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趣阁 > 白衣悠蓝文集 > 擂台赛第11期他住明月楼她站小渡

擂台赛第11期他住明月楼她站小渡

推荐阅读:我的帝国无双明天下最后的超级战士铁骨铸钢魂权谋天下:姑姑太撩人特种兵之军人荣耀张雯小龙雯雯错误的邂逅重生之绝世弃少程璟然赵苏禾

一秒记住【笔趣阁 www.biquge234.com】,精彩小说无弹窗免费阅读!

    谁打马渡前过,回身唤取酒喝一口。低声问是谁家姑娘。如花似玉为谁留

    我第一次见到她,是在祖父的葬礼上。

    她那时候已是古稀老人,常年生活在风光清幽秀丽的朝云台,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精神和身体状况倒比身居高位的祖父更康健,虽是双鬓染霜,面皱如菊,但从依旧清润明亮的双眸和眉宇间,依稀能辨认年轻时端庄秀雅的模样。

    母亲告诉我,我应该唤她‘大祖母’,我十分疑惑,祖父只有一位妻子,连个妾室都没有,且祖母自五年前就已仙逝,这会怎么突然又冒出个大祖母呢?尤其是前缀的这个‘大’字,似乎比祖母的辈分都要靠前。

    在我打量她的同时,她也看到我,伤感之余又有几分欣喜,拉住我仔细端详:“这就是平岚的女儿问雪吧,一转眼都长这么大了,跟她姑姑雨蝉当年倒有六七分相像哩!”

    那孤帆去悠悠,把她悲喜全都带走。千丝万缕堤上的柳,挽不住江水奔流

    她叫玉壶,五十多年前,是琅琊镇刘富户家的嫡出闺女,十六岁就与曲太守的独子曲近易定下了鸳盟。

    “曲家家风严谨,你太祖父又对独子寄予厚望,所以管得格外紧些,就怕他沾染上纨绔习性。你祖父倒也不负父望,克己复礼,谨守自律,不到二十岁便中了秀才。提起琅琊曲家,镇上谁不知道曲大少爷是出了名的丰神俊朗,温文尔雅的美男子。”

    她叙述往事的神情让我也不由得向往起祖父年轻时的风采,该是如何的溶月明朗,集松清韵,才能让一个已经年过半百的女人提起他时还如此沉醉?

    哪个女人在年轻时不曾向往过陌上英俊少年郎呢,几乎是珠帘窥见的第一眼,她便芳心暗许。商贾的女儿能嫁入侯门世家,本属高攀,对方又是如此卓然出色的翩翩公子,整个琅琊镇的待嫁姑娘都在羡慕她的好运。所以她的婚礼是琅琊镇近年来最隆重的:金丝流仙塌、洛神沉香屏、波斯琉璃瓶浩浩荡荡三十六台,如此丰厚的陪嫁,方衬地起这段金玉良缘。

    在她的设想里,婚后的人生应该是富贵平稳的:她会做一手色香味俱全的好羹汤,亦能绣出活灵活现的戏水鸳鸯,没有理由不能博取丈夫的欢心。若能一举得男,为曲家延续香火,地位就能更加巩固,如同她的母亲一样,与夫婿举案齐眉的度过一生。

    但命运并没有按照她所设想的那样发展,唯一的脱轨来自她的丈夫——那个她一见钟情的曲近易不愿意连姻缘都受强势父亲的摆布,娶一个没有感情基础的女子,日日相对无言。

    他那时候正是血气方刚,反叛旧俗的年纪,忍耐了三个月后,终于在某天深夜,改头换面,投身边关。只留下和离书和一张薄笺,言及自己身陋福薄,与刘家小姐无缘偕老,为免蹉跎青春,故此相离,恳请解怨释结,更莫相憎。

    我能理解祖父那时候的心态,自己此去战线,生死难卜,何必误人青春?不如放其自归,和离再嫁毕竟比寡妇再嫁名声要好得多,他不忍让那个无辜的女子再为自己背上克夫的罪名,处世更艰。

    但他没有料到,自己的出走给新婚妻子造成多么巨大的难堪!她没有做错什么,为什么要忍受这种对待?虽然太祖父口口声声不赞成离异,但她一个弱质女流,失去了丈夫的庇佑,在太守府该有多么无助?而且她的腹中,还有了他的骨血。

    同样被打击到的还有太祖父,老人惊闻一向循规蹈矩的儿子竟然临阵倒戈,急怒攻心下瘫痪在床,几个月后就撒手人寰了,偌大的曲家随之土崩瓦解。

    看春花开又落,秋风吹着那夏月走。冬雪纷纷又是一年,她等到,人比黄花瘦

    孤儿寡母,又正逢乱世,腐朽的大胤王朝那时候已是风雨飘摇,各地工农纷纷揭竿而起。曲家树倒鸟兽散,丫鬟奴仆走得走,辞的辞,最后仅剩他们母子二人相依为命。生活的困顿不算难熬,真正让人绝望的是等待的良人年年不归,下落不明。她多么想参与他的人生,可他到底心狠,不愿意给她这个机会。

    朝不保夕之际,族里叔公劝她改嫁,被她摇头拒绝。

    我问她,那时执意不肯和离,可是因为大伯父?大伯父是祖父离家五个月后出生的,因为母体悲愁交加,他未满十月便提早出世。

    她很诚实地摇头:“不是,寂庐只是一部分原因。还有一部分是因为生活,曲家虽然倒了,但毕竟树大根深,还留有点家资,无论怎样,我都是曲近易明媒正娶的正妻,旁人总要敬我三分,如果再嫁,被世人指点不说,也未必找得到可心如意的人家。”

    这番考量入情入理,可见是深思熟虑的。她没有宣诸于口的是,之选择坚守的还有一个重要的原因:她不甘心。

    因为我问她:“如果您那时候就知道祖父已经另娶,还会不会守节?”

