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0、第100章

推荐阅读:我的帝国无双明天下最后的超级战士铁骨铸钢魂权谋天下:姑姑太撩人特种兵之军人荣耀张雯小龙雯雯错误的邂逅重生之绝世弃少程璟然赵苏禾

一秒记住【笔趣阁 www.biquge234.com】,精彩小说无弹窗免费阅读!

    100.尚勤药石论臣佐

    且说当日林寒奉旨回宫, 待他入宫之时已近晚间, 各部都已下衙的时分。不过他并未先行回自己的住处, 而是径自去了裴年晟所在的书房。

    宫中的影卫守卫严密, 他虽是影卫统领,然因是从宫外而入,依旧被影卫层层盘查了方才进得去。待他到时,果不其然内书房的灯烛依旧亮堂着。

    林寒扣门而入, 只见屋内安静清冷,只有主人独自阅着奏折。桌上盏中茶还热着,想来是吴公公服侍过后便退下了。

    他向着桌后那人干脆利落地拜见行礼:

    “主人。”

    裴年晟“嗯”了一声,眼睛依旧盯着奏折,头也不抬:

    “来年主持春闱的人选又给我出乱子了, 此次不比往年,因着增加了三个新科, 不免就有人想从中……”

    他将这几日发生的事情大略说了一下,吩咐道:

    “林寒, 你先办的事就是这件,带人去查查皖南那边几个书院最近的动静。”

    “是,属下领命。”

    裴年晟边说边随手搁了折, 拿起放在旁边的另一个折子:

    “这第二件事是……”

    裴年晟一口气砸了四五个任务下来,林寒皆一一记在心中, 同时暗自自责他在王府中“享乐”这许多时日,竟耽误了主人这么多的要务。

    “最后一件事。”

    裴年晟说着,突然手中朱笔一顿, 冷笑了一声:

    “那个邱维,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邱维是理刑司的执事,但自然不可能只管着理刑司的事务。之前在王府中给林寒行刑之后,回宫便被分派了另外的一些任务。

    因着林寒亦已经快要三十岁,近来便开始准备寻找能够接班的下一任统领。帝王的影首非寻常王公的影首可比,除却忠诚和武功之外,分析情报的见识、处事的手段等诸多能力也必须是佼佼。

    因而林寒便打算着及早选出苗子来,便能多培养几年。邱维作为重要部门的执事级影卫,也是其中之一。

    然而裴年晟却似乎对邱维意见很大:

    “这个家伙,一心学你的狠辣手段,却不长点脑子,没学到你半分的冷静有度。三天前我让他审都察院转过来的那个案子,差点没牵扯到自己人身上来。”

    “让他给我办点差事,办得不行,引火烧身倒是有一套,害的我还得连夜给他收拾。就这样的……蠢猪,你还想让他当做你的备选?”

    “林寒啊林寒,是你太看得起他们,还是太看不起你自己?你给我挑出来让我观察的这几个的,依我看来,没一个能接你班的。”

    然而林寒骤然得了自家主人少见的直白称赞,却殊无半分欣喜,默然半晌,忽然跪道:

    “是属下教导无方之过,之后属下必尽心训练他们,以堪主人之用。”

    选接班人的事,是林寒自己先提出来的。纵然御影卫的几个副领和执事都有独当一面的本领,但真正能充当裴年晟的左膀右臂的心腹之臣的,只有林寒自己。

    林寒觉得自己被过于倚重,非君臣之道,再加上自己年岁确实快到了时候,便主动提出这事。

    但显然裴年晟似乎对此并不感兴趣,对林寒给出的人选各种挑毛病不满意。

    裴年晟听他这么说,不由得又是一声极为不满的鼻哼声:

    “怎么,你还真想到了三十五岁就退了不成?就算你到时候卸任武职,怎么也得给我干点别的活,不到四十别想着回家养老。还有十年,你急什么现在就选人?”

    林寒想了想,还是照实说了原因:

    “主人,然则历任君王的影卫统领……鲜少有活到三十五岁的……”

    许是他知道自己这话实在不好听,声音便越来越小,最后几不可闻。

    不过他说的也确实是实话,像影卫统领这般的职位,闲散王爷的统领是个美差,但皇帝的影卫统领就……

    干活多,责任大,伴君如伴虎,知道的还太多。大靖朝历代皇帝的影卫统领,一半战死病死过劳死,剩下一半自尽死。

    至于为什么自尽……原因不说也罢。

    果然裴年晟听了这话,气得差点想拿砚台摔他:

    “林寒你几个意思,你觉得我迟早有一天会有负于你不成?”

    林寒又默然半晌,最后吞吞吐吐地说了原因:

    “……属下性情愚钝,属下以为……迟早会惹怒了主人,惹来杀身之祸。”

    裴年晟顿时一口气闷在了胸前,心道你现在难道就不是在惹怒我了么。

    他知道林寒并非故意气他,因着前朝许多影卫的例子在那里摆着,林寒会有这种想法也是人之常情,无可厚非。

    但是,你心里想想就罢了,还特么光明正大的说出来,这真不是存心添堵来了?

    裴年晟转念一想,以前林寒不是这样的啊,这般直言怼人的风格……

    “林寒,你跑去王府这才几天,就被那楼夜锋那厮给带坏了!”

