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打算隐瞒到底的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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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 青年和魔宫
他和“一”很投缘。他拥有一栋别墅、一辆宝马、一把匕首、一条洋狗、一个朋友。
他英俊潇洒，但从没有主动追过任何女孩子，艳惊凤城的校花迟飞燕在他眼里和学院旁烧饼摊的王丽没有什么两样。
他的别墅死过人，宝马撞过人，匕首捅过人，洋狗咬过人，朋友骗过人。
但这些受害人当中，没有一个是他仇人，所以他郁闷到了极点。
平安夜他孤独地躺在宽大的席梦思上，整座别墅漆黑一团，犹如安徒生童话里的魔堡。
他的手机打断了他的思绪。
“今天晚上有没有空？”一个柔软如燕绒的声音。
“你是谁，你怎么知道我的手机号，我的号码只有两个人知道！”他惊讶，从床上懒洋洋爬起。
“哇塞！”燕声充满失望“你英语过了六级，不会听不出我是谁吧。”
“你讲的并不是英语。”
“好好好，我是迟飞燕今天是我的生日，我想请你参加我的派对。”
他挂掉手机，又懒懒地瘫在床上。手机和弦又悦耳响起。
“掉线了？”她问。
“没有，你知不知道一个人无缘无故挂断手机只有一种意思。”他无奈地说。
“我参加过你的派对，你为什么不参加我的！”她显然生气了。
“那次我并没有邀请你，你知不知道你送给我的流氓兔我是怎么处理的？”他似乎在冷笑。
“云风！”她彻底震怒“你走着瞧！”
手机挂断。云风听见她手机里“嘟嘟”声。他说了声“粗俗”又躺下去。
黑暗中床头有一双锐利的眼睛凝视着他。
他的床头只放了一样东西，不是闹钟，也不是台灯，是流氓兔。
迟飞燕送给他二十一岁生日的礼物。
在这个世上，他最爱的只剩下停在院子里的那辆乳白色宝马车。三年前宝马车里满满地坐着四个人，现在只有他一个既当司机也做乘客。
他爸爸临终之前留给他的最后一句话刀锋搬插进他的心囊。
“海蓝不是你亲生妈妈，你妈妈在你出生那年已经”
“云雪也不是你亲妹妹”
“连健”
“连健”这两个字在他心里烙了整整三年。三个月前，他才得知连健是个人，三年前名不见经传，最近才红火起来。他就在好友库冰家所在地区，拥有一家服饰集团。
想到连健，他不禁抽出腰间那把雪亮的匕首。
他突然想喝酒。打开一瓶法国路易葡萄酒，刚饮下两杯，想起了库冰，他拨通他的手机。
“你在哪？”他问。
库冰带着醉意说：“在迟飞燕的派对上”
他狠狠按下关机键，猛灌了一口酒。
门铃忽然响了。他去开门，当他走到院子的时候，已闻到一股熟悉的香水味。
“你终于来了。”
“我知道你已经等得不耐烦了，其实我早就想来，不过也要瞅准时机，你越希望我来，我偏不来，等你彻底绝望了，我才出现”
二 他应该骗她
他用拥抱的方式表达了对她的无限期待。她用亲吻的方式表达了对他的温情回报。
“沈姐姐，天寒地冻，你怎么穿裙子？”
她捂住鲜红欲滴的嘴痴痴地笑：“你为什么总喜欢叫我姐姐，我只不过比你大一年零十一个月而已。”
“总不能叫你妹妹吧，显得我长幼不分。”
她笑得更甜：“小龙女比杨过大十几岁呢，杨过怎么叫她的？”
云风最喜欢的小说莫过于神雕侠侣，在过去充满幻想的年纪里，他就是杨过。
“若璧——”
“小风——”
他们携手走进巨大的魔堡。他为她倒了杯酒。他说：“你来晚了，应该罚几杯？”
她没有回答，只用行动来表示。她一口气喝下三杯，脱掉奶白色风衣，露出淡蓝色职业装，展现出迷人的身材。
他知道，罚喝酒对她来说小菜一碟，在两年的公关生涯中，她被罚的酒加起来比他念过的英语单词还多。
“连健还没有回来？”他忽然问。
“没有，估计下个月就回来了。”他忍住即将上头的饱嗝“据说老板在那里有老相好。”
“他的情人叫什么名字？”云风此刻变得非常清醒“他真的在美国？”
“我不知道，也没有人知道，我不是告诉过你，我去公司上班不到一年吗？”
云风沉默。她替他倒杯酒“我们说点别的好吗？再过一个小时就是圣诞节。”
“还记不记得我们第一次见面？”
“当然。那时我去你们公司找连健。”云风望着窗外的星空若有所思“你接待了我，当时你穿的是一件粉红色职业装。”
“什么皮鞋？”
云风努力地想。
“才一个半月你就忘了？”她轻捶他的胸膛，翘起右脚“就这双鞋嘛。”
“哦，对了，当时你说连健不在，我就邀请你一起去吃午饭。”云风的记忆力霎时恢复。
她继续说：“那顿饭从中午吃到晚上，我被你这小坏蛋灌醉了。”
“然后呢？”云风憨憨地笑，看起来有点傻。
“然后我就被你的宝马驮到这里，睡在了你的床上”她明显喝醉了，一点也没有羞耻感。
“你可别忘了答应过我的事！”她拔出放在茶几上的匕首，抵住云风的喉咙“如果你反悔，我就杀了你。”
她柔情地扑进他坚硬的胸膛，活像一只温顺的波斯猫。
“你答应她什么！”灯火辉煌的大厅里，一位娇小、骨感、高挑的美女仙女般下凡。
她的身后站着一个魁梧的黑皮衣男子，他因醉酒不停地打着饱嗝。
“她是谁？”沈若璧从云风的胸膛里抽出来，站起来用妒嫉的目光看着眼前这位比她至少美三倍的女孩。
“我答应和她步入婚姻的殿堂，让这座宫殿成为我们爱情的巢穴，我宁愿为她不顾一切，为她死”
云风的话还没有说完，美女迟飞燕的倩影已消失在圣诞节的钟声里。
醉酒的男子库冰也用气愤的目光瞪着云风。他想说什么，但只甩了甩宽大的衣袖，去追迟飞燕。
“站住！”云风叫住他“把我的钥匙留下。”
库冰的食指抛掉钥匙。死寂的别墅只听见钥匙摔在地板上的声音。
“她叫迟飞燕，我的同学，她野蛮、骄横、泼辣、甚至有些变态，还喜欢自作多情”
“你不该骗她的”
