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趣阁 > 桃花新传 > 第十三章

第十三章

推荐阅读:夜的命名术渡劫之王全职艺术家大符篆师最强雇佣兵之暗黑纪元侠武世界全能刺客茅山术之不死人超级六扇门暴躁的大隋

一秒记住【笔趣阁 www.biquge234.com】,精彩小说无弹窗免费阅读!

    郑妥娘是落籍的秦淮名妓,尽管她的装疯卖傻,使很多的寻芳客受不了她的锋利言词,对她缺乏兴趣。

    但是,仰慕她的姿色和才华,宁受其嘻笑辱骂,而不惜一掷千金,志在一亲芳泽者,仍大有人在。

    对于这些慕名而来的“雅士”郑妥娘是无法拒绝的,只要一个愿打,一个愿挨,妓女与寻芳客之间,就是“卖”与“买”的关系。

    也许一个是虚情假意,一个是自我陶醉,于是完成了“交易”

    以郑妥娘来说,她是秦淮名妓中的佼佼者,可以有权选择寻芳客,但除非是实在看不顺眼,难以忍受的人外,她仍然无法拒人于千里之外。

    毕竟,她是落了籍的妓女,大爷只要舍得花银子,就得陪大爷寻乐子。

    这些年来,郑妥娘接触过为数不少,各种不同年龄、身份的寻芳客,以她的肉体供人取乐、发泄,换取对方口袋里白花花的银子。

    即使,心里有一千个、一万个不愿意,也得强颜欢笑,付出她的青春与自尊,满足花钱的大爷们的需要。

    当然,为了“职业道德”她必须奉献一切,却永远保留了情感。

    常言道:婊子无情,戏子无义。这话虽不公平,却是事实,一个出卖灵魂与肉体的妓女,怎么可能对每个寻芳客付出情感?至少郑妥娘就从未付出过。

    她对这方面,是抱着逆来顺受的态度,(几乎所有的妓女都如此),已经是麻木了。每次当寻芳客拥她入房,带着几分醉意,向她动手动脚时,她不会有丝毫的感觉,更不会冲动,即使对方在她赤裸的肉体上发泄,也无动于衷。而几乎是每一次,她都把眼泪往肚里流,双目紧闭,任对方为所欲为。

    所以,常有跟她有过肌肤之亲的寻芳客,在一起谈起时,就会说她毫无女人味、冷感、不解风情,下次再也不敢领教了。

    可是,今天晚上却不同,当朝宗向她提出,要求她展露赤裸的胴体时,使她微微地感到了颤栗。

    而当朝宗以竹笛吹起一曲金缕农时,她就毫不犹豫,不知不觉间随着笛声,翩然起舞,一时兴之所至,在轻吟歌词及曼妙舞影中,一袭轻纱被挥开飘落了。

    接着,一片红色的胸衣又应手即落,飘飞开去,露出了那迷人的、晶莹的、洁白无暇如玉似的裸体。

    就在侯朝宗忘其所以,停止了吹笛,目不转睛地凝视着她时,她也情不自禁的投进了朝宗的怀抱中。

    这是郑妥娘从未有过的冲动。

    记得当年,外地一位土财主来逛秦淮,一眼便看中了妥娘,出了一千两银子为她点大蜡烛。

    当夜,那位中年财主要为她宽衣解带时,她硬是被吓得哭了起来,最后还是在连哄带骗下,非要吹灭一对龙凤花烛,在黑暗中才肯上床,钻进被窝里才把衣服脱了。即使后来阅人已多,司空见惯,对寻芳客要求欣赏她的裸体已不足为奇,但仍然坚持“可望而不可及”只许在灯下观赏,不可动手。

    若要真个销魂,必然要吹了灯才上床,否则,她就会当真的翻了脸,任你是天王老子,她也不在乎!

