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异姓兄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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总管衙门正堂，图至和马吉德等人分宾主坐了。跟随着马吉德进衙门的人一共有十五个，因为身份的高低，并非人人有座位。马吉德下首只坐了两个人，一个是副船长亚克力，另一个就是吴凌风。其他人则站在他们三人身后。
图至见马吉德让吴凌风坐在身边，不禁大奇，心想莫非这小孩也是这商船的东家不成？他却不知道，那霸港里停着的五艘商船里，有四艘是吴凌风的。他更不知道，在碰上倭寇之前，这个小孩子拥有六艘大小不一的商船。只可惜，和倭寇一场大战，被抢走了两艘，若非马吉德拔刀相助，以优势炮火轰沉了一艘倭船，将之吓跑，定然连这四艘船也保不住。
当然，这些事情吴凌风都是事后才知道的。为了报救命之恩，吴凌风本想将这四艘船的货物都送给马吉德，但马吉德却执意不肯收下。吴凌风只好作罢，心想着来到这那霸港后得赶紧把货物都出手换成银两。他心知，无论在哪一个时代，没有金钱，只怕都会寸步难行。
衙门里的这一次会谈，如同后世的商业谈判，自然免不了讨价还价，有可以相互妥协的，也有难以让步的，再加上语言上的障碍，一时之间自是难以达成共识。至于吴凌风，虽然明知那商事总管图至精通汉语，但因为不晓得货物的行情，连一句话也没说。
马吉德和图至的分歧主要在于港口抽取的税金，图至的意思是十税一，马吉德却表示最多二十税一。
“十税一！”吴凌风摇了摇头，心想这家伙也太黑了，只怕是故意刁难欺辱马吉德等大食商人。琉球那霸港作为十五、十六世纪东亚最繁华的******之一，怎可能抽取那么高的税金？要知道那个时代的海商，可不是吃素的，大多数的商船其实跟战船差不了多少，一个不对，极有可能大闹一场，扬长而去。
想到这里，吴凌风站起来，向图至朗声说道：“尊敬的总管大人，您抽取的税金未免过高，容我等商讨一番，再做定论！”
说着，拉起马吉德就往外走。
图至一愣，心想坏了，原来这小孩子是****的商人啊。
正如吴凌风所预料的，琉球作为东亚贸易的中转站，那霸港所抽取的税金是当时东亚诸港口中最低的，平日里往往都是三十税一，四十税一的，最高也不过二十税一。
这一回图至之所以敢定这么高的税金，无非是因为大食商人难得一见，一年之中也碰不上几回，敲敲竹杠也无伤大雅。可谁知跟大食人一起来的那个少年居然是****大明的商贾，真是人算不如天算。
图至不由苦笑了一声，****商人的竹杠可不是那么好敲的。
从衙门里出来，吴凌风连比带划向马吉德等人保证，自己定能将税金降下来。但马吉德、亚克力等人却只是笑笑，虽然不说什么，但心里却个个不以为然，都想你一个小孩子，又有什么能力说服那只狡猾的老狐狸。
日头渐渐升起，路边的商店都打开了门，开始营业做生意。马吉德等人都是第一次来琉球，对这里的一切都感到十分的新鲜。这对吴凌风来说，也是如此。那霸城不大，与大明的那些城市相比，甚至可以说是极小，属于那种一个时辰可以走两个来回的那种小城。
这一条通往码头的青石板路是那霸城最热闹的地方，路的两边是各式各样的店铺，鳞次栉比，数以百计。虽然跟那二十一世纪的商业区没法相比，但这些店铺出售的商品，却令吴凌风感到新奇不已。
一切是那么的与众不同，店铺里的很多东西，都是吴凌风从来没有看到过的，有些甚至是根本无法想象的。幸好，这里大多数店铺的掌柜都会几句简单的汉语，虽然跟后世的普通话大相径庭，但连比带划之下，终究还是能够弄懂。
新鲜归新鲜，吴凌风并没忘记眼下他要做的事情，就是要想方设法使商事总管图至降低税金。接连打听了六家店铺的掌柜，他已经大致弄清楚了在平时商事衙门所抽取的税金，不禁在心里大骂那个图至，这家伙虽然不是个商人，却比奸商还要奸猾。