云风把沈若璧搂进怀里，眼睛却凝视着床头那只流氓兔尖锐的目光。
三 刺中他的痛
连健回来了！
沈若璧把这个消息告诉云风的时候，他正在浴室里沐浴。心底荡起的杀气使他一时忘了手中拿的是价值八千元的手机。
手机掉进泡沫堆里，淹没了沈若璧甜如蜜桃的声音。
通风窗紧挨一棵枝叶茂盛的杨树，一片枯黄的叶子飘落在他的头上。他撕碎这片与他无怨无仇的叶子，就好象拧断仇人的脖子。
今天还是假期，学院放了一个礼拜的假。在一个礼拜的时间里，足够杀死连健，他有把握。
十九岁那年，他一刀捅进了马治邦的下肋。他们也是无怨无仇，甚至可以说动刀子之前两人根本没见过面。
他开着宝马在雨中驰骋。那天正巧是他父亲的忌日，也正巧是学院报名的最后一天。
车轮溅起地上的泥泞，洒在马治邦新买的西装上，只脏了一点点而已。
云风停车，准备诚恳地去道歉。坐在车子里的库冰认识这位不肯省油的“马烂嘴”拦住云风说：“不必下去了，这样只会火上浇油。”
“不，我必须得向人家道歉，必定是我不对。”
“喂——”
库冰没有拦住他，他知道他是个有原则的人。
“妈的！咋开车的！”云风还没有张口，马治邦的火已可将雨水蒸发了。
云风淋在雨里鞠躬“我不是故意的，请你原谅。”
马治邦看了看自己的西装，又看了看挂在云风胳膊上的黑孝巾，接着又把眼睛瞅向在雨中沐浴的宝马。
“急着争孝帽！”马治邦打算用这句话来原谅这个气派的少年。
他万万没想到这句话正巧刺中少年的痛处。
云风本已平静的心忽然激起熊熊烈火，似乎要与天抗衡。他的拳头上每一根指头都仿佛插上钢筋。
“狗日的！”马治邦并不害怕，好像早已见过这种场面“想打架？”
库冰下车来劝，云风闪电般抽出库冰腰里的匕首，箭步冲过去，把刀刃送进马治邦的胸膛。
马治邦没有死。学院决定取消云风的入学资格。他绝对不能放弃大学，爸爸最大的希望就是让他考上大学，将来还要考研究生，出国留学。
他四处求人说情，并向院方解释自己的冲动。
但没有人愿意帮他。可以想象，一个刚刚失去家庭的少年是多么无助。
他沮丧地带着父亲破碎的梦回到家，准备好三十片安定片和两瓶农药。
迟飞燕和库冰敲响他的门，把昏迷的云风送进医院。
他终于活过来了。
“告诉你一个好消息，学院决定恢复你的入学资格了。”迟飞燕的嘴一向很快。
“谁帮我说情的？”他高兴地问。
“不知道，我们真不知道，我们也感到奇怪，学院一向纪律严明的，作出的决定从来没更改过”
云风问了很多人，包括副院长，他说他也不知道，只希望他以后能控制好情绪，不要再冲动，不要再乱来，这样已经足够了。
“难道是我的自杀唤起了他们的同情心？”云风自问。
四 偶遇的线索
他立下毒誓，杀死连健，哪怕搭上这条命去坐牢。
两个月前某夜，云风开着宝马夜行。灯光很暗，他刚刚流过泪。他忽然翻柜子，发现父亲的遗物里有一张照片。照片上的父亲只有二十多岁，风采奕奕。
父亲旁边站着一个女人。女人娇小玲珑，眉目清秀，和云风有几分相似。
“她就是妈妈”
云风第一次看见妈妈的模样。再次之前，他没见过亲生妈妈。
喀——汽车急刹车，但还是撞倒了一个佝偻的老人。老人背着麻布袋，里面是各种各样的破烂，散碎洒了一地。
他下车去扶老人。老人没有撞伤，他凑过去，忽然大叫：“云风！”
云风愕然，这个衣衫褴褛的老人怎么知道他的名字？他奇怪地问“你是？”
“我知道你不认识我。”
云风不禁笑了起来，这个老头挺有意思。
“我认识你爸云总，还有你妈海蓝。”老人一边被上云风的车，一边唠叨。
“海蓝不是我妈！”云风忽然撒开手，老人险些跌倒。
“哦，我想起来了，海蓝是云总第二个太太”
云风故意咳嗽，打断了他不爱听的话和不想听到的人。
“你是？”云风很想知道这个奇怪的老头怎么知道这么多。
“叫我老虎就行了，十年前我在你爸爸的公司里干活，我见过你一次，但经常见你妹妹”
“她不是我妹妹！”云风猛踩油门，险些把老虎的头撞在玻璃上。
“云总去世后，我就在连健的公司里干”
“连健！”云风眼前一亮，又一个刹车。
“你认识他，他是谁！”云风激动得恨不得扯烂老虎的皮。
“哦，连健是他改的名字，算起来他和我同一年进你家公司。”老虎说“你应该认识他吧。”
“他原来的名字叫什么！”
老虎忽然蛤蟆般打哈欠：“有烟吗？”
云风掏出十块钱说：“你自己去买。”
“就是那个鹰钩鼻子苏英伟啊。”
啊，是他！那个经常在云风父亲面前摸云风的头，夸他比天下所有孩子都可爱的鹰钩鼻子英伟叔。
“你知不知道海蓝在哪里！”
这个问题问住了这只犹如滔滔江水的老虎，他故意以咳嗽掩饰自己的无知。
“你到底知不知道？”云风追问。
“不知道，没有人知道，她失踪了。”
“好，你家到了，你可以下去了，以后这么晚了别出来拣垃圾，很危险，幸亏我刹车及时。”
“看在你请我吸烟的份上，老叔不妨告诉你，要知道海蓝在哪里，只有一个人可以告诉你。”
“谁？”
“连健！”
云风自小和海蓝和不来，他们一见面就吵叫，甚至大打出手。上了高中后，云风就很少回家住。
直到爸爸临终前一个月，他才回了趟别墅。
别墅里空荡荡地只躺着父亲一个人。这时他才知道海蓝已经在半年前离开了，不知去向。
爸爸告诉他，公司已经卖给了人。他答应爸爸好好学习，坚强地活下去。
五 不会放过你
九月，天空中盘旋着几只鹰，这是猎人捕鹰的好季节。
连健在云风眼里不如一条狗。
昨天他擦了整整一夜匕首，只希望分秒之间就将仇人结果了。
他换上一套宝蓝色西装，提了一只褐色公文包，包里只装了一块手帕。手帕是纯绵的，吸水性好。
他并不打算用这块手帕吸水，他要用它吸血，吸干连健的血。
“明天你穿上西装，带上皮包，说你是永城皮货公司罗总的秘书小良，这样秘书才不会为难你。”沈若璧在电话里再三叮嘱。
他没有开车，坐的士跑了一百公里。
他站在公司大门前，稳定了情绪。门卫从头到脚打量了他，然后笑眯眯地只说了声“请进”
上了十楼，连健的秘书问他是谁，他说他是小良。
