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不期而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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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出天慈宫的主殿，茉然在关嬷嬷的陪同下，提着冗长的红色衣摆，踏过无数阶木质的楼梯，走上博望楼顶。博望楼是深宫之中最高的塔楼，位于天慈宫主殿之后。登上塔楼的最高层，可将整个皇宫一览无余。
茉然静静地站着，眼眸清凉，居高临下，金陵皇城尽收眼底。北风阵阵扫过，撩起纷繁的衣衫。一抹红色，就那么肆意地摇曳在皇城最高处，妖冶而美丽。俯瞰着脚下的一切，她陷入了沉思：
这是我第一次登上金陵皇城的最高处，极目远眺，方觉得整座皇城巍峨壮观，风光无限。可是从一个后人的角度来看，这一片大好江山之下，堆积着数不清的累累白骨。而这些人，都是皇权的牺牲品。成王败寇之说是亘古不变的真理。
一年前，我第一次进宫来参加太后的寿宴，那时候皇宫的华丽让我叹为观止。皇帝住着极尽豪华奢侈的楼台殿宇，他是万人景仰的天子，他坐拥江山，执掌着天下人的生杀与自由。现在看来，过去的想法是片面的。皇帝是很威风，却高处不胜寒。他坐拥江山，却无法亲自踏遍自己的江山。他执掌着天下人都生杀与自由，自己却被禁锢在这金色的牢笼中，终有一天也会病死老死。而帝王的女人们，一个个将比他更为悲惨。
在过去，这座巍峨的宫殿内无论发生什么，都与我无关。因为我只是个宫外的女人，皇宫里的生老病死、爱恨情仇又与我何干呢？可是，在央州与成王的再遇，隐约中使我撇不开与金陵皇城的联系。我大哥苏明风的死，更把我责无旁贷地卷入了与皇室有关的斗争中。这些让我深深地明白，这个世上有很多事，在外人看来，可以嗤之以鼻，可以事不关己地高高挂起，而在局中之人却无法推脱，无法冷眼旁观，唯有拼尽全力、殊死相搏。
脚下这座皇宫真得很美丽，富贵典雅到极致。它的外表和煦平静，日复一日，年复一年，宫人们认真地将它打扫得愈发干净。可是，又一场权利争夺、生死劫难、腥风血雨，即将在这里上演……
“郡主，这里风大。老奴带您去别处逛逛可好？”
关嬷嬷在她身后低声提醒着，她的声音温暖而慈祥。
茉然转过身，莞尔一笑道：
“关嬷嬷该是太后身边的老人了，你是何时进宫的？”
“奴婢十岁进宫，进宫后经过素衣院的训练，就被指给了当年的苏贵妃为贴身婢女。苏贵妃后来变成了太后，老奴跟了她快四十年了！”
“四十年是段多么漫长的时光啊！关嬷嬷为何到了三十岁，役满之时不出宫回家呢？”
“老奴和太后，一起生活了多年，离不开彼此。老奴在宫外也几乎无亲人，何必出去呢？”
茉然望着眼前头发花白的关嬷嬷，脸上浮起些许赞赏之色。她从怀中掏出一个鼓鼓的荷包，塞到对方手中。关嬷嬷掂量到荷包蛋重量，有些惶恐，意欲推却，却被茉然制止了。她两手裹住关嬷嬷的手，颌首笑道：
“关嬷嬷是小觑了本郡主，还是认为……我姑苏苏氏缺这点金子？往后茉然若有不明白不清灵的地方，还得请嬷嬷多关照呢！”
关嬷嬷不再推却，大大方方收入囊中，屈膝微微一幅：
“郡主的美意，老奴却之不恭。郡主日后有用得着老奴的地方，知会一声便是！”
茉然满意地笑了笑，指着天慈宫后方偏南的一片粉紫之地：
“关嬷嬷，那是什么地方？好生漂亮啊！”
关嬷嬷顺着她手指的方向看去，随即笑道：
“那是容妃的荣华宫，里面种满了海棠。郡主要老奴给你指个路，去看看吗？”
“好……”
茉然想都没想，便一口答应了。容妃……那不就是成王的母妃？想不到她是如此雅致之人。从金陵皇宫最高处，俯瞰下去，那一抹大片的粉紫之色，真是宫中最自然亲切的地方了。真想一睹其芳容啊！
两人相持着走下高高的博望楼，向荣华宫的方向走去。走到荣华宫附近时，关嬷嬷给茉然指好了路径，才对她福了福转身离去。
……
茉然站在荣华宫外细细打量着。这是座与众不同的宫殿，宫殿占地面积并不是很大，却很雅致。旁边是一片偌大的海棠林，朵朵海棠簇生于树枝顶端，花瓣呈玫粉紫之色微微下垂，遇风飘飘荡荡，观如粉云密布，美不胜收。
