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趣阁 > 造化大宋 > 第一百七十二章

第一百七十二章

推荐阅读:神印王座II皓月当空深空彼岸明克街13号弃宇宙最强战神花娇绝色总裁的贴身兵王韩娱之临时工女神的超能守卫无敌悍民

一秒记住【笔趣阁 www.biquge234.com】,精彩小说无弹窗免费阅读!

    因为之前沸沸扬扬的“地球自转”一事, 赵顼不免对天象更加看重了些,下令司天监递上的奏章可以不经二府,直达御前。只是他也没料到,沈括的奏章会来的这么快。这是“地心说”终于有了实证?

    在翻开奏章的时候,赵顼还是满心期待。然而看到一半时, 他的脸色已然铁青, 像是被刺了眼睛般, 把那奏章掼在了桌上。

    “把沈括给朕叫来!”赵顼牙关紧咬,高声喝道, “还有王相公, 一并唤来!”

    见天子震怒,内侍被吓了一跳,赶忙跑去传唤。

    三司条例司就在宫中, 没花多大工夫,王安石就进了垂拱殿。赵顼也不等他见礼, 伸出犹在颤抖的手, 厉声道:“这份奏章,王卿拿去看看!”

    王安石已经许久没见天子这副模样了, 赶忙上前,自内侍手中接过了奏章。不经宰臣之手,直接送到御前的奏章着实不多, 看看天子神色, 就知道定有大事。然而即便做了心理准备, 王安石也被奏章的内容吓了一跳。沈括这是疯了吗?竟然说大地是绕着太阳转的!这, 这可跟“地心说”截然相反,称得上动摇名教根基了!饶是王安石这般强项之人,也觉得脊背发冷,头晕目眩。

    见王安石面色,赵顼终于觉得缓过来了些,冷声道:“王卿以为,此妄言之人当如何处置?”

    天子动了杀心!王安石心若明镜。这样的胡言乱语,足以叫人断送了性命。可他也记得沈括当年治水的功劳,记得他在司天监内的改制,以及对于新法的支持。这样的有用之人,怎能轻易被杀掉?更甚者,若是有人借沈括这番话攻讦新法,他还能招架吗?

    定了定神,王安石抬起了头:“事关重大,当先招沈括问对。”

    赵顼的眉峰皱了皱,然而还没等他说什么,内侍就来禀报,说沈括已候在了殿外。赵顼的脸色又沉了下来:“宣他进来!”

    这胆大妄为,满嘴胡言之人,现今该是什么模样?诚惶诚恐?无法无天?

    出乎赵顼意料,趋步入殿的沈括面色极为沉稳,跟在他身后的小黄门,还抱着厚厚一摞书,显然是准备上呈天子的。他竟然还敢带东西来?!

    来到御前,沈括站定了脚步,躬身道:“臣沈括,拜见官家。”

    这态度,让赵顼心头火气更胜,张口喝问:“沈括,你可知罪?!”

    天子动怒,足能令宿将两股战战,然而沈括面不改色,只道:“臣不知。”

    “你这奏章净是妖言,朕让你证‘地心说’,你给的又是什么?”赵顼再也按捺不住,咬牙切齿道。

    听到这话,沈括轻叹一声:“官家有命,臣岂敢欺君?这一年以来,臣夜夜观天,如今又知地球自转,这才按照黄道轨迹得出结论。并非日绕地行,而是地绕日行,就如天上五星皆绕日行一般。”

    赵顼只觉耳中嗡的一声,他听到了什么?五星也是绕日而行?!

    沈括却没停下话语:“若臣算的不差,辰星(水星)距日最近,绕日一周不到百日。太白(金星)次之,绕日一周为二百四十日余。荧惑(火星)再次,绕日一周须得六百多天,故而较地球距日更远。岁星(木星)绕日一周为十二载,镇星(土星)绕日一周则为三十载,亦可知其远近。这五星连同地球,皆是绕日而行。”

    赵顼头再次眩晕起来:“荒唐!五星不是皆绕地而行吗?浑天仪都造了一千载,难不成旁人都没瞧出,偏你瞧的出这些?”

    “官家可是忘了,地球自转也是最近才有人发现的?先民无有观天镜,观测天象只凭肉眼,又岂能事事皆准……”

    沈括话还没说完,赵顼就已怒道:“住口!先圣岂是你能驳的?!”

    这已经是雷霆之怒了,沈括却迎着那盛怒,抬起了头来:“臣曾三月连续夜观太白,其星如月,亦有盈亏,有月相之变。可三月时间,也不过是从上弦变朔(新月),再由朔变为下弦,其望(满月)周期却比之前更为漫长。若是太白绕地而行,绝不会出现此事,唯有绕日而行方能解释。官家,臣也是自幼读圣贤书,哪能不知圣人教诲?可是此事一看即明,任谁看都是这般,臣岂能欺君?这里乃是臣一年观星所得,恳请官家一览。”

    那双眼中,没有畏惧,没有退缩,只有坚持和笃定。赵顼的手,再次抖了起来。看向沈括身后那战战兢兢抱着书的小黄门。那人怀中的,有极大的一摞书,不知记了多少天象,又有多少惊世骇俗之语。按道理,身为天子的自己只需要找几个人,从中挑出错误即可。可是赵顼却无法开口,甚至不敢接过那摞书,看上一眼。

    地球当真是绕日而走吗?连五星都绕日而走吗?那“天”又是什么?他这个“天子”,又算什么?