秘书恭敬地为他打开总经理办公室的门。他尽力按住砰砰的心跳，有意把右手提高，靠近腰里的匕首。
“你”连健正吞下一个药丸，看见云风后几乎吐出来，不停地咳嗽。
云风用右脚踢上门。他脱兔子一样扑过去，藏在怀里的匕首已脱鞘而出，直抵连健的心房。
连健慌乱中用手招架，匕首刺在他的手背上，鲜血滴哒落下，染红了桌子上的文件。
“小风！”连健离开座位“快放下刀子，危险！”
云风哪里肯听，又一刀刺来。这一刀刺进了连健的胸膛。他捂住血流不止的胸膛“听我说，别冲动。”
“咚咚咚——”有人撞办公室的门。
“总经理，什么事！”屋外一片骚动。云风知道情况不妙，今天说什么也要杀了这个畜生。他又一刀刺向全身发抖的连健。
“你杀了我吧！”连健忽然不动了，敞开胸膛让刀子刺进来，任凭血不住地流。
“说，你为什么害我爸爸！”云风用刀抵住他的喉咙。
“不是我，你别怪我，相信叔叔。”连健不住地摆手“快先躲进衣柜。”
门被撞开，五六个保安气势汹汹地冲进来，手里拿着各式各样折磨人的器械。
“出去，谁让你们进来的！”连健端坐在办公椅上，忽然好象变了一个人。
云风把刀插进腰里。
“今天的事，谁要是告诉别人，就马上滚蛋，听到没！”连健拍了拍桌子。保安们用帽子遮住眼睛，灰溜溜地走了。
“你为什么不让他们抓我？”云风瞪着他。
“我知道你迟早有一天会来的。”连健打开一个抽屉，取出一个医药箱“看，我连这个都准备好了。”
云风怔住，犹如一只落进猎人陷阱的熊。
“我没有害你爸爸。”连健一边包扎伤口，一边涂着药水。
“不是你是谁！”
“我不能说，这样对大家都好，听叔叔的话，回去好好学习，等你毕业，叔叔把你送到国外去。”
连健取出一张文件和证件说：“这是我给你办的去澳大利亚的护照。”
云风接过一看，果然写着他的名字。
“我现在只想知道究竟谁害我爸爸！”云风突然把签证扔在地上。连健停止包扎，紧紧闭住嘴唇。
“谁！”
“到底是谁！”
喀——门又被撞开，这次进来的不是保安，而是警察！警察二话不说，野狼般扭住惊魂未定的云风，拷上手铐。
“你们放开他！”连健起身拦截。
“连总，请不要防碍我们执行公务。”一个警察挡住了他。
云风一边挣扎一边回头大骂：“连健，你这卑鄙小人！你不得好死，我是不会放过你的”
云风被带走了。办公楼里却出奇地死寂。
“谁报的警！”连健咬牙切齿地吼叫。
“站出来！”
“不站出来，扣你们一个月奖金！”
“我！”
这时，从墙角走出一个女人。只听那高跟撞击木板的声音，连健就已知道她是谁。
连健看了这女人一眼，忽然低下了头，默默走进办公室，轻轻关上门。
六 难道错怪他
最近好象每个人都很守规矩，云风被关了一天一夜，从没见有人进看守所来。
他渐渐冷静下来，他知道经过这件事，学校不会再留他了。
他以后有打算，出去以后，杀了连健，然后再进来。
他的匕首已经被没收，皮包里的手帕也让警察拿走了，否则可以擦擦自己手臂上摩擦出来的血。
“你可以走了。”一个警察一边开门一边说。云风从木板上爬起来。
“真想不通。”警察自言自语。
“什么想不通？”云风好奇地问。
警察说：“你说连健是不是有毛病，你要杀他，他现在却不惜重金保你出来”
“什么！是他保我出来的？”
“要不是他，判你一两年！”警察摇摇晃晃地走了。云风闻到一股酒臭，这警察喝多了。
出了门，他发现自己的白色宝马停在眼前。
车的两旁站着两个人。男的是库冰，女的是迟飞燕。
“你们来干什么！看热闹？”云风不等他们说话，继续说“我的宝马怎么会在这儿！”
“我开来的。”库冰晃了晃套在食指上的钥匙。
“你偷了我的钥匙，贼性不改！”云风抢过钥匙，开车门，钻进去，放了一股烟。
终于回到自己的魔宫。已经是晚上十点三刻，云风打开吊灯。
“怎么现在才回来？”
云风冒出一身冰冷的汗气。咖啡色的沙发上，库冰抽着烟，迟飞燕的头靠在垫背上睡着了。她的身上盖着一件皮夹克，云风一眼认出这皮夹克是他爸爸送给他十八岁的生日礼物。
云风一把扯下皮夹克，他身上的冷风吹醒了迟飞燕。
“你们走，我不想看见你们，要不然我就报警！”
“你刚从警察手里溜掉，现在你又要报警，嘿嘿。”库冰竟然嬉皮笑脸地说“再把你送进去？”
迟飞燕一双蒙胧的睡眼痴痴地看着云风。
“有的人不知廉耻。”云风坐在他们对面，故意打了个长长的哈欠，表示送客之礼。
“不知廉耻？”库冰冷笑“这里倒有一个忘恩负义的人，你说是吧，飞燕？”
迟飞燕还是一声不吭，把头偏向墙壁，凝视着壁炉上那张蒙娜丽莎的微笑，也许是与蒙娜丽莎心照不宣，她洁白的脸上也露出似讽似刺的笑容。
“你们什么意思！”
“你知不知道当初你被学院开除，是谁挽救了你？”库冰忽然一本正经。
云风很想知道答案，但却装做无所谓的样子。
“就是昨天你想致他于死地的那个人！”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云风站起来指着他的鼻尖“他到底给了你多少钱，值得你来骗我！”
“我可以作证！”迟飞燕忽然拧头，用犀利的目光注视着他的眼睛。
云风怔住。他渐渐坐了下去。
“我们是不是朋友？”迟飞燕继续说“你有什么困难，我们可以和你一起分担。”
云风的头压得更低。
“你记不记得去年你在运动场上你休克，是谁把你背到中心医院去的”
“你难道忘了前年，你喝醉了酒，打烂了教务处的玻璃，谁为你背的黑锅”
这些话犹如三山五岳，把云风的头几乎压进裤裆。
“或许我错怪了他。”他忽然抬头，眼睛似乎湿润“你们真的愿意帮我？”
两人几乎同时从沙发上站起“当然！”
“我们明天挟持连健的儿子，苏少康！”
七 古怪的孩子
少康今年七岁，在七小读书。
连健的妻子瘫痪在床上已经两年，据说得的是绝症，最多还有一年好活。
连健的车下午七点半才能开到学校，少康放学的时间是下午七点整。
这些情报都是沈若璧透漏给云风的。
他们三个人五点三刻就已守候在学校门口，绑架计划是迟飞燕想出来的。
