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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hapter 35(大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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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chapter35(大修)

    复工的第一天,江攸宁去部长办公室提了离职。

    因为办公室人手多,新的实习生也已经转正,江攸宁只要在三天内办理好交接就能离职。

    她坐在办公室里,部长跟她聊了很久,包括对未来的职业规划等。

    部长算是她的伯乐。

    在办公室里,她一直都是比较被部长偏爱的人。

    下午六点,江攸宁从公司出来,她漫无目的地开车,不知道该去哪里。

    只是单纯的不想回家。

    她开了很久,直到华灯初上,这座城市的灯猝不及防地亮起,点燃了整座城市的黑夜。

    肚子也饿了,她随意找了家街摊,随意点了碗面,但也只吃了一半。

    吃完面后,她沿着步行街走了很久,绕过这条街的每一个灯,逛过这条街的每一家店。

    什么都没买,哪里都空荡。

    一直耗到晚上九点,她才慢悠悠开车回家。

    家里的灯亮着,沈岁和已经回家了。

    很奇怪,昨晚他也回得很早。

    比以往任何时候都早。

    江攸宁摁了指纹,解锁。

    她推开门,沈岁和不在客厅,反倒是厨房里传出乒乓声,是锅碗瓢盆碰撞的声音,江攸宁瞟了眼,沈岁和背着身在厨房里不知道忙什么。

    她脱下外套,卸了包,径直往主卧走。

    “江攸宁。”

    沈岁和喊她。

    江攸宁顿住脚步,没回头,“嗯?”

    “要一起吃饭吗?”

    沈岁和问。

    江攸宁愣怔,她回头看了眼,桌上摆着三盘菜,色泽鲜艳,一看就知道不是出自沈岁和之手。

    “不了。”

    江攸宁不知道他的企图,也不想知道,“我吃过了。”

    她往主卧走,沈岁和一直在盯着她看。

    虽然没有回头,但江攸宁能感受到那道目光。

    炙热的、快要灼烧她的背。

    “我一会儿去卧室收拾东西。”

    沈岁和说。

    江攸宁握着门把的手微顿,手指下意识蜷缩了下,“哦。”

    门啪的关上。

    一扇门,隔绝开了两个世界。

    门外是无奈。

    门内是深爱。

    —

    沈岁和的东西不少。

    光衣服就装了两个行李箱,还有各种各样的东西。

    属于他的私人用品,他都带走了。

    但凡是属于两人公共的财物,他全都留在了这里。

    他平常很少收拾东西,有时候出差也是江攸宁帮他收拾,如果是他自己收拾,那必定在去了酒店后需要重新购置一些东西。

    他放衣服进行李箱的手法不对,衣服叠的乱七八糟,江攸宁坐在床边,捧着一本书看,懒得管。

    只是——

    “江攸宁,这个是你的吗?”

    “江攸宁,我把这个留下了。”

    “江攸宁,我的领带都在这里了么?”

    “江攸宁,我的书先只带一些,今晚收出来,搬家公司来搬吧。”

    “江攸宁,什么时候有时间,去把房子过户。”

    一句又一句的江攸宁。

    每隔几分钟,江攸宁这个名字就会从沈岁和的嘴里蹦出来。

    他收拾东西却要事事问过江攸宁。

    在这间卧室里,他的存在感无比强。

    江攸宁皱着眉,敷衍回答了几句之后便起身去了书房。

    只留下沈岁和一个人收拾。

    —

    书房里也是空荡荡的。

    书架上的书已经空了一多半,都是沈岁和的。

    那一排排的看起来很贵重的书全都被装进了打包箱里,所有的一切都在提醒着江攸宁,这个本就空荡的家里很快就剩下了她一个人。

    她以后,也都是一个人。

    她的蓝色书包还安静的放在书架最上边。

    沈岁和有一点特别好,他非常注重隐私,从来不会去动别人的东西。

    江攸宁盯着书包看了会儿,然后把它拿下来,盯着门口的箱子看了会儿,最后挑了个最有眼缘的,平常沈岁和看得最少的放了进去。

    就这样吧。

    没能亲自送到他手中的就以另一种方式送达。

    她不想再放在自己的手里,时刻提醒自己还有那一段轰轰烈烈的过去。

    江攸宁坐在椅子上,转了个方向,正好能看到外面的星空闪烁。

    今天的夜景很好看,天上的星星也格外多。

    晚上十点半。

    沈岁和敲响了书房的门,他温声道:“我收拾好了。”

    江攸宁起身往外走,途径他身侧的时候看都没看他一眼,颇为冷淡地回:“嗯。”

