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弃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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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临第四百零一年，陌上桃花开，美人颜如脂。
然而，宋府清苑里的景致却是完全相反。破败的房屋，院中只有寥寥几物，显得空旷萧条。
“嘎吱”一声，腐朽的房门被推开，一道小小的红色身影跨进屋子，宋然端着两碗冒着热气的汤粥进来，接着朝里轻唤了一声：“阿娘，该吃饭了。”
昏暗的屋子里有了一丝响动，不多时，走出来一个女人，容颜姣好温婉，幽然撩起泽唇款款的弧，天青渲睫末端低垂，身着粗布麻衣却依旧气质难掩，此人便是宋府八姨娘清若。
“然儿，今日安排的任务完成了吗？”清氏温婉的开口问道。
“恩，早就将《六国论》看完了。”宋然将手中的食物摆好，乖巧的点头应道。
清氏闻言欣慰的点了点头，施施然落座，轻抬柔夷抚摸着宋然的头，望着这个面容稚嫩乖巧懂事的孩子，心上泛起一丝心疼。
自她出生以来不曾见过父亲，不曾去过外面的世界，反而和她在这里受困，也从未向她抱怨过，最多的时候也只是开始不懂事时常问她爹爹为何不来看她？开始她总会告诉她因为爹爹有事不能来，后来渐渐地，她也不再问了，也学会了很多。她看在眼里，心中却是难言的愧疚。
“看完了也要懂其意，知其然，知其所以然。”清氏慈爱的摸着宋然微微凌乱的发髻，循循教导道。
“知道了，然儿回去定会再次细心钻研的。我是谁，我很聪明的。”宋然信誓旦旦的道，眼中星光璀璨。
娘两正待吃饭，忽听外面一阵喧哗声传来，清氏顿觉不妙，自从她们清苑被封锁至今，除了必要时有人会派送东西过来，虽然那些东西层层克扣，到清苑时已经寥寥无几，但决不会有人进来过，今日看来，要变天了。
清氏愣了愣，随即放下手中的碗筷转过头正脸对宋然道：“然儿，一会儿无论发生何事，都不要说话，娘让你干嘛你就干嘛，不可回话，更不许冲动。”
说完。立即跑进屋子翻找了东西，片刻，又跑出来将一个白色锦帕包着得东西塞到她的手里，表情严肃而认真的叮嘱道：“一会儿若是我让你离开，你带上它，去岐山寻找一个叫左诸真人的人，他是娘的旧友，吹响此物，世间只有他能听到此物的声音，届时他定会前来救你，一定要拜他为师，不要再回来。”
“阿娘，为何？然儿不会离开阿娘的。”宋然不懂母亲的用意，但是母亲焦急的样子却让她心中恐惧不安。
“然儿，如果不按母亲的话做，那么我们从此以后断绝母女关系。”清氏突然的拔高声音厉声道。
宋然被清氏的话吓到，更被一向温婉的母亲突然的严厉威慑到，一时不敢说话，只好诺诺点头。
清氏还想再说什么，外面喧闹的声音却已经到达门口。
“老爷，就是这里了。煞气冲天，必有灾祸。”只见门口出现一灰袍老道指着清氏颤颤微微道，那老道贼眉鼠眼，双眼虚闭，有模有样的掐指算卦。
老道身后是一位威严的中年男人，几年不见，人已苍老，清氏在在心中冷笑。
宋家家主宋凌志剑眉闻言紧紧皱在一起，却没有说话，这时，他身边的一位红裙美人见到清氏便立即抱住中年男人戚哀哭诉着：“老爷啊，可怜我们的孩子还未出世，便已离去，原来是有妖孽作祟。老爷定为我做主啊！”
宋凌志望向清氏，想看她有何反应，却见清氏冷静如常，毫无变色的开口：“清苑未曾有人踏进过，更枉顾你我见过面，上来便说我乃妖孽，是否有些糊涂？”
