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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七章. 自尊自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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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五十七章. 自尊自爱

    “这红烧肉很不错的,尝尝。”邢红军连声劝着,“没事,不想说不用说,咱们就好好吃饭。”他端起自已杯子,嗞溜喝了一大口酒,又夹了两颗花生扔进嘴里,眯缝着眼,心头舒服得大叹。

    她感激看他一眼,听话夹起碗里那块红烧肉,放进嘴里慢慢嚼,肥瘦相间,油润在唇舌间漫开,咸中还带着酸酸甜甜,原本没啥胃口的都被吊起了食欲,眼睛慢慢放出光来。

    他一直借着余光观察她,见她喜欢,劝得更热络了,“晴仙,多吃些,在邢叔这里还有啥放不开的,不要不好意思。”

    她微露笑意,朝他感激一笑。

    灯光晕洒,照在她眼上,如秋日水波,一片波光潋滟。他喉结狠狠上下滑动了下。

    “晴仙,抿一小口,”他端起酒杯朝她示意,“就当陪邢叔。”

    她看一眼酒杯,再看看他,迟疑着端起酒杯。

    “对,抿一小口,意思一下就行。”他无害微笑,把住她酒杯送到她嘴边,如个丛林老手,一步步诱着猎物入毂。

    她小抿一口,火辣直窜下腹,激得她猛然咳嗽两声,眼角泌出了泪水。

    “辣吧!吃菜,吃菜,压一压就好了。”他笑,忙又夹了块排骨,放入她碗中,接着又摇头,深沉长叹,“唉,晴仙,老实说,邢叔的日子也不好过啊!”

    她把排骨放入嘴中,抬头微微惊愕,睫毛扑闪扑闪望住他,纯情清甜的样子。

    他喜得一只手在桌下攥紧自已裤子,脸上却慢慢浮上悲痛,“你别看邢叔在外头威风八面的,其实邢叔知道,他们都在骂邢叔呢!邢叔心里也难受啊,我也不想今天批这个,明天批那个,惹得人人骂我,绝子绝孙啥的,可邢叔认为这么做是对的,以后还要这样做,我们总要听党的话,跟着党走,不然能有我们这么好的日子!日本鬼子横行那么多年,还不是靠着共**领导大伙,一起打了胜仗,所以啊,我们就应该听上头的话,该做的还是要做,这个恶人,邢叔就当定了!”

    宋晴仙点头,“邢叔,你别难过,他们都没啥文化,肯定不懂事儿!”

    “来,再陪邢叔抿一口。”邢红军压着狂喜,耷眉拉眼跟她举杯。

    听着他诉苦,好似一下拉近了距离,再不是高高在上,八道沟的一把手,二把手,而是普普通通的一个男人,一个失意的老男人,心里底说不清的,又爬上一丝丝的欣喜,他竟然愿意把这话跟她讲,没有把她当成不懂事的小丫头,而是一个大人。她这次爽快举起杯,还往前跟他碰了下,“邢叔,我敬你!”

    “好!好!你随意,抿一口就行,邢叔干了!”邢红军浑身血液冲上脑袋,涨红着脸,兴奋道。他等着她喝下一口,才一口把酒都干了。

    “邢叔,你慢点喝。”她羞涩一笑。

    “好,好,慢点喝。”他连连应声,又急着满了酒杯,再帮她加了些,“晴仙,人哪,活在这世上,哪有处处顺心的,总有那些个三灾八难的,过了这坎也就好了!你现在还小,不懂,等你大了,你就懂了。”

    “邢叔,我不小了,今年都十九了!”她脸儿泛起桃红,乜斜着嗔他一眼,“你们一个个都把我当小娃子,我也长大了!”

    这一眼,把邢红军喜得骨头都酥了,以往喝个半斤都不会上头,竟觉得有些晕乎了,半边身子都软了,他憨憨一笑,“是,是,是,你再不是小娃娃了,长大了,也会喜欢人了,是那个耿正阳不是!”

    她原本笑着的脸一下沉了下来,筷子在桌上一顿,“不要提他,我现在最恨的就是他!有眼无珠,白长了一双眼睛!”

    “呀,这怎么说的!”他故意惊诧着,把她酒杯往她手根边移了移,“心里有啥不痛快,跟邢叔说,说出来就痛快了!”

    她举起手边的酒杯,泄愤似的猛然喝了一大口,“耿正阳他……他喜欢那个哑巴!”

    “哑巴!”他提声,“哑巴有啥好,说穿了就是个残废,耿正阳喜欢她,那真是瞎眼了!”

    她感激望他一眼,随即又低落道:“是啊,哑巴就是个残废,可他就是喜欢她,他都不看我一眼,邢叔,你老实告诉我,我是不是有哪里不好!不然他咋会喜欢她呢?”

    他又夹了块红烧肉到她碗里,一脸慈善,拍拍她肩头,心疼道,“你哪有啥不好,人长得这么漂亮,邢叔说老实话,在八道沟就数你最好看,人水灵灵的,哪像那些野丫头,一个个都干巴巴的,皮肤也黑,耿正阳就是个棒槌,木头疙瘩,他懂啥好看不好看的,那个哑巴,连给你提鞋都不配!”