    她往主卧走,直接落了锁。

    沈岁和站在客厅,有些尴尬。

    这几天,他好像一直都是在看江攸宁的背影。

    她很少跟自己说话,表现得极为冷漠。

    他站在沙发处环顾了一圈,这里好像有一点变化,但好像也没有变化太多。

    属于他的东西其实很少。

    这个家里很多都是江攸宁布置的。

    餐桌上的花是她买的。

    厨房里的锅碗瓢盆是她买的。

    电视也是她挑的。

    从大到小,很多很多,他几乎都没有参与过。

    他特别像这个家里的过客。

    沈岁和往外搬行李箱,一共三个。

    还有就是他的书,叫了搬家公司明天来搬。

    他先拎了两个箱子出去,然后再回来拎最后一个。

    但站在客厅,只要竖起耳朵,就能听到泊泊水声在流淌。

    伴随着泊泊水声的,还有撕心裂肺的哭声。

    —

    江攸宁给主卧的门落了锁,她没有往里面走,而是倚靠在门上。

    她听到沈岁和的脚步声在客厅和书房徘徊。

    她听到沈岁和叹了口气。

    她听到沈岁和在跟人打电话,语气淡漠。

    她听到沈岁和拎着箱子离开了这个家。

    再也听不到关于沈岁和的任何声音。

    她打开沐浴乳,但沐浴乳的瓶子忽然坏了。

    在那一瞬间,她愣在原地。

    两秒之后,她放声大哭。

    堆积了三天的悲伤在这一瞬间如同洪水开了闸,她感觉自己的心脏有一块在被活生生的剜掉。

    他走了。

    他来过又走了。

    两者之间,江攸宁希望他是前者。

    不如让时光停在最初相遇那瞬间。

    他直接走了,而不是来过又走。

    她拥有过,期待过,但一次次落空。

    最后,他彻底走了。

    而她,彻底地、温顺地步入寂静深夜。

    这几天,她一直觉得自己没什么情绪起伏。

    好似离婚这件事对她没什么影响,但是她忘记了,哀莫大于心死。

    她跟他在一起生活了三年。

    她看过他清晨起床的样子,见过他笑,认真观察过他工作。

    他们同吃一锅饭,同睡一张床。

    曾经,她真的以为她得到了。

    可没想到,镜花水月,终是一场空。

    江攸宁蹲在卫生间里,伴随着淋浴的水声,像个孩子一样嚎啕大哭。

    —

    “我是不是特别混蛋?”

    沈岁和问裴旭天。

    银辉酒吧包厢内,沈岁和灌了一杯又一杯酒。

    裴旭天点了点头,“是。”

    “我操。”

    沈岁和猛地灌了一杯酒,竟然蹦了句脏话,“她哭得时候,我……”

    “怎么?”

    裴旭天问。

    沈岁和深呼了一口气,往沙发上一倚,“没什么。”

    就是觉得心口疼,说不上来的堵。

    甚至很想冲进去说,不离了。

    但他不能。

    最后,他几乎是逃似地离开了家。

    “沈哥,闷声干大事。”

    裴旭天调侃他,“你家江攸宁多好啊,你怎么就想不开跟人家离婚?”

    “一言难尽。”

    沈岁和说:“反正,离了对谁都好。”

    裴旭天瞟了他一眼,“无语。”

    “那就喝酒吧。”

    沈岁和语气仍旧很淡,“今晚我请。”

    “不是我说。”

    裴旭天喝了杯酒,盯着他看,“这事儿你做得真挺混蛋。

    一点儿预防针都不打就跟人家提离婚,人家肯定难以接受啊。”

    “嗯。”

    沈岁和说:“混蛋。”

    裴旭天看他,“你是不是有什么难言之隐啊?”

    “没有。”

    沈岁和否定,“就是想单身了。”

    裴旭天:“……”

    “渣男。”

    裴旭天嗤之以鼻,“我要是江攸宁,我得把你钱都分完。”

    “我给了她挺多的。”

    沈岁和露了个口子,其他的没再说,只是提醒裴旭天,“律所的股份,我给了她8%。”

    “嗯嗯?”

    裴旭天震惊,“你……”

    沈岁和半闭上眼,一副不想再说话的架势。

    没过几秒,裴旭天就消化了这个事情。

    “也倒是应该。”

    裴旭天说:“人家嫁给你,什么都没捞着,你脾气又差,跟你过三年也挺不容易,钱多拿点,离婚以后也好过点。”

    “她不缺钱。”

    沈岁和说。

    “哦。

    她缺不缺是她的事,你给不给是你的事。”

    裴旭天说:“冲你这点,我还挺佩服你。”

    包厢内寂静了几秒。

    短短一个小时,沈岁和已经灌了三瓶酒下去。

    裴旭天忽然想起来,“你什么时候和她提的啊?”