红裙美人不曾想这清氏牙尖嘴利，心下暗衬清氏倒不似传闻中柔弱可欺，没错，清苑确实无人进来过，她是后来才进的府，也确实不识得她，但是之前她无意间见过宋凌志房里画过一幅她的画像，所以识得，且询问人都皆避讳异常，几番打听才知道清氏曾经是苗疆女子，后进入府中，备受宋凌志宠爱，因着十三年前的世传妖孽出世，正好诞下一女便被冷落至今。本也不想掺和进来，但她的父亲却正好因贪污被查入狱，她求宋凌志出手，宋凌志却不肯搭救，恰好她发现自己此时怀上了孩子，本想借此机会求宋凌志出手，无奈自己肚子不争气，竟然滑胎了，没了筹码，和府中众姨娘也针尖对麦芒，正无计可施，却见从不插手后宅的大房派人来传话，若她肯将滑胎一事推到清苑这位头上，便答应帮她救父。
她不知何故，可是为了救自己父亲也无计可施，便借着曾听人说清氏乃苗疆女子借题发挥。要怪，也要怪清氏命不好，也不知从前是否得罪了大房的人，如今也不要怪自己心狠了。
想到此，红裙美人硬了硬气，一口咬定道：“可是听说你在进府前乃苗疆人，苗疆人都妖孽善蛊，且大师都说了，妖孽之气自你清苑上空聚集，不是你克死了我孩儿，还有谁？！”
宋凌志闻言蓦地面上罩上一层冷霜，锐利的眼中杀意渐浓，冷冷的对红裙美人道：“谁告诉你这些的？”
红裙美人见宋凌志神情逐渐冰冷，以为他信了她的话对清氏发怒，毫不犹豫的脱口而出：“府中的丫鬟都知道此事！老爷，您不可再将这样的妖孽留在府中了。”
红裙美人话音刚落，宋凌志便开口冷冷的下命令。“来人，将十姨娘身旁的丫鬟全都杖毙。十姨娘同受。”
红裙美人没想到这样的变故，还以为自己听错了，一时怔住没回过神，当下立即瘫软在地，待宋凌志身旁的下人将她拖出去才失声竭力的尖叫着。
处理完十姨娘，宋凌志回过头凝视着清氏，这个女人，也是他年轻时爱过宠过的女人，可是终究比不过家族的安危，权利的诱惑才将她丢在这里，她似乎没有任何变化，依旧美若桃李，风韵犹存。可他，却已经壮年转老了。
“你有何话？”心中颇有感触，但面上却无半点变化，宋凌志动了动嘴角，平稳问道。
“老爷不是已有定义了吗？妾身无话可说，人言可畏。但是妾身有一个请求。”清氏微微欠礼，毫不紊乱，眼观鼻，鼻观心。
“何事？”
“妖孽之事老爷你我心知肚明，天下巧合之事居多，不尽然全信，也不尽然不信，所以妾身希望老爷将妾身的女儿宋然逐出宋家，从此以后，生死由命，与宋家再无关系，从今以后，她也不再姓宋，妾身死了，此事再无凭证。这样两全其美，也算了去老爷心事。”清氏抬起头灼灼望着宋凌志，声声清晰，毫不动容。
“阿娘……”宋然站在一旁闻言吃惊唤道，终于明白过来方才清氏的话有何用意。
“杀了她才算了去心事。”半晌，宋凌志缓缓开口道。
宋然闻言不可置信的抬头望着宋凌志，紧握成拳的手终究还是松了松，眼中的期许逐渐暗淡，变成一谭死水。
“如此，便当妾身错负痴心。”半晌，清氏凝视了他好一会，用冷冷却平静的语调道，便将头上一根木钗拔下，双手捧着，躬身举起。
宋凌志看到那根木钗呆了呆，这支木钗，是自己亲手雕刻赠予她的。
思虑许久，宋凌志依旧没有给出答案，清氏也不曾动过一下，宋然也知形势危及，想开口，可是刚才清氏警告的话尚在耳畔，她也不敢出言说话，也只能静立身旁。
宋凌志看了清氏许久，眼睛瞟到那个也同样静立一旁的宋然，那张稚嫩的脸上眸子狭长明媚，还未张开，却已可探出再过几年的模样定然妩媚妖娆，这样的美丽，在南临国这个以秀气为美的国家，终有一日会香消玉陨，何况，宋家百年来美女层出，这样的女子，加上出生时的运势，未来定然是一大祸害。想到这，宋凌志眼神逐渐复杂深沉。
“如你所愿。宋然即刻起逐出宋家，从此以后，与宋家再无关系，宋府八姨太清若。”宋凌志顿了顿，目光转向清氏，道：“妖孽之事无中生有，继续囚禁于此，终身不能出苑。”说完，便转身离去。
“即刻起，将宋然逐出。”远远的，听见宋凌志下令道。
清氏还未起身，宋凌志便挡在清氏身前阻止清氏的动作，话音刚落，身旁突然出现两个黑衣人将宋然架起，抗在肩上跃步而起。
“然儿！活下去！一定要活下去！”隔着宋凌志，清氏原本优雅的衣裙经过推攘此时乱做一团，发髻凌乱，但清氏依旧嘶声对着宋然唤道。
“不……阿娘……”宋然眼角含泪，望着逐渐模糊在视线中的身影哭喊道，那黑衣人怕生事端，索性将她点了哑穴。