他们虽然没有见过少康，但沈小姐告诉他们，少康的与众不同是他的右腿有点问题，而且是个锅盖头。
相信在凤城具备这两个特征的孩子也是微乎其微。
七点一刻，熙熙攘攘的孩子们都被家长领回家。学校门口冷清下来。
这时孤零零地走出一个个头矮小，身体瘦弱的小孩。
坐在车上的云风立刻向他投去苍鹰似的目光、好象在审视这只小鸡是不是一只跛鸡、一只锅盖鸡。
“没错，就是连少康。”迟飞燕激动地说“我去了，你们等好消息吧，千万不要轻举妄动，否则煮熟的小鸡就飞了。”
飞燕大大方方地走过去“少康！”
少康把她从头到脚看了两遍：“我不认识你，阿姨，你认错人了。”
迟飞燕的手脚一下子冰冷，这小孩居然叫她阿姨，她真有这么老吗！
“你爸爸叫连健，对吧？”
少康说：“对呀，是他让你来接我的吗？”
没想到这个孩子这么好骗，迟飞燕又朗朗地笑了起来：“那我们走吧，你爸爸还等着你呢”
话刚说到一半，少康拔腿就跑。
“喂——”迟飞燕急得直跺脚。
库冰从宝马车上跑下来，飞奔过去追上少康，捂住他的嘴，扛麻袋一样把他扛进车里。
街上一片骚动。
云风一踩油门，离开现场。幸好库冰出的主意，事先摘掉了车牌号。
“看不出来你这孩子还挺狡猾。”
“你们是坏蛋，我才不怕呢！”少康居然很冷静。迟飞燕忍不住笑了“你不怕我打你吗？”
“怕！我还不知道怕字怎么写！”少康瞪着云风。
三人齐声大笑。
连健没接到孩子，顿时惊慌失措，校门口卖冰糖葫芦的老太太凑过来说：
“连总，少康被一辆白色宝马劫走了！”
深夜，云风的别墅里。迟飞燕特地为少康买了一份肯德基，但少康就是
不肯吃：“我饿死也不吃这么恶心的东西！”
云风笑了：“那你喜欢吃什么，哥哥去给你买。”
“我想吃冰糖葫芦，你有没有？”少康得意地笑。
“现在哪里还有冰糖葫芦，明天给你买十个。”
迟飞燕说：“我出去看看吧”
“不用了！”
门突然推开，连健手里拿着一串冰糖葫芦。少康奔过去扑进爸爸怀里，接过冰糖葫芦，津津有味地吃起来。
“那天你为什么要报警！”云风厉声问。
“不是我报的。”连健坦然地坐在他们对面“想必今天你打算让我们有进无出了。”
“告诉我！谁报的警！”
“我知道你和你爸爸一样，是个雷厉风行的人，说的出就做得到。”连健抚摸着少康的锅盖头“本来我打算明天来找你，但”
“少废话！”云风问“谁！”
“海蓝。”
八 被愧疚困扰
这个名字一被说出，除了少康之外，所有人都大吃一惊。
“她现在在哪！”
“你不要怪她，她也是为了你好。”
“为我好！她害死我爸爸，还说为我好”云风咆哮。
“她只是想让你受点教训，不要再这么桀骜不驯。事后，她觉得不忍心，还让我把你保出来。”连健叹了一口气。
“你骗我！”
“我知道你不相信，但这的确是事实。”连健做出很无奈的样子，他掏出一串钥匙“这是海蓝给我的，她让我今晚来向你说明事情的真相。”
云风一时竟然忘了连健是怎么进来的。
“是不是她害死我爸爸的！”
“是的。”连健吸了吸鼻涕“她逼死了你爸爸。”
屋子里只剩下少康咀嚼山楂的声音。云风的怒火猛烈燃烧。
连健继续说：“云雪是我和海蓝的孩子，她从小患了坏血病，只有每天用药物来维持生命”
“所以她离开你，来吸我爸爸的血！”云风怒吼。“是我抛弃了她，我不是人！”连健的眼角已有眼泪流下“当年你爸爸看云雪可怜，不顾一切挽救她。”
“海蓝为了报答云风的爸爸，就嫁给他？”迟飞燕忽然插嘴。
“三年前，公司里的生意不景气，你爸爸不惜克扣工人的工资来为云雪治病。工人们天天找你爸爸闹事，他们说不给钱就杀了他，那时你不在家。”
所有人都在仔细地听。云风的眼圈也红通通的。
“你爸爸忧郁成疾，海蓝为了让你回到你爸爸身边，毅然离开了他”
云风泪如泉涌。
“你知不知道我为什么改名？我一直以来是公司里的财务，挪用了不少公款，公司的倒闭，与我有很大关系。”
“你爸爸病重后，我为了重新做人，决定改变自己！”连健的眼角也流下苦涩的泪“我决定重新再做服装生意。为了弥补海蓝，我把她找到了。”
“我找到她的时候，海蓝已经饿得快死，而云雪也几乎没了气息”
“那么三年前是你帮我说情让学院收留我？”云风问。
“学院要开除你的时候，我答应院长无偿做了六千套校服”
连健的泪越来越热“海蓝为了弥补你，把本应给云雪治病的钱全部拿出来为你储备日后出国留学。”
云风的眼泪落在迟飞燕的手上，她已不知不觉间握住了他的手，他的手在颤抖。
少康睡着了。
“刚才我把海蓝送上了飞机，她带着云雪去青岛看海，云雪最大的愿望就是看一看蓝色的大海”
“我要说的话已经说完了，如果你觉得我该死，请动手吧。”
云风捏在手里的匕首忽然掉在地上，惊醒了少康，少康搂住爸爸直哭。
九 神秘的女人
半年了。今天学院毕业典礼。云风没有参加，这一天他要离开凤城，去澳大利亚完成父亲的梦想。
他不想让人送他，所以没告诉任何人。
但大家却都在机场守候。有连健、库冰、迟飞燕、少康，还有几个同学。
“有什么需求，尽管打电话回来。”连健拍了拍他的肩膀。
“我会为你养好宝马的，用心读书。”库冰笑嘻嘻地说。
“我等你。”迟飞燕的手牵着少康，只情意绵绵地说了三个字。
“给你，哥哥。”少康把一串只剩下一粒山楂的冰糖葫芦递给他。
云风一口吞下去，眼睛湿润了。
“小风！”突然有只手在他的脊背上拍了一下。
他转身，傻眼了。这个人西装笔挺，精神焕发，一点也不像那个邋遢的老头。
“老虎！我快认不出来了。”
“人靠衣妆嘛，别忘了带点雪茄回来。”
电铃响了，云风缓缓走向入口。
“哥哥——”
少康在后面呼唤，云风不忍回头，他不愿他们看见他的眼泪
“其实有三件事你不该瞒着他”老虎拍了拍连健的肩膀。
“哪三件事！”库冰和迟飞燕同时动容，逼问连健。
“那个沈若璧其实是太华公司派来的间谍，上个礼拜天，她拿着我告诉云风密码，把我们公司生产资料全部盗走。”
“还有呢？”迟飞燕惊问。
“云风的爸爸其实不是忧郁成疾，而是禁不起打击，还不了债，吃下了慢性毒药。”
