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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9章、毒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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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杜霜醉什么都可以有,就是不可以有天真。她什么都可以没用,可在没报仇血恨之前,命不能没有。

    想通了,其实心里也没那么沉重。她甚至还笑了笑,自嘲的对自己说:瞧,你还能想到以后所遇到的艰难险阻,就证明你根本没对这份感情投入多少。

    也是,她还哪里有什么感情可言?尤其男女之间。她没那份风花雪月的浪漫,也承受不起,更没资格。

    她固然痛恨楼春平,可她未尝没有此生守节的意思。

    她知道自己迂腐的不可救药,可她确实已经觉得自己两世都被楼春平玷污糟蹋,已经配不起任何一个人,而让她随便的嫁给一个粗鲁愚顽的鳏夫,她宁可不嫁。

    其实真论起她和许七的交往,上一世不过是因为他是她临终前唯一可以倾诉的对象,因为神秘,所以倒格外的可靠。

    她并没想过会依靠他做什么,只是濒死之人随手抓的一根稻草罢了。又因为交集不多,如同天上偶尔飘过来的云,风一吹就散了。

    这一世么,她对他的信任和感动,也不过是上一世凄清孤冷的后遗症罢了。她始终铭记着自己求助无门的那种脆弱和惶恐,是以哪怕随便是谁肯施以援手,都会让她心动。

    而她肯对许七情生最主要的原因还是因为他是个傻子,她知道他害她亦是无心,更何况他表现的那样执着,表明他不会害她。

    她常常心硬的对人对自己说,许七再可怜,也依然少不了一份锦衣玉食,没什么可怜的,可其实心底里还是觉得他和自己一样可怜:有亲人等同于没有,孤苦零丁,只能在自己的世界里跌跌dàngdàng,赤条条来,赤条条走,身上没有谁的牵挂,也不会牵挂着谁。

    杜霜醉想明白了,脸上便显出坚毅的神情来,她伸手,从颈中取出玉獾,当着许七的面摘下,搁在手心。

    那白腻的玉上还带着她的体温,被山风一吹,瞬间就恢复了清凉。

    杜霜醉并没犹豫,也没耽搁,只不过看了最后一眼,似乎记住了它的最后形貌,又似乎是短暂的离别……总之戴的时日不短,任是谁都会看一眼的吧?

    而后,她就毫不心疼毫不眷恋的把玉獾交到了许七手里,再一次重复道:“我怎么配?”

    许七道:“怎么不配。”

    杜霜醉只笑着摇摇头。

    许七盯着手里的玉坠,问杜霜醉:“你这是什么意思?”

    还用问吗?她的意思很直接:还君明珠双泪垂,眼不相逢未嫁时。她和他的交集,只是老天疏忽时的一个误会,她可以将错就错,却不能一错再错。

    杜霜醉抬眼,在他那俊美的脸上一掠而过,心里没有悲伤,没有耻辱,也没有疼痛,这一刻,她无比的平和。

    在经历过她那么多苦难和伤痛之后,还能收获一份至真至纯的喜欢,她很珍惜,说不欣悦是假的,可这份宝贵,始于昨,止于今,是最好的也是最美的。再无休无止的纠缠下去,她会想要的更多,心一旦充斥了yu望,就不再澄净透澈,也就没了最原始的那份赤子之美。

    她不想让自己心底这份于她来说最珍贵的东西被她自己毁的一分不剩,也不愿意这份最完美的感情被这尘世的yu望玷污。

    说句再直白些再不顾廉耻的话,她何德何能?两世都与许七有缘,经过这么一回牵扯,她已死而无憾了。

    杜霜醉脸上的笑意如初晨的lu珠,晶莹剔透,令人见之心喜:“还给你。”

    许七简洁的道:“不能退。”送出去的东西怎么还能拿回来?是她儿戏还是他儿戏?

    杜霜醉笑笑,耐心的解释道:“从前是不知道这玉坠的意义,现在知道了,我再厚颜拿着就是不知趣了。”那是要送给他未来的妻子的,意义重大,她此时再戴在身上,烫手。

    “杜霜醉——”许七不悦的道:“你不要一而再再而三的食言。”

    杜霜醉不再怕许七的威胁,她沉吟着道:“不会了,这是最后一次。总之这玉坠,我不能收。”还会去,就再也不会要了。

    许七盯着杜霜醉,恨不得要把她吸附到自己脑子里,把她从内到外的清洗一遍,处处都打上他的烙印,好让她别再对着他这样的孤傲、刺手。他凉凉的道:“你既不要,便是它不好,扔了吧。”

