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爷,放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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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戌时,巫马凉的意识渐渐恢复清醒。

    好吵,他皱着眉头,缓缓睁开眼睛,顾敏儿手握着帕子,正低着头擦眼泪,察觉到巫马凉细微的动静,她抬起头,惊喜地道:“王爷,您醒了。”

    巫马凉嗯了一声,随口问了一句:“本王怎么了,你哭什么?”他想坐起身,但身体虚软,一动,竟没能直接起来。

    “王爷,您先别动,妾身去唤太医。”

    王府太医就候在门外,听闻召唤,很快就进来了,给巫马凉看完后,道:“确如王妃所说,王爷体内的药效已过,再过半刻钟,应当就能起身了。”

    顾敏儿吁了口气:“那就好。”转头正要对巫马凉说话,看到他的脸色之后,吓了一跳。巫马凉的脸色难看之极,宛如要择人而噬一般。顾敏儿心里一跳,弱弱地道:“王爷……”

    是了,他记起来了,那个女人又给他下药,这一招也太烂了,可恨自己又中招了,心头暴怒,使得他一下子掀开了被子,被子下面,只着了一件薄薄的内衫,这让他更加愤怒,几乎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

    “那个女人在哪里?”他狂吼着,同时大踏步从床上迈下来,药效还未完全退尽,下床的时候扶了一把床栏才站稳。

    顾敏儿呆呆地看着他,双腿能站起来的南郡王,又变成了那个天神一般的男人。巫马凉怒吼着让人去把宁上陌抓过来,这次,他绝对不会对她手软!

    “王爷……”一个颤抖的声音战战兢兢的响起,却蕴含着巨大的惊喜:“您,您……”顾敏儿盯着他的腿,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

    巫马凉缓缓地低下了头,他的腿好了?他现在踩在地上,天哪,这是真的,一股巨大的喜悦攫住了他,这是怎么回事?

    突然,他脑子里闪过一道银光,是昏迷前,宁上陌握在手上的银针,难道是她?

    顾敏儿颤抖道:“太医,快给王爷看看,是怎么回事?”

    此时,太医也跟她一样懵,连越大夫都已经说过,巫马凉的腿无力回天了,没想到,事情竟然还有转机。

    “王爷,请容微臣等帮您看看。”太医颤颤巍巍的走上前。

    正好,巫马凉心里也疑惑,想确认一下,他坐在凳子上,垂头看着太医认真的替他检查,东捏捏西拍拍,巫马凉的腿已经恢复如常,所以能够感觉到疼痛了。良久,太医拱手道:“王爷洪福齐天,目前来看,双腿筋络完好,血脉已通,下地没有任何问题了。”

    这还用说,巫马凉摆摆手,示意他说正经的:“太医,照你来看,要怎样才能办到?”

    那太医支吾了一会,说不出个所以然来,若是他知道,只怕早就治好他了,巫马凉也不跟他计较,心情很好的道:“针灸可以吗?”

    太医想了想,睁大了眼睛,斟酌着道:“针灸术于这些血脉经络上很管用,只是真正能把针灸学到出神入化的很少,所以,并不是没有可能。”

    小固听到巫马凉在里面叫人,小心翼翼的推开门走进来,见到巫马凉站在屋子中央,也是睁大了眼睛,惊喜道:“王爷,您能站起来了?苍天有眼,终于让您站起来了。”

    巫马凉闭了闭眼,努力压抑住心里的狂喜,道:“不管老天爷什么事,你去把王妃请过来。”顿了一下,又道:“算了,本王亲自过去。”

    说着,迫不及待的大步走了出去,衣角带风,在顾敏儿眼底一晃,远去了。

    顾敏儿咬着嘴唇,望着那抹消失在门外的背影,眼底一抹黯然一扫而过,见巫马凉这样子,她心里还有什么不明白。随即,她像是想起了什么,对太医道:“你们快跟过去,王爷才刚好一点,仔细看着点,别出什么差错。”

    太医们应了一声,跟着出去了。

    巫马凉一阵风似得来到宁上陌的院子,只见屋里安安静静,他心里突然涌起一股不好的预感,脚步更加急促了,直接来到宁上陌的房间,掀开帘子走进去,嘴里叫道:“你既然是帮本王治病,为何要……”看到屋里的情形后,他顿住了。

    宁上陌安安静静的躺在床上,无知无觉,仿佛睡着了一样,只是那惨白的脸色,在烛光的映衬下,看起来非常渗人。

    他突然觉得,其实她已经死了。

    守在床边的嬷嬷连忙起身行礼:“奴婢给王爷请安。”

    巫马凉仿佛没有看到,慢慢地走了过去,看了看宁上陌的神色,问道:“她怎么了?”

    嬷嬷见到巫马凉双腿已好,而自家小姐却是因为每日给自己扎针变成的这个样子,心里

    又怨又怕,强忍了情绪道:“小姐吃着饭就晕了过去,不知道怎么回事。”

    “前几天不是已经好了吗?”巫马凉皱着眉,潜意识里还是不希望,她是为了救自己变成这样的。

    “奴婢也不清楚,小姐今天出去了一趟,回来身体就不大好了。”嬷嬷含泪答道。

    巫马凉心里烦躁,怒道:“那还不去请太医,你们就这么服侍的,王妃要是出一点事,本王饶不了你们!”

