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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治济

作者:大侠风清扬返回目录加入书签投票推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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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到了正堂,果然,相府的属吏都在恭恭敬敬的等候曹操到来。看到国丞大人带着两个陌生人到来,众人不由得纷纷猜测哪个才是主角,看上去前面行走的人个子不高,脸色黝黑,不像是养尊处优的国相,倒是后面的那个个子很高,皮肤白净,相貌堂堂,但是看上去也太年轻了,难道是那个世家的子弟?

    曹操来到自己的坐席站定,一帮属吏才恍然大悟,原来这个相貌普通的小个子才是真正的猪脚,于是在田姓国丞带领下纷纷向曹操行了礼,曹操也回了一礼,然后大家跪坐下来,等待曹操的吩咐。

    张飞现在还是白身,当然不能跟曹操坐在一起,只能在末位填了一副坐席,跪坐下来。来到汉朝也一年多了,张飞还是不大习惯这种跪坐的议事方式,无奈社会风俗如此,张飞也不好太过特立独行。跟着前来的田直也默不作声的在末尾坐了下来,脸上的血痕倒也没有引起太多人的注意。

    相府的属吏主要有六类,第一类是功曹、五官掾和督邮,为郡府右职。这三个官职是相当重要的。第二类是郡守门下亲近属吏,有主薄、主记室史、少府,门下督盗贼、府门亭长、书佐、循行、幹、小史等。第三类是列曹,为郡廷各部门办公机构。相当于现在的市公安局、财政局等一级单位,是主要的办事人员。第四类是上计掾史。主要负责向中央缴纳财税。第五类是学官。顾名思义,负责学校事宜。第六类为特设官。主要是盐官、铁官、都水官之类的,看各地的具体情况,济南相府只设有铁官,因为这里是冶铁中心,汉朝是盐铁官营,必须由专人负责。

    当然,这些属吏不可能都列席今天的会议,只有功曹、五官掾、督邮、主薄、主记室史、少府,门下督盗贼、府门亭长、书佐、上计掾史、文学掾、铁官可以列席。也不过寥寥十几个人而已。(注1)

    曹操也不客气,先让各个属吏介绍一下自己,然后把自己的工作情况简单总结一下。介绍自己还好说,介绍工作很多属吏根本没想到新任国相到职第一天就要听工作汇报,很多人没有准备,支支吾吾说不出个所然来。曹操也不生气,不过一个情况还是引起了曹操的注意,自己的属吏竟然大多都姓田,看来田姓就是济南国的豪强了,是这里的地头蛇。

    曹操猜得没错,田姓的确是这里最大的大姓,据说是当年齐国贵族的后人。依托长年累月积累下来的势力,几乎垄断了济南的大大小小的商业。尤其是田家控制了这里的冶铁,因为冶铁是个技术活儿,一般人搞不定,而冶铁又是朝廷强制地方执行的任务,所以历届济南国相不得不依附田姓,和他们同流合污,所以济南的经济和政治命脉几乎都捏在了田家的手里。

    曹操大概了解了济南的情况,发现自己面临的局面很不乐观。受到各种天灾和去年黄巾军起义的冲击,济南的人口大减。古代的生产主要是农业生产,虽然济南有东平陵和历城两个冶铁中心,但是更多的人还必须从事农业生产。而古代的农业生产肯定没有机械化之类的东西,主要靠的就是壮劳力,人丁的减少就意味着生产的下降,生产的下降就意味着财税的减少,而朝廷对曹操最主要的考核就是人口和财税,至于刑罚都是其次的。曹操不由得心里有些沉重。

    了解了情况,曹操就让这帮吃闲饭的属吏回去好好整理一下自己的工作。然后曹操和张飞就在田正(也就是国丞)的安排下住了下来。

    安排好住宿,曹操就把张飞招来商议接下来怎么办。

    现在曹操面临的第一件事就是劝民农桑,因为现在已经三月份了,正是春暖花开,农民耕种的大好季节。事实上,太守(或者说国相)每年春天都必须巡视自己治下的各县,亲自下去劝民农桑,视察下属各县生产播种的情况。

    曹操和张飞商议好了,明天就带着张飞以及三个督邮下去视察各县的春耕情况,其实主要是曹操做决定,张飞对政务一窍不通,只能听曹操的吩咐。曹操派人通知了三个督邮,因为大家都在一起办公,也十分方便。三个督邮虽然对这样的人物很不满,但是听说了发生在门亭长身上的事,知道新任国相是一个雷厉风行,心狠手辣的人物,一个个对曹操的安排也不敢怠慢,只能接受。