    她陷入了沉默。

    祖父在玉函关外一待就是三十年,因战功累累,极受领军元帅的赏识,又生的一表人才,温帅便把心爱的小女儿许配给他,招为东床。祖母年轻时美貌娇姿,性情端柔又知书达理,夫妇两人沙场比翼,共生育了五个子女,伉俪情深不知慕煞了多少人。

    为免族人受累,祖父一直改名易姓,不递音信,故而太祖父派出的人都找不到他。直到太祖登极,天下初定,才给琅琊老家来了信,那时候的大伯父已经是个弱冠少年了。

    当年被逼娶亲,他百般不愿又无可奈何,每当见到新妇,便想起自己的懦弱和失败,于是就找了个机会远走他乡,脱离銬制。他以为太祖父长袖善舞,大祖母娘家重利,定会解除婚约,护其安稳。

    虽说愧意满怀,但现实里难有机会当面致歉,索性硬起心肠不闻不问,专心战事。温帅告老还乡前,将他引荐御前,初掌帅印,免不了人事更迭,军务繁忙,祖父一度焦头烂额,哪还有旁骛。

    直到接到老家的回信,忆起前尘,当即率了心腹部下,秘密返乡。

    二十年守候,她站在小渡口。二十年温柔,他睡在明月楼

    通过半个月的明察暗访,这才探访到已经迁居朝云台的大祖母。那时候她已经年近四十,芳华远逝,残荷半老,生活已将她磨砺得粗鄙苍老,他一直以为她已改嫁,没想到竟一直苦守。

    同样百感交集的还有大祖母,二十年杳无音讯,她以为他早就死在了外头,哪里想到还有故人重逢的一天?更让她难堪的是得知祖父移情别恋,如果说二十年的不管不顾只是慢性凌迟,那么祖父的停妻再娶对她就是灭顶之灾。

    再卑微的女人,在情感上都是自负的,她可以忍受丈夫不够爱她,却无法容忍对方爱别人胜过爱她。区区三个月的夫妻生活片段在二十年的烟尘里早已模糊,但她在与祖父的这段姻缘里投入了太多,接受不了自己在情爱上血本无归。愿赌服输是个洒脱的名词,但古往今来能有几个女子看得开?都是要等到避无可避,这才肯承认自己早已一败涂地。

    不但大祖母无法原谅,连大伯父都无法接受突如其来冒出的父亲,祖父在柴门外跪了三天,族中长老连番劝解,统统被他拿着棍棒哄了出来。

    祖父本想将大祖母接回京中,他不能给她名分,至少有能力让他们安度余生,也被她严词拒绝,她说:

    “你走吧!我的丈夫名叫曲近易,不是什么镇国将军游天宇,他早就死在了二十年前。我们既无姻缘,谈何辜负?昨日种种譬如昨日死,明日种种譬如今日生。”

    自古女人多痴缠,可是等到她们大彻大悟,转身之优雅决绝,总会令男子汗颜。我不知道祖父当时是何心情,但后来四叔战死沙场后。

    她走过堤上柳,夕阳西下的小渡口风景还像旧时温柔。但江水,一去不回头

    如果祖父坚持将大祖母母子接进京,也不是难事,但那时候政事不稳,北狄乘乱生事,故放迷雾,诬陷祖父有谋逆犯上之嫌,引起先皇忌惮。祖父担心连累大祖母,思前想后,迁移之念只得作罢。

    天和二年,恰逢纤阿教在朝云台一带大招门徒,强迫附近村民入教,大伯父反抗不成,被强掳进山。

    大祖母走投无路,万般无奈下只好修书求助。那时候祖父正在天武关平乱,分身乏术。是祖母挺身而出,动用一切力量,还令闲赋在家的父亲率部进山,歼灭邪教,这才将大伯父救出生天。

    祖母还特意带着姑姑赶来朝云台探望,听姑姑说,两个女人相携进屋,促膝长谈了一整天,第二天,两个人的眼睛都是红肿的。详谈内容今已不得而知,但与大祖母一家恢复往来却是事实。祖母常派子女进山探望,而大伯父一家则热情款待,视姑姑他们如同亲生。

    新皇登基后,祖父以年迈体衰为由,卸甲归田。祖母多次提议接大祖母一家进城安度晚年,均被他们婉言谢绝,说是已经住惯了深山。

    大祖母一直在朝云台住到了八十八岁,临终前儿孙绕膝,神态安详。在她仙逝的前一年,姑姑还带了几副她的画像聊作思念,画中的她鹤发松姿态,气定神闲,所有的前尘往事,悲苦流离都在岁月的沉淀里烟消云散。

    听醒木一声收,说书人合扇说从头,谁低眼,泪湿了衣袖

    滚滚红尘,与大祖母有类似遭遇的女子应不在少数。但有她这份豁达明智的,却少之又少——遇人不淑后,怨天尤人,既痛恨男人的薄情寡义,又无法忍受没有男人可以依赖。大家都知道,男人远没有那么强大,更多时候,他们擅长的不是责任和道义,而是岸边柳和墙头草,当她们明白,就绝望地选择自毁作为结局。

    有几个人,能掀开所托非人的表象,发现女人悲剧的真相?——她们总是纵容自己的软弱,把幸福与快乐,都寄托在他人身上。无力与自己相处,无法接受‘人生必将孤独’这个真相的女人,如何与他人,与世界相处呢?一个人过得好不好,终究是自己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