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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六章马踏深山不见踪,引入其间百丈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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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为等着南宫先生给找的人,戚梧桐四人又再卜城待了几日,几日来他们都未再见到南宫先生,一个大清早,独孤十三把他们叫了南宫先生家中,此时南宫先生家门前站着个男人衣衫褴褛,上身一件深灰色的斗衣将头裹的严严实实,背上顶着一个大罗锅,戚梧桐还当这人是来乞讨的乞丐,后经南宫先生引荐才知此人正是他为戚梧桐等人寻来的向导。

    戚梧桐几人走近看才瞧见这人不单是背上顶个罗锅,右眼上也顶个大脓包,歪着半张脸,嘴唇上长颗毒瘤,露出的一条手背皮肤亦是皱皱巴巴,这么个人同貌美的殷红鸾站到一处,正是一天一地,戚梧桐从未料想世上居然有人生的如此其貌不扬,甚至是叫人看着隐隐作呕,怪不得得包的这般严实,这人长相难看,连声音也难听的厉害,像是谁拿手掐在他咽喉一般,声音又扁又沙,同南宫先生道,“人都已来齐,南宫先生还有什么吩咐。”

    南宫先生递了只锦囊给戚梧桐,戚梧桐拿在手中捏了捏,锦囊里头藏了张纸卷,戚梧桐对着南宫先生笑道,“先生是将窗户纸揭下给了我?”

    南宫先生哈哈一笑,道,“正是如此,它十分珍贵,不到万不得已,姑娘不可轻易打开。”

    戚梧桐将锦囊塞进怀中,道,“那我得好好藏着,几时活到老先生这把年纪,几时再打开。”

    南宫先生转向殷红鸾,抱拳道,“可惜我与二位姑娘缘分已尽,无再会之日。”又朝独孤十三道,“老弟,你的那一卦,仍是作数的,一路小心。”最后对着驼背的向导点了点头,让他们上路。

    进入苗疆的地势多为山路,加之密林分布,若无个熟识地形的人领路必会若在问剑山庄外的树林一样,迷了方向,南宫先生找的向导,自称驼子,话不多,他在最前,紧接着后头是黄莺、再来是殷红鸾,戚梧桐居其后,而一贯好打头阵的独孤十三此番却在最末压阵,并且一路上也不多与黄莺闲聊,而是小心翼翼的,这叫戚梧桐有几分奇怪,又有几分欢喜,她待独孤十三与她并行,问道,“十三哥,南宫先生送你个什么卦?”独孤十三双眼直视前方,骂她多事,见独孤十三这幅样子,戚梧桐一下便乐了,夹紧马腹,又走到独孤十三前面,此时戚梧桐心想这路上定有趣事。

    独孤十三一眼就瞧见在自己前头那个姑娘在一旁呵呵傻笑,侧身从地上捡个树枝就往戚梧桐后脑上掷,戚梧桐身子轻轻一摆,那树枝正好从她左侧脸颊擦过,打在殷红鸾的马腿上,殷红鸾的马儿受惊,嘶叫了一声,四蹄乱蹬,虽在初秋地上落叶却已堆积了一层,又是尘又是土,迷的几人睁不开眼,就在此时密林深处一把把弯刀飞出,这些弯刀像是生了眼睛,不撞到一颗树,就那么四面八方的朝他们围上。

    登时几人有的凌空跃起,有的侧身马旁,唯独那驼子坐在马上不动,眼看弯刀便要将他头颅砍下,就瞧见那驼子左一摇,右一摆,弯刀只是从他腋下,头边掠过,也就是刮下几根发丝,何等轻盈灵巧,殷红鸾怎么也不能相信这驼子竟是看上去的那般老态,殷红鸾暗想此中必有蹊跷。

    戚梧桐则是笑眯眯的站在树丫饶有兴致的观看这近乎灭顶之灾是如何被一一化解,却未承想驼子一下子灵,一下子笨,从马背上滚了下来,眼瞅要给马蹄踏着,殷红鸾自袖中抛出红绫缠在驼子腰间,将他扯到半空,此时被跃起的独孤十三拉住,独孤十三一手拎着驼子,一手握个碗大的拳头,恶狠狠的瞪着驼子,这驼子不惊,也不慌,慢悠悠从一旁的矮丛里头摘了根叶,放到嘴里,哔哔哔哔,长短不一吹了几声,那些个长着眼睛的弯刀就全也不见,那驼子伸出干巴巴的手指指着一个方向。

