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 拜师认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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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章 拜师认字
木英拉着君宝掩在墙角边，直看着梁静进了村委会大院，隔了一段时间，才拉着他往村委会大院门房走去。
“张大爷。”君宝乖巧喊道。
“木英丫头，君宝娃子，你们来啦。”五十多岁的张孝全笑得贼兮兮，“是不是来给耿正阳送吃的？”
“张大爷，你怎么知道？我们都还没说呢。”君宝挠挠脑袋。
“今儿过年，你姐不就要嫁过去了嘛，我一猜就能猜到了，小俩口进展不错啊！还心疼来送吃食了！”张孝全挤挤眼睛，一脸我明白的。
张大爷在村委会看了好多年的大门，为人笑嘻嘻，见着谁都能搭上两句，可说是老不正经，嘻皮笑脸，可木英知道，他心地最是好的，十年文革中关牛棚的，他都偷偷帮上一手，递个吃食，冬天多拿一捧稻草，这样的好心肠救下了好些人，后来反正后，还有人专门来谢他呢！
木英把挽在手上的布包递了过去，弯腰连鞠了两个躬。
“哎……别这样，别这样，当不得，当不得。”张孝全收了嘻笑，忙扶住木英，摆手道。
“张大爷，我也谢谢你。”君宝也学他姐的样，连连鞠躬。
“不用，不用。你个小娃子，可别折了我的寿。”张孝全拉住君宝，又嘻嘻笑起来，挥挥手，“你们快走吧，别让人瞧见，东西我收下了，等着晚一些我就送过去。”
木英急着比划一通。
“我姐问，耿大伯和我姐夫还好吧？”君宝忙帮着问。
“没事，没事，好着呢，我去看过。”张孝全神色微变，又立马笑道。他不好说两人受了顿打，怕她们会更加担心，“耿家也来人送东西了，等下一道送去，你们放心吧。”
两人千恩万谢离开了村委会。
“姐，张大爷是好人。”君宝道。
木英点头，摸摸君宝的脑袋，拉着他朝东走去。
“姐，不回家吗，来这里干嘛？”见不是往南走，君宝诧异问道。
木英家在八道沟最南面，可以说是第一排的房子，正阳同她家隔得不远，五六户人家，在她家西面，而她现在要去的知青大院，正在八道沟东边，再往东，就是蔡大爷的破草棚子了。
她打了一串手势。
“去找知青？”君宝更奇怪了，“姐，这些知青又不理我们的，他们看不起我们，我们去找他们干嘛？”
他们从城市来到了山旮旯，一待就是好些年，原以为能干出番大事业，建设新中国，可实际上就是天天下地，踩得双腿泥，细嫩的手磨出了老茧子，光滑的皮肤晒出了黑斑，雄心磨灭了，激情消亡了，恨下的只有悔恨和无奈，坚强的还在硬顶着，软弱的早已屈服。这也是一群苦难的人，幸好，没几年了，他们也能回家，也能去干他们想干的事了！
木英轻轻叹了口气。
君宝见她姐脸色不好，怕她还在担心着姐夫，闭上嘴，跟在她姐身边，默默走着。
木英比着书册大小，再比划鸡的模样，露出笑容望住他。
“书！”君宝轻呼，随即慢慢恍过神来，“姐，是不是你说的，找人来教我们认字？”
比比大拇指，赞君宝聪明。
“姐，真要让人教我们认字呀，那真是太好了！”君宝一下蹦了起来，双脚离地，跳得老高，咯咯欢笑声在暮色中传出老远。
君宝，好好学认字吧，以后娃子们都要上学呢！将来大了，也能出去走走，不用怕两眼一抹黑，连着路标、门脸招牌都看不懂吧！
知青大院用矮墙围了个院子，院门朝西，正对着村子，院里一前一后两排平房倒都是朝南的。前面一幢作了女知青的宿舍，后一幢就归了男知青。当时知青到来，八道沟整个轰动了，老村长组织了村民，热火朝天干了半个月，竖起了这知青大院，可惜知青最终也没能与村人融洽成一团。
“善华，这鸡蛋你拿着，每天炖一个，吃了对娃子好。”温柔的男声在墙角边低低传来。
