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三章 往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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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给你讲一个故事……”
说着这样的话，我陷入了沉默之中，回想着过去发生的故事。
记忆之河回溯十年，往事慢慢浮现在脑海，纤毫俱现。
找到了——在漆黑的湖面，一道金色的光辉骤然跃出，耀目的光华刺痛了灵魂。
“我和键是双胞胎，我先出生几秒钟，就成了哥哥，他晚出来几秒，就成了弟弟。龙神是武神世家，但是长子并没有什么武学上的天分，相较之下，弟弟却是继承了血脉中无比优异的天赋，无论是气感还是悟性，都可以跟龙神家千百年来最优异的那几代先祖媲美……”我沉默了片刻，轻声道，“人之常情，比起没什么天分的大儿子，还是绝对能继承武神道统的二儿子更值得关注一点，所以无论是父亲还是爷爷，都更疼爱键一些，而相比之下，母亲和奶奶她们对我却要好一点……你知道的，上天还是很公平的，虽然没什么武学天分，我却比常人更加聪明一点，大概两三岁的时候，我第一次察觉到，我和键不一样，他总有一天会像父亲和爷爷那样成为武神，而我注定连一丝炁都无法引入体内。”
“于是我拒绝继续接受每日的内息疏导，也不愿再听父亲的论道教导，父亲只是犹豫了一下就同意了，那是我这辈子第一次给自己拿主意。”我望着天，空美町的天空湛蓝澄澈，平静又宁静，“我将母亲买来的玩具丢在一边，请她教我识字，然后我开始读母亲房间里的书，看学前读物，然后我开始学更多的东西，只要是存在的，我什么都要学，音乐、棋艺、和歌、茶道、数学……日复一日，年复一年，键在父亲的安排下向为他的武神之路打下越来越坚实的根基，我仍然在学习着所有可以学习的东西，当时我学习这些的唯一目的就是想证明，除了武道，我什么都比键强，甚至连武学理论和武道素养，我也不会输给他……渐渐的，天才的名声越来越响，我也从一次次比赛和邻里亲友的交口称赞中得到了快意和满足，每一次看键的时候，我心中都会充满得意，他只是一个四肢发达一点的猩猩罢了……”
“再然后，到了上学的年纪，不知为什么，键哭闹着拖了一年，所以他比我低了一个学级，想必是害怕那最直观的比较吧……在学校里，我通过从书本上学来的社交知识与同学们打交道，简直无往不利，半个学期后我已经成为了整个学校所瞩目的焦点，那很正常，我什么都要做到最好，什么都会做到最好。”
“当时最喜欢做的，就是带着键四处走动，我喜欢那种感觉，因为同岁的兄弟走在一起时，言谈举止的巨大差距可以让我的虚荣心得到充分的满足，我在他的面前是无所不知无所不能的兄长，我什么都懂，我什么都比他强，而他呢，就算被我讽刺成大猩猩，也只会摸着头嘿嘿傻笑。”我想起往事，露出了追忆的微笑，深吸了一口气后，我缓缓道，“直到有一天，我带他去更远的山间远足，他显得很不安，说里面会有妖怪。那时我并未接触到这个世界的黑暗面，马上以科学的角度驳斥了他的胆小与迷信，但是……”
“但是，我们真的遇到妖怪了。它虽然只是一个连话都不会说的刚刚开启了灵智的妖怪，但是也不是两个六岁小孩能够抗衡的，我看着那只狐狸狰狞的爪牙，嗜血的气息，脑内昏昏沉沉……哈，当时我被吓昏过去了，昏迷前的最后一个画面，是键横身挡在了我的身前。”
“再次醒来的时候，我已经躺在了病床上，守在床边的七濑恋小姐跟我说，键在突袭打伤那狐妖之后，背着我一路跑了几公里，终于得到了救助，他挨了妖狐一爪子，伤在背上，骨头都露了出来，又一路狂奔了很长时间，幸好内息已经颇有根基，但仍然在紧急抢救之中。”