    此刻她却是情不自禁,向朝宗投怀送抱,双手紧紧地勾住他的脖子,激动地道:“侯相公,抱紧我,亲我”

    侯朝宗有些愕然,但毫不迟疑,就势将她搂紧,吻上了她的朱唇。

    四片唇相交,紧紧密合在一起,一股热流,从彼此的舌尖上,传送到对方体内,狂炽地燃烧起来。

    热吻中,朝宗突然将她轻轻推起道:“妥娘!我不能这样对你。”

    妥娘微微一怔,惊诧道:“为什么?”

    侯朝宗道:“我原来只希望,能欣赏到你最美的体态,与愿已足。可是”

    妥娘嫣然笑道:“现在你已不能满足了?”

    侯朝宗激动地道:“是的!此情此景,只要是个男人,那怕是坐怀不乱的柳下惠,也会无法克制的!”

    郑妥娘笑问道:“为什么要强自克制?”

    朝宗反而惊诧道:“妥娘!你不怕我对你”妥娘未加思索道:“如果我对你有所顾忌,会约你今夜来相见,会一丝不挂的投入你怀里吗?”

    朝宗喜出望外地道:“你的意思”

    妥娘道:“不用管我的意思,照你自己的意思做好了。是火,我让它尽量燃烧,是洪水,就让它奔流吧!”

    这番话,也赤裸裸地表明了她的心态,如果朝宗再不明白,他就是天下第一个不解风情的大傻瓜了!

    朝宗不禁振奋道:“妥娘!恕我要放肆了。”

    妥娘妩媚地笑道:“今夜一别,不知相见何日,让我们彼此留下一些美好的回忆,不必有任何顾忌,尽情地疯狂吧!”

    侯朝宗正中下怀,再度紧紧地拥吻着妥娘,同时,情不自禁地以手轻抚着她的裸背。妥娘的肌肤细腻而柔滑,手抚其背,感觉无比的舒适。但这不够疯狂,朝宗的手滑向了她的织腰,盈盈一握,逐渐移向前方,那是她微微隆起的小腹。

    一阵轻抚,朝宗的手指,伸入了小腹正中凹入的肚脐,轻轻揉动着。妥娘不胜其痒,全身微微地起了颤抖,不自觉地扭动起来。

    朝宗意犹未足,他的手开始由下而上,移至她那丰满而挺实的双峰间,爱不忍释地轻抚着。

    当他以拇指和食指,轻轻地捏那新剥鸡头肉时,妥娘顿时全身一震,双臂紧紧地搂住了朝宗的脖子,轻吐香舌,娇躯扭动得更厉害了。

    这是她从未有过的现象!

    曾经有过比朝宗更疯狂的寻芳客,向她遍体狂吻,使她除了感觉受辱和厌恶外,没有丝毫的冲动。

    但此刻却完全不同,她惊异地发现,也是第一次领悟到,被人爱抚,竟然也是一种无比的享受。

    朝宗也感觉出来她的冲动,突然轻轻地扳起她的娇躯,低头去吻她的酥胸。妥娘更为冲动了,双臂齐张,紧紧地抱住了朝宗的头,使他整个的脸,埋进了她那挺实的双峰间。

    突然,衣袖被人轻轻一扯,使朝宗从甜美的回忆中惊醒,回头一看,竟是兴儿来到了身后。

    朝宗不禁悻然问道:“什么事?”

    兴儿上前一步,轻声地道:“公子,那夜去搜捕逃犯的公差,也在这条船上呢!”

    朝宗听得一怔,惊诧道:“哦!方才我怎么没有发现?”

    兴儿道:“他换了一身平民的装扮,坐在角落里,但还是被我认了出来。”

    侯朝宗不免有些紧张起来,唯恐那夜掩护红姑,藏身在他房内,若被公差查出,那就惹上麻烦了。

    但继而一想,红姑早已离开南京,无凭无据,怕那公差则甚,何必作贼心虚。况且那夜窝藏红姑,连兴儿也不知道。

    于是,他装作若无其事,置之一笑道:“你这小鬼,真是大惊小怪,这条船谁都能搭乘,人家搭上这船,不过是凑巧跟咱们同船罢了,又不是跟踪咱们!”

