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 代课“九分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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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分场距九分场的路程不远，骑车前往也就个把小时的路程。那是1980年东方红国营农场成立的最后一个分场。
当时北部鹿场因没有野外放牧草甸，单靠舍饲已使梅花鹿种群蜕化相当严重。不仅茸鹿的品级下降，仔鹿的成活率和患病率也是居高不下。为拯救岌岌可危的梅花鹿种群，故场党委才决定将北部鹿场整体搬迁到九分场。
因此说来，本次临时代课我也等于故地重游一样，既能一睹那群可爱的梅花鹿，也能与一别3年多的老同事们话新叙旧，实乃一桩“美差”也。
走进九分场的场部，我首先跟坐在办公桌前的书记张连友和场长卫中凡打了招呼。张连友书记就是1969年我家初到苏可时的张队长。13年过后，他已是年过半百的人了。除了外观形象变老许多外，音容笑貌还是老样子。见我前来代课他很高兴，因为班里有他家老三、老四俩姑娘。
卫中凡场长就是我高中同学卫仁休的父亲，说白了也就是1977年给我导演“耶特政治悲剧”的那位“始作俑者”。真可谓“不是冤家不聚头”哇！今日一见，魏场长还是6年前的样子，只是脸上的皱纹更多了，腰板更佝偻了，微笑更牵强了。见到我前来给他儿子卫仁休媳妇林淑梅老师代课，坐在椅子上抖动着两只短腿，假惺惺地说道：
“孝章啊，欢迎你来九分场代课！小红也在这个班上，你得替我好好管教她！”
我接着他的话茬口不由心地回复道：“请张书记，卫场长放心！我一定会对工作认真负责代好这段课的。另外，卫叔我还要由衷地祝贺您抱上大孙子了！抽空儿我一定去向我的老同学登门道喜！”
跟张书记、卫场长打过招呼后，我便去隔壁看教室和到场部值班室安置我晚上住宿的行李了。
九分场是国营镇赉东方红农场最南边的一个分场。它西距八分场3公里；南接前少力渔场；北距英台7公里；东靠哈尔挠渔场大壕，幅员面积1.5平方公里，是整个东方红农场土地最肥沃的区域。全场共有职工40名，且均以舍饲和放养梅花鹿为主业。场内现有梅花鹿存栏500只，其中公鹿230只；母鹿270只。
九分场小学共有在校生15名，其中四年级有学生9名；二年级有学生6名。原任课教师林淑梅，即我高中同学卫仁休的妻子因休产假，才把我这个单身教师临时调过来代课的。任教一个“二四复式班”对我来说也是一个新课题，但我是有信心完成三个月的代课任务的。
在我初到九分场报到代课的第二天，15名学生就正式登校上课了。教室就在九分场场部办公室的隔壁，那是一间面积仅有25平方米的“干打垒”土平房。
室内摆着3趟桌凳，紧靠东墙并排挂着两块黑板。讲台左侧两排坐着9名四年级的学生；右侧一排坐着6名二年级的学生。全天6节课二、四两个年级各3节。体育、音乐、思品课两个班一起上。
当第一天跟15名学生的教学生活结束后，我即有了一个新感觉：即本以为会别别扭扭把课上得一塌糊涂，但一天过后我倒觉得教“二、四复式班”也很有意思。
关键是那帮孩子很听话，不论男孩女孩没有一个“起高调儿”的，个顶个都那么乖巧可爱。在15名学生中，四年级的张亚芝同学表现是最出色的。她在班里是长相最好、个子最高、学绩最优，而且也是最能领会和贯彻老师意图的学生。我不在的时候，她竟能把班里的事务管理得有条不紊，头头是道。相比之下，