宋然这一生，从未无比清晰的记得远去的宋府，还有那双无奈慈爱的眼睛在她的世界里消失殆尽。
接着眼前一黑，便失去了直觉……
南临第四百零一年，陌上桃花开，美人颜如脂。
然而，宋府清苑里的景致却是完全相反。破败的房屋，院中只有寥寥几物，显得空旷萧条。
“嘎吱”一声，腐朽的房门被推开，一道小小的红色身影跨进屋子，宋然端着两碗冒着热气的汤粥进来，接着朝里轻唤了一声：“阿娘，该吃饭了。”
昏暗的屋子里有了一丝响动，不多时，走出来一个女人，容颜姣好温婉，幽然撩起泽唇款款的弧，天青渲睫末端低垂，身着粗布麻衣却依旧气质难掩，此人便是宋府八姨娘清若。
“然儿，今日安排的任务完成了吗？”清氏温婉的开口问道。
“恩，早就将《六国论》看完了。”宋然将手中的食物摆好，乖巧的点头应道。
清氏闻言欣慰的点了点头，施施然落座，轻抬柔夷抚摸着宋然的头，望着这个面容稚嫩乖巧懂事的孩子，心上泛起一丝心疼。
自她出生以来不曾见过父亲，不曾去过外面的世界，反而和她在这里受困，也从未向她抱怨过，最多的时候也只是开始不懂事时常问她爹爹为何不来看她？开始她总会告诉她因为爹爹有事不能来，后来渐渐地，她也不再问了，也学会了很多。她看在眼里，心中却是难言的愧疚。
“看完了也要懂其意，知其然，知其所以然。”清氏慈爱的摸着宋然微微凌乱的发髻，循循教导道。
“知道了，然儿回去定会再次细心钻研的。我是谁，我很聪明的。”宋然信誓旦旦的道，眼中星光璀璨。
娘两正待吃饭，忽听外面一阵喧哗声传来，清氏顿觉不妙，自从她们清苑被封锁至今，除了必要时有人会派送东西过来，虽然那些东西层层克扣，到清苑时已经寥寥无几，但决不会有人进来过，今日看来，要变天了。
清氏愣了愣，随即放下手中的碗筷转过头正脸对宋然道：“然儿，一会儿无论发生何事，都不要说话，娘让你干嘛你就干嘛，不可回话，更不许冲动。”
说完。立即跑进屋子翻找了东西，片刻，又跑出来将一个白色锦帕包着得东西塞到她的手里，表情严肃而认真的叮嘱道：“一会儿若是我让你离开，你带上它，去岐山寻找一个叫左诸真人的人，他是娘的旧友，吹响此物，世间只有他能听到此物的声音，届时他定会前来救你，一定要拜他为师，不要再回来。”
“阿娘，为何？然儿不会离开阿娘的。”宋然不懂母亲的用意，但是母亲焦急的样子却让她心中恐惧不安。
“然儿，如果不按母亲的话做，那么我们从此以后断绝母女关系。”清氏突然的拔高声音厉声道。
宋然被清氏的话吓到，更被一向温婉的母亲突然的严厉威慑到，一时不敢说话，只好诺诺点头。
清氏还想再说什么，外面喧闹的声音却已经到达门口。
“老爷，就是这里了。煞气冲天，必有灾祸。”只见门口出现一灰袍老道指着清氏颤颤微微道，那老道贼眉鼠眼，双眼虚闭，有模有样的掐指算卦。
老道身后是一位威严的中年男人，几年不见，人已苍老，清氏在在心中冷笑。
宋家家主宋凌志剑眉闻言紧紧皱在一起，却没有说话，这时，他身边的一位红裙美人见到清氏便立即抱住中年男人戚哀哭诉着：“老爷啊，可怜我们的孩子还未出世，便已离去，原来是有妖孽作祟。老爷定为我做主啊！”
宋凌志望向清氏，想看她有何反应，却见清氏冷静如常，毫无变色的开口：“清苑未曾有人踏进过，更枉顾你我见过面，上来便说我乃妖孽，是否有些糊涂？”
红裙美人不曾想这清氏牙尖嘴利，心下暗衬清氏倒不似传闻中柔弱可欺，没错，清苑确实无人进来过，她是后来才进的府，也确实不识得她，但是之前她无意间见过宋凌志房里画过一幅她的画像，所以识得，且询问人都皆避讳异常，几番打听才知道清氏曾经是苗疆女子，后进入府中，备受宋凌志宠爱，因着十三年前的世传妖孽出世，正好诞下一女便被冷落至今。本也不想掺和进来，但她的父亲却正好因贪污被查入狱，她求宋凌志出手，宋凌志却不肯搭救，恰好她发现自己此时怀上了孩子，本想借此机会求宋凌志出手，无奈自己肚子不争气，竟然滑胎了，没了筹码，和府中众姨娘也针尖对麦芒，正无计可施，却见从不插手后宅的大房派人来传话，若她肯将滑胎一事推到清苑这位头上，便答应帮她救父。
