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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五章 渐行渐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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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几乎是一关上房门,少昊就立刻倒下。

    这一路上,是姜姒撑着他,他才能走下来。

    姜姒反应极快,说那些血都是从九九身上沾到的,颛顼帝才没有怀疑,谁能想象得到,那些血,是从他身上流下来的。

    少昊的脸白如金纸,姜姒赶紧将他扶到床上,幸亏穿的是深色衣服,否则这一身血让人看到了还怎么得了!

    少昊躺在床上几乎不能动弹,连呼吸都仿佛一刀刀割在肺部。

    “你好啊,你好啊……”姜姒手忙脚乱地喂他吞下丹药,又取出早已准备好的止血散,眼眶一阵发红。“你能忍!上了那么多灵药,不过承担了一成的痛楚,九九硬撑着都忍不住抽搐,你竟能忍得颛顼帝都没看出异样来!少昊,我真想给你磕头了!”血不停地涌出来,姜姒的眼泪啪啪掉在床上。

    少昊哪里有力气再跟她说话,只能艰难地喘息着。

    “我从没有见过一个人对自己这么狠……”姜姒红着眼睛帮他包扎伤口,“你既然在禁地看到了今天,为什么还定下那个契约,帮她承受九成的疼痛!”

    逆结魂契,硬生生分裂出自己的元神,打入泷九体内,若非如此,泷九又如何能突破化实中期?那丝丝银发,都是少昊的修为啊……

    少昊说不出话来,眼睫颤了颤,微微睁开了眼。

    “是是是,我知道,你们家九九怕痛嘛,更何况这伤还是你亲手给上的!可是你就不能少一点?五成?六成?难道以后她受的所有伤,你都要替她承担吗?”

    “啰……嗦……”少昊勉强说了两个字,嘴角带着笑意。

    “你!”姜姒抹了把泪,洒了好几瓶止血散才勉强止住了血,可纵然如此,血还是一点点透了出来。“如果我啰嗦一点,你能对自己好一点,那我就多啰嗦几句又何妨?”

    姜姒累得坐倒在窗前,辛苦地喘息着,“少昊,你纵然为她做得再多,她也不知道,她对你所有的,只是恨……”

    “她只知道你利用魂契伤害她,却不知道真正的痛,都应承到了你身上……”

    “你这么做,到底值不值得?”

    少昊已经昏睡过去,可即便他醒着,想必也是不会回答这样的问题的。

    长留山的灵药九成洒在了黄泉井,一成用在了少昊身上,姜姒说:“少昊,你天天穿喜服吧,这样血流出来也没人看到。”

    少昊只是笑笑。

    平生第一次用了女人的胭脂,否则,他真不能出去见人,一个苍白得像一脚踏进棺材的新郎,怎么见人?

    “今天的防御做好了吗?四灵族的人应该会来救人。”

    “这个还用你吩咐?”姜姒嘴唇微动,“我都说了,保命要紧,让他们遇敌就逃。我真希望他们别来找你麻烦,虽然琵琶骨上没有真的钻两个铁钩,但伤在那里,终究是不要动手为佳。”

    “并不是他们不来找我,就会没事。”少昊苦笑。

    如他所料,颛顼帝带着人包围了黄泉井。

    姜姒站在少昊身后,用只有两个人的声音说。“你不要逞强,现在的你连北溟的一根手指都敌不过!”

    少昊心想,半点不由人。

    姜姒看着泷九将绝仙剑交给北溟的时候,忍不住笑了出来,她好想哭,可是她只能笑……

    泷九一直在看着她,那双原来灵动无比的眼睛,此时沉静如秋月。

    姜姒都猜不透她在想什么。

    可是她没有心思去猜,因为少昊竟然祭起了轩辕剑,而且是剑阵……

    姜姒真的很想哭,少昊,你想死的话,跟我说一声好不好?虽然是假夫妻,我也不想被人说没过门就克夫……

    便在这时,泷九突然说了一句。

    “姜姒姐姐,你真美。”

    姜姒狠狠地怔住了。

    心里一阵阵地发酸,而身上痛,心里更痛的那个人,在这关键时刻,手一颤。

    姜姒没有去看颛顼帝做了什么,其他人又做了什么,她只看到那把先天至宝,天剑诛仙,狠狠地刺进少昊右肋,而后又刷地被北溟一剑收回。

    少昊心想,姜姒说得对,他以后都穿红衣服吧……

    颛顼帝将震天弓放到少昊手上,“叔叔,不会让我失望吧!”