    兴儿眉头一皱道:“可是,这未免太巧了吧?”

    朝宗道:“无巧不成书,你又不是逃犯,怕个什么劲儿!”

    兴儿忙陪笑道:“说的也是,咱们又没犯罪,有什么好耽心的。不过,说真的,公子!

    那夜”

    朝宗轻斥道:“少废话!快回舱里去,让我在这里清静一下!”

    兴儿不敢再多话真,只好恭应一声,转身回到船舱里去。

    朝宗的思绪被他打断,颇觉扫兴。等兴儿下了船舱,他又继续陷入了昨夜那令人难忘的回忆里。

    涉足风月的男人都明白,在那种地方是买不到爱情的,充其量只能从对方的甜言蜜语、虚情假意中,获得一时的发泄与满足。

    除此之外,又能希望得到什么呢?

    但寻芳客的目的,就是找寻刺激,否则,秦淮河畔从六朝时代就留下的金粉盛迹,那会留存至今,甚至尤胜往昔。

    朝宗可算是最幸运的,他不但获得了香君的芳心,自愿奉献出她那宝贵的初夜,更获得妥娘这红粉知己的真情。

    这是可以感觉出来的,绝不同于窑姐儿与寻芳客的交易,更非男欢女爱的偷情可比。他们是出于彼此的真情流露,而除此之外,似乎没有更适当的表达方式。

    香君是如此,妥娘更是如此。

    尽管香君尚是清倌人,但只是待价而沽,迟早仍然免不了那一“劫”

    妥娘则是随时候教,只要大爷舍得花银子,谁都可能成为她的入幕之宾。换句话说,她们所奉献的身体,并非“无价之宝”

    然而,她们所付出的不仅是身体,而是全部的真情,这却是金钱买不到的,因此格外难能可贵。

    对侯朝宗而言,他在感受上有所不同,香君是一朵含苞待放的蓓蕾,妥娘则是盛开的花朵,一朵带刺的玫瑰。

    侯朝宗毕竟是个甫满二十二,血气方刚的年轻男人,纵然他无意把郑妥娘当作发泄情欲的对象,却也不能对怀里这赤裸裸,成熟而充满魅力的胴体无动于衷。

    尤其当郑妥娘轻嘤着,自心灵深处发出那种近乎饥渴的嘶喊:“侯相公,现在我整个的身心都交给了你,一切都抛开,只要把我当作一个女人,一个真正的女人!”的时候,朝宗已经无法再克制了,他失去了平时文质彬彬的风度,形同疯狂地,向她遍体一阵阵的狂吻。

    妥娘长久抑制的热情,突然间奔放出来,如同狂炽燃烧的烈火,决堤的洪流,一发不可收拾。

    她毫无保留地,疯狂地,献出了她的一切。

    疯狂!疯狂!疯狂!

    当一阵狂风暴雨之后,一切归趋于平静时,整个的屋子里,只有轻微而急促的阵阵喘息烛光摇曳的灯影中,朝宗和妥娘交颈而卧,赤裸裸地躺在床上,彼此默默地凝视着对方他们已不需要说任何的话,心有灵犀一点通,彷佛千言万语,尽在不言中。

    许久,许久,才听郑妥娘无限感慨地道:“今夜,我才真正享受了人生!”

    朝宗原就握着她的手,闻言似有感触,紧握了她一下道:“妥娘,你给我的太多了,远超出我的期望和要求!”

    妥娘目光迷离地望着他道:“是吗?不过我已是残花败柳,纵然给你再多,也不及香君给你的珍贵。”

    侯朝宗道:“不!你跟香君是截然不同的”

    妥娘笑了笑道:“我懂你的意思,香君只是个情窦初开的少女,而我却是个真正的女人,对吗?”