“在手术室前，我被拦了下来，父亲什么都没说，只是拍了拍我的脑袋，母亲抱住我，一个劲地低声哭泣，谁都没责怪我，我的心却被巨大的情绪充斥，键要是死了，我该怎么办，键如果没死，我又能怎么办？在那一刹那，我觉得我这些年一直在做的事情简直是个笑话，羞惭、愤怒、后悔、无助……我在那一瞬间福至心灵，明白了我应该做些什么。”
“当他们问我是在哪里遇到妖怪的时候，我给他们指了错误的方向。”
“我劝说父母留在医院，请一位医院的叔叔将我送回了家，然后给母亲打了一个电话，告诉她我想睡一会儿，然后我坐在客厅的沙发上，闭着眼睛，将这些年学过的东西和所见所闻一一回想，挑出了我现在最需要的知识。”
“我把家里的微波炉拆了，又找了些其他的电器，在家里为我准备的化学实验室里，制作了一个简陋的emp炸弹，还有三颗凝固汽油弹，我开始着手准备我的复仇计划，一遍又一遍，直到天衣无缝，我发现我的大脑越来越明晰，一切的漏洞都在思考中得以补全，从开始到结束，两点一线，我要杀了那个妖怪。哪怕它是可怕的妖怪，我也要杀了它，哪怕我是个弱小的小孩子，我也要杀了它，不管它是谁，不管它如何强大，不管我如何弱小，不管怎样，我就是要杀了它……”
“我将所有的道具装进了一个包里，推出了我自己改造的儿童用山地车，以最快的速度给它撞上了推进装置，然后离开了家。回到了那片山林，我将身上喷满之前调配出的药，它是找不到我的。我又拿出了磁场探测器，遇到妖怪之前，携带的指南针曾经发生疯狂的转动，所以我准备了emp炸弹，准备了磁场探测器，这是我第一次尝试着自己制作这些道具，事实证明，那很成功。”
“也许是上天注定的吗？我没有发现它的踪影，反倒是先发现了它的老巢。”
“老巢里有三只小狐狸，它们看着我，发出了半是威胁半是恐吓的低吼，望着它们，我的心中突然生出了极其可怕的想法，如同藤蔓般迅速滋生着，瞬间将我的心脏包裹。”
“我转身离去，找了一个好地方，用背包里的短刀挖了一个深坑。刀是父亲的收藏，锋利无匹，而且不重，插入土中就像切豆腐一样。我按照脑内的知识，布置了一个修改型的尖刀陷阱，然后仔细将emp炸弹和一个凝固汽油弹布置好……我修改了原计划，并再次基础上开始了新的布置。”
“一切布置完毕后，我再次进入了狐狸的巢穴，将那几只小狐狸打断了四肢，拎出来一头，一刀砍下了它的一条前腿，将它吊在一棵树上，任由它放声哀鸣。”
“我远远躲起来，将自己伪装好，通过望远镜观察着这里的动向。”
“不久之后，那只狐妖果然来了，它瘸着腿，似乎是键之前留下的伤，焦急地跑到了树下，发出了急切的叫声，不断地向上跳，想要将它的孩子救下。”
“然后我按下了开关，绳子断裂，幼兽和树枝上的emp炸弹同时落下，然后引爆。”
“带着特殊的保护墨镜，我分明能看到，在电磁脉冲的攻击之下，它的身体扭曲着，痛苦地哀鸣着，甚至连身体表面都出现了灼伤，然而这还没完，开关波动之后，一连串的机巧同时发生，支撑地面的几根木头同时倒伏，它和它的孩子同时落入了陷阱，刀刃刺穿了它们的身躯，然后，凝固汽油弹同时引爆，火焰瞬间吞噬了整个陷阱。”
“我并不指望这一个陷阱就能杀死它，事实上，当它伤痕累累地逃出生天之后，第二颗凝固汽油弹引爆，爆点在它的老巢之中，那里还有它的孩子。”
“最好的方法是它冲入巢穴后就让整个兽洞塌陷，可是我不想让它死得这么便宜。”
“在它叼着孩子的尸体冲出火海之后，我站起身来，提着它最后一个幼兽，发出了挑衅的叫喊——它倒在了向我扑击的路上，七八棵大树连续倒伏，将它压在了下面。”
“从实施计划到大局已定，前后历经数小时，在最终确定它再无反抗之力的时候，我终于靠着一棵大树软软坐下，松了一口气，才发现浑身已经被汗浸透。我又冷又饿，心中却出乎意料得平静，我提着它剩下的折断了腿的幼兽，将它吊在树上，当着它的面，一丝不苟地将它的孩子的皮活活剥了下来。我之前在林区看到当地的猎人叔叔剥过兔子的皮，直到大体的技巧和顺序，只要回忆三四遍，就能做得基本不差。”我平静地诉说着往事，时至今日，我已经能正视当年的自己，心中没有一丝波澜，“眼睁睁地看着这一切，它先是发出了恐吓的咆哮，又发出了哀求的悲鸣，最后绝望地短号着，这一切我看在眼里，心中竟然只有快意。”
