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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东郊围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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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君子不立危墙,不行陌路,不入深水,不坐垂堂——《孟子.尽心上》

    “世孙小心!”武世禄大喊,前方的洛格还没有意识到危险将至。武世禄下意识的伸出翅膀护住他,几乎瞬间,一支弓箭穿过他的翼膜在距离洛格太阳穴几厘米外堪堪卡住。

    “不好。”洛格大惊,对武世禄大喊。“往水潭跑,从滩上起飞!”

    武世禄打开翅膀斜下身子让王世训爬回项鞍上,同时伸爪拔掉翅膀上那支箭,咒骂一声后也立即往水潭边跑。

    “是殿前卫,他们找到我们了!”树林里传来一句怒吼,紧随其后的是更多的箭矢。

    武世禄已经不奢求自己庞大的身体不再中箭了,只能祈祷那些箭上没有毒。身侧传来的刺痛告诉他必须在跑快点,否则就再也出不去了。

    洛格俯下身子紧紧贴在武世禄脖子上,他的幞头被刮掉了——这时即使一根伸出来的树枝都有可能对他造成致命一击。

    威世宁这边也被身后的剧变吓了一跳,但还没等他专属看看发生了什么,对面的那条天龙就已经抓起长戟向自己刺过来,情急之下威世宁抬起绑有臂弩的前臂抵挡,锋利的戟刃切断了弩弦堪堪被卡住。

    对方这是下了死手,威世宁心里一紧。对方抽回长戟,卡在上面的臂弩也被一同扯了下来。

    威世宁这时也顾不得什么斯文了,扑上去像先祖一样用尖牙和利齿与之搏斗。

    对方立起前身腾出另一只前爪抓住戟柄意图用横刃挥击,威世宁自知躲不掉便迎难而上,向前一跃用头撞击对方的胸口,同时伸出左翼挡住对方的长戟。

    好在龙族在地面上使用长戟并不灵活,威世宁的翼骨拦在了戟柄,阻止了锋利的戟刃刺向自己。头角顶在对方的胸口上让对方失衡险些摔倒。

    但对方也非等闲之辈,迅速扔下长戟用四肢稳住身子,扭身一跃甩尾用尾刃刺向威世宁的喉咙。

    威世宁只得人立而起躲避刀锋,锋利的尾刃化开了威世宁的华服在他胸前的鳞片上留下一道深深的划痕。

    紧张的情绪让威世宁一时感觉不到太多疼痛,但刚刚放下前爪映入眼帘的就是对方那一口瞄准自己吻部而来的利齿……

    接连的攻击让威世宁来不及招架,只能继续偏头躲避,周围的世界消失那张血盆大口之中而自己马上也要被吞没。

    但就在最后一刻,身后却飞出一支箭矢,从自己的两角之间穿过直击对方眉心。

    对方哼了一声,致命的咬击偏了方向击中了自己的肩膀,好在有箭囊的挎带,只是被咬掉了一小块肉。

    方才那一箭本该是致命的一击,可惜这支箭矢不是战斗箭而是狩猎箭——靖州自《限铁令》发出后即使是宫中也将很多不必要铁器回收,狩猎箭的箭头也由铁制换成了骨质。

    龙族的头骨坚硬且鳞片光滑,箭矢掀开了几个鳞片后便以一个角度从对方头上划过。

    威世宁不敢耽搁,借对方失衡的机会意图扭转局面,立即挥舞前爪刺向对方的脖子。

    只是自己的爪子因掌文多于掌武并没有对方那样锋利,爪间在对方的脖子上划出了一道深深的伤口但却没有撕开气管与动脉。

    好在这一击彻底打乱了对方的节奏,对方不敢贸然进攻,而是拉开距离准备再次寻找机会。殊不知此举正中威世宁的下怀,他乘胜追击发挥自己火龙的优势,深吸一口气,点燃火焰直击对方的面门。