她提着大红的衣裙，缓步走入海棠林中。心中暗叹，荣华宫真是皇城之中的一片净土，就连我姑苏苏家爷爷的花园，也比不上这里清新素雅。渐行渐深，茉然发现一个身着浅蓝衣袍，眉目清秀的妇人，青葱玉指持着木头舀子，低头环舞手臂，一脸淡然地给海棠浇水。
妇人听到她的脚步声，不禁回眸一瞥，直起身露出一个恬淡的笑容：
“你是哪宫的小主？我从前好像没见过你。”
“我……”
正当茉然欲开口解释时，身侧响起了一个熟悉的声音：
“茉然，是你吗？”
这个声音，依然如汩汩清泉般，柔和温婉地流入她的心间。再转身，她看见了一张思念多时的脸。
岳思成提着一个木质的水桶，卷着衣袖，真实地站在她的面前，颀长的身姿依旧玉树临风。他面若冠玉的脸上，满是掩不住的喜色。他的笑容，可以融化太多的痛苦与冰冷，让她得到短暂的温暖。
茉然就这么定定地站着，目光深深地望着他，甚至忘记要去回答妇人的话。
岳思成的笑容愈发浓厚，他上前执起妇人的手，温和地说道：
“母妃，她便今日进宫受封苏郡主的苏家当家长女：苏茉然。茉然，这是我母妃，容妃！”
茉然听完这串话语方回过神来，这是她的母妃啊？意识到自己的失态，脸颊浮起淡淡的红晕，她微微一幅道：
“茉然见过容妃娘娘，见过成王殿下！”
容妃却很是和蔼地点点头，上前执起她的手：
“不想今日在自己的海棠林内遇见苏郡主。苏家的女儿真是气质非凡啊！你可是咱们南岳国唯一的异姓郡主。刚才也在心底磨着，能穿大红之色的，不太像宫内的小主。”
茉然立即心领神会。因为在南岳国的皇宫内，只有中宫与正统才有资格着大红。掐指一算，这也仅有太后、皇后和公主郡主们。可当今皇上没有女儿，所以宫中便没有公主。就连容妃也不能着大红之色，她虽贵为皇帝的三妃之一，却也只是妾室，着正红便是对皇后和太后的不敬。
她随意地笑了笑，半真心半客套地说道：
“娘娘太看得起茉然了。茉然被这一片海棠所吸引，不知不觉便走了过来，不想遇到了容妃娘娘，这也是缘分哦！”
容妃听了也笑意涟涟，三人便一起给海棠浇起了水。忙活了半天后，容妃收好空空的水桶和舀子提在手中。另一只手轻轻地拍了拍茉然的肩膀，柔和地说道：
“我听成儿说过，你们在央州之时见过。这宫里我也不方便四处走到，我着成儿送你回府吧，成儿一定也乐意！”
两人点头接受，拜别容妃。
一路肩并肩走着，深厚的情愫，在海棠林中无声流连。
一林海棠柔蔓迎风，垂英凫凫。柔柔的花瓣淡雅清新，如秀发遮面的淑女，脉脉深情，风姿怜人。
走了一大段后，茉然停住了脚步。率先打破了其中的静谧：
“殿下，这是什么品种的海棠啊，比我苏家的还素雅美丽。”
“这是垂丝海棠。母妃最爱此种海棠，父皇便命宫中的花匠，用特殊的方法，使它四季常开。”
“哦……太子殿下的身体还好吗？”
“皇兄他……身子不太好，半个月前忽然吐起血来，怕是熬不过今年了！”
岳思成的语气里，透露着浓厚的惋惜。
茉然想起了身体赢弱的太子，便开口问了问，却不知得到了这样的答案。她的心顿时沉了下来：兹县客栈里偷听到的话语浮上心间，太子身体的突然恶化，估计不是偶然，定是岳思全直接或间接之举导致。
她想去探望一番，却立刻遏制了这个念头。以目前苏茉然的身份去探望，实在不妥，会打草惊蛇。况且自己对医术并无多少了解，去了也是白搭。这个事，需要从长计议。而且在有几分把握之前，她还不能告诉岳思成，他和全王毕竟是兄弟。只能先回去，找海叔跟七叔合计合计再说。
茉然望了望身侧的男子，有些不舍。可是她没有忘记她身上的重担。她不能因贪恋这一时相聚的时光而误了大事。现在的分别是为了日后的长聚。她努力克制住那份不舍，她勉强挤出一丝笑容，对岳思成说道：
“天气寒冷，殿下和茉然还是早些打道回府吧！”
岳思成有些诧异地望着她，许久才来了个“好”字。
茉然拒绝了与他同路的要求，尽自离开了荣华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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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气渐冷，各位姐们儿，上学上班注意防寒保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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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出天慈宫的主殿，茉然在关嬷嬷的陪同下，提着冗长的红色衣摆，踏过无数阶木质的楼梯，走上博望楼顶。博望楼是深宫之中最高的塔楼，位于天慈宫主殿之后。登上塔楼的最高层，可将整个皇宫一览无余。