    思及此处,胸中恐惧也变成了愤怒,赵顼再次张口:“荒唐!”

    满含怒意的两字,让沈括骤然低下了头。然而这雷霆之怒,并未让他胆寒。心中早有预料,沈括只是低低叹了一声。不论天子是信还是不信,至少他说出了实话,未曾欺君。他对得起自己的良心。

    “此子妖言惑众,当杀!来人,把他拖出去……”赵顼已经不再犹豫。这“日心说”绝不能人旁人知晓,他绝不能让人动了自己的根基!

    然而天子话音未落,王安石突然上前一步:“官家,言事者岂能擅杀?”

    这是大宋国策,对于犯官可以流放,却绝不能杀。赵顼没想到王安石会突然站出来,胸中立时生出了恼恨:“为何不可杀?难道王卿要放任这荒唐之言传遍天下吗?”

    面对天子的怒火,王安石却摇了摇头:“杀朝廷重臣,总需昭告天下。官家莫不是要让天下人,皆知其人因何获罪吗?”

    赵顼愣住了。是啊,就算是天子杀人,也是需要理由的。可是他能用什么理由杀沈括呢?难不成要把这“日心说”也昭告天下?他当然是不敢的。

    可是不杀沈括,他又觉得心底难安,浑身颤抖不休,似乎连足下大地都摇晃起来。

    王安石见天子面上神情,也叹了口气:“天道如何,又岂是寻常人能妄议的。身为监天官,沈括口出妄言,自该去职。不过其人敢任事,不藏私,却未尝不是个纯臣。”

    这话是在劝谏,想要救沈括的性命。却也未尝不是告诫天子,能冒着如此危险进言的沈括,不是个佞臣。若是佞臣,他自然可以把这一摞的记录藏下来,给天子想要的答案。能拼死谏言的,不是纯臣又是什么?杀了他,必然是天子的过失,是能在史书上记上一笔的污点。

    赵顼是立志要做圣君的,这话不免让他稍稍冷静了一点。看着依旧垂头不语的沈括,和站在他面前,一动不动的王安石,赵顼突然觉得心底有哪处乱了。

    沉默了良久,他开口了:“难不成孔子、董子所言,都错了吗?”

    这一问,沈括和王安石都知道问的是什么,也知道其中凶险。沈括沉吟良久,方才道:“天地自有其道,不为人言改。”

    王安石答得却比他圆滑多了:“天无垠,星辰亿万,何止日月。官家贵为天子,不当以日月为忧。况且阴阳有定数,天地本有其理。”

    他并没有否定“天人感应”,而是把“天”的概念再扩大了些。就算地真的绕日而走又如何?天子是“天之子”,并非“地之子”或“日之子”。为了这点变化忧心,岂不是杞人忧天?

    更进一步,日为阳,月为阴,地球绕日而行,不正是向阳?月亮绕地而走,不正是背阴?加之地球还在不停歇的自转,如此不也是阴阳相济,循环不休吗?天道自有其法则,也远比常人想象的巧妙。

    赵顼并不蠢笨,也听懂了王安石的言下之意。这位自己信赖的宰辅,同样拿不准“日心说”是否为真。但是他并不在乎。因为天子是“天”,而不是“地”。

    心中的恐惧,似乎散去了些。赵顼看着面前两人,片刻后才道:“沈括妄言天象,是该撤去职司,履任他处。王卿可有谏言?”

    这是放了沈括一条生路,至于流放到哪里,他还没有拿定主意。

    然而王安石并没有顺着天子的意思,反倒开口:“臣记得沈括曾在江南治沭水,得良田七千顷。又修万春圩,著有《圩田五说》,是个难得的治水良才。不妨派他治河,为朝廷平息水患。”

    治河,说的当然是黄河了。当初英宗在位时,黄河一度决堤,并且发生了改道,为祸千里。为了怎么治河,朝廷诸公争执了数年之久,到现在还没决定是加固河道还是任其改道北流。而把这任务交给沈括,就是给了他一个几乎不可能完成的重担。平定黄河的河患,足能成为一生之业,说不定也将是他仕途的终点。

    这并不是流放,但是也胜似流放。虽说对这建议不是很满意,但是赵顼想了想,还是颔首:“如此也好。只是司天监中事务乃是朝廷机密,以后汝不得外泄禁中语。若有违者,朕必杀之!”