    对方在最后一刻意识到了威世宁的意图,下意识展开双翼护住自己的脸,炙热的火油粘在他的翅膀上熊熊燃烧,一些从双翼处划过的火焰还引燃了他身上的棉甲。

    靖州龙兵多备棉甲,这种盔甲以文兰棉填充,添加牛皮、纸浆等材料提高防御力,配合龙族自己的鳞片对火铳等火器有很好的防御力,但对火焰却是雪上加霜。

    龙族的鳞片能抵御住短时间的高温,但翅膀上只有皮肤没有鳞片,而且遍布飞行时感受风向的神经,剧痛席卷了这条方才来势汹汹的天龙,他尖吼着滚到旁边的湖里,挣扎着像一条搁浅的鱼。

    “洪明君!快到天上!”威世宁身后传来洛格的声音,武世禄恰在刚刚冲出树林,其背后的洛格抬头便发现了威世宁的险象,不顾身后的的箭矢起身搭箭,最终扭转了局面。

    但威胁远远没有结束,又有一些箭矢从身后的树林中射出,但这次他们的目标是自己。

    威世宁赶紧起跑,这里风很小,而且地面很软并不适合起飞,威世宁只能拼命挥舞翅膀加速,而这时展开的翅膀无疑成为了箭矢的活靶子。

    一支箭矢刺破翼膜磨卡在威世宁的翅膀上,覆盖着鲜血的箭头泛着金属的光泽——敌人的箭都是铁箭头!

    树林中的那些人绝对不是一般的弓箭手——他们的每一枚箭矢都瞄准自己的关节处,瞄准那些鳞片间隙处的柔软要害处。

    武世禄和威世宁沿着湖岸狂奔,武世禄一边在后面给威世宁挡箭一边低头用身子护住洛格。而威世宁的翅膀更大更有力,最终率先腾空。

    起飞时的龙翅膀会产生很强的气流,一般会影响后方龙的行动,不过有些经验丰富的龙会利用这个气流,反而将其变为垫脚石帮助自己起飞。

    武世禄就懂得这个技巧,调整翅膀的角度一跃而起。

    天空近在眼前,只要自己能飞出这片湖便能逃出生天。

    可就在他略过湖面的瞬间却发现湖水下方闪过一道黑影,没等他反应过来,方才平静的湖面突然爆出一片巨大的水柱,一张蓝色海龙毒蛇一般的脸出现在水柱中间,锋利的前爪直击自己柔软的腹部意图将自己开膛剖腹。

    武世禄用尽全力猛挥翅膀来提升高度,利爪划过肚皮留下四道血痕堪堪避开攻击,但那条海龙还是抓住了他的尾巴,试图把他扯到湖里。

    一阵皮肉撕裂的剧痛从尾巴传来,巨大的力量险些让无世禄失衡落入水中。

    想淹死一条龙并不容易。但天龙的身体结构与海龙不同,天龙无法从水中起飞,一旦落入水中天龙巨大的翅膀会被水面吸住无法脱离,而且天龙后爪也没有能够游泳的蹼,只能用力慢慢游到岸边才能脱困。

    眼下这种情况自己一旦落水必死无疑,更不要说背后的洛格。

    “昌明君!”威世宁大惊,眼下贸然用龙焰攻击海龙难免会误伤武世禄,自己只好俯冲下来挥爪攻击那条海龙。

    但没想到海龙的另一只前爪上竟然有一支龙用匕首,就在威世宁的利爪即将刺向她的脸时,她突然从水中抬起握有匕首的爪子向威世宁刺去。

    这条海龙刺击的方式异常精准,龙族胸前的鳞片都是从上往下交替覆盖的,而她的攻击恰是自下而上,匕首闪烁着寒光的利刃穿过威世宁鳞片的间隙深深刺入他的胸口。

    海龙命中威世宁后便放弃了匕首以免失去平衡,从接敌到现在这不是威世宁第一次受伤了,但这一次的感觉明显不一样,受伤处的酥麻感并不强烈,但自己似乎像是胸口被猛打一拳后突然喘不过来气,浑身的力量也流走了,大脑空了一拍,随后便是落水的冲击。

    “洪明君!”洛格和武世禄慌了神,武世禄在与海龙较量的过程中体力飞速流逝,尾部流出的血顺着海龙的前臂流入湖中染红了一大片。

    洛格知道在这样下去所有人和龙都得折在这里,眼下威世宁情况不明,武世禄也无法自救,能让武世禄脱困去叫救兵的只有自己。

    这批逆贼不是乌合之众——保持近战距离,并根据对方的种族把对方往地面或海面上压制,这种攻击手段明显是单独飞龙对抗龙骑兵的方法,他们绝对受过军事化训练,要是自己和威世宁都折在今天,不知道他们背后的势力要在靖州掀起多大的风浪。