茉然静静地站着，眼眸清凉，居高临下，金陵皇城尽收眼底。北风阵阵扫过，撩起纷繁的衣衫。一抹红色，就那么肆意地摇曳在皇城最高处，妖冶而美丽。俯瞰着脚下的一切，她陷入了沉思：
这是我第一次登上金陵皇城的最高处，极目远眺，方觉得整座皇城巍峨壮观，风光无限。可是从一个后人的角度来看，这一片大好江山之下，堆积着数不清的累累白骨。而这些人，都是皇权的牺牲品。成王败寇之说是亘古不变的真理。
一年前，我第一次进宫来参加太后的寿宴，那时候皇宫的华丽让我叹为观止。皇帝住着极尽豪华奢侈的楼台殿宇，他是万人景仰的天子，他坐拥江山，执掌着天下人的生杀与自由。现在看来，过去的想法是片面的。皇帝是很威风，却高处不胜寒。他坐拥江山，却无法亲自踏遍自己的江山。他执掌着天下人都生杀与自由，自己却被禁锢在这金色的牢笼中，终有一天也会病死老死。而帝王的女人们，一个个将比他更为悲惨。
在过去，这座巍峨的宫殿内无论发生什么，都与我无关。因为我只是个宫外的女人，皇宫里的生老病死、爱恨情仇又与我何干呢？可是，在央州与成王的再遇，隐约中使我撇不开与金陵皇城的联系。我大哥苏明风的死，更把我责无旁贷地卷入了与皇室有关的斗争中。这些让我深深地明白，这个世上有很多事，在外人看来，可以嗤之以鼻，可以事不关己地高高挂起，而在局中之人却无法推脱，无法冷眼旁观，唯有拼尽全力、殊死相搏。
脚下这座皇宫真得很美丽，富贵典雅到极致。它的外表和煦平静，日复一日，年复一年，宫人们认真地将它打扫得愈发干净。可是，又一场权利争夺、生死劫难、腥风血雨，即将在这里上演……
“郡主，这里风大。老奴带您去别处逛逛可好？”
关嬷嬷在她身后低声提醒着，她的声音温暖而慈祥。
茉然转过身，莞尔一笑道：
“关嬷嬷该是太后身边的老人了，你是何时进宫的？”
“奴婢十岁进宫，进宫后经过素衣院的训练，就被指给了当年的苏贵妃为贴身婢女。苏贵妃后来变成了太后，老奴跟了她快四十年了！”
“四十年是段多么漫长的时光啊！关嬷嬷为何到了三十岁，役满之时不出宫回家呢？”
“老奴和太后，一起生活了多年，离不开彼此。老奴在宫外也几乎无亲人，何必出去呢？”
茉然望着眼前头发花白的关嬷嬷，脸上浮起些许赞赏之色。她从怀中掏出一个鼓鼓的荷包，塞到对方手中。关嬷嬷掂量到荷包蛋重量，有些惶恐，意欲推却，却被茉然制止了。她两手裹住关嬷嬷的手，颌首笑道：
“关嬷嬷是小觑了本郡主，还是认为……我姑苏苏氏缺这点金子？往后茉然若有不明白不清灵的地方，还得请嬷嬷多关照呢！”
关嬷嬷不再推却，大大方方收入囊中，屈膝微微一幅：
“郡主的美意，老奴却之不恭。郡主日后有用得着老奴的地方，知会一声便是！”
茉然满意地笑了笑，指着天慈宫后方偏南的一片粉紫之地：
“关嬷嬷，那是什么地方？好生漂亮啊！”
关嬷嬷顺着她手指的方向看去，随即笑道：
“那是容妃的荣华宫，里面种满了海棠。郡主要老奴给你指个路，去看看吗？”
“好……”
茉然想都没想，便一口答应了。容妃……那不就是成王的母妃？想不到她是如此雅致之人。从金陵皇宫最高处，俯瞰下去，那一抹大片的粉紫之色，真是宫中最自然亲切的地方了。真想一睹其芳容啊！
两人相持着走下高高的博望楼，向荣华宫的方向走去。走到荣华宫附近时，关嬷嬷给茉然指好了路径，才对她福了福转身离去。
……
茉然站在荣华宫外细细打量着。这是座与众不同的宫殿，宫殿占地面积并不是很大，却很雅致。旁边是一片偌大的海棠林，朵朵海棠簇生于树枝顶端，花瓣呈玫粉紫之色微微下垂，遇风飘飘荡荡，观如粉云密布，美不胜收。
她提着大红的衣裙，缓步走入海棠林中。心中暗叹，荣华宫真是皇城之中的一片净土，就连我姑苏苏家爷爷的花园，也比不上这里清新素雅。渐行渐深，茉然发现一个身着浅蓝衣袍，眉目清秀的妇人，青葱玉指持着木头舀子，低头环舞手臂，一脸淡然地给海棠浇水。
