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趣阁 > 后命 > 第二十章 我儿长生

第二十章 我儿长生

推荐阅读:我的帝国无双明天下最后的超级战士铁骨铸钢魂权谋天下:姑姑太撩人特种兵之军人荣耀张雯小龙雯雯错误的邂逅重生之绝世弃少程璟然赵苏禾

一秒记住【笔趣阁 www.biquge234.com】,精彩小说无弹窗免费阅读!

    佛家的子弟向来要回避明佑山庄,司徒庄主厌恶教法,什么也不信,似乎只信自己。正因为司徒在佛门的臭名昭著,楼明傲进香自然要保持低调。低调到连女眷都不带,只身一人,独行于皇觉寺中。

    “法慧住持来了。”身边诸多信众一拥而上,楼明傲亦夹杂在人群中被推到前方。远远的,她看清了这位被呼作神仙般的人物,清淡的眉眼还不清,应该如同所有和尚般没有什么特别的味道,只是能感觉到周身散发出不可亵du的威严。

    这就是京城远近闻名的最年轻的主持,以不入三十之龄接应了空静大住持的衣钵,听说是悟性极高。一说他亲民,百姓多来向他悟道。楼明傲抱着试试看的心情才来此问经,她不懂佛经,只是图个心安。

    “第一百七十七号。”屋外的小沙弥跑出来传号。

    险些睡着的楼明傲看了看手中的布条,忙挥上手臂:“在。”

    三步并作两步,楼明傲直入屋内,瞟也没瞟脚边的凳子,掀了帘子就入内间。帘子后坐着法慧,平日里他都坐在这里垂听民苦,百姓大多坐在帘前。只是今日,这个女人掀帘直入,倒真是把自己骇了一惊。

    楼明傲也怔住了,不是因为她反应到自己靠得太近,而是自己从没有见过这般英俊的和尚。

    眉目清朗,一张脸是清风白玉般的温雅隽秀。他惊骇的目光,似乎要穿透楼明傲,却又随即化作温婉的笑意,他笑起来,眉眼弯弯的,颇为良善亲和。

    楼明傲从没有见过笑起来这般温柔漂亮的人,他一笑,似乎窗外的花都要瞬间绽放。所有的光华都自那笑容中散去,原来万物之灵气竟比不上一记真挚舒缓的笑意。楼明傲下意识摇摇头,眼中有什么忽然落了下来,是泪吗?因为这种久违的温暖,自己都感动落泪了?!

    “你怎么可以这么美好?!”已经无法自持,楼明傲脱口而出。

    法慧下意识愣了愣,唇边的笑意更浓,伸手做了一礼,“请施主回到帘后静坐。”

    楼明傲这才反应过来,讪讪的回到帘子后坐下,不等坐稳就道:“可不可以我先说。”

    法慧从没有见过这般另类的施主,往常那些人都是敬了又敬,安安稳稳的等自己先问。可见,这位女子,与佛无缘。

    “我叫楼小楼。”楼明傲张口即言,“当然不是我的真名,我讨厌太真实的东西。连我自己,都是假的。我知道你们佛家信轮回转世,那你能不能帮我解释我没来及转世的原因?!其实我跟这具身体没有任何关系,我本来是要脱胎的,可偏偏进入了这个身体,成为一个半真半假的人。有一次还莫名其妙的见到了这具身体的正主,她嘱咐我要近僧人,方可躲过一劫。这也是我来找你的原因。其实,我跟释迦牟尼不认识,也没想跟他太亲近。只是为躲过一次劫难。”

    “人,对尘世间有留念,方会灵魂不散,无法超度。”法慧沉寂了许久,静静道出。

    “要怎样才能离开这一世?!”

    法慧抬起头,他听了太多的祈求,那些临终之人一遍遍苦苦寻问自己要如何留在这一世。今日,是第一次听人说要如何离开,或者说,不是人,只是一缕孤寂的幽魂。

    “一定要离开吗?”

    “有我不想见到的人,不想听说的事,还有不敢预想的未来。离开是最简单的方法。”

    法慧又一次轻轻笑了,他伸手似握住一丝空气:“给自己找一个留下的理由,再找一个离开的缘由,相互比一比再作定夺吧。如果施主真是想离开,又怎么来找我以求躲开劫难。施主心中只是迷惘,不知会归向何方。其实只需做好现在的自己方可,归向的地方就在脚下。佛曰,人既生亦死,施主又何须将生死看的太清。”

    楼明傲亦随着笑了:“她们说的对,你的确有某种奇特的力量。让人心安。”

    “是佛祖的力量。”

    “也许吧。”

    楼明傲转了个身,利落的走出满是檀香味的屋子。室内的法慧静静的抬了笔,一个“劫”字跃然纸上。耳边响彻师祖当年的预言。

    “很多年后,你会遇到一个来求你躲过劫难的女子,你若助她,她便会成为你的劫难。”

    法慧淡淡的笑了,苦修了多年,自以为可以躲过此劫。没想,人生真的一如一盘棋。只要不助她,便可躲过自己的劫吗?可是佛曰,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

    ......

    戌时,楼明傲即是回了庄院,玉步移下软轿,却见有大内一等一的杀手护卫围在正院门处,众人围着顶墨清色銮金轿子,却是比自己的主母钦用软轿要奢华。目光随着掠下,实有些恼,他们一并十几人,却是踩着自己新立的园圃,夭折了几枝新菊。她是费了好些口水才获了允在司徒远的正院前摆花弄草,好容易兴起的仗势便是要蔫了。

    她赶着迎上,正见司徒远由院内出。二人目光相撞间,楼明傲顿时扬笑,司徒远却皱紧额眉。楼明傲笑得有些抖,这男人做什么一见她就好似她欠了他银子,他那额头不皱都能成延绵山川了!