    但挣扎中的武世禄没法为自己提供一个稳定的射击平台,贸然射箭只好消耗掉最后的机会。

    挣扎中的武世禄身体又是一抖,洛格身后的褡裢撞到他的腿上,洛格一惊,回头看了看鞍具后面的褡裢,心生一计。

    洛格立即扔掉手中的箭,把弓挂到肩膀上,抽出腰间的匕首转身隔断褡裢的束带,一道寒光滑过后,褡裢脱离了鞍具,掉了下去。

    褡裢直直的落下去,正正好好的盖在海龙脸上,挡住了她的眼睛。

    在战斗中突然失去视野的海龙心中一阵慌乱,赶紧伸出在水中保持平衡的另一只前爪把脸上的褡裢扯下去。

    但等他恢复视野所看到的第一个东西,就是一支向她眼球直刺过来的匕首。

    或许刚刚他分神的时间不足以让洛格稳住身子射出一支箭,但抛出一支匕首是绝对没有问题的。

    海龙大惊,歪过头,松开抓住武世禄尾巴的爪子拍开匕首保住了自己的眼睛。

    脱困的武世禄不敢有丝毫耽搁,尾部的力量一消失他便直冲高处  洛格也立即开始搜寻其威世宁的踪影。

    岸边两条扭打在一起的龙一下子吸引了洛格的注意,其中那条黑龙无疑是威世宁。

    还好,至少还活着。

    方才落水时的冲击与冰冷的湖水唤醒了威世宁的求生欲,他咬紧牙关游到岸边准备重新起飞。但还没等他抖落身上的水那条被他烧伤翅膀的龙便又扑上来,一直躲在树林中的人也冲了出来,一共五人,追着天上的武世禄射击。

    洛格看到那条海龙也准备起飞追击自己,一时间不知道如何是好,若是自己去叫救兵,威世宁估计撑不到他回来,但若是自己贸然去搭救威世宁,有可能白白送死。

    “砰!”一阵巨响传过森林上空。在场所有人和龙无论敌友都愣了一下。

    “火铳!”

    “火铳!”

    双方几乎同一时间想到这个名字,都惶惧的看了对方一眼,以为是对方的人开的枪。

    洛格最先冷静下来,火铳的声音并不近而且来自西方——是自己在地面上安排的火铳队开火了,猎物已经到那里了。

    洛格心里一冷,那边的部下肯定听不见自己的呼救。但就在希望的火苗即将熄灭的时候一个念头突然让其死灰复燃。

    “是援兵,我们的人来了。”洛格大喊。

    武世禄愣了一下,随即便明白了洛格的意思,也不管三七二十一的喊起来。

    “援兵来了!援兵来了!”

    即使气喘吁吁,武世禄的龙声依然有着远超人类的穿透力,敌人顿时懵了,没了底气。

    “他们在这!”洛格对着看不见的援兵挥舞着双手。武世禄抓住机会深深的吸了一大口气,爆发出一阵震耳欲聋的龙吟。

    果然,那条刚才还杀气腾腾的海龙不知所措的打量了一下似乎什么都没有,又似乎危机四伏的天空和树林,不甘心的看了洛格他们一眼,随后逃回了湖水里。正在和威世宁纠缠的天龙也推开他和人群一起转身消失在树林中。

    “邸下。”武世禄立即飞到威世宁上空。“您还能起来吗?”

    于空中居高临下向自己喊话有违礼节,但此时威世宁也没时间管这么多了,简单检查了一下身上的伤口对武世禄点了点头,忍着疼痛从湖边起飞。

    “咱们到旁边山顶上去。”威世宁对武世禄和洛格喊道。“有什么事到那里再说。”

    洛格本想直接去与部下会合,但见威世宁如此坚决也只好跟上。

    附近的山顶上多石少数树,降落时稍不小心就会划破脚爪。不过总体而言也还算平坦,视野也比较开阔。

    两条受伤的龙降落后来不及检查伤口威世宁便对洛格说:“咱们不能就这样回去,遇袭的事传出去不知道有多少脑袋要落地。”

    “怎么了,洪明君?”洛格从武世禄身后跳下来。“你现在还在担心那些家伙?乱贼都到打眼皮子底下了!他们要头上的脑袋有什么用!”