    朝宗毫不讳言地道:“也可以这么说,但更重要的是,我对香君有一份感激和亏欠,形成一种心理上的负担,使我无时不想着如何回报她,而你却如同是施舍,没有任何一种的要求。”

    妥娘微微摇头道:“不!我不是施舍!”

    朝宗却道:“也许我的措词不太恰当,但事实是如此,像我向你提出要求,脱光全身让我欣赏,心术就多少有些不正。因为我们是朋友,我可以用其他任何方式,表达我对你的仰慕,不必非欣赏你赤裸裸的身体,但我无法不向你要求,只因你使我产生了这种欲望和冲动!”

    这番话,无异是对妥娘一种赞美,至少在朝宗的心目中,并未把她看做“郑疯子”而是一个能引起他欲望和冲动的女人。

    妥娘露出了会心地一笑。

    朝宗接着又说道:“当然,我相信任何一个男人,只要能跟你接近,都会有这种欲望和冲动的。我更相信,向你提出这种要求的人,绝不止我一个,也许你会恼羞成怒,断然拒绝,也许在相当的代价下,你会勉为其难同意。但你对我没有要求任何代价,甚至远超出我的期望,这不是施舍吗?”

    但妥娘仍然微微摇头笑道:“我不认为这是施舍,你方才说过,我们是朋友,如果一个人,把朋友认为最欣赏的东西,譬如古玩墨宝之类的东西,拿出来共享那份满足的喜悦,怎能算是一种施舍?至少我没有过这个想法。”

    朝宗诧然道:“哦!那你是怎么样的想法呢?”

    郑妥娘沉吟了一下,才道:“举个例子来说吧!诚如你方才所说的,能跟我接近的男人,都可能有这种欲望与冲动,要求我展露身体,只要对方不是恶劣得令人讨厌,我既然干的是这一行,就顾不得自尊和羞耻,反正老娘又不是黄花闺女,怕什么,大不了脱个精光,爱怎么看就怎么看,又少不了一块肉。可是,对你突然提出这个要求,倒使我有些受宠若惊的感觉,就像我自己酿的酒,连自己都不觉得是佳酿,突然有个好朋友对我说,你酿的酒风味绝佳,我真想能品尝一下,试问,我能不赶快把酒拿出来吗?”

    侯朝宗笑道:“这个比喻对极了,只是你这主人太慷慨好客,不但是把酒让我品尝,而且任我开怀畅饮。”

    妥娘妩媚地一笑,随即把被他握的手移至了自己的胸口道:“独饮不如共醉,我也没有亏待自己啊!”话虽露骨,出自妥娘之口,却表现出她豪放的个性,绝无矫揉做作之态。侯朝宗霍地撑身而起,振奋地道:“好一个独饮不如共醉,一醉解千愁,今夜就让咱们大醉一场吧!”

    妥娘笑问道:“此时此刻,侯公子何愁之有?”

    朝宗轻叹道:“离愁啊!明日一别,不知何时再能见卿”

    妥娘突被一阵感伤袭上心头,不禁热泪盈眶,凄然欲泣。

    朝宗这时已扑向她酥胸,并未察觉,她的泪水已从眼角流了出来。

    他再度疯狂起来

    这一夜

    他们彼此都获得了从未有过的满足。

    朝宗直到此刻,仍然回味无穷。

    但是妥娘最后的两句话:“我们仍然是朋友,永远是最好的朋友!”分明已告诉他,以后再见时,绝不可能再发生今夜的情形。

    因为她不忍心、也不愿横刀夺爱,去伤害痴情的香君小妹妹!

    侯朝宗凝视着江面,突然感到一阵莫名的怅惘,不禁自问道:“昨夜跟妥娘一夕销魂,岂不辜负了香君?”