她同为四年级的妹妹张亚秀论及性格、学习、处事就远不如她这位姐姐了。这姐俩都是我初高中同学张亚范的同父异母妹妹。
在长达3个月的代课期间，我除去给学生上课之外，几乎把自己彻底沉到了书海里。在此期间，我选读了《战争与和平》、《普希金短篇小说集》、《红与黑》、巴金的《家》、《春》、《秋》等多部国内外文学名着，使自己的文学素养和写作能力又得到了进一步的提升。
我这个人有一个很不错的优点：即讲求生命的运行质量，不肯蹉跎一寸光阴，总想把“人过留名，雁过留声”做为自己的人生信条。为此，在这短短3个月里，我让自已的职业行为和为人处事又在这片小小的天地里留下了三道“闪光的痕迹”：
第一道光痕：是每天讲一个“成语故事”给学生留下了难忘的教学记忆。为了让学生“听得懂、学得会、记得住”，积腋成裘。故在代课期间我坚持每天给学生讲一个“成语故事”。例如“刻舟求剑”、“高山流水”、“十面埋伏”、“卧薪尝胆”等，都是我在那段时间给孩子们讲过的成语故事。
要知道，不论吃书或不吃书的孩子，要说讲故事他们可都是喜欢听的。正是通过绘声绘色地每天给孩子讲一个故事，才让他们在记住这些成语的同时也记住了我。我敢断言，这就是我在那段时间教给孩子们的真本事。
第二道光痕：是给一位妙龄女孩留下了“何为真君子”的人性光痕。在写这段文字时还请读者允许我略去这位女孩的真姓名，用“S”符号来代表她吧！
S女孩是九分场为服务我这位代课老师临时安排做饭的厨师。她年方19，肤白貌美，中等个头，体态婀娜。给我的第一印象是：善良、实在、热情，鬼精鬼灵；她做事细腻，能说会道，是个很会取悦于人的聪明女孩。
说句实在话，我是带着十二分小心来九分场给林淑梅老师代课的。因有1977年“耶特事件”前车之鉴，且“始作俑者”正在该场当权，我岂能不小心翼翼？故对S女的现身，我是倍加提防的，深怕中了人家给我精心设下的“美人计”。
老话常说“一朝被蛇咬 ，十年怕草绳”。正因1977年“耶特事件”的惨痛教训，才让我有了如此强烈的戒备心。
在此之前，我对S女的情况一无所知。只知道其父是谁，而且是新建鹿场时魏场长点名要过来的。故初到食堂吃饭时格外小心，甚至连一句多余的话都不敢与S女搭讪，生怕带来不必要的麻烦。
看得出，开始的时候S女也没把心思用在我身上，饭菜做得漫不经心。三月的东北正是青黄不接最“挠肯”的时节，故顿顿都吃不换样的大豆腐和炒黄豆芽。由于天天如此，故我每顿饭都吃得很不顺口。
让我对S女所做饭菜逐渐有些好感是到九分场的10天以后。尽管主食依然还是馒头、油饼、面条、小米饭，但副食却有了明显改善，不再是餐复一餐的大豆腐和黄豆芽，取而代之的是“海带炖豆腐”、“白菜片炒干蘑”、“萝卜条炖豆腐”、“蒜苗炒土豆丝”等，并不时还外加一碟小咸菜。这说明S女开始用心改善我的伙食了。
见饭菜质量有了明显变化，一次在她召唤我去食堂用餐的时候，我满怀感激地对她说：
“妹子，谢谢你近些天在调理伙食上所费的心思！以后你就别从家里往食堂带吃的了，咱们就有啥吃啥，哥哥我没那么挑剔！”
“我知道了，陈哥。”S女一边应承着，一边麻利地收拾着碗筷。
打这儿以后，S女从家里往食堂带东西的行为不但没有收敛，而且反倒变本加厉了。
一个星期天的中午，我正躺在宿舍看巴金的《家》，S女突然隔窗敲着玻璃喊道：“陈老师！请过食堂吃饭！”
“好的！我马上过去！”我一边回应着，一边起身往屋外走。