    “相公——”她咬着憋笑唤了他。

    “你先退下。”他冷言截声道。

    “哦。”这一次她乖乖应了,心痛的掠了眼苗圃,转身欲退下。

    “这就是庄主雪藏了许久的尊夫人吗?”

    这声音熟悉入骨髓,能有大内一等一的杀手做护卫,那轿中所坐之人,一定不能小觑。只是楼明傲,还没有做好迎接他的准备,她给自己想了很多种重遇的境况,没有一次同今日相同。

    “司徒夫人果然如百家所言,俗不可耐。司徒庄主怎么连口味都换了呢?!”

    上官逸,你要一辈子用这种讥讽的语气吗?!楼明傲深吸了口气,定定的转身,眼神对上由轿中稳步而出的男子,一身傲骨,冷漠如常。

    楼明傲觉得呼吸很轻,以至于笑容都很微弱,上官逸矍铄的目光刺痛自己,她恨他的目光,却也永远忘不掉。上官逸缓缓起身,不再注目这个不值一提的女人,眼下他有更重要的事,他逼向司徒远,语气不容商议:“交出还魂丹。”

    “太子还太小,用不得此种烈药,皇上还不如任其安稳而去。”

    楼明傲突然觉得胸口不由自主地颤了起来,什么叫任太子安稳而去,那个孩子果然要不行了。

    上官逸唇边掠出一丝寒意:“朕不管他体内的魂魄会归向何方,朕只要看着他活,摸到他的身体还是热的。”

    “你养不好他,为什么不能让他平静的死掉呢?”楼明傲陡然出声。

    这一句话猛然引来了上官逸的注目,“你不要把自己的命想得太长,朕只是没空管你而已。”

    “他还是会死。魂魄没了,就不是他。用了还魂丹又怎样,那已经不是太子了,再回来都不知道会是谁的魂魄。何苦再让他的身体受折磨,给亡尽的魂魄一个全尸,他才能超度,才能转世。不要让他也变成孤魂野鬼。”楼明傲尽力控制着眼中的泪,她就知道,那个孩子一定活不下去。

    上官逸眼中闪现出杀意,司徒远霎时捕捉到,他迎身而出,拉过楼明傲于身旁,只身相对:“把太子送入山庄,我会用还魂单。”

    上官逸下意识舒了口气,甩向身后一个眼色,携大内侍卫而去。楼明傲看着忽然静下来的书房,浑身没了力气,她看着司徒远,声音有些涩:“我就是还魂丹召回来的魂魄吧。”

    司徒远看着窗外,不语。

    “相公一早应该清楚,召回的并不一定是楼明傲的魂魄。”

    司徒远回身看着她:“我既然允了你做她,你就是她。”

    “可不可以不要用还魂丹。这样活下去有意义吗?”楼明傲笑了笑。

    司徒远脊背一凉,意义?!她是在指责自己让她的人生自此失去了意义吗?

    “人既生亦死,人生本就没那么多意义。”

    又是这一句,楼明傲诧异不近佛门的司徒远竟是精通佛语禅经。只是她不在乎什么生死,她看着那个孩子完完整整的来到人世,亦求他完整的离去。人生似乎没有意义,可却有完整之说。

    那孩子就被放置在东院,由温步卿亲自照看。楼明傲静静的走过去,温步卿惊讶于第一次看到如此安静的主母,他等着她一开口就是调侃自己,只是等了很久,却只有沉默。

    孩子的呼吸渐渐微薄了,苍白的小脸并没有因为发热而变红,反而越来越没有血色。

    “他有名字吗?”楼明傲轻轻的问。

    “听说乳名叫长生。”

    “长生吗?”楼明傲轻轻的笑了,真是讽刺。

    “等他断气,就可以用还魂丹。只是招回的是谁,我也不能保证。”

    “那他的魂魄呢?”

    “会散。”

    楼明傲点点头,原来真正的楼明傲是如此固执,宁愿自己的魂魄散去,也不肯回来。

    床上的婴孩忽然哭了,许是疼痛所至。只那一声熟悉的哭泣,纠起了楼明傲所有的情绪。她对他的印象,也仅是那微弱的啼哭声。一刹那,泪如雨落,楼明傲不受控制的跌倒在床边,伸手握上婴孩的小手。

    温步卿还没有反应过来,他没有见过这般的楼明傲,也想像不出她这样落寞的样子。

    楼明傲握着孩子的手一紧,她忽然有一种不忍他离去的情绪。她转身拉上温步卿的袍子,仰着泪眼,几乎恳求道:“求你救他,我要他的魂魄留下,我要他不仅仅是活着。”

    温步卿颤了颤,直觉告诉自己她楼明傲并不是什么善良仁慈母性泛滥之辈。

    “我不能看着他同楼明傲一样散去魂魄,他应该活着。再艰难也要活下去。求你,求你,是我的孩子,求你救他……”

    晴空中一记闷雷击响,温步卿只觉得自己的肋骨都要被震裂了。她说是她的孩子,那她……他不敢去想。桓辅告诫过自己一定不能救这个孩子,这个孩子毕将成为司徒篡位最大的障碍。只是,自己始料未及的事情太多了。

    夏明初竟然做了楼明傲,如果司徒远知道了又该作何反应。本该是他的女人,姻缘错结下还是做了他的女人,是天大的笑话,还是命运?!那么这个女人呢?她可知道,自己现在的丈夫,就是当日应该嫁的夫君。

    “我可以救他,但今日的话,你不可再言。”

    温步卿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妥协了,是怜悯,同情,抑或是无奈。他只知道,自己得知了一个天大的秘密,这个秘密,他不能说给任何人,包括司徒远。(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