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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节 聚谈(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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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榆一拳把孟克砸倒在地,孟克也火了爬起来就扑向李榆,两人扭打在一起,孟克的个头、力气还是差一点,不一会就被李榆一个抱摔扔到地上,李榆对着孟克连踢带踹,怒骂道:“你是坏人,你想教坏诸申还有阿哈,我不要你了,你给我滚!”

    孟克嚎叫着:“这能怪我吗?那些旗丁、阿哈都不是好人,我不教他们也会学坏,我就是想挣他们的钱,反正他们的钱也不干净。”

    “难道我没有给你留粮食吗?你有饭吃为什么还要害别人。”

    “你那点粮食够我们吃吗?看着你在文馆混饭吃,我心里好受吗?我们不能总是过苦日子,我就是想帮你一把。”

    李榆不打了,坐在孟克身边的地上,叹了口气说道:“以你的身手在哪儿都活得下去,我太穷养不起你,你带着钱和粮食走吧,这里不适合你,诸申百姓淳朴,他们不会容忍你的,你这样混下去,一个备御或者游击都可以杀了你。”

    “我哪儿也不去,你是我的兄弟,这是我的家,”孟克立刻回答,“你只知道我当过马贼,可不知道我的身世,我现在就告诉你。”

    孟克出生在广宁边外的一个喀尔喀部落里,他不知道父亲是谁,带他长大的是他的母亲——一个贫困的女奴,七岁那年一场瘟疫袭来,夺走了母亲的生命,孟克就跟着部落四处流荡,他只是一个小奴隶,没人在乎他的生死,好在孟克命硬,在冻饿中挺到了十岁,一个陌生的男人自称是他亲爹,把他从部落中接走了,他就跟这个男人在一起了,而这个男人是个当地有名的马贼。孟克这个爹倒也不坏,把一身的本领都教给了他,而且带着他四处抢掠,孟克从此过上好日子,抢到了财物就随他那个爹找个地方吃喝嫖赌一番,没钱了又出去抢,不过好日子也有到头的时候,三年前一伙更强大的马贼窜进他们的地盘,双方打了一仗,孟克的便宜老爹被人家宰了,孟克和活着的马贼只好投降又跟着这帮人混,这伙马贼的头目就是铁鹰,后面的事就简单了,铁鹰任人唯亲、分脏不均,引起孟克这帮马贼骨干成员的不满,孟克杀了铁鹰的俩兄弟,一口气逃到辽西,正好明军招募夷兵,顺势就到明军那里躲起来了

    孟克一把揪住李榆的手:“我不想再过以前的日子了,当马贼表面风光,走哪儿人家都怕,手里又有财物,可实际上过得提心吊胆,睡觉都不敢闭眼,谁都不知道哪天脑袋就不在了。大把头是好人,我早看出来了,到北屯子那天看到乡亲们跟你那么亲,我都要哭了,我这辈子除了我死去的娘,没人对我好过,我那个爹是不是亲爹我现在都不知道,所以我才厚着脸皮赖在你这儿,跟着你苦点我也认了,至少现在我睡着着觉了,再说你有本事,苦日子总会熬到头的。”

    孟克把话说到这地步,李榆无奈地点点头:“你留下吧,以后别教人学坏了,我们日子再苦也不能害别人,你要犯了众怒我也救不了你,这里杀个人一点都不麻烦。”见孟克老老实实答应了,李榆又说了一句:“你以后不叫我大把头行不行,我这里又不是贼窝。”

    孟克苦个脸说:“习惯了,想改都改不了。”

    三月刚到,李榆就被通知到北城大汗宫值守,月粮也增加到每月一石米,四贝勒提出这个建议时,贝勒们都没有意见,本来像这种小事就不该由贝勒们决定,可李榆这种情况太特殊了,也不知大汗怎么想的,每次召集贝勒、大臣议事总忘不了把额鲁这个任劳任怨、埋头苦干的典型夸奖一番,但就是不提额鲁入旗的事,这样下去大金国的先进典型非饿死不可。阿济格也没话可说,他本来早就做好了李榆求他的准备,甚至琢磨该借给李榆多少钱粮才够李榆盖房子娶老婆,然后再死心塌地跟他干,可这家伙死活不向他开口,现在他也不能看着跟着镶黄旗混的李榆吃不起饭。二贝勒阿敏甚至认为一石米太少了,只够额鲁吃饱肚子,其他成家立业的事想都别想。

