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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的心在第几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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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栋楼破败不堪的宿舍楼,是八十年代初建的。想当初,m胜利造纸厂一举成名天下闻,曾被报纸、电台多次报道。那时候,m胜利造纸厂的工人们团结一心,亲如一家,大家鼓足干劲创造出一个神话。那时候,能当一名m胜利造纸厂的工人,走到哪儿都是昂首挺胸的,比警察还牛气。那时候,厂长m胜利被捧上了天,人送外号m神话。

    曾几何时?m胜利造纸厂的风光不再,又是什么时候,厂子倒闭了?没有多少人能记起了。而这栋昔年最漂亮的职工宿舍楼,在风雨剥蚀中渐渐失去了原有的光彩,尤如一位形将就木的老人,在风雨中摇摇欲坠了。那蔓缠藤绕的爬山虎,覆盖着大半个楼体,一到夜晚,有风吹过,叶子飒飒作响,更添了几分凄凉,甚至还让人感觉到有那么一分恐怖。

    这栋楼里住着的,也仅有那么十几户人家。都是些老弱贫困的,(稍等有点经济能力,谁还住这危楼?)虽是眼看着自己的左邻右舍不断地搬入新居,可数数手里仅有的几张票票,也只能望楼兴叹了。厂里已经很多年没有发退休金,职工们每月仅领二三百的救济,还能有什么奢望呢?好在这儿离汽车配件市场很近,那些搬走的人家,都是把房子租给人家当仓库,每月还有不少的收入,所以这儿房子虽旧,倒还没有空着的。

    唯一的一户外来人,刚搬来不久,而且是买下了房子的产权,她叫华。华是来自沂蒙山区一个女孩,在这个城市打拼了几年,薄有积蓄。开始喜欢上了这个城市,既然喜欢,那就得做长远打算,于是,又贷了些款,买下这套一楼的房子。要说这套房子,华还真没上看,手里再怎么紧张,买房也是打算住很多年的,哪能这么凑合呢?但当她无意中听到一个消息,说这儿有可能被开发成商铺的时候,就坚决地买下了。在她的心里有两个想法,一是真的开发成商铺,那么她可以在这儿开个小店,就不用再给人打工了。二是即使不能开发成商铺,还建宿舍楼的话,这里离市中心近,下班后做点小生意也十分便利。

    华买的这个单元,只有两户是原房主住着。一户是五十多岁的老两口,儿女都结婚了,只是条件也都不太好,没能力接父母到一起住。另一户是七十多岁的孤寡老人张老太,无儿无女的,独自生活了很多年。华每次看到老人下楼走一步歇一歇的,心就一揪一揪的。每次遇到老太提东西上楼,就主动帮老人提着送上五楼去,老太太就感激得拉着华的手絮絮叨叨的说上半天。华说您这么大岁数了上下都不便,怎么不换个低点的楼层呢?老太难过地说,早就想过呢,也找人商量,可人家说换到一、二楼要贴补差价两三万呢,我一个孤老婆子,靠救济生活的,哪里有呢?华就叹息,说您有什么事就喊我,反正我也是一个人,又年轻,干点啥换煤气、买米面之类的体力活还行。老太高兴得连连答应,越发的舍不得松开华的手。

    最近那些搬走的住户,不知道为什么又都搬回来住了。华悄悄的打听,原来是开发商铺的事大家都知道了,而且有个开发商谈得已经差不多,合作方式是由开发商投资,开发一二三层作商铺,三楼以上仍是住宅,开发出来的商铺部分归开发商,部分按原建筑大小给产权所有者。如果有不想要一层商铺的住户,可以在他们就近开发的住宅小区里另给住宅楼。华就开心起来,也许拥有自己小店的梦想很快就会实现了呢。再看自己那破旧的小屋,也感觉可爱多了。

    这天华下班回来的时候,救护车正堵在楼梯口,有人往车上抬单架,华正想问怎么回事,车已经开走了。见华疑惑,邻居们告诉华,是张老太下楼的时候摔倒,滚下了楼梯,可能摔断腿或者腰,已经不能动了。华就难过的起来,怎么那么和蔼可亲的老人偏偏这么可怜呢?