“最后，我按住了它的头，撑起它的眼皮，强迫着它看着我的眼睛，然后用小刀慢慢割破它的脖子，在它的眼中我看到了很多的东西，绝望、恐惧、愤怒、哀伤……看到了我认为妖怪不会有的情感……”我低低地诉说着，“从那一刻，我突然就明白了，它不仅是吃人凶暴的妖怪，它有自己的喜怒哀乐，有重视的事物，这可以利用，它会感到害怕，所以会被驯服和镇压，如果所有的妖怪都是这样，那就有办法让它们痛苦，让它们哭泣，让它们恐惧，让它们悲伤，让它们害怕我……没有什么不能打败的，没有什么不能杀死的，就算是残忍的妖怪，也会有本能般的亲情，也有对死亡的恐惧，只要存在弱点，就可以被利用。”
我轻声道，“以后经历了很多事情，我才意识到可以跟妖怪做朋友的。”
“这件事情给我以几个启示，其一，这个世界没有什么是杀不死的，既然存在于这个世界，那么这个世界上一定有杀死它的法子。其二，这个世界，触手可及的都是取之不尽用之不竭的强大武器，只需要足够灵巧的大脑和身体将它们利用起来。其三，智慧是我最可靠的武器，它既可以让我借势使力，破灭强敌，也可以布局谋划，直指人心，其四……”我望着早千代，微微一笑，“就算我没有学武的天分，也可以保护自己的弟弟。”
“所以从那时起，我将所有无用的书本和资料扔进了垃圾堆，历史、艺术、音乐、文学……这些扯淡的东西都滚到了一边，从此我只专心于探索这个世界的秘密，探索着如何以脆弱的人类之躯做到更多的事情，我做出的东西越来越危险，我学到的知识越来越多，所需要的材料也越来越恐怖，一个小学生需要重水，很可笑是吗？反正家里是不会给我买了。”我露出了怀念的叹息的神色，“就在那时候，一扇大门悄然向我打开……它被我命名为世界。”
“很多年后，我才明白那种能力在神秘侧被称之为空想具现，在‘世界’之中，一切的事物都可以由我所掌握的知识具现而成，用时长短，只取决于复杂与否。在这样的世界里，我如鱼得水，慢慢建立起一个钢铁的王国，从土制的山寨武器到工业化生产的标准装备，科技树慢慢追平了现代水准，我仍不满足，因为这远远不够，我要变得更加强大，因为核弹杀不死武神法皇，我需要更多的核弹。”我朝早千代眨了眨眼睛，“没错，一切的起始是因为键挡在了我的前面，并因为身受重伤，兄长比弟弟早出生到这个世界，那就应该肩负着保护兄弟的职责，没有武学天分并不是躲在后面的理由，我有一万个理由站在他的前面。”
“那件事情是我人生的第一个转折，自那以后我才意识到，证明自己比弟弟优秀没有任何意义，让比自己幼小的亲人能够幸福健康地活下去才是身为兄长的使命。我与御千代虽然信念不同，为人处世的道路也不太一样，但是我想在这一点上，我们的立场是相同的。”我拍了拍早千代的脑袋，微微一笑，“所以你大可像依靠你姐姐一样依靠我，因为这正是我们变强的理由，就算捅破了天，也有我们给你们撑着。”
早千代沉默地看着我，眼眶中慢慢充盈着泪水。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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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是我拒绝继续接受每日的内息疏导，也不愿再听父亲的论道教导，父亲只是犹豫了一下就同意了，那是我这辈子第一次给自己拿主意。”我望着天，空美町的天空湛蓝澄澈，平静又宁静，“我将母亲买来的玩具丢在一边，请她教我识字，然后我开始读母亲房间里的书，看学前读物，然后我开始学更多的东西，只要是存在的，我什么都要学，音乐、棋艺、和歌、茶道、数学……日复一日，年复一年，键在父亲的安排下向为他的武神之路打下越来越坚实的根基，我仍然在学习着所有可以学习的东西，当时我学习这些的唯一目的就是想证明，除了武道，我什么都比键强，甚至连武学理论和武道素养，我也不会输给他……渐渐的，天才的名声越来越响，我也从一次次比赛和邻里亲友的交口称赞中得到了快意和满足，每一次看键的时候，我心中都会充满得意，他只是一个四肢发达一点的猩猩罢了……”