    文馆的库尔缠很不高兴,虽然李榆最近不好好读书了,可这么听话好使的人到哪找,达海却无所谓,李榆读书认字是跟他们学的,以后混年头,就凭懂诸申、蒙、汉三种文字这一手,早晚也能落个巴克什的头衔,他们俩照样可以出去吹李榆是他们教出来的。

    库尔缠叫来李榆,冷冷地说:“恭喜你了,到了大汗身边飞黄腾达的机会不少,以后可别忘了我们。”不等李榆搭话,又接着说:“萨哈廉贝勒从辽阳回来了,叫我们聚一聚,特别提到让你一起去,你准备一下吧,我们一起去他府上。”然后一挥手让李榆退下。

    李榆心里很高兴,他喜欢萨哈廉,文馆就设在大衙门的院子,萨哈廉每次到大衙门办事遇见他,都热情地打招呼,但两人都没机会详谈,李榆里从宁远回来就有很多想不通的地方想找萨哈廉说说,在他心里,四贝勒和库尔缠、达海对他都很好,但他们是严厉的长辈,他有些话不敢向他们说,图赖、豪格、鳌拜是他的好朋友,不过这几个人糊里糊涂的,想问题比他还不如,索尼有学问,却性子有点阴为人不实在,鳌拜就叫他“小白脸”,只有萨哈廉又有学问又和善,李榆觉得心里的疙瘩只有萨哈廉才能解开。

    李榆叫上孟克,就陪着库尔缠、达海出了文馆直奔城北萨哈廉的府上,孟克挑着几块前两天巴扬哈托人捎来的鹿肉跟在后面。孟克这段时间很老实,除了帮着巴扬哈的生意跑跑腿,其他时间大多呆在新汗宫的兴建工地上,活是李榆给他找的,那里的几个监工、工匠与李榆早混熟了,正好开春了干活缺人手,一口就答应下来,给孟克的活也不累,就是看着阿哈、尼堪干活,一天给两升杂粮。

    库尔缠、达海与萨哈廉很熟,萨哈廉府上看门的阿哈一看是他们,也不通报一声直接就让进了府门。他们到了大堂,萨哈廉正与两个李榆不认识的人说话,库尔缠进来说了声:“爱塔、英格,你们两位先来了。”说完就拉着正要向萨哈廉行礼的李榆就坐下了。

    李榆感到屋里的空气有点紧张,萨哈廉面色铁青地坐着,朝他们勉强笑了一下算是打了招呼,另两个人也有点面红耳赤,见到他们进来也只是点点头,库尔缠冲着萨哈廉微微一笑说道:“又和爱塔吵架了吧?你们两个不见面还不行,见了面又要吵,今儿又吵些什么,让我们也听听。”

    萨哈廉气呼呼地说:“库大嘴,你和达海评评理,爱塔在复州之变时犯了事,从掌管金、复、海、盖四州的副将降职到参将,在家里闲了差不多三年,我和四贝勒好心好意帮他说情,大汗总算开恩,让他官复原职,帮着佟养性掌管汉民事务,这是天大的好事啊,他倒跟我犯了倔摆起架子来,你说这是怎么个事啊!”

    库尔缠的大脑袋摇了摇说道:“爱塔,这可就是你的不对了,萨哈廉帮这么大个忙,感谢还来不及呢,你摆哪门子臭架子,再说自从英格他家老爷子闲居以后,老佟接管了汉民的事,可他有这本事吗?他这人胆小怕事,做不了大事,这时候你不出来帮一把,还看着老佟把差事办砸了?”

    那个叫爱塔的中年人没理库尔缠,而是双眼盯着他傍边还有点拘谨的李榆:“库大嘴,这个年轻人就是你和达海的那个叫额鲁的弟子吧?”

    库尔缠得意地说:“不错,这就是我的弟子额鲁,他还有个汉名叫李榆,瞧瞧这身板、这架势,你们羡慕死了吧?”接着又给李榆介绍:“这位是刘爱塔,三等副将,也有个汉名叫刘兴祚,那位是英格,比你大几岁,现在是三等游击,汉名李延庚,他家老爷子是抚顺额驸三等总兵李永芳,那可是个好人。”

    李榆赶忙起身施礼:“副将大人——”,爱塔立即拦住他:“我们这儿不玩虚的,用不着这么客气,你在这儿叫你师傅库大嘴都没事,叫我刘大哥或者爱塔大哥都行。”英格也摆摆手说,叫他李大哥就行了,反正他也不想当那个破游击。

    刘兴祚拍拍李榆的肩膀:“听说你在觉华岛把武纳格打了,不错挺有种的,打死那个王八蛋才好!”