木英眯眼看去，矮墙北角掩着两个人影，一个稍矮些，一个却是瘦高个。
尤善华和郭传勇！
“我不吃！你拿回去吧！”女声似哭过，微微有些沙哑，又有些尖利。
“善华，你生我气，打我骂我都行，可娃子是没罪的，况且你不吃些好的，自个儿身子也会吃不消的。”郭传勇好声气道，“放心吧，是我娘让我拿来的。”
“你娘让你拿来的，那你娘不让你拿，你就不拿来了。”许是见他脾气好，或者两人以往一直如此相处，问话间更是颐指气使，带着不自知的笃定。
“善华，你还不明白我的心吗！如果不是喜欢你，我会对你这样吗，我郭传勇也不是个混人，专干糟践姑娘的事。”郭传勇立马表明心态。
尤善华沉默，应是满意了。
木英笑了笑，这对最终结局是好的！也不用她多关注了。
“姐，那人好像是郭传勇，他糟践了姑娘？”君宝傻傻问道。
木英乱捂住他嘴，比划手势，别乱说，人家在搞对象呢。
君宝明白了，忙点头，还神神秘秘朝她挤眼睛，一脸笑嘻嘻。
这年头，听着搞对象都是这表情，又是好奇，又要笑话他们，更多还带着欢喜！可以搞对象，真好啊！再不用盲婚哑嫁，好似青春的秘密全都在这里头！一个羞涩眼神，一句关心话语，一双布鞋，都能让人高兴好些天！
许是听到了人声，那两个人影更往里缩了缩，再没声音传来。木英拉着君宝进了知青大院。
木英带着君宝往前一幢平房走去，夜色昏暗，一排平房只有几间房中亮着微弱光茫，黑黢黢，看上去很是冷清，大部分女知青熬不过青春，纷纷找人嫁了，有的直接找了男知青，有的嫁进了八道沟，还有两个竟嫁到镇上去了。
一个人影正蹲在前面空地上，听着声音，应在刷牙。
木英上前。那人抬起头，四方脸盘，大嘴巴，只一双眼睛生得格外好，又大又双，还带着些媚，此人是童立华，她倒没在八道沟成亲，后来政策出来，就返乡了。
木英转头望望有油灯的屋子，也不知周一彦住哪间，上前一步，对童立华笑了笑，手伸出来却顿住了，打手势她也不懂啊。
“姐，你想找谁？我帮你说。”君宝跨来两步，眨着眼睛望住她，挺起胸膛，一脸我很有用的模样！
木英笑了，比划两下。
“我姐想找个姓周的，是女的。”君宝朝童立华说道。
“周一彦啊，头上数起，第二间亮灯的。”童立华立起身，爽快道。
木英微鞠躬谢了她，在她好奇目光中，带着君宝往第二间亮灯处走去。
屋门轻掩着，透过窗玻璃望去，周一彦正凑着煤油灯在桌边吃饭。木英迟疑一下，要不等她吃完饭再进去。可君宝却没想这么多，一手抬起，朝门推去。木英忙一把拉住他，可门已被推开了些。
“谁啊？”清亮女声问道。
听着脚步声，门拉开了。周一彦背着光站在门里，面容有些模糊，可那双细长眼睛却晶晶亮，光芒璀璨，甚至有些摄人。
“你们……”
周一彦迟疑，这两人她见过，是八道沟南头的，这女的是个哑巴，可干活麻利，不管地里啥活，都能把她远远甩在后头。
“我姐说，让你教我们……”
君宝兴冲冲开口，却被她姐捂住了后半句。
木英朝周一彦露个和善笑容，朝里头看看，示意能否进去。
周一彦这下奇怪了，教他们，还不能说吗，这么神秘，教啥呀？再看一眼外头，只有他们姐弟俩，倒也不怕，大方让开，让他们进了屋，随手把门半敞着。
煤油灯火轻轻晃动，四方桌上一碗咸菜，还有一碗粥。
“噢，你们坐。”周一彦见两人盯着她的晚饭，自觉寒碜，脸微红一下，忙招呼着，收起碗筷请他俩在桌边坐下。
木英打个手势，我们等你吃完，打到一半颓然放下，比划半天她也看不明白，还是早些说清来意吧。木英推推刚被她捂住嘴，现在不敢出声的君宝。
君宝眨了下眼，看看她姐，小声说道：“我姐说，让你教我们认字。”
“认字？”
正用抹布抹干净桌子的周一彦真正惊讶了，手顿住，双眼直望向木英，读书无用，只搞革命的年头，竟有人来找她认字！
木英毫不迟疑点了头，从内衣口袋中掏出一张粮票，推了过去。
君宝望着粮票直瞪眼，粮票啊！姐哪来的粮票！
伍市斤细白面。