他在心里想着计策，马吉德等人则兴高采烈地走在前面，不一会，距离就拉远了。吴凌风发觉后，正想赶上去，身后却有一人拉住了他的衣服。
“这位公子，请留步！”
说的一口很纯正的大明官话。明代的官话跟后世的普通话虽大不一样，但毕竟是通用一时的汉语，吴凌风听起来并不算吃力。
“你是哪位？”
吴凌风回过头来，眼前站着一个二十五六岁的男子，穿着跟这岛上的人大不一样，倒是跟电视里古装剧中的明朝书生十分相像。
“难道他是大明的儒生？”但这人面色黝黑，相貌显得有些精悍，与读书人的文弱气质截然不同。
“在下李文浩，绍兴人氏。听公子你的口音，似乎也是浙江人氏，李某以为在这琉球海外碰上了同乡，这才敢来唠叨！”
吴凌风一愣，还真是凑巧，他的确是浙江绍兴人，说起来跟这李文浩算是同乡，只不过这是六百年后的籍贯。却不知道自己附身的这个人籍贯在哪里了。
“兄台好本事，在下虽非绍兴府人氏，但在绍兴待过一段时间，是以言语中带有绍兴口音。”吴凌风没办法确定自己的籍贯，只好模棱两可地回答。
好在李文浩也没追问下去，只见他鼓掌道：“即便公子不是绍兴人，也与李某一样，俱是大明子民，在这海外相遇，也份属同乡啊！”
吴凌风连连点头称是。
李文浩又道：“我看公子年岁虽幼，但气度却是不凡。适才李某见你和一众店铺掌柜交谈，眼光见识，绝非泛泛，想来是名门之后。只是我大明重农抑商，商贾之流历来多遭鄙夷，排在那士农工商之末，却不知公子你为何到这海外蛮夷之地求货逐利？”
他说前半句话的时候还带着些许恭维，但说到后半句时，却好像换了一个人似的，目光炯炯，像是要看穿吴凌风这个人似的。以至于吴凌风被他瞧得心虚不已，心想自己刚才是不是说了不该说的话，惹得这个人起了疑心。
但吴凌风性情向来桀骜，想当初大学刚入学，就敢跟系里的教授当堂辩论，岂会被这李文浩问倒？他也不管现在的自己到底是何身份，朗声道：“士农工商，各有其道，岂有先后之分？士者，治天下；农者，养天下；工者，建天下；商者，利天下。今我大明，以八股取士，致使天下士子，穷经皓首，不知时务策论，囿于朱熹谬论。多少豪杰，难展生平抱负。吴某不才，不愿学那八股无用之术，仕途自是无望；而农工之苦，也消受不得，只好学那沈万三，经商求利，以求富甲天下。”
李文浩喃喃道：“士者，治天下；农者，养天下；工者，建天下；商者，利天下……”猛然间像是明白了什么似的，叫道，“说得好，说得好！”
吴凌风被他吓了一跳，愣愣地看着他。
李文浩却丝毫不以为意，神情颇为激动，道：“想我李文浩，自负有经天纬地之能，却两次折戟于科举。六年前一怒之下焚书投笔，立志从商，心虽决然，终究有自弃之意。今日听君一言，方才解了心头芥蒂。”
说着，他一脸正色地朝吴凌风一躬身，肃然道：“请受李文浩一拜！”双腿一屈，当真跪了下来。
吴凌风登时手忙脚乱，不知该如何是好。与古人交谈，他还可凭着自身扎实的语文功底，拼凑些半文半白的言语应对。但对古人的礼仪，却是一知半解。见李文浩当真向自己跪拜，心想自己可受不起这等大礼，连忙依样画葫芦，也跪了下来，叫道：“不敢当，不敢当！”
李文浩却道：“如何不敢当？君年岁虽幼，才识却胜吾十倍。今日若非君指点迷津，李某只怕会自弃一世。再者，学无前后，达者为师，吾这一拜，君受之无愧！”说着，一拜到地。
吴凌风道：“不敢当！”连忙向他回拜。
不料李文浩却甚是执拗，看吴凌风回拜，竟又向他一拜。吴凌风苦笑一声，只好再次回拜。李文浩再拜，他再回拜。如此三拜，李文浩见吴凌风如此，只好作罢。但他并不站起，定睛望着吴凌风，不知在想什么。
吴凌风见他愣愣地望着自己，怕他再莫名其妙地膜拜自己，也不好先站起身来，两个人就这样傻乎乎地面对面跪在路上。行人、摊贩、掌柜们见他二人如此，顿时大感稀奇，围在他们周围，指指点点。
吴凌风不由面红耳赤，直想站起来赶紧走人。