妇人听到她的脚步声，不禁回眸一瞥，直起身露出一个恬淡的笑容：
“你是哪宫的小主？我从前好像没见过你。”
“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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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茉然，是你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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岳思成提着一个木质的水桶，卷着衣袖，真实地站在她的面前，颀长的身姿依旧玉树临风。他面若冠玉的脸上，满是掩不住的喜色。他的笑容，可以融化太多的痛苦与冰冷，让她得到短暂的温暖。
茉然就这么定定地站着，目光深深地望着他，甚至忘记要去回答妇人的话。
岳思成的笑容愈发浓厚，他上前执起妇人的手，温和地说道：
“母妃，她便今日进宫受封苏郡主的苏家当家长女：苏茉然。茉然，这是我母妃，容妃！”
茉然听完这串话语方回过神来，这是她的母妃啊？意识到自己的失态，脸颊浮起淡淡的红晕，她微微一幅道：
“茉然见过容妃娘娘，见过成王殿下！”
容妃却很是和蔼地点点头，上前执起她的手：
“不想今日在自己的海棠林内遇见苏郡主。苏家的女儿真是气质非凡啊！你可是咱们南岳国唯一的异姓郡主。刚才也在心底磨着，能穿大红之色的，不太像宫内的小主。”
茉然立即心领神会。因为在南岳国的皇宫内，只有中宫与正统才有资格着大红。掐指一算，这也仅有太后、皇后和公主郡主们。可当今皇上没有女儿，所以宫中便没有公主。就连容妃也不能着大红之色，她虽贵为皇帝的三妃之一，却也只是妾室，着正红便是对皇后和太后的不敬。
她随意地笑了笑，半真心半客套地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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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听成儿说过，你们在央州之时见过。这宫里我也不方便四处走到，我着成儿送你回府吧，成儿一定也乐意！”
两人点头接受，拜别容妃。
一路肩并肩走着，深厚的情愫，在海棠林中无声流连。
一林海棠柔蔓迎风，垂英凫凫。柔柔的花瓣淡雅清新，如秀发遮面的淑女，脉脉深情，风姿怜人。
走了一大段后，茉然停住了脚步。率先打破了其中的静谧：
“殿下，这是什么品种的海棠啊，比我苏家的还素雅美丽。”
“这是垂丝海棠。母妃最爱此种海棠，父皇便命宫中的花匠，用特殊的方法，使它四季常开。”
“哦……太子殿下的身体还好吗？”
“皇兄他……身子不太好，半个月前忽然吐起血来，怕是熬不过今年了！”
岳思成的语气里，透露着浓厚的惋惜。
茉然想起了身体赢弱的太子，便开口问了问，却不知得到了这样的答案。她的心顿时沉了下来：兹县客栈里偷听到的话语浮上心间，太子身体的突然恶化，估计不是偶然，定是岳思全直接或间接之举导致。
她想去探望一番，却立刻遏制了这个念头。以目前苏茉然的身份去探望，实在不妥，会打草惊蛇。况且自己对医术并无多少了解，去了也是白搭。这个事，需要从长计议。而且在有几分把握之前，她还不能告诉岳思成，他和全王毕竟是兄弟。只能先回去，找海叔跟七叔合计合计再说。
茉然望了望身侧的男子，有些不舍。可是她没有忘记她身上的重担。她不能因贪恋这一时相聚的时光而误了大事。现在的分别是为了日后的长聚。她努力克制住那份不舍，她勉强挤出一丝笑容，对岳思成说道：
“天气寒冷，殿下和茉然还是早些打道回府吧！”
岳思成有些诧异地望着她，许久才来了个“好”字。
茉然拒绝了与他同路的要求，尽自离开了荣华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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