    这话仍旧有些杀气腾腾。沈括却轻轻松了口气,再次俯身谢恩。

    一通奏对,换来了个都水监的职司,看似平调,实则是暗降。退出了大殿,沈括缓步走到廊下,微微的秋风吹在身上,才让他觉出了脊背粘腻,汗出湿衣。刚刚,他在鬼门关前走了一遭,天子已经把刀刃架在了颈上。说不怕,那是假的。然而他心底没有分毫悔意。

    他终究还是说出了口,亲自对天子言明。没有欺君罔上,没有退避三舍。有了他这个先例,以后不论谁再发现“地绕日行”,都不会再有丧命之虞。而天子也见到了那些笔记,知晓了观天镜里看到的一切,那颗怀疑的种子,也已种下。

    也许有生之年,他不能再入中枢,只能奔波在黄河的千里河岸之上。但是他曾言“真理”,没有让自己的心血白费。等到三年五载后,他的“十二气历”会渐渐完善。等到一代两代过去,当世人皆知太阳才是这片天穹的中心,说不定也会有人认同他编纂的“阳历”,用它来指导农时,免除那些计算历法的麻烦。

    问心无愧,甚至还有官做,能够去治河,为千万百姓谋一个生路,夫复何求呢?

    温暖的阳光照在面上,沈括眯起了眼,唇边也露出了浅浅笑意。

    王安石走出垂拱殿的时候,只觉双肩都沉了几分。今日这无妄之灾,实在让人心惊。“日心说”究竟有没有道理,他无法分辨,甚至隐隐不肯去信。这跟他所学相背,足以让人无所适从。

    但是这一遭对于他而言,未必坏事。

    这惊世骇俗的说法,终究只有寥寥几人听到,没人能用此来攻讦新法。沈括也将外放,有他的治水之才,说不定也能为黄河沿岸的百姓造福。更重要的是,天子对“天人感应”的说法起了疑心。这话虽然有些大逆不道,但是王安石并不觉得这是坏事。

    天子对于“天人感应”看的太重了,任何天变、灾疫都会让他生出动摇,想要放弃变法大业。

    那若是“天人感应”原本就不能作数呢?若是先贤对于此的解读原本就是错的呢?那天底下的异变,还会让天子胆怯,使其退缩吗?没了这条枷锁,固然会有生出暴君的可能,但是对于贤君,也是促他们迈出脚步的良机。能改变这个王朝的,始终是人,而不是天。任何灾疫都有防治的办法,有应对的手段,一味畏惧又有何用?若是能让天子振作,也不枉他今日冒死一谏了。

    只是,那“日心说”究竟是真的吗?王安石也抬起了头,看向天顶那轮灿灿烈阳。炽烈的阳光很快就灼伤双目,迫使他低头侧目,犹若面君。能掌管天下人生死的天子,尚且要万民敬仰。那能掌管万物生息的太阳,迫使地球绕行,也不是不能理解。

    可若是天地皆有其道理,有其规律,乃至那些天地异象也不过是其表征而已。天变又何足畏呢?

    ※※※※※※※※※※※※※※※※※※※※

    发现有人对农历不了解,简单解释一下

    农历=阳历+阴历

    二十四节气是阳历,是由太阳距离地球远近决定的,且只与太阳有关。

    初一十五是阴历,是代表月亮运行轨迹,也就是月圆月缺(朔望),且只与月亮有关。

    阴阳历混合的问题就在于,月亮的公转周期还不到三十天,如果以月亮计月,那么十二个月必然不是365天,会余出一些天数,长此以往就会打乱一年的节气乃至季节的划分,必须设置一个“闰月”来补足和调整。但是如此一来又麻烦又复杂,势必要不停的计算,才能指导农时。在两千年前,这个系统可能足够的科学。但是当科学进步后,它就成了阻碍。如果当今社会没有阳历,还要年年买黄历,隔段时间一年就要有两个相同的月份才能校准时间,恐怕大家也会觉得不便。

    而现在公历的问题是并没有完全遵循节气,且月份分配不均,二月只有二十八天。如果换成沈括的十二气历,以立春为初一,那么他选定的十二个节气基本都在月初或者月中,兼顾了计时和节气,也不失为一个合理的安排。

    并非什么都是古老的就更好,有时古老只是因循守旧,是习以为常。而儒家最大的问题,也正在其“法古”的特性。三代圣王才是最完美的,是后世必须学习和模仿的,这科学吗?

    好在,神宗朝有人懂这道理。

    张载:学贵心悟,守旧无功。

    沈括:置闰之法,先圣王所遗,固不当议,然事固有古人所未至而俟后世者。

    王安石:天变不足畏,祖宗不足法,人言不足恤。

    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火箭炮]的小天使:心宽腿长双商在线 1个;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雪依一、夜苍宇、西陵悠、coltsfoot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咬尾蛇qiu 36瓶;井水、巴芘娃1 30瓶;flyingclouds 25瓶;烟雨、世间语、养猫倾家荡产、枫叶飘飘、牛奶炖豆腐 20瓶;雪依一 16瓶;冬冬 15瓶;远源的口口、阿错、品味读书、葡萄桃子 10瓶;请叫wo影子≈ 8瓶;枸杞君、圆明、叶小胖、暖风呼 6瓶;提香、远距离旁观红杏与墙、林逋柒 5瓶;发面馒头、moon-jizz 2瓶;秋子、浅色蓝衫、布偶猫先生、子沐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a>)