“再然后，到了上学的年纪，不知为什么，键哭闹着拖了一年，所以他比我低了一个学级，想必是害怕那最直观的比较吧……在学校里，我通过从书本上学来的社交知识与同学们打交道，简直无往不利，半个学期后我已经成为了整个学校所瞩目的焦点，那很正常，我什么都要做到最好，什么都会做到最好。”
“当时最喜欢做的，就是带着键四处走动，我喜欢那种感觉，因为同岁的兄弟走在一起时，言谈举止的巨大差距可以让我的虚荣心得到充分的满足，我在他的面前是无所不知无所不能的兄长，我什么都懂，我什么都比他强，而他呢，就算被我讽刺成大猩猩，也只会摸着头嘿嘿傻笑。”我想起往事，露出了追忆的微笑，深吸了一口气后，我缓缓道，“直到有一天，我带他去更远的山间远足，他显得很不安，说里面会有妖怪。那时我并未接触到这个世界的黑暗面，马上以科学的角度驳斥了他的胆小与迷信，但是……”
“但是，我们真的遇到妖怪了。它虽然只是一个连话都不会说的刚刚开启了灵智的妖怪，但是也不是两个六岁小孩能够抗衡的，我看着那只狐狸狰狞的爪牙，嗜血的气息，脑内昏昏沉沉……哈，当时我被吓昏过去了，昏迷前的最后一个画面，是键横身挡在了我的身前。”
“再次醒来的时候，我已经躺在了病床上，守在床边的七濑恋小姐跟我说，键在突袭打伤那狐妖之后，背着我一路跑了几公里，终于得到了救助，他挨了妖狐一爪子，伤在背上，骨头都露了出来，又一路狂奔了很长时间，幸好内息已经颇有根基，但仍然在紧急抢救之中。”
“在手术室前，我被拦了下来，父亲什么都没说，只是拍了拍我的脑袋，母亲抱住我，一个劲地低声哭泣，谁都没责怪我，我的心却被巨大的情绪充斥，键要是死了，我该怎么办，键如果没死，我又能怎么办？在那一刹那，我觉得我这些年一直在做的事情简直是个笑话，羞惭、愤怒、后悔、无助……我在那一瞬间福至心灵，明白了我应该做些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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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巢里有三只小狐狸，它们看着我，发出了半是威胁半是恐吓的低吼，望着它们，我的心中突然生出了极其可怕的想法，如同藤蔓般迅速滋生着，瞬间将我的心脏包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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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件事情是我人生的第一个转折，自那以后我才意识到，证明自己比弟弟优秀没有任何意义，让比自己幼小的亲人能够幸福健康地活下去才是身为兄长的使命。我与御千代虽然信念不同，为人处世的道路也不太一样，但是我想在这一点上，我们的立场是相同的。”我拍了拍早千代的脑袋，微微一笑，“所以你大可像依靠你姐姐一样依靠我，因为这正是我们变强的理由，就算捅破了天，也有我们给你们撑着。”
早千代沉默地看着我，眼眶中慢慢充盈着泪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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