进了食堂一看，一盘冒着热气的水饺已经摆到了餐桌上，旁边还放有一碟兑好的沾料、筷子，外加一碗饺子汤。看到这一幕，我竟被S女的细腻心思给震惊了。因为这个动作无疑是在告诉我：她已经对我这个“书呆子”正式展开了情感攻势。
望着餐桌上那盘热气腾腾的水饺，我一时显出为难的神情。吃吧，又觉着不好意思；不吃吧，又怕拂了S女的情面……，就在我犹豫为难的当口，S女面带一脸灿然的笑意对我说：“陈哥，不就是给你包了盘酸菜馅饺子吗？你有啥不好意思吃的！”一边说着，还一边用筷子夹起一个饺子送到了我的嘴里。
我一下被S女的这个看似自然实则疯狂的举动给惊呆了。尽管那个饺子是被动吃到口中的，但还是半晌才回过神来。于是，我带了十分惊讶的神色说道：
“妹子，老话有盛情难却一说，看来这饺子我是非吃不可了。”
就在我坐下吃饺子的过程中，S女也顺势坐在了我的对面，她一边会心地笑着，一边歪着雪白的脖颈端详着我的吃相。直望得我的心里象揣了个兔子似的怦怦直跳……
在此之前，原以为S女是个矜持而略带羞涩，文静而又不乏傲气的女孩。但她今天的表现却巅覆了我最初的认知：这可是个敢恨敢爱的主儿。为了爱她可绝对是那种敢于置生死于不顾的痴情女孩。
打这以后，我开始有意降低跟她独处的机率，除每天3顿饭的时间外，其余时间绝不与她在一起没事扯“闲篇儿”。
通过一些中外文学大家对男欢女爱的描写得知：当一个女孩“醉心”于她喜欢的一个男孩时，她的心智是迷惘的。而在她的潜意识当中，她的情绪也同时具有强烈的“排他性”。因此也才有了恋爱中的女孩是“痴情”的、“迷失”的、“不听劝”的通常说法。要不咋说，热恋中的女孩就是一把“双刃剑”呐！最可爱的是她，但最可怕的也是她。
S女见我每天以上课、备课、读书、写作为借口总不愿与她单独相处，气得她的脸色总是阴阴的不开晴。但饭菜还是调方的“掂兑”。
在3个月的代课即将结束前的一次吃晚饭的时候，S女再也按奈不住对我的爱恋之情，开始向我发起了最后一波“爱情攻势”。那是我“患胃肠感冒”第3天的中午，她精心给我做了一碗下了两个荷包蛋的“热汤面”端到了我的宿舍里。
见她一脸忧戚地走进屋来，我立马从炕上坐了起来。她也顺势坐在了炕沿上，然后关切地说：
“陈哥，我给你做了一碗热汤面，知道你不舒服，你就多少吃点吧！”
“谢谢你！妹子。你就放在炕上吧！我自己能吃。”我有气无力地说。
“我要看着你吃，我要是走了你该不吃了！”她执拗着坚决不肯离去。
无奈，我只好端起面碗当着她的面开始吃起面条来。
就在我吃下两口面和一个荷包蛋的时候，只见S女离开炕沿站到地上两眼直直地望了我一会儿，然后突然从背后紧紧地搂住我的脖子嗫嚅地说道：
“陈哥，从你来九分场那天我就喜欢你了。我现在心里时刻装着的都是你的影子。我知道你还没有爱上我，但我只想问你愿意给妹妹一个机会吗？”
见S女的情绪进入难以自抑的状态，我用诚恳的语气跟她说道：“妹子呀，你先松开手听我跟你说说心里话好吗？”
好在S女还没有彻底迷失心智，听我这么一说她总算不情愿地松开了紧紧搂着我脖子的两只手，重又坐回到我的面前。
接着，我把面碗放在炕沿板上，开始向她表白我的心里话：
“妹子，陈哥今年都26岁了，想跟我搞对象被我拒绝的女孩都有一大堆了。原因是我不能找，也不敢找。目前我的家人都在江城市，全家人正不惜一切代价给我往回办调转。就在3个月前我离开江城的时候，母亲还流着泪千叮咛万嘱咐地告诉我千万不能在农场找对象。妹子，在这种情况下换作是你，这对象还能找吗？”
听了我的这番话，S女的心总算开了窍，但两行泪珠也随之情不自禁地从两腮滚落下来……，接着她便起身跑出了屋外……