    戚梧桐最先瞧见一团黑乎乎的东西朝他们这来,再仔细看看,那一团黑乎乎的东西是一群身着一身怪衣服的人影,戚梧桐未见过苗人,不懂苗人的文化,对苗人跟汉人究竟有哪里不同,也是不懂,是故当一群苗人站到她跟前,她也不认得,只当是住着山里的人,拦着外乡人要买路财。

    戚梧桐跳到黄莺的马背后,她自己那匹马,就在方才给乱刀弄的四分五裂,委实难看,驼子的马也低声嚎叫,看情形是也走不了了,这驼子从马背上爬下,朝着黑影的方向说些什么。戚梧桐听着知他说的不像是汉话,但到底是些什么,她又弄不清楚,俯到黄莺耳边问,黄莺小声应道,“苗语。”

    戚梧桐这才弄明白这些个穿着古怪衣裳的弯刀客就是苗人,而他们此时已身在苗人的地方。

    他们几人就瞧见驼子操持着熟练的苗语跟那些躲在暗处的苗人交谈,良久之后,一个苗人走到他们见得着的地方,此人相貌年轻,看着比独孤十三年长不多,皮肤又像黑又像红,总之十分光亮,带着些奇怪的腔调说道,“那女的。”他指的是戚梧桐,“剑,拿过来。”

    戚梧桐低头瞧瞧自己的佩剑,心中不乐意,没让荆四娘抢去,却要她拱手让人,办不到,万万是办不到的。

    那驼子瞧戚梧桐的眼神敛的十分冷峻,同她说道,“姑娘不必担忧,待我们出了这寨子,他们一定是将这剑还给姑娘你的,决计不会霸占。”

    戚梧桐举着剑,道,“那在这之前,先让我试试他们的刀阵。”

    戚梧桐说罢,那带头的男人皱起了眉头,独孤十三朝戚梧桐喝道,戚梧桐撇着嘴把自己的冽泉剑抛到了对方手里,那带头的男人扯下自己腰上的一块布,把冽泉裹妥当,再朝他们招呼,“来。”

    驼子点点头,回过头让戚梧桐一行人跟上。马上的几人正欲动身,带头那男子突然道,“没有马。”

    戚梧桐几人只得又乖乖地从马上下来徒步跟在他们后头。树林里雾气很浓,且这雾里头还股气味,戚梧桐一路上捂住口鼻,也不东张西望,一双眼睛死死盯着前头,就跟夜里出没的野狼似得冒着光,耳朵也伸得老长比以往任何时候都来得认真仔细的听周遭的动静,’光是脚步声估摸着就有二十来人,有前,有后。’戚梧桐在心中暗暗忖道,折下树枝拿在手中。

    ‘死婴,还阳。’无意间戚梧桐似乎听着什么人这般说道。

    死人?莫不是在说她?戚梧桐仍是目光如炬的盯着前头,一步不落,大抵是过了一个时辰有余,戚梧桐渐渐觉得山里的气变得薄,却较之前清爽了些许,眼界也较之前开阔了些许,又过了半晌,他们终于穿过了满是浓雾的树林来到了山头上,此时戚梧桐只觉眼前一片开阔,根本就分不清自己是瞧见了湖,还是望着了海,他们就像是站在悬崖峭壁上,下头是一片密林,苗人居住小楼依着地势建在湖畔,密林之间一条似路又不像路的缝隙,戚梧桐心头发憷,她就听前人说到,“到村里,路还长,你们走快些。”

    殷红鸾站在山腰上望着山对面苗人的居所,依凭山势层层修葺,心道’山中?’登时明白他们此时身处的地方,正是雷山,心若鼓震,只是瞪大了双眼就想着将此情此景牢牢记下,黄莺在她背心轻抚,殷红鸾犹如魂不附体一般,说到,“莺姐姐,这真美,美得叫人有些想哭。”

    黄莺淡淡一笑,回头望着戚梧桐,见她也出神的望着山边,仍未唤她,就已被带头的那男子训斥,“别耽误功夫。”