    姜姒叹了口气,闭上了眼睛。

    为什么,人人都怕少昊死得不够快呢?

    姜姒对少昊说:“我迟早会变成你的专用大夫,我怕有一天,甚至要帮你入殓。”

    少昊对姜姒说:“我存了私心,对北溟的那一箭,我差点瞄准了他的心脏……”

    他那时真的怕,怕北溟会带着泷九离开,怕泷九再也不会回头……

    姜姒叹了口气,“少昊,你多一些私心吧,即便你真的想对九九好,也请你让她知道,不要让她拿着绝仙剑,伤了你的身,又伤了你的心。”

    少昊微笑着说:“我没有伤心,毕竟她不知道真相。”

    姜姒低低声道:“她不信你,你告诉她什么她都不会相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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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泷九,他不想让你知道这些,走吧……”鸿钧老祖叹息着看着泷九颤抖的背影。

    “我什么都不知道……”泷九颤着声音,泪如泉涌,“他受了那么重的伤,我不知道。他什么都没有说,他藏得那么好……”

    一开始,他想说的,你没有给他机会。

    再后来,即便他说了,你也不会信了。

    一开始,他们还有机会解释清楚。

    再后来,他们已经无法回头了……

    可是少昊,明明你是有感情的,为什么,后来你要做那些事?

    我的哥哥,他们是我的哥哥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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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重伤之下,强行布轩辕剑阵,伤上加伤。

    诛仙剑刺中肺叶,二重重伤。

    两重重伤之下,使用震天弓,三重重伤。

    最后一箭,伤在泷九右肩,也同样伤在少昊身上。

    四重重伤之下,姜姒觉得少昊根本不可能站得起来了,可他不但站起来了,还无事人一样主持战事,外人以为少昊帝君强大过人,只有姜姒才知道,入夜之后一声急过一声的猛咳,溢出口的,点点都是鲜血。

    姜姒远远就听到一阵急咳,仿佛要把心脏都咳出来,心上一紧,快走了几步,推开房门。

    少昊的袖子上布着点点血迹,殷红如梅,手指一扫,血迹立刻消失。

    “难道就没人会打仗吗?非你不可?难道颛顼帝不知道你受伤了吗?”姜姒大怒,用力将药碗砸在桌上。

    少昊淡淡地抬头看了她一眼,“你气什么,这伤来得正好,不然你能光明正大地给我熬药?”

    姜姒冷笑:“敢情你都算计好了,反正一处是伤两处也是伤,现在这样子,也不用遮遮掩掩强装没事了?”

    少昊叹了口气,“我知道你关心我。”

    姜姒面色稍缓,忽然闻到一股奇异的香味,皱了皱眉,“你刚刚在吃什么东西?”

    少昊脸色微变,笑道:“你在闻什么?刚刚下人送了些点心过来。”

    “不对,不是点心的气味!”姜姒的眼里渐渐染上怖色,“是,是销金丸!是销金丸对不对!”

    少昊沉默不语。

    姜姒恨不得一巴掌扇醒他!

    “你知不知道销金丸是什么东西!他会要你的命的!”

    少昊笑了笑,“你夸张了,至多是难受一些。”

    姜姒无语地闭着眼,仰起脸不去看他,紧紧攥着的拳头显示她正压抑着熊熊怒火。

    少昊担心地叫了一句。“姜姒……”

    她却突然笑了出来。

    一边笑,一边哭,眼泪从眼角滑落,一滴一滴……

    “销筋噬骨……少昊,你用这样霸道的毒药激发潜能,一旦精气竭尽,你知道会有什么后果吗?”