第三道痕迹：是让曾经把我“打下十八层地狱”的歹毒父子“无地自容。由于场人事劳资科临时决定让我到九分场给林淑梅老师所教“二、四复式班”代课，才让我与1977年利用“耶特事件”在政治上将我“打入十八层地狱”的罪魁祸首卫中凡和卫仁休父子不期而遇了，这也正应了“不是冤家不聚头”那句老话。
在一个星期天的傍晚，我神色坦然，面带微笑地走进了魏场长的家。当时，他们全家人都在，卫场长盘腿坐在炕梢；卫场长小眼吧叽，长着一脸横肉的老伴坐在炕头；我同学卫仁休坐在屋地西侧靠木柜的一个木凳上抽着烟；卫仁休的俩弟弟小民、小国在屋地上站着；卫仁休的俩妹小芳、小红正在外屋偏厦小屋和林淑梅老师逗孩子。
一家人见我突然进屋，都瞬间把诧异的目光聚焦到我的身上，随后便又换上了一副副笑脸。
“啊！是孝章来了！快，快来坐下！”场长卫中凡在炕上欠了欠身子，满脸堆笑地招呼道。
“卫叔、卫婶，孝章来向您二老道喜了！恭喜你们老卫家又添人进口了！”说罢，我分别面向卫中凡老俩口及卫仁休抱拳作揖，以示贺忱。
“快让淑梅把孙子抱来，让孝章看看！”只听卫中凡的老伴朝外屋的林淑梅侧着身子催促道。
稍过片刻，林淑梅抱着孩子来到大屋，身后跟着小姑子卫仁芳和卫仁红。她们仨人异口同声地跟我打着招呼：“陈老师好！”“孝章哥好！”
我立马站起身冲着林淑梅迎了过去，并以特稀罕孩子的口气赞道：“小家伙虎头虎脑，长得就跟卫仁休一个模样！”说罢，我还顺手把一个包有20块钱的红包掖到了孩子戴着的红兜兜里。
看到我的这个举动，卫氏一家人的脸上全都绽放出了真诚的笑容。特别是卫仁休两只本来不大的眼睛，此时只剩下了一条缝。
逗弄孩子的场景过后，卫中凡老俩口又把我让回到炕沿边上坐下。这时年方20，相貌一般，但善良、诚实、热情的卫仁休大妹妹卫仁芳笑吟吟地把刚沏好的一壶茶用托盘放到了炕上。接着，是卫仁休给坐在炕上的他爸、他妈和我各倒了一杯红茶。
只见卫中凡从炕梢欠起屁股往前凑了凑显得很关切的样子问道：
“孝章啊，你江城的家人都好吧！母亲、哥哥弟弟们都干啥呢？”
“谢谢卫叔的关心！家里人都好。”接下来，我一边呷着茶，一边把家里的情况一古脑地都倾泻给了卫中凡两口子和卫仁休，直听得他们仨人呆若木鸡，满脸羞涩。
在介绍情况时，我侧重就母亲做生意每月能赚多少钱；贵章哥大学毕业分配到江城市36中任教；老五会章已招工进入江城市毛纺厂；老六久章和妹妹于丽都在上学；全家人现已回住老宅等情况逐一作了介绍。
我所以说得这么详尽，就是想让卫氏一家得到“善有善报，恶有恶报”的认知。目的是让他们知道陈氏孤儿寡母永远都是歹毒之人休想用各种手段打垮的一家人。
正当彼此谈兴正浓之时，我突然起身说道：“卫叔、卫婶、仁军，感谢你们一家在二分场时对我们全家的关照。对于你们的帮助我是一辈子都不会忘记的！”
“孝章啊，你言重了！”卫场长在说出这句话时，脸色已是一阵青，一阵白了；卫中凡的老伴盘腿坐在炕头也明显表现出坐卧不安的样子；卫仁休更是把头沁得很低，目光都不敢与我平视……
就在我起身就要离去之时，我突然一个急转身朝卫中凡提出了一个问题：
“卫叔，大侄想跟您问件事，您能否告诉我1977年扎坏耶特车胎那件事是谁给捅到闫振生书记那的？”
见我突发此问，卫中凡先是一楞……而后是一手支着炕把屁股从炕上抬了起来……然后又把屁股坐回到炕上，半晌才铁青着脸回复道：
“孝章啊，这件事好像过去有5年了，卫叔还真不知道是哪个王八糕子给捅到闫书记那的。这个问题我真答复不了你！”说罢，他还假模假式地把两手一摊。