她不知何故，可是为了救自己父亲也无计可施，便借着曾听人说清氏乃苗疆女子借题发挥。要怪，也要怪清氏命不好，也不知从前是否得罪了大房的人，如今也不要怪自己心狠了。
想到此，红裙美人硬了硬气，一口咬定道：“可是听说你在进府前乃苗疆人，苗疆人都妖孽善蛊，且大师都说了，妖孽之气自你清苑上空聚集，不是你克死了我孩儿，还有谁？！”
宋凌志闻言蓦地面上罩上一层冷霜，锐利的眼中杀意渐浓，冷冷的对红裙美人道：“谁告诉你这些的？”
红裙美人见宋凌志神情逐渐冰冷，以为他信了她的话对清氏发怒，毫不犹豫的脱口而出：“府中的丫鬟都知道此事！老爷，您不可再将这样的妖孽留在府中了。”
红裙美人话音刚落，宋凌志便开口冷冷的下命令。“来人，将十姨娘身旁的丫鬟全都杖毙。十姨娘同受。”
红裙美人没想到这样的变故，还以为自己听错了，一时怔住没回过神，当下立即瘫软在地，待宋凌志身旁的下人将她拖出去才失声竭力的尖叫着。
处理完十姨娘，宋凌志回过头凝视着清氏，这个女人，也是他年轻时爱过宠过的女人，可是终究比不过家族的安危，权利的诱惑才将她丢在这里，她似乎没有任何变化，依旧美若桃李，风韵犹存。可他，却已经壮年转老了。
“你有何话？”心中颇有感触，但面上却无半点变化，宋凌志动了动嘴角，平稳问道。
“老爷不是已有定义了吗？妾身无话可说，人言可畏。但是妾身有一个请求。”清氏微微欠礼，毫不紊乱，眼观鼻，鼻观心。
“何事？”
“妖孽之事老爷你我心知肚明，天下巧合之事居多，不尽然全信，也不尽然不信，所以妾身希望老爷将妾身的女儿宋然逐出宋家，从此以后，生死由命，与宋家再无关系，从今以后，她也不再姓宋，妾身死了，此事再无凭证。这样两全其美，也算了去老爷心事。”清氏抬起头灼灼望着宋凌志，声声清晰，毫不动容。
“阿娘……”宋然站在一旁闻言吃惊唤道，终于明白过来方才清氏的话有何用意。
“杀了她才算了去心事。”半晌，宋凌志缓缓开口道。
宋然闻言不可置信的抬头望着宋凌志，紧握成拳的手终究还是松了松，眼中的期许逐渐暗淡，变成一谭死水。
“如此，便当妾身错负痴心。”半晌，清氏凝视了他好一会，用冷冷却平静的语调道，便将头上一根木钗拔下，双手捧着，躬身举起。
宋凌志看到那根木钗呆了呆，这支木钗，是自己亲手雕刻赠予她的。
思虑许久，宋凌志依旧没有给出答案，清氏也不曾动过一下，宋然也知形势危及，想开口，可是刚才清氏警告的话尚在耳畔，她也不敢出言说话，也只能静立身旁。
宋凌志看了清氏许久，眼睛瞟到那个也同样静立一旁的宋然，那张稚嫩的脸上眸子狭长明媚，还未张开，却已可探出再过几年的模样定然妩媚妖娆，这样的美丽，在南临国这个以秀气为美的国家，终有一日会香消玉陨，何况，宋家百年来美女层出，这样的女子，加上出生时的运势，未来定然是一大祸害。想到这，宋凌志眼神逐渐复杂深沉。
“如你所愿。宋然即刻起逐出宋家，从此以后，与宋家再无关系，宋府八姨太清若。”宋凌志顿了顿，目光转向清氏，道：“妖孽之事无中生有，继续囚禁于此，终身不能出苑。”说完，便转身离去。
“即刻起，将宋然逐出。”远远的，听见宋凌志下令道。
清氏还未起身，宋凌志便挡在清氏身前阻止清氏的动作，话音刚落，身旁突然出现两个黑衣人将宋然架起，抗在肩上跃步而起。
“然儿！活下去！一定要活下去！”隔着宋凌志，清氏原本优雅的衣裙经过推攘此时乱做一团，发髻凌乱，但清氏依旧嘶声对着宋然唤道。
“不……阿娘……”宋然眼角含泪，望着逐渐模糊在视线中的身影哭喊道，那黑衣人怕生事端，索性将她点了哑穴。
宋然这一生，从未无比清晰的记得远去的宋府，还有那双无奈慈爱的眼睛在她的世界里消失殆尽。
接着眼前一黑，便失去了直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