但那李文浩却丝毫不以为意，忽然说道：“你我一见如故，今彼此三拜，何不趁此机会结为异姓兄弟？”眼睛灼灼地盯着吴凌风。（未完待续）
总管衙门正堂，图至和马吉德等人分宾主坐了。跟随着马吉德进衙门的人一共有十五个，因为身份的高低，并非人人有座位。马吉德下首只坐了两个人，一个是副船长亚克力，另一个就是吴凌风。其他人则站在他们三人身后。
图至见马吉德让吴凌风坐在身边，不禁大奇，心想莫非这小孩也是这商船的东家不成？他却不知道，那霸港里停着的五艘商船里，有四艘是吴凌风的。他更不知道，在碰上倭寇之前，这个小孩子拥有六艘大小不一的商船。只可惜，和倭寇一场大战，被抢走了两艘，若非马吉德拔刀相助，以优势炮火轰沉了一艘倭船，将之吓跑，定然连这四艘船也保不住。
当然，这些事情吴凌风都是事后才知道的。为了报救命之恩，吴凌风本想将这四艘船的货物都送给马吉德，但马吉德却执意不肯收下。吴凌风只好作罢，心想着来到这那霸港后得赶紧把货物都出手换成银两。他心知，无论在哪一个时代，没有金钱，只怕都会寸步难行。
衙门里的这一次会谈，如同后世的商业谈判，自然免不了讨价还价，有可以相互妥协的，也有难以让步的，再加上语言上的障碍，一时之间自是难以达成共识。至于吴凌风，虽然明知那商事总管图至精通汉语，但因为不晓得货物的行情，连一句话也没说。
马吉德和图至的分歧主要在于港口抽取的税金，图至的意思是十税一，马吉德却表示最多二十税一。
“十税一！”吴凌风摇了摇头，心想这家伙也太黑了，只怕是故意刁难欺辱马吉德等大食商人。琉球那霸港作为十五、十六世纪东亚最繁华的******之一，怎可能抽取那么高的税金？要知道那个时代的海商，可不是吃素的，大多数的商船其实跟战船差不了多少，一个不对，极有可能大闹一场，扬长而去。
想到这里，吴凌风站起来，向图至朗声说道：“尊敬的总管大人，您抽取的税金未免过高，容我等商讨一番，再做定论！”
说着，拉起马吉德就往外走。
图至一愣，心想坏了，原来这小孩子是****的商人啊。
正如吴凌风所预料的，琉球作为东亚贸易的中转站，那霸港所抽取的税金是当时东亚诸港口中最低的，平日里往往都是三十税一，四十税一的，最高也不过二十税一。
这一回图至之所以敢定这么高的税金，无非是因为大食商人难得一见，一年之中也碰不上几回，敲敲竹杠也无伤大雅。可谁知跟大食人一起来的那个少年居然是****大明的商贾，真是人算不如天算。
图至不由苦笑了一声，****商人的竹杠可不是那么好敲的。
从衙门里出来，吴凌风连比带划向马吉德等人保证，自己定能将税金降下来。但马吉德、亚克力等人却只是笑笑，虽然不说什么，但心里却个个不以为然，都想你一个小孩子，又有什么能力说服那只狡猾的老狐狸。
日头渐渐升起，路边的商店都打开了门，开始营业做生意。马吉德等人都是第一次来琉球，对这里的一切都感到十分的新鲜。这对吴凌风来说，也是如此。那霸城不大，与大明的那些城市相比，甚至可以说是极小，属于那种一个时辰可以走两个来回的那种小城。
这一条通往码头的青石板路是那霸城最热闹的地方，路的两边是各式各样的店铺，鳞次栉比，数以百计。虽然跟那二十一世纪的商业区没法相比，但这些店铺出售的商品，却令吴凌风感到新奇不已。
一切是那么的与众不同，店铺里的很多东西，都是吴凌风从来没有看到过的，有些甚至是根本无法想象的。幸好，这里大多数店铺的掌柜都会几句简单的汉语，虽然跟后世的普通话大相径庭，但连比带划之下，终究还是能够弄懂。
新鲜归新鲜，吴凌风并没忘记眼下他要做的事情，就是要想方设法使商事总管图至降低税金。接连打听了六家店铺的掌柜，他已经大致弄清楚了在平时商事衙门所抽取的税金，不禁在心里大骂那个图至，这家伙虽然不是个商人，却比奸商还要奸猾。
他在心里想着计策，马吉德等人则兴高采烈地走在前面，不一会，距离就拉远了。吴凌风发觉后，正想赶上去，身后却有一人拉住了他的衣服。
“这位公子，请留步！”