    “我不是担心他们,是担心你。”威世宁说。“别忘了这片地是你负责的,秋猎前发现乱贼本是功劳一件,但若是让你爷爷知道我们遇袭,那可过大于功了。”

    威世宁这么一提醒洛格冷静下来,不得不承认威世宁说的在理。

    “那个武云营的兵估计是假的,我在打斗的时候把他的号牌扯下来了。”威世宁说着从挎包里拿出一个木刻牌子交给洛格。

    号牌制度早在文君明公时期就已经在靖州施行,号牌上会刻上持有者的姓名籍贯和体貌特征,是出行时必须携带的物证,但后来被说扰民被果狄们强制否决,直到爷爷即位后才重新恢复。

    洛格接过号牌,这个号牌是木制的,说明持有者是庶民,正面写着“魏阳郡交河县”,反面写着“景伯恩,旧历二年;天龙,松绿鳞,缃眼,角直,双翼有灰纹,背无鞍瘢,左后爪第二趾有疾;父景洪,母胡氏。”

    “上面写着他是魏阳郡的,但他说话却带有西边的口我怀疑是旧西乱党的遗孤。”威世宁说,西殿阁不时要与全国各地的官员会面,对不同地方的口音差异他也略知一二。

    洛格点点头,号牌上可以造假的地方很多,但体貌特征和年龄是瞒不住的。按靖州的纪年法,往届靖君龙公统治时期以其谥号纪年,如始高、文高、文明、襄明、襄桓。在本届统治者其中一位驾崩但另一位在位时称为“旧历”,当下则称为“今圣”。

    如果那条天龙真的是旧历二年出世,那么平西之战开始时刚刚两岁,确实很有可能是乱党遗孤。

    “眼下就看是谁给的他行头和这个号牌。”洛格说。“这两个东西想搞过来可不容易。”

    “这东西也不好搞。”威世宁拔下插在自己身上的一支箭,仔细打量着箭头。“铁头,而且铸造的很讲究。”

    洛格点点头没有说话,伪造号牌,私藏甲胄和军用兵器,哪一项都是重罪,能同时搞来这三样的人或龙,绝对已经深入靖州统治阶层。

    “小心!有龙来了。”一旁放哨的武世禄突然发出警告,洛格和威世宁赶忙抬头,远处果然有一条龙正向咋了飞来,目标明确,显然是他们三人。

    “大君,你和邸下先走!”武世禄对洛格和威世宁喊道。“我拦住他。”

    “逆贼还敢追上来!”洛格愤怒的望向远处天上的两个黑点。“我倒要看看他们是不是长了三头六臂!”

    弓箭已经用完了,洛格拔出腰间的环首靖横刀准备战斗。

    “等等。”威世宁拦住武世禄。“那好像是自己人。”

    天上的龙影由远及近,果然,是一张熟悉的面孔——丘诚谅。

    丘诚谅在山顶上空盘旋了一阵子后找了一块没有太多石头的地方降落下来,看到威世宁洛格武世禄三者狼狈的样子愣了足足十几秒。

    威世宁华丽的衣服已经被撕成布条,血迹在黑鳞与红衣服上并不显眼但地面上已经留下了一片血印。洛格虽然没有受伤但幞头已经丢了,原本盘起来的头发凌乱的散开;武世禄虽然有结实的甲衣保护,但尾部深可见骨的伤口触目惊心。

    “邸下……您这是怎么了?”丘诚谅结结巴巴的问道。

    “有反贼在林子里。”威世宁简洁明了的说明了原因。“你来的正好。”

    对丘诚谅说完威世宁转向洛格。“你带来的那群殿前卫,能信任多少?”

