橘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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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1月23日,一个风和日丽的日子,我们四车16人,为纪念上山下乡运动40周年,趋车直奔宜昌。在宜昌三、四天的日子里,有很多处激动点,有很多的感慨,同时也有叹息和无奈。要记下这段日子,该从何处下笔?该如何写呢?看到一篇报道后,我欣然地在键盘上敲下两个字“橘颂”

    你好大的胆子,敢与大诗人屈原同题作文。橘颂作为我国第一首咏物诗,是浪漫主义诗人屈原的一篇很重要的作品。全篇以借物抒志,以物写人,既沟通物我,又融会古今,是何等精妙啊,这是任何人不可与之相比的。

    你好没同情心,全然不顾今年橘农的境遇。四川柑橘大实蝇虫害发生后,柑橘市场受到严重打击,湖北省的橘农受害最严重,往年卖5毛钱一斤,有人抢着收购;今年2毛钱一斤,却没有人要。正是橘黄飘香时,却看到的是成熟的柑橘往地下落,烂在地里了,橘农正陷入增产却歉收的境地,仅宜昌市橘农直接经济损失就是5个亿,你还有心情写“橘颂”

    再说,学友焰涛兄已作戊子年桔贱伤农感怀,你还写什么“橘颂”不信,我朗诵给你听:“峡中好水土,西陵孕佳桔;其色煌耀日,其甘汁欺蜜。此土生才子,才子名屈平;言志作桔颂,魂牵乐平里。此水长佳人,佳人唤昭君;穹庐思乡梦,闺中尝新桔。冬日峡风割,衰桔叶碧;春来暖气吹,桔花薰百里;夏江蒸流云,幼果山岚匿;秋色满山红,珊瑚玛瑙似。丽质难自弃,桔欲辞枝去。噩耗不期至,川中桔生蛆。媒体炒作甚,桔类三族夷。金融起风暴,雪上寒霜厉。稀见客商至,身价九渊里;老熟坠泥中,可怜红满地!宜昌有窑湾,桔质夸第一;农妇无奈何,泪赠爱心桔,四乡果农叹,一年汗空滴。知青老三届,花甲访故地,悯农五内焚,强笑频剥桔:‘惟愿明年好,政通天道宜,四方来迎娶,老农勿锯树。’啥也甭说了,眼泪哗哗地。”

    对,啥也甭说了,咱就扯上正题。

    11月23日中午,我们从汉宜高速公路枝江路口下来,来到老周场,家良清楚地记得,当年招工返城,他们就是从这里离开枝江县的。在枝江老周场一家由夫妻俩开的餐馆里,我们吃到了地道的农家菜。进餐馆门时冷冷清清,出餐馆门时夫妻俩热情相送。顺着公路右转,进入一段柏油路面,这时南方所驾车的gps卫星定位系统失去了作用,可是他本能的方向感越来越强了,似乎是在直奔家的方向,奔在回家的路上。“相隔三十七、八年,终于回家了!”

    我们的车队一路快速地奔驰着,车窗外那山岭、那老树、那纵横阡陌、那成片的稻田、那村庄房舍,瞬间向后飞逝着

    看,那送公粮的牛车路没变,还是那么宽,还是那风尘仆仆、凸凹不平的碎石加泥土路,还是那样的使人感到亲切。南方和家良,不断回忆着坐着牛车,扬鞭赶着牛,送公粮、到东风渠时的情景,那回忆是辛酸的,也是甜蜜的。那带着土语的乡音没有变,还是那么亲切、那么顺耳,家良这位“语言专家”也撇起了枝江话。三十七、八年了,要说变,变化还挺大的。这里的中、青年人已没有了公社、大队、小队的概念,问上去是一片茫然。当年,长着满坡毛松的林子,现在成为了满坡的橘树林。树上结满了黄橙橙的果实。我们为这丰收的景象而兴奋,连忙停下车来,在橘林前来了一个合影。照相时,大怀还偷偷地摘了一个橘子,分下几瓣橘子往我手里塞。由于一时的兴奋,结果走岔了路,我们来到一个屋场。一位40来岁的中年人告诉我们,南方、家良他们下放的地方,还在那边,并自告奋勇地要作向导,上了我们的车。他坐在车上中说道:“我记得你们武汉来的有位知青叫黄南方。”

    南方问道:“你怎么记得这么清楚?”