“你替他还了债？”迟飞燕追问“那最后一件呢？”
话音刚落，从洗手间走出一个女人。只听见那高跟撞击大理石的声音，还有她脆弱的啜泣声。
一 青年和魔宫
他和“一”很投缘。他拥有一栋别墅、一辆宝马、一把匕首、一条洋狗、一个朋友。
他英俊潇洒，但从没有主动追过任何女孩子，艳惊凤城的校花迟飞燕在他眼里和学院旁烧饼摊的王丽没有什么两样。
他的别墅死过人，宝马撞过人，匕首捅过人，洋狗咬过人，朋友骗过人。
但这些受害人当中，没有一个是他仇人，所以他郁闷到了极点。
平安夜他孤独地躺在宽大的席梦思上，整座别墅漆黑一团，犹如安徒生童话里的魔堡。
他的手机打断了他的思绪。
“今天晚上有没有空？”一个柔软如燕绒的声音。
“你是谁，你怎么知道我的手机号，我的号码只有两个人知道！”他惊讶，从床上懒洋洋爬起。
“哇塞！”燕声充满失望“你英语过了六级，不会听不出我是谁吧。”
“你讲的并不是英语。”
“好好好，我是迟飞燕今天是我的生日，我想请你参加我的派对。”
他挂掉手机，又懒懒地瘫在床上。手机和弦又悦耳响起。
“掉线了？”她问。
“没有，你知不知道一个人无缘无故挂断手机只有一种意思。”他无奈地说。
“我参加过你的派对，你为什么不参加我的！”她显然生气了。
“那次我并没有邀请你，你知不知道你送给我的流氓兔我是怎么处理的？”他似乎在冷笑。
“云风！”她彻底震怒“你走着瞧！”
手机挂断。云风听见她手机里“嘟嘟”声。他说了声“粗俗”又躺下去。
黑暗中床头有一双锐利的眼睛凝视着他。
他的床头只放了一样东西，不是闹钟，也不是台灯，是流氓兔。
迟飞燕送给他二十一岁生日的礼物。
在这个世上，他最爱的只剩下停在院子里的那辆乳白色宝马车。三年前宝马车里满满地坐着四个人，现在只有他一个既当司机也做乘客。
他爸爸临终之前留给他的最后一句话刀锋搬插进他的心囊。
“海蓝不是你亲生妈妈，你妈妈在你出生那年已经”
“云雪也不是你亲妹妹”
“连健”
“连健”这两个字在他心里烙了整整三年。三个月前，他才得知连健是个人，三年前名不见经传，最近才红火起来。他就在好友库冰家所在地区，拥有一家服饰集团。
想到连健，他不禁抽出腰间那把雪亮的匕首。
他突然想喝酒。打开一瓶法国路易葡萄酒，刚饮下两杯，想起了库冰，他拨通他的手机。
“你在哪？”他问。
库冰带着醉意说：“在迟飞燕的派对上”
他狠狠按下关机键，猛灌了一口酒。
门铃忽然响了。他去开门，当他走到院子的时候，已闻到一股熟悉的香水味。
“你终于来了。”
“我知道你已经等得不耐烦了，其实我早就想来，不过也要瞅准时机，你越希望我来，我偏不来，等你彻底绝望了，我才出现”
二 他应该骗她
他用拥抱的方式表达了对她的无限期待。她用亲吻的方式表达了对他的温情回报。
“沈姐姐，天寒地冻，你怎么穿裙子？”
她捂住鲜红欲滴的嘴痴痴地笑：“你为什么总喜欢叫我姐姐，我只不过比你大一年零十一个月而已。”
“总不能叫你妹妹吧，显得我长幼不分。”
她笑得更甜：“小龙女比杨过大十几岁呢，杨过怎么叫她的？”
云风最喜欢的小说莫过于神雕侠侣，在过去充满幻想的年纪里，他就是杨过。
“若璧——”
“小风——”
他们携手走进巨大的魔堡。他为她倒了杯酒。他说：“你来晚了，应该罚几杯？”
她没有回答，只用行动来表示。她一口气喝下三杯，脱掉奶白色风衣，露出淡蓝色职业装，展现出迷人的身材。
他知道，罚喝酒对她来说小菜一碟，在两年的公关生涯中，她被罚的酒加起来比他念过的英语单词还多。
“连健还没有回来？”他忽然问。
“没有，估计下个月就回来了。”他忍住即将上头的饱嗝“据说老板在那里有老相好。”
“他的情人叫什么名字？”云风此刻变得非常清醒“他真的在美国？”
“我不知道，也没有人知道，我不是告诉过你，我去公司上班不到一年吗？”
云风沉默。她替他倒杯酒“我们说点别的好吗？再过一个小时就是圣诞节。”
“还记不记得我们第一次见面？”
“当然。那时我去你们公司找连健。”云风望着窗外的星空若有所思“你接待了我，当时你穿的是一件粉红色职业装。”
“什么皮鞋？”
云风努力地想。
“才一个半月你就忘了？”她轻捶他的胸膛，翘起右脚“就这双鞋嘛。”
“哦，对了，当时你说连健不在，我就邀请你一起去吃午饭。”云风的记忆力霎时恢复。
她继续说：“那顿饭从中午吃到晚上，我被你这小坏蛋灌醉了。”
“然后呢？”云风憨憨地笑，看起来有点傻。
“然后我就被你的宝马驮到这里，睡在了你的床上”她明显喝醉了，一点也没有羞耻感。
“你可别忘了答应过我的事！”她拔出放在茶几上的匕首，抵住云风的喉咙“如果你反悔，我就杀了你。”
她柔情地扑进他坚硬的胸膛，活像一只温顺的波斯猫。
“你答应她什么！”灯火辉煌的大厅里，一位娇小、骨感、高挑的美女仙女般下凡。
她的身后站着一个魁梧的黑皮衣男子，他因醉酒不停地打着饱嗝。
“她是谁？”沈若璧从云风的胸膛里抽出来，站起来用妒嫉的目光看着眼前这位比她至少美三倍的女孩。
“我答应和她步入婚姻的殿堂，让这座宫殿成为我们爱情的巢穴，我宁愿为她不顾一切，为她死”
云风的话还没有说完，美女迟飞燕的倩影已消失在圣诞节的钟声里。
醉酒的男子库冰也用气愤的目光瞪着云风。他想说什么，但只甩了甩宽大的衣袖，去追迟飞燕。
“站住！”云风叫住他“把我的钥匙留下。”
库冰的食指抛掉钥匙。死寂的别墅只听见钥匙摔在地板上的声音。
“她叫迟飞燕，我的同学，她野蛮、骄横、泼辣、甚至有些变态，还喜欢自作多情”
“你不该骗她的”
云风把沈若璧搂进怀里，眼睛却凝视着床头那只流氓兔尖锐的目光。
三 刺中他的痛
连健回来了！
沈若璧把这个消息告诉云风的时候，他正在浴室里沐浴。心底荡起的杀气使他一时忘了手中拿的是价值八千元的手机。
手机掉进泡沫堆里，淹没了沈若璧甜如蜜桃的声音。