    戚梧桐冷眼一瞧,却也未曾发难,默不作声的紧随其后,那双眸子就似冽泉般锋芒,独孤十三从未在她眼中瞧见过这般敌意,这群苗人的刀阵虽厉害却不足以叫戚梧桐如此戒备,独孤十三在戚梧桐耳畔问她,戚梧桐低声道,“十三哥,我不大想下去。”再瞧她盯着驼子,“那人古怪的很。”

    独孤十三扶着山壁往下左右张望,那村落地处低洼,山势又陡峭崎岖,若无苗人开的这条曲径若以他几人的轻功要下到谷底却是凶险,下山且是如此,上山的难处可想而知,加之这驼子的底细他也诚然不清,下了决心同戚梧桐道,“你不必信他,也不必信南宫先生,就信十三哥,十三哥保你三人安然无恙。”

    戚梧桐是将心一定,绕过独孤十三下到山道上,山路湿滑,原本是落后许多的戚梧桐连跑带跳,便追上了前人。戚梧桐将前后的人头合计了一番,怎么也对不上数,方才在林子里头可不止这么些人,戚梧桐观观停停,这下山的路也走得十分快,苗人村落自是苗人装束,戚梧桐瞧着眼生也好玩,殊不知她瞧人家好玩,人家瞧她却是极不顺眼,汉人在苗人的地方这么随意行走是从来也没有的,黄莺在一旁提醒戚梧桐不得太过放肆,戚梧桐干脆闭上眼静静跟着。

    戚梧桐闭着眼还没走上几步,就又听见那些个窸窸窣窣的声音,不过这回她听得却十分真切,那是个女子的声音,先是哭,有气无力的啜泣,再来是笑,笑得犹如狂魔,那声仿佛是从哪个无底洞一下子就窜进了戚梧桐的耳朵里头,委实吓人,戚梧桐是带着杀气猛地回头,只是戚梧桐身后哪里是什么如鬼似魅的女子,有的只是她那十三哥,戚梧桐这一回身,独孤十三那碗大的拳头是将她整张脸都盖住,朝着面门就去,戚梧桐抓着独孤十三的手腕,一个借力,只手按在独孤十三手臂上,戚梧桐凌空倒置,独孤十三却一阵四肢乏力,单膝跪到地上,戚梧桐也栽在地上,黄莺疾步上前,登时头晕眼花,这才发现他们在那片浓雾密林之时已着了这帮苗人的道,一张网从天而降,殷红鸾举着胳膊挡,肌肤却在碰到网子时一阵刺痛,她惊道,“有毒。”

    “毒?苗人从不使毒,他们只用蛊。”这说话的不是旁人正是他们一行的领路人,驼子。这人既未被装到网子里,看着也不像是中了蛊,就那么顿在他们身旁。

    殷红鸾就像只大鱼被裹在网子里被苗人扛在肩头,戚梧桐心中虽恼,却不想逞一时之能而误了大事,本就寒光熠熠的双目,更加明亮,独孤十三冷不丁的瞧她一眼,冒一头冷汗,低声问道,“你心中打着什么主意。”

    戚梧桐道,“能打什么主意,不是咱们逃出去,便是任人宰割。不知十三哥喜欢哪一个?”

    独孤十三冷冷道,“不可伤人性命。”

    戚梧桐心道以何物伤人,莫不是要她拿两个眼珠子瞪死人家,这说句不好听的,苗人与他们汉人可不同,就是将他们都煮熟了喂狗,也没有哪家府衙会来替他们喊冤叫屈。

    汉人将塞外人称作蛮夷,将玉门关以西的人当做邪魔外道,而将这苗疆之人视若蝼蚁鼠害欲除之而后快,尚且不如蝼蚁之人,他们哪里能放在眼中。再瞧苗人看汉人,真是打皮肉恨进骨头。戚梧桐暗道冤枉,先不论十三哥与黄莺是否与苗人结仇,她总是无辜的,至少眼下仍未结怨,过了今日那可就不好说了。

    独孤十三望着戚梧桐低声对黄莺问道,“梧桐的内力尚存,她未中蛊毒?”