    那中年人说:“我当时只有10多岁,还在读小学,黄南方为学校里画过毛主席的像,所以我记得特别清楚。”

    家良连忙说:“坐在你身边开车的就是黄南方。”

    中年人听到这些,也有些激动。话语自然扯到柑橘的丰收,但他却流露出伤感,四川柑橘大实蝇虫害发生后,对橘农的打击太大了。这时,我们再留心一看,橘林里满地散落的是黄澄澄的柑橘,心也跟着收紧了。

    在中年人的引领下,我们很快来到一个屋场停下,车再也不能往前开了。这个屋场是三峡的移民,一位蓄着胡须的老者热情地与我们打招呼,我们告诉他,我们是下放到这儿的知青,回家来看望老乡们了。老人激动得连连点头。

    站在屋场前,我们南方、家良指引的方向,看到前面绿树丛中的农舍、稻场,那儿就是他们知青屋的所在地。顺着田梗路,我们来到走近了。一群正在干农活的农民迎上前来,亲热地叫着黄南方、零家良的名字,他们还在我们这一群人叫寻找另一位知青——吴绪国。大老莫有意识上前去:“我就是吴绪国。”

    农民们很快地就给予了否定:“你不是吴绪国,吴绪国比你的个子矮。”

    是啊,相隔三十七、八年,既不是亲人,又无联系,却一眼就能辨认出当年的知青,完完整整地叫出三个人的名字,这其中有多少牵挂,有多少叨念?南方、家良的眼睛有些湿润了,一个一个地问着乡亲们的近况;农民们也关心着知青,特别问起了吴绪国为什么没来。这时,家良打通了吴绪国的电话,带去了乡亲们的问候。

    稻场上,一位中年农民正扬着谷,大老莫、老谢等,都上前去试了试身手。

    农民们与我们亲热地交流着、畅谈着,将我们让进屋里去。宽敞的堂屋里添置了电灯、电视机、饮水器等现代设备。他们拿出自己负出汗水果实——柑、橘、柚,往我们手上塞,传递着对知青的深情。

    我们几人先一步回到停车的屋场,守候在那里的三峡移民老人不住地问我们:“你们是鬃的亲戚?”

    我们回答他说:“我们有同学40年前在这儿插队,是上山下乡的知青。”

    老人似乎有些明白。

    过一会儿,一位年龄大约80左右的老太婆带着她的小儿和儿媳走过来了。看情形她是在这儿守候多时了。她眼里噙着喜悦的泪水告诉我们:“黄南方跟我在一个锅里吃过饭,参加过我大儿的婚礼。”接着,她让小儿媳回家拿些柑橘来。当南方、家良走过来后,老人止不住扑上前去,紧紧地握住南方的手,接着让儿媳将拿来的柑橘往车内递。文年要给钱她,可她高低不肯收钱。就这样,我们在老农依依不舍的情形下离开了横店

    11月24日对周福生、韩森的祭祀活动,使我知道了自己原来所在的生产队已完全城市化了。便在25日欣然与南方、沈胖子一起加入了文年他们回生产队的行列。这可是一次故地重游啊!我在心中的小溪河一文中曾叙述过到蔡家河大队砍茅草的事。现抄录如下:

    “快临近冬天了。我们借住的小队长申光卫家一下子就添了三个能吃的知青,最主要是过冬的柴草问题,于是申队长给我们知青安排了一个工,要到河对岸的蔡家河地界去砍柴草。他派了一个老农作指导,让我们专拣带硬剌的荆棘砍,因只有这种柴草才耐烧。于是,我们全副武装,带上厚厚的帆布手套,冲担、绳子,还有头天磨好了镰刀,扎紧裤脚,跟着老农渡过小溪河,爬上长着半人高的茅草的山岭上,下乡时还半新的棉袄被荆棘划破了好几处。在老农的指导下,我们夹裹着荆棘砍茅草。那手套根本不顶用,不仅手套被剌划破了,而且手掌也被长满硬刺的荆棘刺得只流血。砍了半天只砍了一小堆,捆的时候,因为里面夹裹着荆棘,也不敢用膝关节去抵死将柴草捆紧,松松垮垮的。那冲担,两头尖尖裹着铁皮的剌,却挑不上柴草,一挑柴草堆就滑落了,我只好背着一小捆带剌的柴草过河回队。因手、肩、背被剌痛了,吃了苦头,所以印象特别深。”