    第二天,曹操就带着张飞和三个督邮下县了。第一站就是东平陵,毕竟就在自己的眼皮底下,曹操先去了县衙,带着县令、县丞以及几个了解情况的县吏就下乡了,直接到第一线,每个县最多有四个乡,大多是两三个乡,倒也不多,不想现代。出城还没走多远,到了第一个乡,还没见到啬夫、三老,曹操就皱起了眉头。啬夫是乡中的主管官吏,职掌听讼与收赋税。三老是主管教化的乡官,不是朝廷的正式编制,但是德高望重,在地方影响力很大。

    原因何在呢?原来大白天的,很多乡民不下地耕种,反而聚在一起,在一个祠堂前面烧香祭拜。曹操以为是当地的什么节日,听了县令的解释才明白,事实并非如此。

    原来济南之所以分封列侯国,是因为当初刘章平定诸吕(也就是吕后的家族)立下大功,才得以封国济南。西汉立国之初,列侯国的权利还是相当大的,至少治下赋税就是直接交给列侯而不是上缴中央。

    但是后来各地列侯纷纷坐大,威胁到了中央的统治,经过景帝的削藩和武帝颁布的“推恩令”等一系列措施,到了后来,列侯的权利已经所剩无几,基本上只剩下名誉上的高贵了。但是当年刘章权力很大,于是在自己的封国内为自己立了祠庙,宣扬自己的功绩。后来列侯国的权利虽然消失了,但是这些祠庙并没有被取缔,反而在民间盛行开来,各地竞相建立祠庙,甚至蔓延到整个青州,即便是更远的兖州、徐州都有刘章的祠庙。张飞不由得摇头苦笑:“原来个人崇拜不知现代有,古人更加疯狂,难道是遗传?”(注)

    听了县令的解释,曹操才了解到情况有多严重,小小的一个济南国,竟然有六百多座祠庙,就是张飞听了也不由暗暗咋舌,感叹古人的疯狂。祠庙多了,祭祀就多了,祭祀多了,乡民上交的财务就多了,上交的财务多了,自己就更加贫穷,很多人甚至不得不借钱祭祀,最后失去了土地,沦为豪强的奴隶或者佃客,这是一条完整的产业链,跟后世旅游胜地的寺庙一个性质,只是情况更加严重罢了。张飞不由得暗暗摇头,这些乡民连饭都吃不起了,不去田地里劳动,祭神拜鬼有什么作用。

    曹操一开始并没有想明白,只是等乡民祭祀完之后,把啬夫和三老招来,了解乡里的春耕情况。听了啬夫和三老的介绍,曹操不由得头疼不已,因为人丁的大量减少,很多土地都荒废了,春耕的情况很不理想。曹操一时也没有办法,只能吩咐啬夫和三老召集乡民尽快耕种。

    晚上,张飞趁夜深人静,只有曹操和自己的时候,把自己的分析跟曹操说了一遍,曹操不由得大吃一惊,才恍然大悟为什么祠庙为何会盛行济南。曹操不由得勃然大怒,骂道:“这帮豪强,一个个不思百姓疾苦,变本加厉,盘剥百姓,实在可恶,待我明日下令把这些祠庙全部捣毁。”

    张飞不由得有点佩服曹操的魄力,这是跟整个济南的豪强作对,而且很可能得不到百姓的支持。毕竟这时候的百姓还是很愚昧的,加上天灾不断,对自然的敬畏自然导致心里极度缺乏安全感,祭祀正好满足了他们的需要,要不然也不会流行。不过,张飞自然是支持曹操的,毕竟这些豪强实在可恶,“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任何年代这些人都是老百姓深恶痛绝的对象。

    曹操是一个雷厉风行的人,而且不畏惧任何困难,从他二十岁刚刚当上洛阳北部尉就敢立无色大棒,把权势滔天的蹇硕的叔叔活活打死就可以看出。这些地方的豪强就更加不入曹操的法眼了。

    第二天一大早,曹操就让县令、啬夫和三老等把乡民召集起来,来到祠庙门前。众人还以为曹操也要祭祀一番天地,祠庙的庙祝还颇为高兴,盛装打扮一番,把曹操一众人迎了进去。

    看到庙祝的打扮,一身衣装堪比二千石的朝廷重臣,曹操不由得对张飞的判断更加确定,对庙祝更加是痛恨不已。接下来曹操的作为就把庙祝吓个半死,曹操当中把庙祝骂了个狗头喷血,然后宣布庙祝逾越礼制,犯下重罪,直接处死。祠庙捣毁。