    正感愧疚,忽听兴儿在身后叫道:“公子!这位公爷要见您。”

    侯朝宗一回身,只见兴儿带着洪瑞,已来至船头。

    洪瑞双手一拱道:“侯公子,真巧,想不到咱们搭了同一条船。”

    这话已表明,他不是跟踪朝宗主仆二人的。

    朝宗如释重负,洒然笑道:“同舟共济,需要有五百年的缘份啊!”洪瑞哈哈一笑,走上前道:“说得好!说得好!方才要不是这位小哥儿,一直盯着我看,我一时还不知道侯公子也在船上呢!”

    朝宗故意问道:“兄台大概已抓到那女逃犯,准备回京去交差了吧?”

    洪瑞坦然摇头道:“如果抓到她,就得请官兵随护,由旱路押回京城了,那能如此逍遥自在啊!”朝宗故作诧异道:“兄台放弃追捕了?”

    洪瑞苦笑道:“那我如何回去交差?不过,无论她逃到天涯海角,我也要将她捕获归案。”

    朝宗言不由衷道:“兄台锲而不舍的办案精神,确实令人敬佩!”

    洪瑞又强自地一笑,道:“侯公子过奖了,实不相瞒,在下这也可算是假公济私,公报私仇。”

    朝宗怔了一怔,道:“哦!此话怎讲?”

    洪瑞轻叹道:“在下一家曾受东厂之害,落得家破人亡,使在下愤而”他一时的激动,几乎脱口说出沦为独行盗,幸而即时把话止住了。

    略一停顿,他又接下去道:“那女逃犯兄妹二人,乃是东厂爪牙之后,其父曾谋刺前皇未逞,犯了灭门之罪,他们获悉其父当场遭乱箭射死,即连夜逃出了京城。这些年来,又勾结山贼到处打家劫舍,所以于公于私,在下都绝不放过她!”

    兴儿正待插嘴,却被朝宗以眼色制止。

    洪瑞并未察觉,又道:“据在下看,她此来南京,很可能是要找什么人相助,营救她那已落网的兄长”

    侯朝宗暗自一惊,力持镇定地道:“先皇驾崩,新帝即位后,不是曾经天下大赦吗?”

    洪瑞道:“朝有明令,谋刺当朝天子者,罪当灭门,格杀无赦!”

    朝宗不禁暗为红姑叫苦,即使父亲仗义挺身而出,愿意为当年纪侠之事作证,恐怕翻案的希望亦很渺茫,主要是魏忠贤已死,死无对证了!”

    洪瑞见他若有所思,忽问道:“侯公子,你可认得一个叫阮大-的?”

    突如其来的一问,使朝宗微微一怔,轻描淡写地道:“只能算是点头之交,兄台为何动问?”

    洪瑞道:“那夜在下追捕那女逃犯,到了三山街就失去了踪影,以致冒昧的惊扰了侯公子,后来在附近一带,挨家挨户的搜索,也毫无所获。在下突然想到,她来南京很可能就是要找阮大-,于是,立即赶往库司坊阮家,在附近守了一夜,结果判断错误,她根本就没去过。”

    朝宗好奇地道:“此事跟阮大胡子有何关系?”

    洪瑞正色道:“据在下所知,当年魏忠贤得势时,阮大-曾是魏党的重要份子之一,对纪侠谋刺先皇未逞,当场被乱箭射杀,魏忠贤请旨抄斩纪家满门之事,他必然知道。那女逃犯的兄长入京被捕,妄图劫狱未逞,逃出京城后就直奔南京,很可能是想找阮大-,查明当年之事的真相,设想营救其兄。”

    朝宗明知故问道:“她怎会未去找阮大胡子?”

    洪瑞判断道:“只有两种可能,一是她去时发现情况不对,知道咱们在守株待兔,把她给吓跑了。一是在下判断错误,很可能她来南京要找的不是阮大-,而是另有其人。”

    朝宗不动声色道:“哦?除了阮大-,尚有何人知道当年之事的真相?”