    宁上陌白的异常的神色让他心底非常不安,不得不靠怒吼来控制自己的慌张。

    嬷嬷自责道:“奴婢们去请了,但是侧妃娘娘说了,太医在为王爷治病,一时没法走开,让奴婢们回来等着,奴婢没办法,只好让一个小丫头出去找越大夫……”

    巫马凉不等她说完,便大喊道:“来人,去把府里所有的太医都请过来。”

    太医们本来就在外面了,闻言急忙走了进来,巫马凉顾不得质问他们,撂下狠话道:“快去给王妃看病,给本王将王妃唤醒过来,不然……”

    他没说完,但几个太医都是在宫里当差,自行脑补了他后面的话,心底一凉,拱了拱手,就上前诊治了。

    宁上陌呼吸微弱,心跳非常缓慢,眼神已经无法聚焦,太医一看之下,吓得手足无措,汗刷的就下来了。这已是将死之人,根本没办法医治了啊。

    “王爷……”太医抖抖索索,他本想说明实情,可是看到巫马凉的神情,黑沉如鬼魅一般,顿时吓得到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

    就在这时,门被撞开,一个身影匆匆进来,嘴里说道:“怎么样了?”

    太医松了口气,拉着越九道:“越大夫你来了,快来看看王妃的情况。”

    越九看到站在一旁宛如石雕一般的巫马凉,没来得及说话,转眼就又看到了躺在床上,死了一般的宁上陌,心头一跳,他知道太医们为什么一副天塌下来的表情,宁上陌这样子,分明已经是没法救了。脸色已经变得青灰,手脚冰凉,瞳孔涣散。

    他走过去给她把脉,脉息已经没了,掩住心头的苦涩,转头问小丫头:“王妃怎么突然变成这样?”

    他检查了,她身上没有伤口,除了双腿上溃烂的地方,但看起来不足以致命,而宁上陌躺在床上,又确实是一副油尽灯枯的样子。

    小丫头急的掉眼泪,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越九,你唤醒她,本王有些话要问她。”这时,旁边的巫马凉沉沉的开口,神情与往日竟然大不相同。

    越九沉痛的开口道:“阿凉,她已经没法叫醒了。”

    “你胡说。”巫马凉突然暴怒,走过去一把将越九推开,小心翼翼的抱起宁上陌,只是这一会的功夫,宁上陌嘴唇的血色褪尽,她的身体还有一点余温,但是已经在慢慢的变硬了。

    “你醒醒啊,本王有话要问你,你给我醒过来!”巫马凉搂着她,疯狂的摇晃,好像这样就能把她叫醒一样。

    “王爷,你把王妃放下吧,她确实是……”

    “你给本王闭嘴,你都没给她用药,你怎么知道她不行了,越九,你快点救救她,你自己也说了,她身上没有伤,也许她只是生气了,快点,你快救她……”连他自己也不知道自己在说些什么,但他一定要说点什么,才能阻止心头那仿佛被挖去了一块的痛楚。

    越九神情灰暗,悲声道:“阿凉,王妃真的没救了,她已经没有了呼吸,不信你看。”他抓着巫马凉的手,放到宁上陌的鼻子下方,让他自己感受。

    巫马凉挥去他的手,紧紧地抱住宁上陌,把她的脑袋压在怀里,脸上一片空白,但周身的悲伤谁都看的出来。

    “不不不,不会这样的,她肯定还有话要跟我说,她不会就这么去的,小固,去宫里找太医过来。”

    越九难过不已,正想再说什么,突然被一声微弱的呻吟声镇住了,他不敢置信的望着巫马凉怀里的宁上陌,急促地道:“阿凉,你把她放下。”同时一只手握起宁上陌的手腕,给她把脉。

    巫马凉已经狂喜的不知道怎么说话了,过了一会,声音带了些哽咽的道:“本王就知道,她不会这么去的,都是你们这群庸医。”

    宁上陌走在一条漆黑的长路上,找不到出口,她很害怕,这就是要死了吗,可是她还没有跟巫马凉告别,不行,她还要回去。掉转头往回跑,用尽了全身的力气,终于眼前出现了一道光芒。

    宁上陌微微张了张眼睛,她还是虚弱,力气不足以让她把眼皮全部撑开。面前的这个人,是巫马凉吗,他能走路了,真好。他的脸色怎么那么难看,哭了吗?不要哭。宁上陌微微抬了抬手,她没有力气抬起手,巫马凉一把将它握在,心头又是一痛,原来她的手腕已经这么瘦了,骨头快硌着掌心了。

    “你先别说话,等好了再说。”他声音很轻,像怕吓跑了一缕幽魂一样。

    宁上陌微微摇头,手指摩挲着他的脸,断续续地道:“王爷,我快……不行了……心……我走了之后……你好好的……还有,不要……怪罪旁人……这都是我的……命。”

    说完,她的手一松,眼睛彻底闭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