    张老太住了一段时间的院,终于又回到了这栋楼。华见到她,已经是三个多月后的一个下午。老人的腰越发的弯下去,成了一个张弓,花白的头发一下子全白了,脸上的皱纹也更深。她嗫嚅着说要麻烦华一下。华忙搀老太坐下,问是啥事?老太说想跟她换房。华就一愣,她从没有想过要换房,而且这房子也许很快就是自己的小店了呢?张老太就失望地说‘不换也没啥,她已经找遍所有的低楼层的邻居们,没有人愿意换给她。而且她也是没钱补差价,不过现在感觉越来越爬不动楼了,所以’说着说着,老太就掉起泪来。华也伤心起来。

    伤心的华想了一个晚上,想了一个晚上的华突然冒出一个大胆的想法,一大早就敲开了张老太的门。她要张老太和自己一起住,如果有天楼拆掉了,那么过渡阶段租房时也带着张老太。等回迁时,她可以给开发商商量,哪怕少给一点平方数,在邻近的地方给张老太要一层的房子。

    张老太惊讶得张大嘴半天没说出一句话,她以为自己听错了。华就又慢慢地重复一遍,张老太这回明白是真的了,却不肯了,我这么一个孤老婆子,跟着你是个累赘,可不能这么办。华说在这个城市,我也是一个孤单的人,您也是一个孤单的人,咱们一起作个伴,您在家看家,我出去上班,下班回来咱一起吃饭,多好啊。

    张老太最终接受了华的建议,和她住在了一起。拆了楼后,华果然带张老太一起租了房子,买老太爱吃的菜,搀着老太一起散步,说说笑笑的,快乐溢满了她们的小屋,也溢满了彼此的心房。不知道的人,都以为是亲祖孙俩呢。

    终于回迁了。让张老太意外的是,开发商从华的口中了解到张老太的情况,居然特别地在一楼的楼头处,单独为张老太设计了一户住宅,比邻的就是分给华的小商铺。张老太仍旧和华一起住着,华忙着进货的时候,她还帮华看看店什么的,精神头竟比从前强了许多。华也开心得不得了,有了张老太的照管,小店的生意越来越好,很多人就是冲着她的一份爱心来照顾她的生意的。

    谁也没有料想到,张老太说去就去了,就在那天早上,她正笑着送走一名顾客,不知怎么脚下一滑,就歪在那里。华慌慌地打急救电话,赶来的医生却说老人已经走了。

    华安葬了老人,难过地收拾起老人的东西,她怕自己看了会天天伤心。正翻检着打包,居委会来找华了,说张老太的侄子来要房子。华疑惑,从未听张老太说起过啊?这时候有邻居证明,张老太确实有个侄子,小时候在这儿住过,只是后来一去多年没有了音信。华把张老太的遗物都交给了那个侄子,然后默默在收拾自己的东西,给他腾房子。邻居们却议论纷纷起来,有的说张老太的侄子该继承房产,毕竟是亲侄子嘛。有人却说华该继承,那生养死葬的时候,张老太的侄子在哪里呢?不都是人家华在忙活嘛。张老太的侄子什么都不说,只是占住了房子,不肯再出屋。

    就在华准备交钥匙的时候,律师来了。他拿出一份张老太的遗嘱,上面清清楚楚地写着,因自己无儿无女,多年来受华的照顾,所以身后的一切财产均无偿赠与华。

    华就哭了,张老太竟是这么有心的老人啊。

    张老太的侄子一开始还叫喊是假的,把遗嘱辨了又辨,又请原来老邻居看过,又做笔迹鉴定,确实是张老太的笔迹,就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