通风窗紧挨一棵枝叶茂盛的杨树，一片枯黄的叶子飘落在他的头上。他撕碎这片与他无怨无仇的叶子，就好象拧断仇人的脖子。
今天还是假期，学院放了一个礼拜的假。在一个礼拜的时间里，足够杀死连健，他有把握。
十九岁那年，他一刀捅进了马治邦的下肋。他们也是无怨无仇，甚至可以说动刀子之前两人根本没见过面。
他开着宝马在雨中驰骋。那天正巧是他父亲的忌日，也正巧是学院报名的最后一天。
车轮溅起地上的泥泞，洒在马治邦新买的西装上，只脏了一点点而已。
云风停车，准备诚恳地去道歉。坐在车子里的库冰认识这位不肯省油的“马烂嘴”拦住云风说：“不必下去了，这样只会火上浇油。”
“不，我必须得向人家道歉，必定是我不对。”
“喂——”
库冰没有拦住他，他知道他是个有原则的人。
“妈的！咋开车的！”云风还没有张口，马治邦的火已可将雨水蒸发了。
云风淋在雨里鞠躬“我不是故意的，请你原谅。”
马治邦看了看自己的西装，又看了看挂在云风胳膊上的黑孝巾，接着又把眼睛瞅向在雨中沐浴的宝马。
“急着争孝帽！”马治邦打算用这句话来原谅这个气派的少年。
他万万没想到这句话正巧刺中少年的痛处。
云风本已平静的心忽然激起熊熊烈火，似乎要与天抗衡。他的拳头上每一根指头都仿佛插上钢筋。
“狗日的！”马治邦并不害怕，好像早已见过这种场面“想打架？”
库冰下车来劝，云风闪电般抽出库冰腰里的匕首，箭步冲过去，把刀刃送进马治邦的胸膛。
马治邦没有死。学院决定取消云风的入学资格。他绝对不能放弃大学，爸爸最大的希望就是让他考上大学，将来还要考研究生，出国留学。
他四处求人说情，并向院方解释自己的冲动。
但没有人愿意帮他。可以想象，一个刚刚失去家庭的少年是多么无助。
他沮丧地带着父亲破碎的梦回到家，准备好三十片安定片和两瓶农药。
迟飞燕和库冰敲响他的门，把昏迷的云风送进医院。
他终于活过来了。
“告诉你一个好消息，学院决定恢复你的入学资格了。”迟飞燕的嘴一向很快。
“谁帮我说情的？”他高兴地问。
“不知道，我们真不知道，我们也感到奇怪，学院一向纪律严明的，作出的决定从来没更改过”
云风问了很多人，包括副院长，他说他也不知道，只希望他以后能控制好情绪，不要再冲动，不要再乱来，这样已经足够了。
“难道是我的自杀唤起了他们的同情心？”云风自问。
四 偶遇的线索
他立下毒誓，杀死连健，哪怕搭上这条命去坐牢。
两个月前某夜，云风开着宝马夜行。灯光很暗，他刚刚流过泪。他忽然翻柜子，发现父亲的遗物里有一张照片。照片上的父亲只有二十多岁，风采奕奕。
父亲旁边站着一个女人。女人娇小玲珑，眉目清秀，和云风有几分相似。
“她就是妈妈”
云风第一次看见妈妈的模样。再次之前，他没见过亲生妈妈。
喀——汽车急刹车，但还是撞倒了一个佝偻的老人。老人背着麻布袋，里面是各种各样的破烂，散碎洒了一地。
他下车去扶老人。老人没有撞伤，他凑过去，忽然大叫：“云风！”
云风愕然，这个衣衫褴褛的老人怎么知道他的名字？他奇怪地问“你是？”
“我知道你不认识我。”
云风不禁笑了起来，这个老头挺有意思。
“我认识你爸云总，还有你妈海蓝。”老人一边被上云风的车，一边唠叨。
“海蓝不是我妈！”云风忽然撒开手，老人险些跌倒。
“哦，我想起来了，海蓝是云总第二个太太”
云风故意咳嗽，打断了他不爱听的话和不想听到的人。
“你是？”云风很想知道这个奇怪的老头怎么知道这么多。
“叫我老虎就行了，十年前我在你爸爸的公司里干活，我见过你一次，但经常见你妹妹”
“她不是我妹妹！”云风猛踩油门，险些把老虎的头撞在玻璃上。
“云总去世后，我就在连健的公司里干”
“连健！”云风眼前一亮，又一个刹车。
“你认识他，他是谁！”云风激动得恨不得扯烂老虎的皮。
“哦，连健是他改的名字，算起来他和我同一年进你家公司。”老虎说“你应该认识他吧。”
“他原来的名字叫什么！”
老虎忽然蛤蟆般打哈欠：“有烟吗？”
云风掏出十块钱说：“你自己去买。”
“就是那个鹰钩鼻子苏英伟啊。”
啊，是他！那个经常在云风父亲面前摸云风的头，夸他比天下所有孩子都可爱的鹰钩鼻子英伟叔。
“你知不知道海蓝在哪里！”
这个问题问住了这只犹如滔滔江水的老虎，他故意以咳嗽掩饰自己的无知。
“你到底知不知道？”云风追问。
“不知道，没有人知道，她失踪了。”
“好，你家到了，你可以下去了，以后这么晚了别出来拣垃圾，很危险，幸亏我刹车及时。”
“看在你请我吸烟的份上，老叔不妨告诉你，要知道海蓝在哪里，只有一个人可以告诉你。”
“谁？”
“连健！”
云风自小和海蓝和不来，他们一见面就吵叫，甚至大打出手。上了高中后，云风就很少回家住。
直到爸爸临终前一个月，他才回了趟别墅。
别墅里空荡荡地只躺着父亲一个人。这时他才知道海蓝已经在半年前离开了，不知去向。
爸爸告诉他，公司已经卖给了人。他答应爸爸好好学习，坚强地活下去。
五 不会放过你
九月，天空中盘旋着几只鹰，这是猎人捕鹰的好季节。
连健在云风眼里不如一条狗。
昨天他擦了整整一夜匕首，只希望分秒之间就将仇人结果了。
他换上一套宝蓝色西装，提了一只褐色公文包，包里只装了一块手帕。手帕是纯绵的，吸水性好。
他并不打算用这块手帕吸水，他要用它吸血，吸干连健的血。
“明天你穿上西装，带上皮包，说你是永城皮货公司罗总的秘书小良，这样秘书才不会为难你。”沈若璧在电话里再三叮嘱。
他没有开车，坐的士跑了一百公里。
他站在公司大门前，稳定了情绪。门卫从头到脚打量了他，然后笑眯眯地只说了声“请进”
上了十楼，连健的秘书问他是谁，他说他是小良。
秘书恭敬地为他打开总经理办公室的门。他尽力按住砰砰的心跳，有意把右手提高，靠近腰里的匕首。
“你”连健正吞下一个药丸，看见云风后几乎吐出来，不停地咳嗽。
云风用右脚踢上门。他脱兔子一样扑过去，藏在怀里的匕首已脱鞘而出，直抵连健的心房。
连健慌乱中用手招架，匕首刺在他的手背上，鲜血滴哒落下，染红了桌子上的文件。