    洪瑞似笑非笑地道:“在下已查出一些眉目,不久即可见到分晓。”

    说时,眼光向朝宗一瞥,似在观察他的反应。

    侯朝宗有些儿局促不安了。

    他听出洪瑞的口气,所谓查出一些眉目,极可能就是风闻当年通知那对兄妹逃命的人,即是户部尚书侯恂府中的武术教练程海山。

    此事虽不一定跟侯府有关,但程海山是侯府中的人,却是铁一般的事实。既然如此,洪瑞是否为了跟踪朝宗,特地也搭上了这条船?

    侯朝宗有些作贼心虚的感觉,但仍神色自若地道:“当年家父在朝为官,那时我尚年幼无知,从未听他老人家提及此事。”

    洪瑞相当聪明,见套不出什么话来,突然话题一转,道:“南京真是个好地方,不愧是六朝京都,侯公子怎不在此等候发榜,就急急离去!”

    朝宗表示无奈道:“我原是打算发榜再说,可是日前突接家书,家祖母病了,盼孙心切,所以要我即刻赶同归德,家祖母已高龄八十,风烛残年,是否来得及见最后一面,尚不得而知”

    洪瑞诧异地道:“侯公子既要赶时间,走旱路快马加鞭,岂不是比搭船逆江而上更为快些?”

    不料朝宗尚未答话,兴儿已脱口而出,道:“不成啊!咱们来南京时走的就是旱路,途中遇上了”

    朝宗急急连施眼色。

    兴儿心知说溜了嘴,忙把话止住了。

    洪瑞却追问道:“小哥儿,你们在途中遇上了劫匪?”

    兴儿倒也机灵,随机应变道:“没什么大不了的,只不过是一批山贼而已,被我家公子打跑了。”

    洪瑞转向朝宗道:“哦?侯公子也会武功?”

    朝宗淡然地道:“谈不上武功,只是以前跟家中护院练着玩的,略通一些些的皮毛而已。”

    洪瑞奉承道:“想不到侯公子是文武双全,失敬!失敬!”

    朝宗谦逊道:“所幸咱们遇上的只是一批小毛贼,如果遇上了大股的劫匪,只怕连命都保不住了。”

    洪瑞又把话题绕了回来道:“这话倒不假,那女逃犯兄妹,就是在安徽境内落草为寇,到处打家劫舍。侯公子由归德取道南下,安徽是必经之途,没有遇上他们可真算是万幸了啊!”朝宗置之一笑,未再答话。

    这时船已过了捷雾,风浪渐大,船身开始摇晃起来。

    洪瑞倒也知趣,见朝宗不愿绕着“女逃犯”打转,也就适可而止了,不再继续地追问下去。

    兴儿说道:“公子,江上风浪大,回舱里去吧。”

    朝宗微微地点点头,与兴儿及洪瑞,一起回进船舱。

    洪瑞仍然回到角落里坐下,双手交叉抱在胸前,迳自打起盹来了。

    朝宗与兴儿也回到原来的座位,主仆二人均保持着沉默。

    倒是另一角落里,一上船就呼呼大睡的两个皮货商,经船身一摇晃,反而酒意渐醒,坐直了身子。

    一个揉揉眼睛,茫然问道:“这会儿到哪里啦?”

    另一个把两肩一耸道:“我也在睡,怎么会知道。”

    先开口的那个笑了笑道:“昨夜我实在是喝得太多了,连今晨是怎么上船的,都一点也不记得。”

    另一个也笑道:“老胡!不是我说你,见了酒就像没命儿似的,幸好我有先见之明,事先关照了那个老鸨子,否则咱们现在还躺在聚茵楼呢!”

    侯朝宗听得微微一怔,心想:聚茵楼不是郑妥娘那里吗?

    被称为老胡的道:“真可惜,咱们是慕名去看那个郑疯子的,偏偏她伤了脚,不能见客,否则,我一定要跟她拚一拚,不信她的酒量真如传说,能够千杯不醉!”