    “初五。”

    沈岁和说:“那天晚上我给你打电话,喊你喝酒来着。”

    裴旭天愣了会,他记得那天,因为那天他和阮言在一起。

    阮言不让他接电话。

    不过,那天……

    “卧槽?”

    裴旭天瞪大了眼睛,“沈岁和你畜/生吧。”

    “嗯?”

    “妈的,那天是情人节!”

    裴旭天翻了个白眼,“你是人吗?

    !”

    沈岁和:“……”

    他捏了捏眉心,尔后一口烈酒灌下去,辣得他嗓子疼。

    礼物买了,但他为了制造个小惊喜,藏在了书房的柜子里。

    今天收拾的时候,也忘了。

    隔了很久,沈岁和说:“忘了。”

    忘了那天是情人节,脑子里都是曾雪仪。

    她说:离婚。

    她给江攸宁的牛奶里放安眠药。

    纯白色的牛奶在厨房里流了一地。

    只是想想,他便脊背生寒。

    哪还能记得那么多。

    裴旭天看着他,一时之间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沈岁和吸了吸鼻子,别过脸去。

    又是一口烈酒灌下,“以前也没过过。”

    “她跟着我,确实辛苦。”

    次日,沈岁和下班后又开车回了芜盛。

    他没察觉出任何不对,直到车子停在小区门口,他才想起来自己已经搬家了。

    搬去了这座城市的另一个方向。

    此刻,昏黄的路灯亮起,小区里正是热闹的时候。

    不少人已经下了班,正往里走。

    沈岁和将车停在路边,过了很久,他看到马路对面有个卖冰糖葫芦的。

    他下车,一路小跑过去。

    花十五块钱买了两根,好像跟那天一样。

    只是车上的副驾没有人。

    他坐在车里待了会儿,尔后下车,这天风有点大。

    他扯开外包装,山楂又大又圆,晶莹的糖衣均匀地裹在山楂上,看上去好似跟那天买的一样。

    但他吃了一口,眉头顿时皱起。

    这糖葫芦,酸得倒牙。

    但他站在外面,就着寒风面无表情地吃完了那根糖葫芦。

    尔后将另一根扔进了垃圾桶。

    抬头向上望,一层一层数,二十四楼的灯是最亮的。

    只是,已经不属于他了。

    他只配,站在寒风之中,跟孤独寂寥作伴。

    只能慢慢步入幽暗寂静深渊。

    —

    辞职之后,江攸宁的日子清闲很多。

    她待在房子里几乎不出门,偶尔去小区附近的超市采购点东西。

    做得最多的事情便是看书。

    晚上看到很晚,早上又很早醒来。

    她睡不着。

    空荡的房间里,不会再响起手机铃声,也不会再有其他人的呼吸声。

    安静到可怕。

    她待在这座充满了他们共同记忆的房子里,几乎夜夜不能眠。

    房子的过户已经办好了,资产也全都划到了江攸宁的账户里,就连股权转让书,沈岁和也快递给江攸宁签了字。

    20号以后,他们就没再见过面。

    这样的日子一直持续到二月底。

    元宵节那天,江攸宁一个人回了家,她强撑着笑在家里待了一天。

    慕老师问沈岁和怎么没来?

    江攸宁坐在沙发上,对着慕老师的眼睛愣怔了两秒,尔后猝不及防流下泪来。

    其实她想好了说辞的。

    ——沈岁和律所忙。

    ——沈岁和出差了。

    无论什么理由,含糊过去也便过去了。

    但当她对上慕老师时,所有的话都堵在了喉咙口,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只剩呜咽。

    她先是无声地流泪,泪水模糊了她的眼睛,把慕曦吓了一跳。

    慕曦很少见江攸宁哭,她自小顺遂,性子恬静,无论众人说什么,她都是温温柔柔地笑。

    印象中,她上次这样哭还是在小学三年级,当时被同班的男同学给欺负,回家后哭得鼻子都红了。

    平日里特好说话的江洋去学校,站在老师办公室里跟对方家长对峙,舌战群儒,最后让对方小孩给江攸宁道了歉,还给江攸宁转了班。

    那会儿大家都觉着江洋小题大做,但江洋说,女儿就得这么养,一分委屈都不能受。

    “怎么了?”

    慕曦轻拍着她的背,声音温和,“两个人吵架了?”