    如果杜霜醉心思再细腻些,她会听出许七的失望和沉痛。玉坠送出去的时候,他就想让她戴一辈子,没打算收回来。就像他认定了她,认定了这份感情,包括他付出的一切,都没打算收回。

    可如果她不要,他便会毫不眷恋的丢弃,再不回头。

    可杜霜醉的心思不在他身上,她心意已决,一身轻松,已经不会再受他的要挟。他扔了、丢了、弃了、毁了,和她又有什么关系呢?他不是那个不通世情的傻子,她能想到的东西,他不会想不到,何必还要为难她?她并不觉得以一己之力,能让许七有着翻天覆地的变化,并为此众叛亲离,忤逆父母,成为孤家寡人便是她的荣耀。如果可以,她其实情愿他过着从前无忧无虑的生活。

    他装傻,一定有他装傻的理由,没道理装了两世,因为她这个变数便改变他的决定和他的人生轨迹。

    杜霜醉小心的把玉坠放到路边的石头上,诚恳的朝着许七道上:“前世今生,缘尽于此,还请许七公子擅自珍重。”

    她敛衽施礼,一字一句的道:“杜霜醉不过是姿sè寻常的fu人,难承七公子的盛情厚意,春风一度,已经愧悔无及。此生既嫁进楼家,便生是楼家人,死是楼家鬼。业已失了fu人的贞节,杜霜醉万死难辞其咎,只愿以余生尽赎此罪,只待来日,便绞尽这三千烦恼丝,长伴青灯古佛。”说完,杜霜醉毫不犹豫的转身。

    她说的虽然低缓,却如金珠玉石,每一个字都掷地有声,尤其那句“生是楼家人,死是楼家鬼”更像是她对天、对地,对自己、对许七发的毒誓。

    “……”许七盯着她的背影,俊脸上的温和微微动容,他不免又急又气的道:“你,你这人,怎么蛮不讲理?”

    事实就在这摆着,她并不愚笨,一眼就能看透,可为何还是这么冥顽不灵?一根筋的认准了楼家,是还打算能生就苟活,不能生亦可死于楼家么?

    就为了拒绝他?

    许七不可遏制的觉得挫败。他以为经过了那夜的肌肤相亲,他又愿意为此事,为她负责,她不说感ji涕零,可起码也不是这种决绝的态度。

    她就这么不近人情?

    杜霜醉一边往前走,一边平静的道:“对,杜霜醉本就是个不识时务、不知好歹,刁蛮任xing、愚不可及的女子,您从前看到的,不过是可怜的假象,并非你认为的那个我,也不是真实的那个我。趁此时清醒,七公子回头是岸方为正经。”

    她顿了顿,又道:“我再不堪,亦是我自己,未来再艰难,是我自己的选择,我不会因谁而改变,亦不愿意谁因我而改变。”

    她心意已决,此时不可能回头,将来的事她无法预料,自然犯不着杞人忧天,她只知道,这一步迈出去,她和许七已经再无任何的可能。

    她把自己的路堵死了,把许七的路也堵死了,但凡他有点理智,都不会再认准她不放。她就是一条道跑到黑的人,不管将来是生是死,她都会为自己负责。而许七,不论他为谁而变,只要不是因为她。不论他怎么变,她都不会领情,也不稀罕。

    任何一个男人只怕也受不了这样无情的拒绝,也受不了自己的心意和情感被如此冷血的践踏。许七也只是个男人而已。

    他盯着杜霜醉的背影,额头的青筋一跳一跳的,两颊鼓出来,那是他在紧紧的咬着腮肉。否则他怕自己控制不住的要上前将杜霜醉打晕了就此带着她远走天涯。

    许七试图晓之以理,动之以情来打动杜霜醉:“识时务者为俊杰,你何必赌气跟自己过不去?我和你……”

    他叹了口气,杜霜醉如此决绝,他不得不退一步:“容后计议……”许七挫败的想,是他太心急了,可换个女子,也会对他的看重和承诺欣喜若狂,谁想杜霜醉的脑子和别人的不一样,他越郑重其事,她反倒只想溜。

    兵法有云:敌则能战之,少则能逃之,不若则避之。杜霜醉这样坚持,说不得他只好略退一步,不然她逼急了可就不只发毒誓了。

    许七尽量让自己态度诚恳:“……当务之急是你的安危。你劝我回头是岸,那你呢?苦海无边,凭你一己之力,你要挣扎到几时?”

    杜霜醉见他不再步步紧逼,也不想太过执拗,倒显得她自作多情,那句“这是我自己的事,不劳许七公子费心”的话就生生咽了回去。

    她停下步子,重重的嗯了一声,道:“七公子说的极是。”r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