周一彦的眼睛轻眨了一下，伍市斤三字显得那么大，那么清晰。有多久没吃到细白面了，一年？两年？她都快忘了饺子的味道了，白菜猪肉馅的饺子，妈妈包得鼓鼓囊囊，排在扁子上，一个个好似小元宝。她慢慢抬起头，“你想认字？”
木英指指自已，再指指君宝，伸出了三根手指。
第三十章 拜师认字
木英拉着君宝掩在墙角边，直看着梁静进了村委会大院，隔了一段时间，才拉着他往村委会大院门房走去。
“张大爷。”君宝乖巧喊道。
“木英丫头，君宝娃子，你们来啦。”五十多岁的张孝全笑得贼兮兮，“是不是来给耿正阳送吃的？”
“张大爷，你怎么知道？我们都还没说呢。”君宝挠挠脑袋。
“今儿过年，你姐不就要嫁过去了嘛，我一猜就能猜到了，小俩口进展不错啊！还心疼来送吃食了！”张孝全挤挤眼睛，一脸我明白的。
张大爷在村委会看了好多年的大门，为人笑嘻嘻，见着谁都能搭上两句，可说是老不正经，嘻皮笑脸，可木英知道，他心地最是好的，十年文革中关牛棚的，他都偷偷帮上一手，递个吃食，冬天多拿一捧稻草，这样的好心肠救下了好些人，后来反正后，还有人专门来谢他呢！
木英把挽在手上的布包递了过去，弯腰连鞠了两个躬。
“哎……别这样，别这样，当不得，当不得。”张孝全收了嘻笑，忙扶住木英，摆手道。
“张大爷，我也谢谢你。”君宝也学他姐的样，连连鞠躬。
“不用，不用。你个小娃子，可别折了我的寿。”张孝全拉住君宝，又嘻嘻笑起来，挥挥手，“你们快走吧，别让人瞧见，东西我收下了，等着晚一些我就送过去。”
木英急着比划一通。
“我姐问，耿大伯和我姐夫还好吧？”君宝忙帮着问。
“没事，没事，好着呢，我去看过。”张孝全神色微变，又立马笑道。他不好说两人受了顿打，怕她们会更加担心，“耿家也来人送东西了，等下一道送去，你们放心吧。”
两人千恩万谢离开了村委会。
“姐，张大爷是好人。”君宝道。
木英点头，摸摸君宝的脑袋，拉着他朝东走去。
“姐，不回家吗，来这里干嘛？”见不是往南走，君宝诧异问道。
木英家在八道沟最南面，可以说是第一排的房子，正阳同她家隔得不远，五六户人家，在她家西面，而她现在要去的知青大院，正在八道沟东边，再往东，就是蔡大爷的破草棚子了。
她打了一串手势。
“去找知青？”君宝更奇怪了，“姐，这些知青又不理我们的，他们看不起我们，我们去找他们干嘛？”
他们从城市来到了山旮旯，一待就是好些年，原以为能干出番大事业，建设新中国，可实际上就是天天下地，踩得双腿泥，细嫩的手磨出了老茧子，光滑的皮肤晒出了黑斑，雄心磨灭了，激情消亡了，恨下的只有悔恨和无奈，坚强的还在硬顶着，软弱的早已屈服。这也是一群苦难的人，幸好，没几年了，他们也能回家，也能去干他们想干的事了！
木英轻轻叹了口气。
君宝见她姐脸色不好，怕她还在担心着姐夫，闭上嘴，跟在她姐身边，默默走着。
木英比着书册大小，再比划鸡的模样，露出笑容望住他。
“书！”君宝轻呼，随即慢慢恍过神来，“姐，是不是你说的，找人来教我们认字？”
比比大拇指，赞君宝聪明。
“姐，真要让人教我们认字呀，那真是太好了！”君宝一下蹦了起来，双脚离地，跳得老高，咯咯欢笑声在暮色中传出老远。
君宝，好好学认字吧，以后娃子们都要上学呢！将来大了，也能出去走走，不用怕两眼一抹黑，连着路标、门脸招牌都看不懂吧！
知青大院用矮墙围了个院子，院门朝西，正对着村子，院里一前一后两排平房倒都是朝南的。前面一幢作了女知青的宿舍，后一幢就归了男知青。当时知青到来，八道沟整个轰动了，老村长组织了村民，热火朝天干了半个月，竖起了这知青大院，可惜知青最终也没能与村人融洽成一团。
“善华，这鸡蛋你拿着，每天炖一个，吃了对娃子好。”温柔的男声在墙角边低低传来。
木英眯眼看去，矮墙北角掩着两个人影，一个稍矮些，一个却是瘦高个。
尤善华和郭传勇！
“我不吃！你拿回去吧！”女声似哭过，微微有些沙哑，又有些尖利。
“善华，你生我气，打我骂我都行，可娃子是没罪的，况且你不吃些好的，自个儿身子也会吃不消的。”郭传勇好声气道，“放心吧，是我娘让我拿来的。”