    江攸宁不说话,只是哭。

    好似要把之前所有的情绪都宣泄出来,她哭了近半小时,眼睛又红又肿,慕曦便一直陪着她。

    等哭够了,她才慢慢收了声音。

    垃圾桶里塞了半桶纸,她一说话,声音喑哑嘲哳,“没。”

    没有吵架,一步到位。

    仿佛是她一个人完成了这一场盛大的仪式。

    “妈。”

    江攸宁哑着嗓子喊,仰起头看向慕曦,“我……离婚了。”

    那两个字说得格外艰难。

    慕曦的瞳孔在一瞬间放大,但也只是瞬间。

    片刻之后,她拍了拍江攸宁的背,声音愈发温和,“没关系,回家来。”

    江攸宁只是抱着她,脑袋埋在她怀里,“妈,我好难过啊。”

    那种说不上来的、甚至想要去死的难过。

    她一个人在家里待了近半个月,拒绝跟任何人交流,手机对她来说都是没用的摆设。

    每天起来都重复着同样的生活,坐在书房的书桌前,打开书,但脑子都是空白。

    她根本提不起力气去做任何事。

    半个月,她只看了三十页。

    慕曦拍着她的背,什么都没问,只说:“难过就回家来,我们都在。”

    “我真的好没用啊。”

    江攸宁哽咽着说:“我知道我应该忘了他的。

    我知道离婚是对的。

    我知道我不能这样继续下去。

    我知道他不值得。

    可我还是……”

    她哭到说不下去。

    所有的道理都懂。

    却还会在面对他时,保留那一点点希冀。

    希望他一回头,能看见自己,然后转身朝自己走来。

    可现实是他从未回头,一直都在大步流星往前走,而她只能远望他的背影。

    暗恋太苦了。

    就像是沾了糖衣的黄连。

    只有最外层是甜的,里面苦不堪言。

    江攸宁窝在慕曦的怀里哭了很久,她以为慕曦会问她为什么离婚?

    可慕曦没有,她只说:累了就回家来。

    ——再难过也都会过去。

    ——这一次哭过了,以后别再为他伤心。

    江攸宁温顺地点头。

    后来江洋回家,看到江攸宁哭红了的眼睛一脸困惑,还是慕曦帮着打圆场才含糊过去。

    夜里,江攸宁猛地惊醒。

    她躺在床上辗转,尔后打开手机app,定了一张第二天去鼓浪屿的机票。

    凌晨两点,她想去看海。

    一个人。

    —

    南方的温度比北城要高得多。

    江攸宁只带了几件夏天的衣服,她独自一人登机,远行。

    她订得是风情民宿,海景房。

    只要打开窗户,就能听到海浪拍打岸边的声音,还能闻到独属于海水的咸味,带着几分潮湿。

    江攸宁在阳台上待了一晚。

    翌日一早,她穿着泳衣去了海边。

    江攸宁高中就学会了游泳,但很少实践。

    她来得很早,这会儿海边人烟稀少。

    她找了个僻静的角落,下了海。

    海浪一次次越过她的身体,她跟着浮沉。

    等到风平浪静之时,她一个猛子扎进水里。

    好想就这样,平静地离开。

    但也只是瞬间,她的脑袋便露出海面。

    从远方到岸边,她一次次往返,不断消耗着体力。

    海水漫过她的身体,思绪慢慢溃散。

    但有很多东西逐渐变得清明。

    沙滩上不知道哪里在放摇滚乐。

    江攸宁的身体跟着节奏在海里游,像一条灵活的美人鱼。

    [能不能竭尽全力奔跑

    向着海平线

    余晖消逝之前都不算终点

    曾经的关于以后所有的幻想已经太遥远

    可记忆中的你想要我怎么说再见]

    江攸宁筋疲力竭地躺在沙滩上,烈日炎炎,海风温柔抚过她的身体。

    她想:就这样。

    会好的。

    曾经是曾经,现在是现在。

    曾经十年属于热烈青春,往后终将归于平淡。

    她,要完完全全属于自己。

    —

    海边很适合放松心情。

    江攸宁在这里待了一周,早上听涨潮声,晚上看风景。

    白色帆船停在海的正中间,海上时而平静,时而波涛诡谲。

    在离开鼓浪屿的这天晚上,江攸宁发了一条朋友圈:

    [等到黑夜翻面之后

    会是新的白昼]

    来自于她早上听过的一首歌。

    她想,站在光里之时,必定一半阳光,一半黑暗。

    半个小时后,沈岁和给她点了个赞。

    她点开设置,屏蔽了沈岁和的朋友圈。

    也点了“不让对方看我的朋友圈”。

    飞机刚落地北城,江攸宁就收到了一条消息。

    杨景谦(同学):【下周六,华政跟国外有一场友谊辩论赛,你要来看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