说的一口很纯正的大明官话。明代的官话跟后世的普通话虽大不一样，但毕竟是通用一时的汉语，吴凌风听起来并不算吃力。
“你是哪位？”
吴凌风回过头来，眼前站着一个二十五六岁的男子，穿着跟这岛上的人大不一样，倒是跟电视里古装剧中的明朝书生十分相像。
“难道他是大明的儒生？”但这人面色黝黑，相貌显得有些精悍，与读书人的文弱气质截然不同。
“在下李文浩，绍兴人氏。听公子你的口音，似乎也是浙江人氏，李某以为在这琉球海外碰上了同乡，这才敢来唠叨！”
吴凌风一愣，还真是凑巧，他的确是浙江绍兴人，说起来跟这李文浩算是同乡，只不过这是六百年后的籍贯。却不知道自己附身的这个人籍贯在哪里了。
“兄台好本事，在下虽非绍兴府人氏，但在绍兴待过一段时间，是以言语中带有绍兴口音。”吴凌风没办法确定自己的籍贯，只好模棱两可地回答。
好在李文浩也没追问下去，只见他鼓掌道：“即便公子不是绍兴人，也与李某一样，俱是大明子民，在这海外相遇，也份属同乡啊！”
吴凌风连连点头称是。
李文浩又道：“我看公子年岁虽幼，但气度却是不凡。适才李某见你和一众店铺掌柜交谈，眼光见识，绝非泛泛，想来是名门之后。只是我大明重农抑商，商贾之流历来多遭鄙夷，排在那士农工商之末，却不知公子你为何到这海外蛮夷之地求货逐利？”
他说前半句话的时候还带着些许恭维，但说到后半句时，却好像换了一个人似的，目光炯炯，像是要看穿吴凌风这个人似的。以至于吴凌风被他瞧得心虚不已，心想自己刚才是不是说了不该说的话，惹得这个人起了疑心。
但吴凌风性情向来桀骜，想当初大学刚入学，就敢跟系里的教授当堂辩论，岂会被这李文浩问倒？他也不管现在的自己到底是何身份，朗声道：“士农工商，各有其道，岂有先后之分？士者，治天下；农者，养天下；工者，建天下；商者，利天下。今我大明，以八股取士，致使天下士子，穷经皓首，不知时务策论，囿于朱熹谬论。多少豪杰，难展生平抱负。吴某不才，不愿学那八股无用之术，仕途自是无望；而农工之苦，也消受不得，只好学那沈万三，经商求利，以求富甲天下。”
李文浩喃喃道：“士者，治天下；农者，养天下；工者，建天下；商者，利天下……”猛然间像是明白了什么似的，叫道，“说得好，说得好！”
吴凌风被他吓了一跳，愣愣地看着他。
李文浩却丝毫不以为意，神情颇为激动，道：“想我李文浩，自负有经天纬地之能，却两次折戟于科举。六年前一怒之下焚书投笔，立志从商，心虽决然，终究有自弃之意。今日听君一言，方才解了心头芥蒂。”
说着，他一脸正色地朝吴凌风一躬身，肃然道：“请受李文浩一拜！”双腿一屈，当真跪了下来。
吴凌风登时手忙脚乱，不知该如何是好。与古人交谈，他还可凭着自身扎实的语文功底，拼凑些半文半白的言语应对。但对古人的礼仪，却是一知半解。见李文浩当真向自己跪拜，心想自己可受不起这等大礼，连忙依样画葫芦，也跪了下来，叫道：“不敢当，不敢当！”
李文浩却道：“如何不敢当？君年岁虽幼，才识却胜吾十倍。今日若非君指点迷津，李某只怕会自弃一世。再者，学无前后，达者为师，吾这一拜，君受之无愧！”说着，一拜到地。
吴凌风道：“不敢当！”连忙向他回拜。
不料李文浩却甚是执拗，看吴凌风回拜，竟又向他一拜。吴凌风苦笑一声，只好再次回拜。李文浩再拜，他再回拜。如此三拜，李文浩见吴凌风如此，只好作罢。但他并不站起，定睛望着吴凌风，不知在想什么。
吴凌风见他愣愣地望着自己，怕他再莫名其妙地膜拜自己，也不好先站起身来，两个人就这样傻乎乎地面对面跪在路上。行人、摊贩、掌柜们见他二人如此，顿时大感稀奇，围在他们周围，指指点点。
吴凌风不由面红耳赤，直想站起来赶紧走人。
但那李文浩却丝毫不以为意，忽然说道：“你我一见如故，今彼此三拜，何不趁此机会结为异姓兄弟？”眼睛灼灼地盯着吴凌风。（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