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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折率土之滨段八沙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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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午时十分,内阁值房的预算小议总算告一段落,几个大臣告辞,黄仁直抱拳道:下午我便带章照和叶青成过来见大人。

    张问从椅子上站起来,点点头,也抱拳向三人还礼告别。

    过了一会,他又唤来玄月,吩咐道:你差人回去通知曹安,把那个向叶青成告密的奴婢找出来,你知道该怎么做。

    玄月不动声色道:属下明白!

    张问遂坐回书案前,闭目养神。他喜欢这种感觉,藐视众生,生杀予夺只是自己一句话的问题,比如那个告密的奴婢,张问要他死,他就不敢活。

    当然,奴婢始终只是一个奴婢,张问并不因此就无限度地自大,他也常常在思考自己的权力是通过什么根基实现的。如果没有章照、叶青成,没有张太后、黄仁直、沈敬、朱燮元,没有新浙党张问什么也不是。

    这时一个吏员小心地走进来,轻声唤道:张阁老他见张问闭着眼睛,所以不敢丝毫大声。

    张问嗯了一声,表示没有睡着。吏员才说道:午膳有鹅掌、燕菜、鲨翅

    平常的两菜一汤就可以了,要新鲜的。张问说道。

    什么山珍海味他都尝过了,根本没必要在日常生活上太过奢靡,更不用在意那些所谓的享乐,他可以从其他方面获得成就感和满足感表现得节俭,还能给众人一个俭以修身的好印象。

    吃过午饭,张问又到楼上小睡了一会,一直到未时三刻才下来。

    这时只见章照和叶青成已经到了值房了,他们知道闯了祸事,心里泛虚,遂垂手站在屋中不敢坐下。而黄仁直则坐在书案旁边的椅子上,见到张问进来,才急忙站起来执礼。

    张问铁青着脸,只是微微点点头,也不给黄仁直回礼,转头在章照和叶青成二人身上扫视了一遍,便坐到自己的椅子上。

    叶青成忙跪倒在地,说道:末将因酒醉误杀人命,情知犯了大罪,请大人治罪,末将甘愿受罚。

    张问冷冷地说道:误伤?你以为自己有关系,有恃无恐是吧?

    叶青成急忙说道:末将不敢。

    章照也跪倒道:末将治军无方,致使下属将官扰民,伤及公差,末将请罪!

    啪!张问突然拍了一下桌子,从椅子上站起来,指着叶青成骂道:十几条人命!你倒是说得干净,一个误伤就了事?这里是京师,不是战场,西大营的人就可以随便乱杀人?可以随便踢翻民宅,进去为所欲为?如果是这样,京师的百姓觉得随时可能被人破门而入,在自个家里都不安全,会怎么看这个朝廷,怎么看西大营?

    末将等知罪了,大人要杀要剐,末将绝无怨言!

    张问吸了一口气,转过身去,说道:你们曾经和建虏血战,没有死在战场上,不能死在自己人手里,本官饶过你们的性命。但是,你们别留在京师祸害百姓了,都降为守备,章照去徐州,叶青成去彰德府,让秦良玉回京做西大营总兵官。下去吧!

    末将等遵命!

    章照和叶青成沮丧地从内阁值房里走出来,心里十分憋屈,本来打了大胜仗都等着封赏,结果啥也没捞着,还被配出去了章照没好气地骂道:姓叶的,你他|妈|的不能少喝点酒?

    就在这时,只听得黄仁直在背后说道:二位请留步。

    两人转身向黄仁直抱拳执礼。黄仁直摸着胡须笑了笑,左右看了看,沉声说道:从开春起,两年内朝廷将增兵一百万!彰德府和徐州府各设一个督府都明白了吧?

    一百万?!章照和叶青成都瞪大了眼睛。

    黄仁直道:怎么,老夫是西官厅的人,难道还会在你们面前张口胡乱说话?你们以为新政是白干的?

    明白,明白二人急忙点点头。

    他们向黄仁直告辞,出了午门,才松了一口气。叶青成道:我就说,不就是喝醉了杀十几个不知死活的皂隶么,六扇门那点勾当我还不清楚,随便就开脱了,大人怎么会让我顶罪?原来是明降暗升,哈哈章兄,以后我们恐怕要平起平坐了。

    章照看了叶青成一眼,叹了口气道:你以为你是风?其实我们都是随风飘荡的沙子而已。

    又来了!我说您能不能换句话说,啊?叶青成笑道。

    章照若无其事地看着天空说道:沙子,飘来飘去的,免得在一个地方呆久了树大根深啊。

    黄仁直没有同章照二人一起回去,他返回了内阁,还有一件事想进谏张问。

    黄仁直在张问的旁边以最小的声音说道:经过大战,朝廷完胜,此时没有什么势力可以和我们抗衡,有一个隐患,何不

    张问道:什么隐患?

    天启皇帝昏睡的人突然醒来也不是不可能,万一天启皇帝醒来,那咱们该怎么办?明目张胆除掉,还是让他继续做太上皇?与其这样,还不如趁早!

    张问心道:正因为有天启皇帝这个隐患,以及那些被排挤的地主官僚反对新权贵新浙党,才能让众人知道我张问对大伙的重要性;如果天启皇帝竟然醒了,那正好,大伙都知道该怎么做才能自保了

    但张问不会把心里的想法说出来,否则就很明显地表明自己不完全信任底下的追随者了。他说道:天启皇帝对我有知遇之恩,况且就算他醒来,庙堂格局早已大变,对我们威胁不大,咱们还是不要做那种伤天害理的事。

    黄仁直道:留着他是隐患,大人切不可妇人之仁!

    张问摇摇头道:吾意已决,不用多说!当下最重要的事,还是明年的财政预算,明日就要到御前廷议了,我这里整理出五条,黄先生看看。

    要谋害天启皇帝的事儿,黄仁直只得作罢,他接过张问递过来的纸张,念道:赈灾、增兵、军饷、官俸、造船大人,下官明白赈灾自然就是西北数省欠收的问题,增兵是彰德府、徐州府两处大营的开销,军饷和官俸不说了,这造船是何来历,要预算到整个财政中去?

    张问喝了一口茶,说道:是拨个兵部造战船、运兵船的,为从山东调兵,布兵辽南做准备。平定辽东,铲除建虏,是咱们目前最大的朝廷方略!黄先生您想想,建虏乃我大明心腹大患,如果我们能在辽东建树功业,那将名垂千秋!千年之后都会有人记得咱们的名字!

    黄仁直道:大人所言即是。

    张问站了起来,充满了憧憬地看着窗外,喃喃道:到时候我大明朝强盛无比,调集数百万甲兵密布辽东,将整个辽东夷为平地!震慑四方人生有此大功业,夫复何求?

    张问想起那本大明日记上记载的建虏统治中原的事儿,以及后来生的一些大事,他就十分仇视建虏。没想到,历史改变,现在眼看变成了明朝要夷平建虏了,叫张问如何不洋洋自得。

    天道,也不过如此啊他抬起头看着灰蒙蒙的天空,沉思许久,越看越觉得天上难测,一种与生俱来的对未知的惶恐袭上张问的心头。

    不会生什么意外,致使最终无法改变历史走向吧,逆天,真的可以?张问迷惑地看着窗外的天空,但是那里灰蒙蒙一片什么也看不见。

    他颓然地说道:黄先生回去,准备明日参加御前议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