这么有眼见的。

    李恕终于注意到她的反应实在是不对劲,可是到底哪儿不对又说不上来,便一直观察着她的一举一动,除了偶尔没事干的时候无精打采地垂着头外,再无什么异状。

    算了,大概是他想多了!他安慰自己。

    很快,一名年轻男子走进了正厅,二十四五岁,一身蓝色冰蚕丝将他整个人显得很有品位,头发一丝不苟地束进头顶白玉头冠里,一脸笑意盈盈的正是吴氏的亲生儿子贺锦。

    贺锦排行第二,他上面还有一个大他两岁的大哥,脑子不太灵光,因此,吴氏并未对他寄予多大的厚望。

    “听闻慕容公子在寒舍做客,不甚荣幸!”贺锦得体地向慕容怀见礼,话里带着一股官家人的傲气,大概是跟在太子身边日子久了的原因。

    慕容怀客气地起身与他打了招呼,气氛还算是融洽,吴氏趁机让贺锦陪慕容怀出去走走,多拉拢关系,将来跟着太子爷平步青云,一手又掌着钱匣子,日子该是多么逍遥!

    贺锦自是懂得母亲的意思,跟李恕一前一后地出了正厅。

    晏舞儿总算是闹明白了裕王府的复杂关系,李恕是裕王,姓李,他的父亲却是姓贺的,因此他的叔伯兄弟姐妹也都是姓贺的。

    正是因为这样,她上午才免除了一场灾难,若是按照宗祠的意思,她不死也得脱层皮吧。此刻她是越来越感激英明的齐国先皇赐封李恕的“义举”了。

    由于吴氏并未指定晏舞儿归谁管,于是所有人都时不时地来派些差事,她严重怀疑吴氏是故意的,这样一来,任谁都可以吩咐她,包括胡眉儿和柳想容这两个昔日的死对头,遇到她们手上,一定不会有什么好日子过,老巫婆分明就是故意的。

    药效是在之后的午膳时才开始发的。当时众人都在桌子上吃着饭,晏舞儿正在给李恕布菜,忽然听到一阵异常的声音,第一个变了脸色的是老夫人吴氏,手捂着肚子,一脸难受地对众人尴尬笑笑,离席而去。

    之后是贺锦和李恕等人也先后中标,望着一脸尴尬的几人,晏舞儿心中平衡了。哼,你们也有这样的时候!

    回到绿芜院,柳絮总算是崩不住了。

    “主子,好好笑喔!”柳絮肚子都笑疼了,又忍着不敢笑得太大声,让外面的人听见了可就不妙。

    晏舞儿也是一阵忍俊不禁,之前吴氏和李恕一会儿又往净房跑的样子,让她感到特别满足。李恕一个堂堂大男人,也憋红了一张脸往净房赶,跟平日忽而冷酷忽而流氓的样子判若两人。想着此刻某人还发作得厉害,她心情一阵阵高昂。

    只是苦了慕容怀今日撞钉子上了。不过还好,他只是象征性地饮了两口,倒没有其她几人反应那么激烈。

    “小声点,别得意忘形了,隔墙有耳!”晏舞儿小声叮嘱道,她可不想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晏姐姐,你在吗?” 话音刚落,就听见一道娇柔的声音,一个窈窕的身影钻进了屋子。

    来的是吴芊芊,她拉过一把椅子在床前坐下,任由晏舞儿给他喂饭,擦嘴,二人忽然有一种老夫老妻老夫老妻的感觉。

    “晏姐姐,她们真的贬你为下人了吗?”吴芊芊一脸着急冲进来,拉着晏舞儿就问。

    “是啊,这下你不是又少了一个竞争对手吗?”晏舞儿自嘲地笑笑。

    可在吴芊芊看来,晏舞儿是在苦笑,毕竟,哪有被贬为下人还觉得好的人?

    “晏姐姐,你知道我不是那个意思的!”吴芊芊急了“虽然开始我们是有些误会,但是我还是很喜欢你的。一码事归一码事,不行,我得找姑母去,还有恕哥哥,他们不能这样对你!”

    她拔腿就走,晏舞儿还来不及拉住她,她已经风一样地冲出了绿芜居。

    算了,那是她的亲姑母,不会为难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