    洛格现在虽为厢长,但殿前卫毕竟还是老爷子和自己老爹的——厢长这个位置从下往上看已经是绝大多数人穷极一生都难以达到的高度,但从上往下看就似乎没这么重要了。

    洛格低头想了想,回答说:“那五对龙骑应该没问题。”

    “这事事瞒不住,也不能瞒。我马上就得封锁这里详查——刚刚暴徒没有从天上逃走而是躲进林子里,我估计里面有他们的据点。”洛格看了看威世宁身上的伤口。“不过……”

    “不能让外界知道我受伤的事,我从现在开始不在围场处出面。”威世宁接过洛格的话说。“一会你会围场处给我拿一件右金鳞卫的官衣我先回去。”

    洛格感激的看了威世宁一眼,转身对武世禄说:“还能飞吗?我得赶紧回围场处调兵。”

    “没问题。”武世禄向前迈一步说,身后却留下一道明显的血痕。

    “让丘诚谅送你回去吧。”威世宁说。“他能更快些。”

    “那你和武世禄怎么办?”洛格看了看两条龙身上的伤口。“就在这等着?反贼可就在下面林子里头呢!”

    “我们就在这里等着你给我送衣服和医工,不会有事。”威世宁说着指了指不远处的另一座山头,有一座旧塔屹立其上。“那座山上就有守备军驻扎,反贼不敢靠近这里。”

    洛格看向威世宁所指的地方,想起来那座山后面有个村庄,因为离围场太近正在组织迁移,守备军也在那里扎营监督,那座塔就是守备军临时征用的空兵营地和了望台。

    守备军虽然也是兵部管理,但由于兵源大都是从各地轮流抽调,被称为“更卒”,没有像营兵和卫兵之间矛盾。当然,没有矛盾也没有福利,脏活累活也都是交给他们干,比如监督移村这种吃力不讨好的工作。

    看来方才威世宁降落到这里不是随随便便选的,这周边的情况他虽不出宫却也和自己一样了如指掌。

    不过洛格还有些犹豫,威世宁作为龙储伤在自己的地盘上是大过。龙储和父亲世子平级,相当于自己把老爹喊过来视察工作,结果老爹被反贼伤着了,如果传出去,爷爷和公爷不可能放过自己,更何况自己还有一个不安分的二叔。自己几年在殿前卫工作的功劳将功亏一篑。

    但另一方面这个计划的风险显而易见,守备军军营固然有一定威慑力,但既是反贼行动必然反复无常,所谓这里安全反贼不敢来多多少少是一厢情愿的说法。若是威世宁真的出了什么意外,世子龙储联盟崩溃,自己身败名裂。父亲将再无法跟二叔对抗。

    洛格心中似乎有一个天平在权衡利弊——现在瞒也不是瞒不住,至少自己得真查出来点名堂,有点功劳来应付爷爷和公爷。而反贼虽说难以预料却也不是一定会铤而走险。

    见洛格还在犹豫,威世宁催促道:“没时间多想了,咱们搁这耽误一秒反正都有可能逃走!到时候就全完了!”

    洛格没有说话,只是默默的点点头。因为情况紧急来不及把武世禄身上的鞍具移过来。洛格仅仅用一根狩猎时的绳子把自己的腰带和丘诚谅的肩带绑在一起便准备起飞了。

    “好在这里不属于围场处,回去后西殿阁和殿前卫的报告各写各的,不要刻意隐瞒,但非必要不牵扯。  ”威世宁在丘诚谅起飞前对洛格说。

    “我知道。”洛格回答说。“你在这注意安全,一会我就派那五对龙骑送你回去。”

    说完洛格便匐倒在丘诚谅背后,一手抓着绳子一手抓着丘诚谅的背帆,随丘诚谅一起飞到空中。

    望着丘诚谅远去的身影威世宁心里也很忐忑,周围的环境很安静,没有刚才狩猎与战斗时的喧闹。但这种安静甚是诡异,反贼就在眼前的树林之中,可能正在手握利刃缓缓靠近自己……