    裴年晟自以为找到了原因。

    他简直后悔不迭,把林寒送去王府这么一件小小的事,真是他这么多年来做过的最错误的决策,没有之一。

    想到这里,顿时那心里就不痛快了,将这几天闷在心里的那些阴阳怪气和醋意发泄了出去:

    “林寒你这去了几天王府,跟他们王府的影卫厮混不说,还……”

    他闷闷地看了眼林寒,发现他和林寒几日不见,林寒那原本严冷如冰,略显苍白瘦削的脸庞——竟然气色暖润了些,眉眼间柔和了三分,轮廓也没有先前那么凌厉了。

    哼,他那好哥哥当真把林寒照顾的不错。裴年晟心里那个酸溜溜啊,想都不想便脱口而出:

    “……你还吃胖了!”

    林寒:“…………”

    他顿时愕然,不过随即反应过来,主人这指责几近无理取闹,显见不是真的怪罪。只当是主人政事烦忧,让主人口嗨一会儿,出出气罢了。

    裴年晟见他低头不应声,以为他是默认,便又想起来一桩“大罪”:

    “还有前日晚上,哥哥他给你做了炸鲜奶,你,你居然没有给我送来一点。”

    林寒心道,您那哥哥不让属下给您送,我又有什么法子……然而他抬头看着主人气哼哼的眼睛,顿时悟了——

    难道主人这邪火儿,其实是因为这个不成?!

    ……因为没吃到王爷做的点心么。念及至此,林寒忽然忍俊不禁,笑了一下。不过林寒随即意识到自己在做什么,立时敛了神色。

    裴年晟嘴中的碎碎念顿时停住了。

    他刚才是看花了眼不成,他竟然看到他的影首……似乎在笑?

    即使那表情极为细微又转瞬即逝,还是被裴年晟捕捉到了。然而似乎林寒那个若有若无的笑容对于他来说实在有些陌生,裴年晟不由得呆了一下。

    林寒方才那般被将养得好了些的气色,倒似乎更耐看些呢。

    然而还没等裴年晟发呆完,便听得林寒出声打断了他的思绪:

    “主人不必如此介怀,属下知主人念着这个,回宫之前特地找裕王殿下学了这……炸鲜奶的制作法子。”

    裴年晟回过神来,见林寒依旧是那副冷漠的面瘫脸。不过他却更在意的是他话中之意:

    “你……亲自去学的?”

    “是。属下准备将方子给御膳房,让他们去照做便是了。主人您便可吃个新鲜的。”

    裴年晟先是一怔:为什么要让御膳房的人做,而不是他自己做来给我吃?然而他心念电转,很快明白了林寒的话中未尽之意——

    他去王府这几天,若是真的眼巴巴地学了“陛下爱吃的点心的方子”,又来亲手做给他吃,岂不是有献媚讨好之嫌。

    揣测帝王喜好,而后有意进献,非良臣之道。

    裴年晟看着面色波澜不惊的林寒,不由得心中略带沧桑地叹了口气。这么多年了,这个人总是如此,十分小心地在所有细节上抻量着君臣之间的进退分寸。

    但是……林寒,我知你心意。我知道你当真是仅仅为了我喜欢吃而已。

    裴年晟兴致缺缺,随意摆了摆手:

    “御膳房那帮笨蛋,没有我哥哥的亲身指导,哪里会做这般点心了。林寒,我就要吃你做的。”

    面前的沉默影卫抿了抿嘴,点头应了,心中滋味略略复杂。

    …………

    两人从令人忧心烦扰的政事,一直谈到炸鲜奶,裴年晟的语气才终于没有最初那么严肃了。

    林寒心中清楚,只有当主人谈起自己哥哥的时候,他的主人脸上才会出现短暂的轻松的神色,而非一贯的凝重思虑。

    他知道,对于主人来讲,只有关于自家哥哥的话题可以不用多想,不用揣摩和算计,甚至可以想说什么就说什么。

    因而在两人商议完所有“正事”之后,林寒将裴年钰让他转交的信笺拿了出来。

    ……希望这封来自裕王殿下的书信,能让主人在繁忙的政务之中,眉间的褶皱稍抚片刻吧。

    林寒行礼告退,转身出门继续他的任务。而裴年晟则是一边吃着裴年钰专门让林寒给他带的那一盒点心,一边拆开了信件。

    那信上的第一件事,便是裴年钰抄了一遍他给林寒的身体扫描结果。

    裴年晟看着纸笺上清秀干净的字迹,写着的却是一行行的陈疾旧疴,眼角的笑意慢慢淡了下去。

    五脏元气紊乱,肩骨旧伤,服用过各种药物的后遗症……林林总总数十条。

    他不是不知道他的影首以前受过的那些伤,但他没有想到,那些陈年旧伤一直在累积起来,缓慢地折磨着林寒的身体。

    信上的第二件事,便是裴年钰着重嘱咐他的,每日派人来取药膳方子。让太医院并御膳房单独做了,而后让裴年晟命令林寒一定按时服用。

    裴年晟默然不语,他方才究竟是怎么才会认为……林寒去了王府几天就被调养得气色好了许多的?

    他居然……还拿那些话去刺他。

    裴年晟只觉得嘴中略微发苦,刚刚吃进去的点心都没了甜味。他艰难地往下一咽,没有咽得动,塞在喉间有些堵得慌。

    想了一会儿,裴年晟派人去传太医院的院使、院判,命他们划出一组医官,专门负责林寒的药膳事宜,这才将心中的不知名情绪略缓了些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