    另一个揶揄道:“你就省省吧,还没拚你就先醉了。如果她真跟你拚,你不醉个三天三夜才怪!”

    老胡不服道:“你真信她是海量?”

    另一个笑了笑道:“我倒不是慕她的酒量之名去的,而是听说这个郑疯子,疯起来真够劲,尤其是作风之大胆,令人咋舌。据说有一次,她跟一桌酒量都不错的客人拚酒,连打几个通关,居然面不改色。后来大概实在喝得太多了,有了几分的醉意,但仍不服输,强迫那夜作东的主人用大碗喝三大碗,主人知道喝不下,又不便当众甘拜下风,就故意激她,如果她敢即席把全身脱光,他就再加三大碗。结果,你猜怎么着,她居然就当真脱了个一丝不挂!”

    他的话声极大,尤其说的又是有趣的事,顿时吸引了全舱人的注意力,个个都听得津津有味。

    侯朝宗心里却不是滋味!

    因为那个人说的正是郑妥娘,他知道妥娘的豪放大胆,近乎玩世不恭,经常装疯卖傻,才被人起了个“郑疯子”的外号。

    尤其是酒后心情不佳,更会借酒装疯,趁机毫无顾忌,对在座的寻芳客任意的嘻笑辱骂但是,朝宗相信,她绝不会当众脱个精光,必然是有人要恶意中伤,故意捏造出的谣言,至少是夸大其词。

    这时老胡急切地问道:“后来怎么样?”

    另一个道:“她敢当众脱光,做主人的那能不喝,可是,刚喝完一大碗,就已经趴下,醉到老家去了。”

    全舱一阵轰笑。

    侯朝宗听了按捺不住,霍地站起身,走向那人面前道:“这位兄台说的相当精-,不过,请问是亲眼目睹,还是以讹传讹?”

    那人向朝宗打量一眼,反问道:“阁下问这个干吗?”

    朝宗冷冷地道:“若是兄台在场目睹,确有其事,自然另当别论,如果是道闻途说,最好留点口德,不可以讹传讹,拿人家姑娘随意糟蹋。”

    那人眼皮一翻,状至不屑道:“这算糟蹋?那娘们不过是个人尽可夫的婊子,只要大爷肯花银子,不要说脱光全身,还得陪大爷上床睡觉呢!”

    侯朝宗怒从心起,突将他当胸一把抓住,提了起来,怒声道:“你敢侮辱她!”

    那人不甘示弱道:“关你什么事?她是你老婆,还是你”话犹未了,朝宗已一掌挥了过去,掴了他一个结结实实的耳光。

    老胡勃然大怒,喝道:“你这小子,竟敢动手打人!”

    喝声中,人已霍地跳起,挥拳就向朝宗打去。

    朝宗一把推开那人,出手如电,翻腕搭上老胡的右腕,用力一带,同时闪身让开。顿使老胡身不由主,向旁冲跌开去。

    他们一动手,舱内顿呈一片惊乱,纷纷起身避开,以免遭到了池鱼之殃。被朝宗掌掴的那个人,正好冲跌向兴儿,被兴儿拦腰一抱,两个人一起翻倒地上,扭成了一团。

    老胡刚刚爬起,却被洪瑞出其不意上前,突施擒拿手法,将他手臂反扭至背后。

    洪瑞手劲奇大,顿使老胡痛得直叫起来:“哎哟哟!我的胳臂要断啦!”

    可是,洪瑞手下并不留情,反而将他手臂往上一提,沉声地道:“在下正打算如此!”

    老胡只是一个生意人,仗着此行赚了不少白花花的银子,财大气粗,才敢盛气凌人,不可一世。

    此刻,他心知遇上了练家子,那还敢逞强,连声求饶道:“大爷手下留情,有话好说!

    有话好说!”

    洪瑞冷哼一声,道:“好!你向这个公子磕三个响头赔罪,我就饶了你!”