    刘兴祚又转身对着萨哈廉说道:“我哪是给你摆架子,是我实在干不了大汗给的差事,现在辽东还有汉民事务吗?从年初开始大汗就不停地杀尼堪,先杀逃亡汉民,再杀无谷汉民,然后又是杀奸细、杀秀才,整个辽东的汉民血流成河、人头滚滚,活着的要么逃到朝鲜投毛文龙,要么被抓进拖克索当阿哈,辽东地方还有多少汉民可管,你没见佟养性整日地愁眉苦脸吗?你再看看沈阳的粮价,都快要十五两银子一石米了,再这样涨下去,城里的汉民都要饿死了,我还管个屁啊!也罢,先饿死汉民,再饿死蒙古人,最后诸申和大金国一块完蛋。”

    达海早就跑到门边看着了,听到刘兴祚最后几句话,忍不住压低声音叫道:“你们能不能小声点,我可再也不想被捆在柱子上冻一夜了,算我倒霉,怎么和你们这帮家伙混到一起。”他冲着李榆一招手:“你傻乎乎呆那儿干什么,你和英格都过来,陪我看着点门。”

    几年前,达海闯过一回祸,这家伙色胆包天,居然勾搭上汗宫的侍女,结果被老汗的爱管闲事的小福晋德音查告发——这个小福晋好像眼挺尖,大妃阿巴亥与大贝勒代善眉来眼去也是她告发的,老汗历来对男女之间那点事很在意,遇上通奸这么严重的大事自然不会放过,理直气壮地杀了小侍女,达海也被捆在宫外的柱子上吹了一夜的冷风,差点要了他一条命,从那以后达海的胆子就小了,而且这事成了大家的笑柄。

    不过此时谁也无心笑话达海,大家都沉默了,刘兴祚的话像一块巨石压在大家心上,大金国表面风光,其实已是危机重重,沈阳城算是好的了,活不下去的人还有卖身为奴一条路,而边远地带已经有人吃人的情况发生了,如此下去不用等到明军打过来,大金国也许就自己崩溃了。

    刘兴祚又开始说了,不过这回声音小了一些:“大汗错了,当初他老人家以数十人、十三副盔甲这点力量起兵能够开创今天的局面,靠的是辽人鼎力相助,而辽人中诸申才多少人,更多的是那些穷苦的汉民,明廷无道、荼毒百姓,我从开原逃出来时,辽东已是一片糜烂,像我这样活不下去的辽人,逃出明国边墙投效汗王的辽人何止万人,没这些人口,我们如何能打败叶赫、乌拉统一诸申?如何能在萨尔浒击败强大的明军?希福、达海他们哪个不是流亡汉民之后。再想想我们是如何占据辽东的,其实没有哪座城池是我们真正打下来的,沈阳是辽人故意堵住城门放我们进去的,辽阳是辽人从城上放绳索拉我们进城的,广宁是孙得功联络辽兵献出来的,辽人帮着我们赶走了明国,是想能过上太平日子,可我们是怎样对待辽人的,我们抢他们的粮食,杀他们的人,逼得他们走投无路被迫逃荒,我们这是做了些什么!”

    看门的李榆大惊小怪瞧着达海:“师傅,你是汉人?”

    达海瞥了他一眼:“这有什么奇怪的,跟你经常在一起的图赖他们一家也是汉人,在明国过不下去就逃到诸申那里的辽人多了去了,大汗早说了在费阿拉时的汉人视同诸申,我和希福都算是诸申,你大惊小怪干什么。”

    达海也懒得参加萨哈廉与刘兴祚的争吵,跟李榆聊起来,达海告诉李榆:辽东人来源主要三类,元末在辽东投降明国的蒙元太尉纳哈出的二十万人——其中汉人占了一多半,戍发辽东的关内明军连同家属二十万人,另外还有遣戍的关内罪人,这三类人被明廷编为军户,也构成了辽东人的主体,但这些人汉夷交杂而且不是士兵就是罪人,所以在明国地位很低,再加上辽东本是苦寒之地,辽东人一般比较贫穷,读得起书的人很少,大明两百多年没出几个能做官的进士,关内汉人因此瞧不起辽东人,称他们为汉夷,辽东的官员也大多出自关内,这些官员对辽东人下起手来也真狠,辽人军户被夺走土地,平民被勒索财物,活不下去的辽人只得背井离乡,投奔到诸申那里找条活路,这些客居诸申之人与诸申长期混居,甚至一个大炕上睡觉,几代人之后都成了诸申。