    黄莺轻轻道,“我还不曾见过何种毒能奈何与她。”

    独孤十三从未听说戚梧桐还有此经历,霎时又惊又喜,却也又气又恼,只想着狠打这毛丫头一拳,平日里总好故作体弱来戏弄于他。

    “此事不要同旁人提起。”黄莺轻声嘱咐到。

    戚梧桐装着一副乏力的模样附在地上,冽泉与她相隔甚远,戚梧桐摸摸藏在袖中的枯枝,暗暗忖道,’自己不精纯的内力,这枯枝仅能承接一招罢了,若是不以真气相送,那长眼睛的弯刀阵也委实难以应付,如何是好。’

    “从几时起,你也学着三思?”黄莺手持银针,一根根扎入穴道将蛊毒封到一处,对戚梧桐道,“梧桐几时不像梧桐了。”

    戚梧桐埋首浅浅一笑,配合着黄莺银针出手的顷刻也跳了出去,手中的枯枝就如同是利刃一般,说是有心栽花花不开,大抵就是她这情形,苗人的刀阵讲究异体同心,即便是左手和右手也总归有个先后,更何况是不同的数人,再密集的刀阵也必有可乘之机,掷出弯刀的时机越被延误,间隙则会越加大,黄莺便是以银针封入持刀人双臂将原先已在的缝隙愈撕愈裂,戚梧桐那天衣无缝的招式在其间配合,真可谓势如破竹,眨眼之际戚梧桐双手已换上双刀,那一手的鸳鸯连环刀耍的那叫一个虎虎生风。

    黄莺面上不禁浮现浅浅一笑,她那笑容犹如是昙花一现,稍纵即逝,取而代之的是更多的忧愁苦涩,这凤天翔的骨肉毕竟是同他们的资质有着天壤之别,也正因如此,黄莺仿佛是在戚梧桐身上瞧着曾叫人望洋兴叹的武林奇才,却又从她身上窥见厮杀纷扰的乱世江湖。

    黄莺拈针未发,一阵热气自她左侧袭来,黄莺误将它当作是什么掌力,竟也提起真气去接,一转身便是一团火直朝她面门扑来,说时迟那时快独孤十三一个纵身将她推开,而瞧独孤十三衣袖烧着火,一条结实的胳膊也给烧得通红。

    独孤十三放下胳臂朝方才火团冲出的方向看,就瞧见一只如他九哥一样的葫芦在转来转去,但那转葫芦的可决计不是独孤九,而是个看着较他年长些许的年轻男子,脸上画的花里胡哨,活脱脱是戏台上耍把式的戏子,那男子身后站个年老的婆子,拄着拐杖,口中叽噜咕噜,独孤十三听不懂她说的是些什么,只是当那婆婆把拐杖在地上叩叩叩的敲了那么几下,围着戚梧桐的那群人转变了阵型。

    细细一看,弯刀刀柄底部尽藏有机关,可将两把弯刀连为一体,戚梧桐觉得新鲜也学着苗人的样子将手里的两把弯刀连作一体,当一群苗人向其掷出弯刀,戚梧桐便以弯刀抵挡,而便是在那兵刃相触的顷刻,原以为是并作一体的弯刀,相连的机括却忽然断开,数把弯刀从戚梧桐四肢穿过,她纵身躲闪,那些个弯刀又都转着圈回过头,朝戚梧桐去了,不论武功高低,但凡是个明眼人都瞧得出戚梧桐已是避无可避,连戚梧桐自个儿也是卯足了劲准备挨一回刀子。

    正在此时,不多不少,又正又好,密林中的浓雾漫到了山谷里头,只是说来也怪,这无风无云,雾怎么就飘了过来,还就那么一阵阵朝那姓戚的姑娘四周飘,那苗族婆子眉眼挤到一块,嘴边上的褶子,给她鼻子一带,皱的那叫一个厉害,那婆子一下一下的嗅着气,黄莺见状也察觉有异,这飘来的一阵哪里是雾气,而是一阵迷烟,苗人这头,黄莺这拨,两伙人,还来不及靠近戚梧桐,就听弯刀’乒乒’那么一碰,又有’叮叮’几声轻响,那阵子烟气来了又去,连同戚梧桐也没了踪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