    “你不会死,只会苟延残喘,平时心脏肺腑疼痛,到了月圆之夜,你会痛得恨不得一头撞死,可那时,你连咬舌自尽的力气都没有!你的五脏六腑会开始衰竭,骨头,经脉,这些没有人看得到的地方会开始腐烂……我亲眼见到沾染了销金丸而被逼疯的人。那种痛,真的会逼疯人的,”

    “你想死,我把剑借给你,别这样折磨自己了,好不好?”姜姒哭着求他。

    少昊微笑看着她。“我不想死,销金丸的用量我清楚,你相信我,我有分寸的。”

    “我怎么会认识你这样的人啊……”姜姒缓缓蹲下,低声啜泣。

    他们从小一起长大,他把她当姐姐,她拿他当弟弟,这一世的姜姒沉稳娴静,上一世的巫雅却是个强大的姐姐。小时候,她护着他,长大后,她唯一一次求他帮忙,便搭进了他的一生……

    所以这一世,无论他要她做什么,她都不会拒绝,但结果却是,她只能眼睁睁看着他伤害自己……

    “少昊,总有一天,泷九会害死你的……”姜姒闷声说。

    少昊眼底有着不语而笑的柔情:“我不会让自己死的,等这一切结束,我还要活着去见九九。”

    姜姒悲观地苦笑,“那好,你要怎么结束这一切?明天就是首战了,盘古祭文在短时间内激发了我们的力量,只要四灵族不出手,胜利不是一件难事。”

    “不。”少昊摇头,“只许败,不许胜!要让他们胜,但必须是惨胜!”

    姜姒不解地看着他。

    少昊微微叹了口气,“这阵法由我一手布成,所有的破绽我都一清二楚,四两拨千斤,我原以为就算只有我一个人,也能够破阵。但我清楚自己的状况,现在的我已经不可能独自破阵了,都天神煞的反噬以我现在的身体状况,根本承受不住。要破阵,只能借力。姜姒,我们需要二十四万元神,炼成凝血珠!”

    “二十四万元神……”姜姒沉思着,蓦地瞪大了眼睛,“你要巫妖两族士兵的元神!二十四万!”姜姒惊愕道,“这会不会太残忍?”

    “这一场仗下来,死亡人数绝对不会低于二十四万,这是我所能想到的,用最小的代价去达成目标。这件事我等一下会跟颛顼帝禀告,但我必须先知会你一声——两万元神凝练出的凝血珠乃极度凶煞之物,将这些元神炼化为自己的力量,会使自身力量暴涨,但也有一个致命缺陷,它会吞噬人的神志,并且极其容易反噬。他日你和句芒蓐收炼化凝血珠时,我会为你们亲自为你们护法。”

    “这事是否十分凶险?”姜姒犹豫道,“那祝融、共工他们,会不会有生命危险?”说到底,今生都是炎帝一族,她不能看他们惨死。

    少昊叹道:“姜姒,他们的危险就是过于强大。我引动凝血珠反噬时会有分寸,只会削弱他们的力量,不会伤害他们的生命。”

    “那……”姜姒心里盘算着,“时间上来得及吗?”

    “应该可以。”少昊摊开布阵图,“你也带兵打仗过,这一次颛顼帝必然也会派你出兵。你清楚附近的地形,以胜利为诱饵,引他们入谷,他们断然想不到我们一心求败,要的还是两败俱伤。在自损一千的情况下,能做到伤敌八百,便是胜利了。”

    姜姒皱了皱眉,指尖划过地形图。“行军多年,第一次打这样的仗……可是少昊,就算退了妖族大军,自破了都天神煞,巫妖两族尽皆大损,这又有什么好处?我觉得,你还有事情没有告诉我……”

    “姜姒,我确实另有计划,这个计划现在不方便让任何人知道,因为我自己也不确定,能否成功。”少昊移开眼,看向窗外,忽然轻声一叹。

    姜姒莫名地顺着他的目光看去,浮云朵朵,环绕青山,除此之外,什么也没有……

    姜姒郑重点点头:“好,我都听你的,但是少昊,你记住你说过的话,你是要活下来来去见泷九的,我只是代她看着你,等这一切结束,我还要还给她一个完整的少昊!”

    少昊嘴角噙着抹微笑:“我记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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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道逆转魂契的契约,融入了少昊的元神……

    那时他还不能确定自己看到的一切是否真会发生,唯一能做的就是最大限度地减轻对她的伤害。

    有读者说:少昊是不是因为知道了什么,想牺牲自己去破阵。

    低估,或者高估他了。

    红尘里还有他的眷恋,他要活着去见她,他不伟大,不仁慈,可以瞬间诛灭十万大军,只要能达到他的目的。

    只要能活着,和她在一起,他可以不择手段。

    这是一个很宏观的人,如此说。

    那某踏说:虐少昊!

    我说:我已经在虐了……

    只不过彼时无人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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