    众目睽睽之下,向人磕头赔罪,这实在是件丢脸的糗事。

    老胡不禁愁眉苦脸,面有难色道:“这”洪瑞威逼道:“你不在乎断条胳臂?”

    朝宗原不想欺人太甚,但想到妥娘遭人背后侮辱,也就不加劝阻了。

    老胡无可奈何,只好淡然地道:“好好好,我向这位公子磕头赔罪就是”

    洪瑞放了手,猛向前一推,老胡向前一个踉舱,正好跪跌在朝宗面前,干脆就连磕了三个响头。

    那边尚扭成一团的兴儿,被洪瑞赶了过去,将那人后领一把抓住,拖了起来,声色俱厉道:“你也得照做!”

    朝宗过意不去,道:“算啦!他已挨了我一耳光。”

    洪瑞愤声道:“这种人仗着有几个臭钱,就神气活现的,今天非好好的煞煞他们的气焰不可。”

    朝宗见他执意甚坚,不便再加劝阻。

    老胡垂头丧气道:“老魏!好汉不吃眼前亏,我已经磕了三个响头赔罪,祸是你惹出来的,你也就认了吧!”

    洪瑞一听他姓魏,不由地怒道:“原来你跟魏忠贤同宗,那就没这么便宜了,三个响头之外,还要掌自己的嘴!”

    兴儿在一旁幸灾乐祸地道:“对对对!这家伙嘴里不干不净,是要掌嘴。”

    姓魏的自知祸从口出,无奈之下,只得向朝宗磕了三个响头,又自掴了两个耳光,才算平息一场争纷。

    他们再也不敢嚣张,回到角落里坐下,沉默起来了。

    经过一阵的惊乱,其他乘客也各自同座,纷纷交头接耳,窃窃私议,似在猜测朝宗等三人的身份。

    朝宗心里明白,洪瑞挺身而出,是在故意跟他套交情,明知此人别有用心,也不得不虚与委蛇道:“多谢兄台了。”

    洪瑞笑笑道:“那里话,区区小事,何足挂齿。”

    侯朝宗也没有多说话,各自回到了座位坐下。

    船舱只有一丈七八尺宽,不足三丈长,两旁各有一长条木板,紧靠舱壁,供乘客们坐成两排。

    当中加了一条长木板凳,以备乘客多时坐用,因为中途尚有人搭船。

    此行乘客只有二三十人,中间的长木凳空着,放置了一些行囊,方才几个人一动手,有些行囊已被撞倒,此刻正有三两个乘客把它扶正。

    经过一番打斗,船舱里变得安静了,再也没有人敢视若无人地高谈阔论着,以免祸从口出。

    通常中午是不靠码头的,乘客只好以自备的干粮充饥。

    傍晚时分,船到了仪征,靠了码头,让乘客上岸,各自找客栈休息及晚餐。船家提醒大家道:“各位天亮前一定得回来,日出就开船,过了时可是不等候的!”

    这是行船的规矩,日行夜宿,常常搭船的人都知道,但是,照例的船家必须要再提醒一下。

    两个皮货商最后离船,带了行囊上了岸。

    船家好心好意地道:“二位只需要把贵重的物品带在身边,行囊留在船上好了,咱们有人看着,丢不了的。”

    老胡却把眼皮一翻,愤声道:“哼!这条船简直是贼船,谁搭上了就倒楣,咱们宁愿走旱路!”

    船家无言以对,只好报以苦笑。

    仪征是大站,十分繁华热闹。

    两个皮货商一进城,就找车马铺,打算雇车改走陆路,不料尚未走近,已遥见朝宗主仆,正在跟车铺老板讨价还价。

    他们也要弃船走陆路?

    老胡不禁诧异道:“怪事,他们也不想搭船了?”

    姓魏地道:“那正好,他们不搭咱们搭,免得多花-枉钱!”

    两个人一商量,决定先找家客栈住下,再见机行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