    特别是万历末年明国撤宽甸、长甸、永甸、大甸、新甸和孤山六堡——六堡是李成梁在万历初年提议修筑的,万历三十四年他第二次出任辽东总兵时又提出招抚汉民尽归故土,派兵强迁六堡之民六万余户到抚顺、清河关内,但百姓舍不得耕作了几十年的土地,回到关内生活又没有着落,于是不顾明军的杀戮大批投到大汗旗下,来的人太多,大汗不得不为他们专门建‘蛮子城’来安置。当然诸申中混得好的同样会投奔到明国,比如我们这里的佟养性、石廷柱这些人就是因为祖上跟着明军打仗立了功当了官才有机会在辽东跟着明国混,这些人祖上是诸申但早已经汉化了,而且是在我们进入辽沈之后才来归顺,我们反而视他们为汉人,但这些人很少,明国人看不起诸申,没权没钱的诸申想跟着明国人混都没机会。

    屋子中间的刘兴祚突然激动了,他两眼垂泪说道:“明国为什么失去辽东?是他们不把辽东人当人看,明国总兵李成梁还有那个皇帝派来的矿监高淮勾结在一起,肆意残害百姓,欺辱辽兵,‘辽人无脑,高淮剜之;辽人无髓,高淮吸之,实成梁剜之吸之’,军户被夺走土地、商人被敲诈财物、百姓饥寒交迫,辽人活不下去了,情愿帮助我们赶走明国的狗官,大汗起兵时也承诺要驱逐明廷、恩养尼堪、帮助辽人过好日子,现在他全忘了,却把刀砍向辽人,辽人要死多少才算个够?”他忍不住高举双拳呼喊:“苍天啊,你睁开眼告诉我,辽人究竟还有没有活路?”

    库尔缠一把抱住刘兴祚:“爱塔,你千万不要这样,你的心里难受,大家都知道,会有办法的,辽人一定能活下去。”

    达海在一边指着英格说:“爱塔,你要是想不通,把他先揍一顿,他可是铁岭李家的人,李成梁那个王八蛋是他爷爷辈的。”

    英格急了:“这关我们家什么事,姓李的多着呢,老贼才不会理我们家呢,达海,你要再把我们家和老贼扯到一起,我们出去打一架。”

    库尔缠赶忙摆手示意达海、英格别添乱了。

    李榆看到他们这样子也笑了,李成梁的事他听说过,这家伙两任辽东总兵,执掌辽东明军前后数十年之久,打仗很有一套,而且心够黑够狠,还特别喜欢使诈,杀起人来眼都不眨,诸申和蒙古人都吃过他的大亏,经常是满口好话请蒙古、诸申的首领和百姓到边墙互市,等人一到立即翻脸,关上门就杀个一干二净,蒙古的速把亥、叶赫的清佳奴、杨吉奴就是这样送了命,找上门去打更狠,建州诸申首领王杲作乱,侵扰辽东,李成梁三次攻破王杲老巢古勒寨,每次都是杀人无数,王杲父子都死在他的手里,其中第三次攻破古勒寨时,甚至把帮明军劝降古勒寨的老汗的爷爷觉昌安、老爹塔克世连同寨子里的男女老少一块宰了。

    李成梁打仗厉害,在辽东干起坏事来更厉害,他的兵军纪败坏可以公然抢夺商民财物、劫掠妇女入营,每逢出战先斩杀良民携首级而去。李成梁自己更是贪得无厌,军资、马价、盐课、市赏随意侵吞,把辽东变成自己李家天下,督抚、监司官员不合其意者,别想在辽东干下去,明国皇帝派的矿监高淮到了辽东,两人立即一拍即合,勾结在一起在辽东掘地三尺、搜刮民财,全辽商民之利尽归其所有,富裕之家皆被掳掠,中等之家也不免破产,两人把辽东百姓害得一贫如洗,又打起克扣明军粮饷、马料、军械的主意,结果就是普通士兵吃不饱饭、养不起家,战马饿得跑不动路,前屯、锦州、松山等地发生兵变。