    “真的?”她依赖望向他,睫毛轻轻颤着,嘴唇得了酒水的滋润,在暖暖灯光下,越发的红艳。

    “邢叔是最不会开玩笑的,哪能骗你呢!你这么好看的姑娘,不光八道沟,这四里八乡去梳篦上几遍,我想找不出一个能跟你相比的!”他眯着眼笑。

    “邢叔,我心里好难过啊!今天我看到他们一个个的,都那么开心地去看电影,就我一个人孤零零的。”她的腰慢慢弯下来,神情痛苦,低低道。

    “来,邢叔敬你,酒这种东西,最能让人忘记烦恼了,今儿痛快醉一场,睡一觉,明天就什么都会好了。”他豪气道。

    “真的?”她脸蛋艳红,眸光如水。

    “真的,今儿邢叔陪你,啥都不要想,喝他个痛快!”他玻璃杯敲上她杯子,发出轻脆的叮一声,带着余晕儿,在小屋内慢慢荡开。

    “喝!”她壮烈举起杯子,猛喝了一大口。

    “来,吃菜。”他劝道,把花生跟她面前的茄子换了个位。

    好听话说着,在她骂人时更帮着骂上几句。她只觉得身心舒畅,全身如飘上云端,从没有人这样了解过她,维护过她。她醉眼迷蒙朝他笑着,“邢叔,你真好!”

    一杯白酒已喝得点滴不剩。邢红军面如火烧,耳朵嗡嗡直响,手脚儿激动得发颤,心头恍如无数只小爪儿在细细地挠,挠得他猛站起身,用腿蹬开凳子,上前抱住她,在她耳边轻轻喊,“晴仙,晴仙。”

    她吱唔答应一声,人已趴俯在桌上,两只木筷子被她胳膊肘一挤,啪嗒掉了地,在桌下滚出老远,吓得窝在洞口的一只大老鼠飞速窜了进去。

    他搓搓手,回转身蹦跳两下,再转了三圈,狠狠咬了咬唇,拉灭电灯,回到桌边一把把她抱了起来。软软肥肥的身子,热乎乎窝在他手中,他弯下腰,凑近她身子,猛然深呼吸一口,馥郁香味从鼻腔直窜到后脑,他腿儿都哆嗦了。

    他一个趔趄,似摔似放把她扔入了床。她轻微哼一声,蜷起身子侧卧,脸蛋儿还在被褥上轻轻蹭了蹭,看得他血脉贲张。

    星光冷冷,在半开的窗帘缝中挤进来,显得惨惨的白来,似怜悯似残败,凄切切半挂在床上。宋晴仙的脸半露在冷光中,蹙着眉头,似愁似喜,恍如折了翅的小白鸽颓惨衰破,一点晶亮隐入眼角。

    他走过去,抹去她的泪,爬上床,慢慢俯下身,酒气直扑上她的脸……

    去镇上打牌赌钱的,赶场看电影的,今夜的村委会大院格外安静。先头邢红军房里还亮着灯,现在望过去漆黑一片。张孝全隔着汗褂,按了按裤腰带上的一大串钥匙,紧掩上门,踮着脚尖先往邢红军门前转了一圈,除了粗粗喘息,没啥动静,他暗骂一声,吃了睡,睡了吃,真像头猪。

    星空繁密,照得院中一片清亮,他贴着墙角,慢慢朝后头走去。离开村委大房子,穿过一大块平地,后头一排低矮平房,有门无窗,只在靠近屋檐的上部留着个不过手掌宽的小气窗。

    他上前,左右看了看,无人,飞速从裤腰带上解下那串钥匙,挨个伸到锁孔试了试,卡嗒一声,锁头弹开,暗自庆幸留了个心眼子,在被他们收去钥匙前偷配了这些。他轻轻拿下锁,推开条缝,闪身进了屋,仔细一看,空荡荡,全无一物。他赶紧退出,挂上锁,锁好,换了间房,继续找。

    待他找到第六间房,进屋,刚走得两步,脚下撞到一硬硬东西。他返身把屋门拉开,借着星光,屋中地上隔着木板,堆放着二三十个麻袋。

    他急步上前,探出手摸了摸麻袋,麻袋底下一粒粒小颗粒。麦子!他大惊,忙解开一瞧,真真的是麦子,还是今年的新麦!他伸手抓起一把,金黄色,清新麦香带着阳光味道盈满鼻间。

    张孝全重新扎好袋口,一切原样恢复,往前院回去,越走脚下步子越发沉重,狠狠朝地上啐了一口,嘟咧着嘴骂,奶奶的,真是一群吸血蚂蝗,吃人不吐骨头的周扒皮,皮板上还想拷出三斤油来,看我哪天把这些粮全给一窝端了,等你们大眼瞪小眼,屁都哼不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