“你娘让你拿来的，那你娘不让你拿，你就不拿来了。”许是见他脾气好，或者两人以往一直如此相处，问话间更是颐指气使，带着不自知的笃定。
“善华，你还不明白我的心吗！如果不是喜欢你，我会对你这样吗，我郭传勇也不是个混人，专干糟践姑娘的事。”郭传勇立马表明心态。
尤善华沉默，应是满意了。
木英笑了笑，这对最终结局是好的！也不用她多关注了。
“姐，那人好像是郭传勇，他糟践了姑娘？”君宝傻傻问道。
木英乱捂住他嘴，比划手势，别乱说，人家在搞对象呢。
君宝明白了，忙点头，还神神秘秘朝她挤眼睛，一脸笑嘻嘻。
这年头，听着搞对象都是这表情，又是好奇，又要笑话他们，更多还带着欢喜！可以搞对象，真好啊！再不用盲婚哑嫁，好似青春的秘密全都在这里头！一个羞涩眼神，一句关心话语，一双布鞋，都能让人高兴好些天！
许是听到了人声，那两个人影更往里缩了缩，再没声音传来。木英拉着君宝进了知青大院。
木英带着君宝往前一幢平房走去，夜色昏暗，一排平房只有几间房中亮着微弱光茫，黑黢黢，看上去很是冷清，大部分女知青熬不过青春，纷纷找人嫁了，有的直接找了男知青，有的嫁进了八道沟，还有两个竟嫁到镇上去了。
一个人影正蹲在前面空地上，听着声音，应在刷牙。
木英上前。那人抬起头，四方脸盘，大嘴巴，只一双眼睛生得格外好，又大又双，还带着些媚，此人是童立华，她倒没在八道沟成亲，后来政策出来，就返乡了。
木英转头望望有油灯的屋子，也不知周一彦住哪间，上前一步，对童立华笑了笑，手伸出来却顿住了，打手势她也不懂啊。
“姐，你想找谁？我帮你说。”君宝跨来两步，眨着眼睛望住她，挺起胸膛，一脸我很有用的模样！
木英笑了，比划两下。
“我姐想找个姓周的，是女的。”君宝朝童立华说道。
“周一彦啊，头上数起，第二间亮灯的。”童立华立起身，爽快道。
木英微鞠躬谢了她，在她好奇目光中，带着君宝往第二间亮灯处走去。
屋门轻掩着，透过窗玻璃望去，周一彦正凑着煤油灯在桌边吃饭。木英迟疑一下，要不等她吃完饭再进去。可君宝却没想这么多，一手抬起，朝门推去。木英忙一把拉住他，可门已被推开了些。
“谁啊？”清亮女声问道。
听着脚步声，门拉开了。周一彦背着光站在门里，面容有些模糊，可那双细长眼睛却晶晶亮，光芒璀璨，甚至有些摄人。
“你们……”
周一彦迟疑，这两人她见过，是八道沟南头的，这女的是个哑巴，可干活麻利，不管地里啥活，都能把她远远甩在后头。
“我姐说，让你教我们……”
君宝兴冲冲开口，却被她姐捂住了后半句。
木英朝周一彦露个和善笑容，朝里头看看，示意能否进去。
周一彦这下奇怪了，教他们，还不能说吗，这么神秘，教啥呀？再看一眼外头，只有他们姐弟俩，倒也不怕，大方让开，让他们进了屋，随手把门半敞着。
煤油灯火轻轻晃动，四方桌上一碗咸菜，还有一碗粥。
“噢，你们坐。”周一彦见两人盯着她的晚饭，自觉寒碜，脸微红一下，忙招呼着，收起碗筷请他俩在桌边坐下。
木英打个手势，我们等你吃完，打到一半颓然放下，比划半天她也看不明白，还是早些说清来意吧。木英推推刚被她捂住嘴，现在不敢出声的君宝。
君宝眨了下眼，看看她姐，小声说道：“我姐说，让你教我们认字。”
“认字？”
正用抹布抹干净桌子的周一彦真正惊讶了，手顿住，双眼直望向木英，读书无用，只搞革命的年头，竟有人来找她认字！
木英毫不迟疑点了头，从内衣口袋中掏出一张粮票，推了过去。
君宝望着粮票直瞪眼，粮票啊！姐哪来的粮票！
伍市斤细白面。
周一彦的眼睛轻眨了一下，伍市斤三字显得那么大，那么清晰。有多久没吃到细白面了，一年？两年？她都快忘了饺子的味道了，白菜猪肉馅的饺子，妈妈包得鼓鼓囊囊，排在扁子上，一个个好似小元宝。她慢慢抬起头，“你想认字？”
木英指指自已，再指指君宝，伸出了三根手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