    李成梁得了数不清的钱财,过上了奢侈无度的日子,他在铁岭老家依城建李家宅院十余里,编户麟次、树色障天,不见城郭,又养妓者至两千人皆衣着华丽、垂挂香囊,数十步外即香气扑面。他还养家丁数千人护他李家,其子李如松奉旨到朝鲜打倭兵,一次即可调用家丁私兵三千骑,而与此相应,大明兵部名下的十万辽东明军已名存实亡了,除了李家的私兵,辽东已无能战之明军,萨尔浒之战时,明廷只能从关内调兵了。

    李成梁和高淮发了大财,辽东军民则惨遭毒手,原本富裕繁华的开原、铁岭、广宁、辽阳等地一片萧条,辽东人饥寒交迫、流离失所,辽东人对明国失望了,他们宁可投胡也要赶走明国的狗官。李成梁一死,老汗就起兵,同时大力招抚辽民、汉官,金军在辽人的支持下有如神助,所向披靡,攻占铁岭时,恨透了李成梁的诸申和辽民把李家宅院一把火烧了个干净。

    李榆正想着,萨哈廉又开口了:“爱塔兄,大家都是无话不说的好兄弟,额鲁也是自己人。我跟你说句实在话,我那个大汗爷爷是错了,这一点贝勒们都有数,可他老人家并不想你想的那么暴虐,进入辽东后他也想治理好辽东,让老百姓有好日子过,比如他的计丁授田之策,就是要把土地分给穷人,可事与愿违,我们要与明国打仗,义州、广宁、锦州的百姓不得不迁到辽河以东的辽阳、沈阳一带,诸申在抚顺、清河边外太苦,同样也不得不迁到边内,可我们手中没有粮食,老汗就按照以前汉民逃到边外与诸申合居合食的办法解决这个难题,这才酿成大错,从此一发不可收拾,合居合食激化了诸申与汉民的矛盾,汉民与诸申不得不为土地、粮食相斗,结果是两败俱伤——你在金、复、海、盖四州时不就抵制过这个法子,老汗走投无路又想出设拖克索农庄的办法,把尼堪强逼为阿哈,为诸申种地干活,这种法子肯定行不通,把人当奴隶使唤,鬼才会老老实实干活。”

    萨哈廉突然凑近刘兴祚,低声说道:“老汗再有错他也是我们的大汗,可他已经六十八了!爱塔,你就不能耐心点,难道你真的想让明国回来,他们可比我们还要狠,辽东汉民在他们眼里与我们没什么两样,我们是建奴,你们是汉夷,想想李成梁、高淮是怎么对付辽人的。你别以为老汗不知道你和英格在复州干的事,复州备御王丙的举报,你咬死不承认就没事了吗?老汗是把你当他的晚辈,舍不得杀你,如果这种事发生在明国,你们一家老小全完了,就凭这一点,我大金胜明国百倍。”

    刘兴祚冷笑一声;“大汗饶了我一条命,却杀了我兄弟兴仁和复州两万百姓,我这辈子都得愧对复州百姓,这还不如杀了我。”

    萨哈廉拍拍刘兴祚的肩膀:“爱塔兄,目光放长远一些,我萨哈廉是什么人你心里明白,我主张诸申汉化、反对剃发、厌恶杀戮,在边外时,诸申与汉民能够成为兄弟,在辽东也应该成为兄弟,就像你和我一样,但明国那样的朝廷我绝不会接受,我宁可战死也绝不让他们回来,我们必须打下去,直到他们和我们平等地议和——当然,他们不会愿意和我们谈判,在他们眼里我们都是卑贱的奴隶,他们可以和蒙古的阿勒坦汗和议互市,但对我们恨不得斩尽杀绝,就像以前他们干过的那样,爱塔兄你可千万别再糊涂了,明国是靠不住的,辽东人要想过好日子只能靠我们自己。”

    窗户边听着的英格开口了:“贝勒爷说得对,明国根本不值得信赖,复州之变,我和爱塔兄一起被械送辽阳,说我们保护辽民性命我们认,但我们绝没有私通明国,家父掌管对明国的用谍之事,我那个被明国官府凌迟处死的姐夫武长春活着的时候在明国的京师、山东刺探军情您是知道的,明国朝廷有多烂,我清楚爱塔兄也清楚,我们绝不会背叛大金。”

    萨哈廉听了冷冷一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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