看到卫中凡的这番表演，我完全可以盖棺定论了：罪魁祸首，非他莫属。于是，我迅速转身连头也没回地就离开了我的“好同学”卫仁休的家……
七分场距九分场的路程不远，骑车前往也就个把小时的路程。那是1980年东方红国营农场成立的最后一个分场。
当时北部鹿场因没有野外放牧草甸，单靠舍饲已使梅花鹿种群蜕化相当严重。不仅茸鹿的品级下降，仔鹿的成活率和患病率也是居高不下。为拯救岌岌可危的梅花鹿种群，故场党委才决定将北部鹿场整体搬迁到九分场。
因此说来，本次临时代课我也等于故地重游一样，既能一睹那群可爱的梅花鹿，也能与一别3年多的老同事们话新叙旧，实乃一桩“美差”也。
走进九分场的场部，我首先跟坐在办公桌前的书记张连友和场长卫中凡打了招呼。张连友书记就是1969年我家初到苏可时的张队长。13年过后，他已是年过半百的人了。除了外观形象变老许多外，音容笑貌还是老样子。见我前来代课他很高兴，因为班里有他家老三、老四俩姑娘。
卫中凡场长就是我高中同学卫仁休的父亲，说白了也就是1977年给我导演“耶特政治悲剧”的那位“始作俑者”。真可谓“不是冤家不聚头”哇！今日一见，魏场长还是6年前的样子，只是脸上的皱纹更多了，腰板更佝偻了，微笑更牵强了。见到我前来给他儿子卫仁休媳妇林淑梅老师代课，坐在椅子上抖动着两只短腿，假惺惺地说道：
“孝章啊，欢迎你来九分场代课！小红也在这个班上，你得替我好好管教她！”
我接着他的话茬口不由心地回复道：“请张书记，卫场长放心！我一定会对工作认真负责代好这段课的。另外，卫叔我还要由衷地祝贺您抱上大孙子了！抽空儿我一定去向我的老同学登门道喜！”
跟张书记、卫场长打过招呼后，我便去隔壁看教室和到场部值班室安置我晚上住宿的行李了。
九分场是国营镇赉东方红农场最南边的一个分场。它西距八分场3公里；南接前少力渔场；北距英台7公里；东靠哈尔挠渔场大壕，幅员面积1.5平方公里，是整个东方红农场土地最肥沃的区域。全场共有职工40名，且均以舍饲和放养梅花鹿为主业。场内现有梅花鹿存栏500只，其中公鹿230只；母鹿270只。
九分场小学共有在校生15名，其中四年级有学生9名；二年级有学生6名。原任课教师林淑梅，即我高中同学卫仁休的妻子因休产假，才把我这个单身教师临时调过来代课的。任教一个“二四复式班”对我来说也是一个新课题，但我是有信心完成三个月的代课任务的。
在我初到九分场报到代课的第二天，15名学生就正式登校上课了。教室就在九分场场部办公室的隔壁，那是一间面积仅有25平方米的“干打垒”土平房。
室内摆着3趟桌凳，紧靠东墙并排挂着两块黑板。讲台左侧两排坐着9名四年级的学生；右侧一排坐着6名二年级的学生。全天6节课二、四两个年级各3节。体育、音乐、思品课两个班一起上。
当第一天跟15名学生的教学生活结束后，我即有了一个新感觉：即本以为会别别扭扭把课上得一塌糊涂，但一天过后我倒觉得教“二、四复式班”也很有意思。
关键是那帮孩子很听话，不论男孩女孩没有一个“起高调儿”的，个顶个都那么乖巧可爱。在15名学生中，四年级的张亚芝同学表现是最出色的。她在班里是长相最好、个子最高、学绩最优，而且也是最能领会和贯彻老师意图的学生。我不在的时候，她竟能把班里的事务管理得有条不紊，头头是道。相比之下，
她同为四年级的妹妹张亚秀论及性格、学习、处事就远不如她这位姐姐了。这姐俩都是我初高中同学张亚范的同父异母妹妹。