    今天的蔡家河已完全改变了过去的模样,满山遍野种的都是柑橘树。很多农民也都盖上了新房。一条约一车多宽的细长水泥公路弯弯曲曲的直通达山顶。我们要走访的一家是原文年他们所在的蔡家河大队四小队蔡奎运的家。显刚在相隔三十七、八年的今天还背得下蔡氏家族的部分家谱:“光宗耀国运宏开泰家庭启贤良”我们在停车寻找蔡奎运的家时,有一位青年农民便问:“你哪么记得我们蔡家的家谱啊?”显刚便告诉他,我们是40年前下放到这儿的知青,要找蔡奎运的家。这时,青年农民连忙与正有果林干活的蔡奎运通的电话:“武汉的下放知青来了!”

    当我们驱车来到蔡奎运的屋前时,他也正好赶到,搬出凳子、椅子,让我们在屋前坐。用他在杭州龙井买来的上好茶叶沏上茶招待我们。

    蔡奎运与我们是同龄人,但看上去却显得苍老一些,皮肤黝黑,脸上布满了皱纹,两只眼睛却有些神韵。在文年他们下放在队里时,他最喜欢与知青“和协”常常到知青屋地来耍,还与知青一起到黄柏河打鱼捞虾,所以文年他们特意找到他家。

    蔡奎运现在已是蔡家河柑橘场的场长,曾随着外贸车队将柑橘远销俄罗斯。8年前,他将两卡车柑橘运到宜昌驻武汉办事处,却苦于找不到销路,不得不请民工将柑橘重新装上卡车。民工们完全不顾蔡奎运的感受,在装车时糟蹋柑橘。一铲一铲似乎在割蔡奎运的肉。蔡奎运在无奈的情况下,准备将两车柑橘送到河南去销,却误打误着到了安徽,通过交涉,反而在安徽建立了销售点。就这样,他风里来,雨里去,经过辛苦奔忙,建立了多个销售点,即时在这闹“蛆柑事件”之时,他也能将他所在园林的柑橘全部以平均5毛一斤的价格销售掉。这不得不使人由衷地对他生出敬意。像他眼前居住的房子已做了好几栋,他专门买了一辆小轿车供他小儿子夫妻俩开着车在小溪塔镇上耍。他还带着他的妻子东到上海、杭州,南到越南去旅游呢!在柑橘场里,我有他们自己的包装厂,完全可以按出口外销的规格将一个黄澄澄的柑橘按出口规格包装好后外销。

    看了这些,你说我此文该不该用“橘颂”两个字作题,说确切一些,应该是“橘农颂”这又回到了我所看的一则报道上来了。那是一则枝城橘农“以橘换物”促销的报道。说的是:“谭万青承包村柑橘场柑橘890株,今年产量5万公斤。由于受‘蛆柑事件’影响,他的柑橘销售受阻。谭万青经过在周边市场调查发现,五峰许多地方有以物换物的习惯,于是,他便请车将柑橘拖到五峰换成辣椒、土豆、玉米等土特产,再将这些土特产带回来销售”好了,就此打住,最后,请允许我以屈子的橘颂收尾:

    “后皇嘉树,橘徕服兮。/受命不迁,生南国兮。/深固难徙,更壹志兮。/绿叶素荣,纷其可喜兮。/曾枝剡棘,圆果抟兮。/青黄杂糅,文章烂兮。/精色内白,类任道兮。/纷緼宜修,姱而不丑兮。/嗟尔幼志,有以异兮。/独立不迁,岂不可喜兮?/深固难徙,廓其无求兮。/苏世独立,横而不流兮。/闭心自慎,终不失过兮。/秉德无私,参天地兮。/愿岁并谢,与长友兮。/淑离不淫,梗其有理兮。/年岁虽少,可师长兮。/行比伯夷,置以为像兮。”

    2008年12月27日星期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