“小风！”连健离开座位“快放下刀子，危险！”
云风哪里肯听，又一刀刺来。这一刀刺进了连健的胸膛。他捂住血流不止的胸膛“听我说，别冲动。”
“咚咚咚——”有人撞办公室的门。
“总经理，什么事！”屋外一片骚动。云风知道情况不妙，今天说什么也要杀了这个畜生。他又一刀刺向全身发抖的连健。
“你杀了我吧！”连健忽然不动了，敞开胸膛让刀子刺进来，任凭血不住地流。
“说，你为什么害我爸爸！”云风用刀抵住他的喉咙。
“不是我，你别怪我，相信叔叔。”连健不住地摆手“快先躲进衣柜。”
门被撞开，五六个保安气势汹汹地冲进来，手里拿着各式各样折磨人的器械。
“出去，谁让你们进来的！”连健端坐在办公椅上，忽然好象变了一个人。
云风把刀插进腰里。
“今天的事，谁要是告诉别人，就马上滚蛋，听到没！”连健拍了拍桌子。保安们用帽子遮住眼睛，灰溜溜地走了。
“你为什么不让他们抓我？”云风瞪着他。
“我知道你迟早有一天会来的。”连健打开一个抽屉，取出一个医药箱“看，我连这个都准备好了。”
云风怔住，犹如一只落进猎人陷阱的熊。
“我没有害你爸爸。”连健一边包扎伤口，一边涂着药水。
“不是你是谁！”
“我不能说，这样对大家都好，听叔叔的话，回去好好学习，等你毕业，叔叔把你送到国外去。”
连健取出一张文件和证件说：“这是我给你办的去澳大利亚的护照。”
云风接过一看，果然写着他的名字。
“我现在只想知道究竟谁害我爸爸！”云风突然把签证扔在地上。连健停止包扎，紧紧闭住嘴唇。
“谁！”
“到底是谁！”
喀——门又被撞开，这次进来的不是保安，而是警察！警察二话不说，野狼般扭住惊魂未定的云风，拷上手铐。
“你们放开他！”连健起身拦截。
“连总，请不要防碍我们执行公务。”一个警察挡住了他。
云风一边挣扎一边回头大骂：“连健，你这卑鄙小人！你不得好死，我是不会放过你的”
云风被带走了。办公楼里却出奇地死寂。
“谁报的警！”连健咬牙切齿地吼叫。
“站出来！”
“不站出来，扣你们一个月奖金！”
“我！”
这时，从墙角走出一个女人。只听那高跟撞击木板的声音，连健就已知道她是谁。
连健看了这女人一眼，忽然低下了头，默默走进办公室，轻轻关上门。
六 难道错怪他
最近好象每个人都很守规矩，云风被关了一天一夜，从没见有人进看守所来。
他渐渐冷静下来，他知道经过这件事，学校不会再留他了。
他以后有打算，出去以后，杀了连健，然后再进来。
他的匕首已经被没收，皮包里的手帕也让警察拿走了，否则可以擦擦自己手臂上摩擦出来的血。
“你可以走了。”一个警察一边开门一边说。云风从木板上爬起来。
“真想不通。”警察自言自语。
“什么想不通？”云风好奇地问。
警察说：“你说连健是不是有毛病，你要杀他，他现在却不惜重金保你出来”
“什么！是他保我出来的？”
“要不是他，判你一两年！”警察摇摇晃晃地走了。云风闻到一股酒臭，这警察喝多了。
出了门，他发现自己的白色宝马停在眼前。
车的两旁站着两个人。男的是库冰，女的是迟飞燕。
“你们来干什么！看热闹？”云风不等他们说话，继续说“我的宝马怎么会在这儿！”
“我开来的。”库冰晃了晃套在食指上的钥匙。
“你偷了我的钥匙，贼性不改！”云风抢过钥匙，开车门，钻进去，放了一股烟。
终于回到自己的魔宫。已经是晚上十点三刻，云风打开吊灯。
“怎么现在才回来？”
云风冒出一身冰冷的汗气。咖啡色的沙发上，库冰抽着烟，迟飞燕的头靠在垫背上睡着了。她的身上盖着一件皮夹克，云风一眼认出这皮夹克是他爸爸送给他十八岁的生日礼物。
云风一把扯下皮夹克，他身上的冷风吹醒了迟飞燕。
“你们走，我不想看见你们，要不然我就报警！”
“你刚从警察手里溜掉，现在你又要报警，嘿嘿。”库冰竟然嬉皮笑脸地说“再把你送进去？”
迟飞燕一双蒙胧的睡眼痴痴地看着云风。
“有的人不知廉耻。”云风坐在他们对面，故意打了个长长的哈欠，表示送客之礼。
“不知廉耻？”库冰冷笑“这里倒有一个忘恩负义的人，你说是吧，飞燕？”
迟飞燕还是一声不吭，把头偏向墙壁，凝视着壁炉上那张蒙娜丽莎的微笑，也许是与蒙娜丽莎心照不宣，她洁白的脸上也露出似讽似刺的笑容。
“你们什么意思！”
“你知不知道当初你被学院开除，是谁挽救了你？”库冰忽然一本正经。
云风很想知道答案，但却装做无所谓的样子。
“就是昨天你想致他于死地的那个人！”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云风站起来指着他的鼻尖“他到底给了你多少钱，值得你来骗我！”
“我可以作证！”迟飞燕忽然拧头，用犀利的目光注视着他的眼睛。
云风怔住。他渐渐坐了下去。
“我们是不是朋友？”迟飞燕继续说“你有什么困难，我们可以和你一起分担。”
云风的头压得更低。
“你记不记得去年你在运动场上你休克，是谁把你背到中心医院去的”
“你难道忘了前年，你喝醉了酒，打烂了教务处的玻璃，谁为你背的黑锅”
这些话犹如三山五岳，把云风的头几乎压进裤裆。
“或许我错怪了他。”他忽然抬头，眼睛似乎湿润“你们真的愿意帮我？”
两人几乎同时从沙发上站起“当然！”
“我们明天挟持连健的儿子，苏少康！”
七 古怪的孩子
少康今年七岁，在七小读书。
连健的妻子瘫痪在床上已经两年，据说得的是绝症，最多还有一年好活。
连健的车下午七点半才能开到学校，少康放学的时间是下午七点整。
这些情报都是沈若璧透漏给云风的。
他们三个人五点三刻就已守候在学校门口，绑架计划是迟飞燕想出来的。
他们虽然没有见过少康，但沈小姐告诉他们，少康的与众不同是他的右腿有点问题，而且是个锅盖头。
相信在凤城具备这两个特征的孩子也是微乎其微。
七点一刻，熙熙攘攘的孩子们都被家长领回家。学校门口冷清下来。
这时孤零零地走出一个个头矮小，身体瘦弱的小孩。