在长达3个月的代课期间，我除去给学生上课之外，几乎把自己彻底沉到了书海里。在此期间，我选读了《战争与和平》、《普希金短篇小说集》、《红与黑》、巴金的《家》、《春》、《秋》等多部国内外文学名着，使自己的文学素养和写作能力又得到了进一步的提升。
我这个人有一个很不错的优点：即讲求生命的运行质量，不肯蹉跎一寸光阴，总想把“人过留名，雁过留声”做为自己的人生信条。为此，在这短短3个月里，我让自已的职业行为和为人处事又在这片小小的天地里留下了三道“闪光的痕迹”：
第一道光痕：是每天讲一个“成语故事”给学生留下了难忘的教学记忆。为了让学生“听得懂、学得会、记得住”，积腋成裘。故在代课期间我坚持每天给学生讲一个“成语故事”。例如“刻舟求剑”、“高山流水”、“十面埋伏”、“卧薪尝胆”等，都是我在那段时间给孩子们讲过的成语故事。
要知道，不论吃书或不吃书的孩子，要说讲故事他们可都是喜欢听的。正是通过绘声绘色地每天给孩子讲一个故事，才让他们在记住这些成语的同时也记住了我。我敢断言，这就是我在那段时间教给孩子们的真本事。
第二道光痕：是给一位妙龄女孩留下了“何为真君子”的人性光痕。在写这段文字时还请读者允许我略去这位女孩的真姓名，用“S”符号来代表她吧！
S女孩是九分场为服务我这位代课老师临时安排做饭的厨师。她年方19，肤白貌美，中等个头，体态婀娜。给我的第一印象是：善良、实在、热情，鬼精鬼灵；她做事细腻，能说会道，是个很会取悦于人的聪明女孩。
说句实在话，我是带着十二分小心来九分场给林淑梅老师代课的。因有1977年“耶特事件”前车之鉴，且“始作俑者”正在该场当权，我岂能不小心翼翼？故对S女的现身，我是倍加提防的，深怕中了人家给我精心设下的“美人计”。
老话常说“一朝被蛇咬 ，十年怕草绳”。正因1977年“耶特事件”的惨痛教训，才让我有了如此强烈的戒备心。
在此之前，我对S女的情况一无所知。只知道其父是谁，而且是新建鹿场时魏场长点名要过来的。故初到食堂吃饭时格外小心，甚至连一句多余的话都不敢与S女搭讪，生怕带来不必要的麻烦。
看得出，开始的时候S女也没把心思用在我身上，饭菜做得漫不经心。三月的东北正是青黄不接最“挠肯”的时节，故顿顿都吃不换样的大豆腐和炒黄豆芽。由于天天如此，故我每顿饭都吃得很不顺口。
让我对S女所做饭菜逐渐有些好感是到九分场的10天以后。尽管主食依然还是馒头、油饼、面条、小米饭，但副食却有了明显改善，不再是餐复一餐的大豆腐和黄豆芽，取而代之的是“海带炖豆腐”、“白菜片炒干蘑”、“萝卜条炖豆腐”、“蒜苗炒土豆丝”等，并不时还外加一碟小咸菜。这说明S女开始用心改善我的伙食了。
见饭菜质量有了明显变化，一次在她召唤我去食堂用餐的时候，我满怀感激地对她说：
“妹子，谢谢你近些天在调理伙食上所费的心思！以后你就别从家里往食堂带吃的了，咱们就有啥吃啥，哥哥我没那么挑剔！”
“我知道了，陈哥。”S女一边应承着，一边麻利地收拾着碗筷。
打这儿以后，S女从家里往食堂带东西的行为不但没有收敛，而且反倒变本加厉了。
一个星期天的中午，我正躺在宿舍看巴金的《家》，S女突然隔窗敲着玻璃喊道：“陈老师！请过食堂吃饭！”
“好的！我马上过去！”我一边回应着，一边起身往屋外走。
进了食堂一看，一盘冒着热气的水饺已经摆到了餐桌上，旁边还放有一碟兑好的沾料、筷子，外加一碗饺子汤。看到这一幕，我竟被S女的细腻心思给震惊了。因为这个动作无疑是在告诉我：她已经对我这个“书呆子”正式展开了情感攻势。
