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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用言语表达的意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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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年近不惑,儒雅翩翩,是个负有声名的音乐指挥,曾是黛安娜王妃结婚典礼的那首婚礼进行曲的指挥者。

    她,花样年华。

    他们相遇,一见倾心。

    她一直记得他们初次约会时他说的一句意味深长含有玄机的话:“有些事是无法用言语来表达的,不用言语表达的意境才是最美的意境。”

    多少年后,她更是亲身深深体会到了这句话里的玄妙境界。

    围城十年,有一天他突然觉得头疼,入院诊查,是记忆神经受到病毒侵蚀。以后日渐沉重,记忆只能维持7秒,不再认识每一个他以前认识的人,但似乎尚有一点隐约的意识——她,是他的妻。医生说,那是他残存的丝丝情感记忆神经固执地抵制病菌。

    他的病更重了,巅狂焦暴,脾气很坏,像个不懂事的孩子一样,常常发疯似的摔东西,甚至殴打她。她委屈地拭着泪水,却又毫无怨愤,因为她知道他是在无意识的状态下才会有这些对她粗暴的行为的。因为那些曾经的温情,她甘愿一边无声吞咽泪水一边默默收拾整理他打烂的残局,以及安抚孩子一样淘气的他。

    他后来按病情需要被送到全天24小时有人看护的精神病院。她明白,进了那里的人没有几个能走出去的,这一生他们将是生离两隔。

    同病相怜,为了帮助全球数千名像他一样患了记忆病蚀症的人的家庭,她卖了唯一的房子,取出家私,去做苦工对她来说,没有了他,那些房子和钱都已经不再有意义。她不停地奔走呼告,形悴庞瘦,身体和内心都已堪堪无法承担沉甸甸的重压。

    她还年轻,依然妩媚。朋友们都劝她放弃他,去选择新的应该属于她的美好生活。她逃避似的去了国外,以教书为生,平静而空荡孤寞地生活了一段时间,每天不变的给他打一个电话。对着大洋彼岸线那端她的心慌的呼吸,他竟然也会平静地发出友好的声音。医生说,真是奇迹。他常常又哭又闹,只有在听着她打来的电话,才显得那么的乖巧,远隔重洋,似有冥冥之中的感应。

    她终于忍受不了思念的煎熬,风尘颠颠地从远方归来。没有任何理智的措词可以解释她的行为,也许只是冥冥之中的牵引,一如他曾说的无法也不必用语言来表达的意境。

    他的病情转好了些,被送往全国只有十个病人的特别病房,可以与她生活在一起。他还是不认识人,也不说话,只对她有着亲近的好感。

    当她试着把他曾经熟悉又炽热的乐谱放到他面前时,他竟然不可思议不假思索地唱了起来,一如从前那样地清晰,仿佛这些乐章一直就停留在记忆中从不曾忘却,其他的一切却依然糊涂。

    漫漫悠长的日子,他和她就那样相偎相依在琴旁,她纤纤的手指不厌其烦地为他翻阅着一页页篇章,他的绵长的手掌抚挲她柔滑的丝发,淡纯的眼神里透着孩子一样对她无限的依赖。是不是似傻似痴的他懵懵懂懂的思维里也意识到了,悠雅博识如他这样的男人的一生,需要的也并不是在他潇洒的翩然指挥着庞大的乐队时,为他倾倒为他喝彩的娇妙女郎,只是需要当他像个傻孩子一样在孤寂的琴房里悄悄弹奏时,依然会不离不弃不厌其烦的依偎在他身旁愿意始终倾听的人。

    她又仿佛感觉到了从前的温馨,就这样呆在他的身畔,就这样让日子悠然的似水流过,不去想那些遥不可知的没有定数的未来,只静静地享受这一辰光的美好。只有呆在他身旁,她才感觉到心的不飘忽,灵魂是如此的安定和平静。

    皇家送给他一个奖章,称他为“伟大的音乐家”他的伟大,不是——当他风度翩翩优雅指挥千响万奏时对音乐强大的主宰力,只是——当他对着宽旷雪白的墙壁独自弹唱时,能够主宰牵引一个柔美的灵魂,愿意如痴如醉的陪伴倾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