坐在车上的云风立刻向他投去苍鹰似的目光、好象在审视这只小鸡是不是一只跛鸡、一只锅盖鸡。
“没错，就是连少康。”迟飞燕激动地说“我去了，你们等好消息吧，千万不要轻举妄动，否则煮熟的小鸡就飞了。”
飞燕大大方方地走过去“少康！”
少康把她从头到脚看了两遍：“我不认识你，阿姨，你认错人了。”
迟飞燕的手脚一下子冰冷，这小孩居然叫她阿姨，她真有这么老吗！
“你爸爸叫连健，对吧？”
少康说：“对呀，是他让你来接我的吗？”
没想到这个孩子这么好骗，迟飞燕又朗朗地笑了起来：“那我们走吧，你爸爸还等着你呢”
话刚说到一半，少康拔腿就跑。
“喂——”迟飞燕急得直跺脚。
库冰从宝马车上跑下来，飞奔过去追上少康，捂住他的嘴，扛麻袋一样把他扛进车里。
街上一片骚动。
云风一踩油门，离开现场。幸好库冰出的主意，事先摘掉了车牌号。
“看不出来你这孩子还挺狡猾。”
“你们是坏蛋，我才不怕呢！”少康居然很冷静。迟飞燕忍不住笑了“你不怕我打你吗？”
“怕！我还不知道怕字怎么写！”少康瞪着云风。
三人齐声大笑。
连健没接到孩子，顿时惊慌失措，校门口卖冰糖葫芦的老太太凑过来说：
“连总，少康被一辆白色宝马劫走了！”
深夜，云风的别墅里。迟飞燕特地为少康买了一份肯德基，但少康就是
不肯吃：“我饿死也不吃这么恶心的东西！”
云风笑了：“那你喜欢吃什么，哥哥去给你买。”
“我想吃冰糖葫芦，你有没有？”少康得意地笑。
“现在哪里还有冰糖葫芦，明天给你买十个。”
迟飞燕说：“我出去看看吧”
“不用了！”
门突然推开，连健手里拿着一串冰糖葫芦。少康奔过去扑进爸爸怀里，接过冰糖葫芦，津津有味地吃起来。
“那天你为什么要报警！”云风厉声问。
“不是我报的。”连健坦然地坐在他们对面“想必今天你打算让我们有进无出了。”
“告诉我！谁报的警！”
“我知道你和你爸爸一样，是个雷厉风行的人，说的出就做得到。”连健抚摸着少康的锅盖头“本来我打算明天来找你，但”
“少废话！”云风问“谁！”
“海蓝。”
八 被愧疚困扰
这个名字一被说出，除了少康之外，所有人都大吃一惊。
“她现在在哪！”
“你不要怪她，她也是为了你好。”
“为我好！她害死我爸爸，还说为我好”云风咆哮。
“她只是想让你受点教训，不要再这么桀骜不驯。事后，她觉得不忍心，还让我把你保出来。”连健叹了一口气。
“你骗我！”
“我知道你不相信，但这的确是事实。”连健做出很无奈的样子，他掏出一串钥匙“这是海蓝给我的，她让我今晚来向你说明事情的真相。”
云风一时竟然忘了连健是怎么进来的。
“是不是她害死我爸爸的！”
“是的。”连健吸了吸鼻涕“她逼死了你爸爸。”
屋子里只剩下少康咀嚼山楂的声音。云风的怒火猛烈燃烧。
连健继续说：“云雪是我和海蓝的孩子，她从小患了坏血病，只有每天用药物来维持生命”
“所以她离开你，来吸我爸爸的血！”云风怒吼。“是我抛弃了她，我不是人！”连健的眼角已有眼泪流下“当年你爸爸看云雪可怜，不顾一切挽救她。”
“海蓝为了报答云风的爸爸，就嫁给他？”迟飞燕忽然插嘴。
“三年前，公司里的生意不景气，你爸爸不惜克扣工人的工资来为云雪治病。工人们天天找你爸爸闹事，他们说不给钱就杀了他，那时你不在家。”
所有人都在仔细地听。云风的眼圈也红通通的。
“你爸爸忧郁成疾，海蓝为了让你回到你爸爸身边，毅然离开了他”
云风泪如泉涌。
“你知不知道我为什么改名？我一直以来是公司里的财务，挪用了不少公款，公司的倒闭，与我有很大关系。”
“你爸爸病重后，我为了重新做人，决定改变自己！”连健的眼角也流下苦涩的泪“我决定重新再做服装生意。为了弥补海蓝，我把她找到了。”
“我找到她的时候，海蓝已经饿得快死，而云雪也几乎没了气息”
“那么三年前是你帮我说情让学院收留我？”云风问。
“学院要开除你的时候，我答应院长无偿做了六千套校服”
连健的泪越来越热“海蓝为了弥补你，把本应给云雪治病的钱全部拿出来为你储备日后出国留学。”
云风的眼泪落在迟飞燕的手上，她已不知不觉间握住了他的手，他的手在颤抖。
少康睡着了。
“刚才我把海蓝送上了飞机，她带着云雪去青岛看海，云雪最大的愿望就是看一看蓝色的大海”
“我要说的话已经说完了，如果你觉得我该死，请动手吧。”
云风捏在手里的匕首忽然掉在地上，惊醒了少康，少康搂住爸爸直哭。
九 神秘的女人
半年了。今天学院毕业典礼。云风没有参加，这一天他要离开凤城，去澳大利亚完成父亲的梦想。
他不想让人送他，所以没告诉任何人。
但大家却都在机场守候。有连健、库冰、迟飞燕、少康，还有几个同学。
“有什么需求，尽管打电话回来。”连健拍了拍他的肩膀。
“我会为你养好宝马的，用心读书。”库冰笑嘻嘻地说。
“我等你。”迟飞燕的手牵着少康，只情意绵绵地说了三个字。
“给你，哥哥。”少康把一串只剩下一粒山楂的冰糖葫芦递给他。
云风一口吞下去，眼睛湿润了。
“小风！”突然有只手在他的脊背上拍了一下。
他转身，傻眼了。这个人西装笔挺，精神焕发，一点也不像那个邋遢的老头。
“老虎！我快认不出来了。”
“人靠衣妆嘛，别忘了带点雪茄回来。”
电铃响了，云风缓缓走向入口。
“哥哥——”
少康在后面呼唤，云风不忍回头，他不愿他们看见他的眼泪
“其实有三件事你不该瞒着他”老虎拍了拍连健的肩膀。
“哪三件事！”库冰和迟飞燕同时动容，逼问连健。
“那个沈若璧其实是太华公司派来的间谍，上个礼拜天，她拿着我告诉云风密码，把我们公司生产资料全部盗走。”
“还有呢？”迟飞燕惊问。
“云风的爸爸其实不是忧郁成疾，而是禁不起打击，还不了债，吃下了慢性毒药。”
“你替他还了债？”迟飞燕追问“那最后一件呢？”
话音刚落，从洗手间走出一个女人。只听见那高跟撞击大理石的声音，还有她脆弱的啜泣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