望着餐桌上那盘热气腾腾的水饺，我一时显出为难的神情。吃吧，又觉着不好意思；不吃吧，又怕拂了S女的情面……，就在我犹豫为难的当口，S女面带一脸灿然的笑意对我说：“陈哥，不就是给你包了盘酸菜馅饺子吗？你有啥不好意思吃的！”一边说着，还一边用筷子夹起一个饺子送到了我的嘴里。
我一下被S女的这个看似自然实则疯狂的举动给惊呆了。尽管那个饺子是被动吃到口中的，但还是半晌才回过神来。于是，我带了十分惊讶的神色说道：
“妹子，老话有盛情难却一说，看来这饺子我是非吃不可了。”
就在我坐下吃饺子的过程中，S女也顺势坐在了我的对面，她一边会心地笑着，一边歪着雪白的脖颈端详着我的吃相。直望得我的心里象揣了个兔子似的怦怦直跳……
在此之前，原以为S女是个矜持而略带羞涩，文静而又不乏傲气的女孩。但她今天的表现却巅覆了我最初的认知：这可是个敢恨敢爱的主儿。为了爱她可绝对是那种敢于置生死于不顾的痴情女孩。
打这以后，我开始有意降低跟她独处的机率，除每天3顿饭的时间外，其余时间绝不与她在一起没事扯“闲篇儿”。
通过一些中外文学大家对男欢女爱的描写得知：当一个女孩“醉心”于她喜欢的一个男孩时，她的心智是迷惘的。而在她的潜意识当中，她的情绪也同时具有强烈的“排他性”。因此也才有了恋爱中的女孩是“痴情”的、“迷失”的、“不听劝”的通常说法。要不咋说，热恋中的女孩就是一把“双刃剑”呐！最可爱的是她，但最可怕的也是她。
S女见我每天以上课、备课、读书、写作为借口总不愿与她单独相处，气得她的脸色总是阴阴的不开晴。但饭菜还是调方的“掂兑”。
在3个月的代课即将结束前的一次吃晚饭的时候，S女再也按奈不住对我的爱恋之情，开始向我发起了最后一波“爱情攻势”。那是我“患胃肠感冒”第3天的中午，她精心给我做了一碗下了两个荷包蛋的“热汤面”端到了我的宿舍里。
见她一脸忧戚地走进屋来，我立马从炕上坐了起来。她也顺势坐在了炕沿上，然后关切地说：
“陈哥，我给你做了一碗热汤面，知道你不舒服，你就多少吃点吧！”
“谢谢你！妹子。你就放在炕上吧！我自己能吃。”我有气无力地说。
“我要看着你吃，我要是走了你该不吃了！”她执拗着坚决不肯离去。
无奈，我只好端起面碗当着她的面开始吃起面条来。
就在我吃下两口面和一个荷包蛋的时候，只见S女离开炕沿站到地上两眼直直地望了我一会儿，然后突然从背后紧紧地搂住我的脖子嗫嚅地说道：
“陈哥，从你来九分场那天我就喜欢你了。我现在心里时刻装着的都是你的影子。我知道你还没有爱上我，但我只想问你愿意给妹妹一个机会吗？”
见S女的情绪进入难以自抑的状态，我用诚恳的语气跟她说道：“妹子呀，你先松开手听我跟你说说心里话好吗？”
好在S女还没有彻底迷失心智，听我这么一说她总算不情愿地松开了紧紧搂着我脖子的两只手，重又坐回到我的面前。
接着，我把面碗放在炕沿板上，开始向她表白我的心里话：
“妹子，陈哥今年都26岁了，想跟我搞对象被我拒绝的女孩都有一大堆了。原因是我不能找，也不敢找。目前我的家人都在江城市，全家人正不惜一切代价给我往回办调转。就在3个月前我离开江城的时候，母亲还流着泪千叮咛万嘱咐地告诉我千万不能在农场找对象。妹子，在这种情况下换作是你，这对象还能找吗？”
听了我的这番话，S女的心总算开了窍，但两行泪珠也随之情不自禁地从两腮滚落下来……，接着她便起身跑出了屋外……
第三道痕迹：是让曾经把我“打下十八层地狱”的歹毒父子“无地自容。由于场人事劳资科临时决定让我到九分场给林淑梅老师所教“二、四复式班”代课，才让我与1977年利用“耶特事件”在政治上将我“打入十八层地狱”的罪魁祸首卫中凡和卫仁休父子不期而遇了，这也正应了“不是冤家不聚头”那句老话。