    县令、啬夫和三老和庙祝也是有勾结的,当下大惊失色,婉言劝阻曹操不可如此,对鬼神不敬会降下大灾。很多不理解的乡民也纷纷跪地劝阻,曹操当然不傻,知道这些官吏也不是好鸟,直接让张飞把他们捆起来,一概免职。(注)

    县令这些人见曹操一意孤行,知道自己今天难以躲过一劫,还想鼓动百姓反抗。但是张飞是什么人?历史上赫赫有名的“万人敌”,这些手无寸铁的官吏和百姓那里是他的对手,被他三下五除二全部打翻在地。当然,对于老百姓张飞并没有出手,这些人看到张飞如此威猛,早就被吓住了,不敢上前。

    没了领头的,曹操彻底控制了现场的形势。吩咐老百姓把祠庙捣毁,张飞率先出手,直接把三米多高,千斤重的泥塑神像举起来,摔成几段。现场的众人看到张飞的神力,不由得一个个惊呼出来。

    有了第一个动手的人,这些老百姓当然再不敢反抗曹操的命令,很快,祠庙就被夷为平地。庙祝和一众官吏一个个脸色灰败,仿佛死了爹娘一样。

    庙祝被张飞一刀枭了首,一众官吏被张飞痛打一顿,然后被曹操免职,可谓是“丢了夫人又折兵”。当然,没有了官吏也不行,曹操当然有他的办法,提拔县丞当县令,拉一批打一批,打得多,大多都被免职了,不然不足以震慑接任的官吏。

    这些幸免于难的官吏接下来对曹操可谓服服帖帖,对曹操的安排不敢丝毫违抗。曹操安排他们组织百姓尽快恢复生产。一旦没有了这些官吏的胡作非为,百姓的行动还是十分迅速的,很快春耕就走上了正轨。

    就这样,曹操和张飞一路平推过去,曹操宣布命令,张飞是武力保障,各地为非作歹的官吏纷纷免职,十去其八,祠庙被夷为平地,一座也没有留下。到了最后,很多以前作恶的官吏直接望风而逃,跑到临近郡县暂避风头,反正他们都有自己的家族,曹操也不可能一直在济南待着,到时候再回来就行了,曹操好没有越界追缉的能力,只能放过他们。

    就这样,不用一个月,整个济南被整肃一清。时间一长,很多老百姓也感觉出来没有祠庙的好处来,纷纷拍手称快。

    就这样,这一年一晃就过去了。济南这一年大丰收,曹操和张飞深感快慰。

    但是有人高兴就有人不满,曹操打击范围如此之大,自然引起了当地豪强的强烈不满。但是曹操现在声望正隆,他们也不敢触曹操的霉头。既然打不倒曹操,他们很快想出了一个办法:礼送出境。

    于是济南的豪强纷纷进表,赞扬曹操的功绩,拜托自己朝中的关系,把曹操调走。于是曹操顺利升职,被拜为东郡太守,还加职议郎。

    东郡位于兖州,有十五个县,人口也比济南多,自然算升职了。曹操虽然无奈,也只好带着张飞奔赴东郡上任去了。

    注1:功曹主选署功劳,包括郡吏的任免和赏罚。五官掾主祭祠,十分清贵,从而列于诸吏之首。督邮主巡行境内,督察长吏,主要是督察县政,相当于郡守管理下面县的耳目,督邮不止一个看管辖的县多少而定,济南就有三个。主簿无固定职,拾遗补阙,代读书教、奉送要函、迎接宾客等均为主簿所职。主记室史主记事、簿书等。少府总管相府私人财政,与朝廷之少府性质相同。门下督盗贼主兵卫,类似相府的侍卫队长。府门亭长主守府门。书佐主秘书工作,包括记录、缮写、起草、宣读等等。

    注::其实祠庙的流行还有一个更重要的原因,就是各地豪强借祭祀的名义盘剥百姓,侵占土地。毕竟祭祀不是空手拜一拜就行,君不见游客进了二十一世纪的寺庙还免不了上点儿香火钱,被坑的也不是一个两个。古人更加愚昧,对祭祀这样的事情看得比什么都重要,所以五官掾才能因主持祭祀成为国相属吏中的老大,隋唐以后礼部尚书也是六部之中地位最高的,虽然吏部权力最大。

    注:秦汉郡守(国相)的权利是很大的,对治下一百石以下的官员可以独断专行,任免处罚一言而决,甚至可以直接拿下治罪。而一郡之中只有郡丞、都尉、县令的俸禄在一百石以上。但是到了汉末,县令一职也被强势的郡守控制,直接任免处置,只要事后上奏就可以了。曹操无疑就属于强势的国相。(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