    方才的战斗现在回想起来如同一场噩梦。死亡第一次与自己如此贴近,战斗的紧张过后威世宁感觉浑身都在不自觉的颤抖,他想要解掉手臂上臂弩的残骸却发现根本做不到。

    威世宁想通过思考转移注意力以恢复对身体的控制——方才的反贼由一条天龙一条海龙和几个人类组成,组织有序伪装出色,绝非几个头脑一热就来行刺的刺客。

    若说如今大靖最不安分的那帮人无非就是西党遗孤,但仅凭他们掀不起什么风浪,能弄到武云营的装备和魏阳郡的号牌,还能有路引一路来到首府,定是背后有什么势力援助。

    他们出现在东郊围场固然不会是巧合,最大的可能就是想破坏这次会盟,将大靖推向战争的边缘。

    如果如此谁会受益呢?一大串名字从威世宁脑海中浮现,冰岛,东陆甚至洛格的二叔都有理由,细思极恐。但要想真的了解那只能等洛格查下去了,与自己无关。

    威世宁深吸一口气,身体不再如方才那般颤抖了,反而有些疲惫。他看了眼一旁的武世禄,武世禄很识趣的没有注意自己,而是正背对着自己警惕着周围的一草一木。

    武世禄是个老兵了,他经历过更激烈的战斗受过更严重的伤。不过威世宁敢肯定在他严肃的表情下同样恐惧——如果自己受伤的事传出去,一个龙储一个世孙还有一个侍卫,谁最倒霉一目了然。

    自己建议让丘诚谅送洛格回去的时候他就选择了保持沉默,间接把自己再次置于危险之地,固然是私心作祟——他必须保证把这件瞒到自己立出新功劳之后,而若是反贼真的铤而走险攻过来,他拼死一搏也能得一个忠心护主的名声保住家里的龙。

    当然,他也不会天真到以为能唬住自己和洛格,肯定能看出来是自己和洛格顺水推舟给了他一个将功补过的机会。

    这样冷静冷静后威世宁感觉身体的控制权逐渐回归,但疲惫感却越来越浓重,想要再思考些什么大脑已经开始抗议了。

    威世宁再次深呼吸,试着把臂弩解下来,这次很顺利,臂弩的残骸咔一声便脱离了手臂落到地上,望着地上臂弩的残骸威世宁有种醉酒的感觉,有些眩晕,很想闭上眼睛睡一觉。

    这种感觉不对劲,威世宁强打起精神。难道是因为自己受了伤?但身上的伤口并没有想象中那般疼痛难忍。那莫不是敌人的武器上有毒?但一旁的武世禄却没有什么反应。

    困意就像入夜后的雾一般渐渐浓郁,将自己的一切思绪都淹没在雾霭之中。周围的安静愈发诡异,连风吹草地的声响都消失了。

    这时威世宁身下却突然传来一声液体滴落的嘀嗒声,仿佛是这万籁俱寂的世界唯一的声响。

    威世宁低头一看,自己脚边已然出现一汪血洼,晶莹剔透的龙血映着自己的脸仿佛是地狱中自己的凝视。

    威世宁顿时感到一股强烈的恐惧,忙伸出一只前爪摸向胸前的伤口,果不其然,深红的衣服湿漉漉的,已经浸透了自己的鲜血,血液顺着前肢鳞片的缝隙如一条条小溪般流淌地面。

    胸口的堵住伤口的匕首已经不见了,顺着血迹威世宁看到它正于阳光下反射着血色寒光静静的躺在方才自己降落的地方。

    “不能是现在……”

    威世宁撕开胸前的衣服,胸口表面没有什么明显的伤痕,也依然没有特别疼痛的感觉,但血液如同即将冲垮堤坝的水一般流淌着,随着心跳的频率有节奏的喷涌着。

    威世宁立马趴下来,腾出两只前爪攥着从衣服上扯来的布条挣扎着想要堵着伤口,但这小小的伤口却依然不紧不慢的从鳞片的缝隙处向外渗血,似乎迫不及待的想要离开这具身体。

    一旁警戒的武世禄终于发现了异样,赶忙转身向自己跑过来。威世宁也想走上前,可刚刚起身腿一软便趴倒在地上,隐约看见武世禄似乎在对自己喊些什么,但除了耳边的嗡鸣什么也没有听见。

    “这里不是……心脏的位置……是要偏一点……对吧?”

    威世宁感觉眼皮非常沉重,不自觉的合上了眼睛想要歇一歇,在黑暗中似乎轻松多了,方才的眩晕也变成了一种轻飘飘的感觉,似乎自己不必再挥舞翅膀便能翱翔九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