在一个星期天的傍晚，我神色坦然，面带微笑地走进了魏场长的家。当时，他们全家人都在，卫场长盘腿坐在炕梢；卫场长小眼吧叽，长着一脸横肉的老伴坐在炕头；我同学卫仁休坐在屋地西侧靠木柜的一个木凳上抽着烟；卫仁休的俩弟弟小民、小国在屋地上站着；卫仁休的俩妹小芳、小红正在外屋偏厦小屋和林淑梅老师逗孩子。
一家人见我突然进屋，都瞬间把诧异的目光聚焦到我的身上，随后便又换上了一副副笑脸。
“啊！是孝章来了！快，快来坐下！”场长卫中凡在炕上欠了欠身子，满脸堆笑地招呼道。
“卫叔、卫婶，孝章来向您二老道喜了！恭喜你们老卫家又添人进口了！”说罢，我分别面向卫中凡老俩口及卫仁休抱拳作揖，以示贺忱。
“快让淑梅把孙子抱来，让孝章看看！”只听卫中凡的老伴朝外屋的林淑梅侧着身子催促道。
稍过片刻，林淑梅抱着孩子来到大屋，身后跟着小姑子卫仁芳和卫仁红。她们仨人异口同声地跟我打着招呼：“陈老师好！”“孝章哥好！”
我立马站起身冲着林淑梅迎了过去，并以特稀罕孩子的口气赞道：“小家伙虎头虎脑，长得就跟卫仁休一个模样！”说罢，我还顺手把一个包有20块钱的红包掖到了孩子戴着的红兜兜里。
看到我的这个举动，卫氏一家人的脸上全都绽放出了真诚的笑容。特别是卫仁休两只本来不大的眼睛，此时只剩下了一条缝。
逗弄孩子的场景过后，卫中凡老俩口又把我让回到炕沿边上坐下。这时年方20，相貌一般，但善良、诚实、热情的卫仁休大妹妹卫仁芳笑吟吟地把刚沏好的一壶茶用托盘放到了炕上。接着，是卫仁休给坐在炕上的他爸、他妈和我各倒了一杯红茶。
只见卫中凡从炕梢欠起屁股往前凑了凑显得很关切的样子问道：
“孝章啊，你江城的家人都好吧！母亲、哥哥弟弟们都干啥呢？”
“谢谢卫叔的关心！家里人都好。”接下来，我一边呷着茶，一边把家里的情况一古脑地都倾泻给了卫中凡两口子和卫仁休，直听得他们仨人呆若木鸡，满脸羞涩。
在介绍情况时，我侧重就母亲做生意每月能赚多少钱；贵章哥大学毕业分配到江城市36中任教；老五会章已招工进入江城市毛纺厂；老六久章和妹妹于丽都在上学；全家人现已回住老宅等情况逐一作了介绍。
我所以说得这么详尽，就是想让卫氏一家得到“善有善报，恶有恶报”的认知。目的是让他们知道陈氏孤儿寡母永远都是歹毒之人休想用各种手段打垮的一家人。
正当彼此谈兴正浓之时，我突然起身说道：“卫叔、卫婶、仁军，感谢你们一家在二分场时对我们全家的关照。对于你们的帮助我是一辈子都不会忘记的！”
“孝章啊，你言重了！”卫场长在说出这句话时，脸色已是一阵青，一阵白了；卫中凡的老伴盘腿坐在炕头也明显表现出坐卧不安的样子；卫仁休更是把头沁得很低，目光都不敢与我平视……
就在我起身就要离去之时，我突然一个急转身朝卫中凡提出了一个问题：
“卫叔，大侄想跟您问件事，您能否告诉我1977年扎坏耶特车胎那件事是谁给捅到闫振生书记那的？”
见我突发此问，卫中凡先是一楞……而后是一手支着炕把屁股从炕上抬了起来……然后又把屁股坐回到炕上，半晌才铁青着脸回复道：
“孝章啊，这件事好像过去有5年了，卫叔还真不知道是哪个王八糕子给捅到闫书记那的。这个问题我真答复不了你！”说罢，他还假模假式地把两手一摊。
看到卫中凡的这番表演，我完全可以盖棺定论了：罪魁祸首，非他莫属。于是，我迅速转身连头也没回地就离开了我的“好同学”卫仁休的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