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再遇明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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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顿饭，吃得索然无味。
茉然和宋度各怀心事，埋头不语。宋度本来就是个不多话的少年，在失去了妹妹小柔之后，更是沉默寡言。茉然自然是愧疚的，当日若不是和小柔兑换衣衫，想必她已经客死异乡，葬身于北国的冰天雪地之中了。
这样的沉默，被一阵阵大声的婴儿哭闹打破。不是包厢的隔音效果太差，而是那婴儿的啼哭声是在是太过高亢，且绵绵不绝。
茉然皱了皱眉，这是哪来的孩子？博雅居是金陵城著名的高档场所，能在这二楼包厢内就餐的人不是高官就是巨贾。一般这样有头有脸的人家，是不会将妻儿带出府外的。又有谁会把孩子晾这大哭呢?难不成是故意虐待幼儿么！她胡思乱想了一番后，终于坐不住了，起身带着宋度出了包厢，欲去隔壁看个究竟。
宋度上前敲了敲门，无人应答。过了半晌，他又敲了敲。门，这才被翕开了小半。一个约摸二十出头，穿戴素净的女子伸出头，用一种畏惧的目光，审视着茉然主仆。
茉然见她有些害怕，便笑了笑，将宋度从前方拉开，和声说道：
“姑娘别怕，我是这家博雅居的主人。听见孩子哭，所以带着手下来看看罢了！”
女子这才松了口气，有些不好意思地说道：
“屋内哭着的是我家小姐，不知怎的，今日一直哭闹，打扰大家了！”
“你家小姐？那你是？”
“我是小姐的乳母。我家少爷和少夫人经常带小姐出来走动。这会儿主子们出去市集闲逛了，便吩咐我带着小姐先在这里休息等候。”
呵呵，还是个比较开明的家庭啊！茉然心中的担忧散去了大半。这一家子还是挺值得羡慕的。男主人无事的时候，经常带着妻儿出来散散心，定是个至情至性的好男人。有点儿想见见其庐山正面目呢！
茉然突然暗骂自己一句，想什么呢！于是她又对女子说道：
“可否让我看看你家小姐，这孩子哭闹得实在厉害！”
女子轻轻拉开包厢的木门，弓腰摆手道：
“姑娘请！”
茉然主仆便随她进了包厢。只见厢内还有一个丫鬟打扮的年轻女子，手中小心翼翼地抱着一个大红绣花的襁褓。一个白嫩嫩的可爱小女娃，正在襁褓之中嚎啕大哭，小手不停地胡乱挥舞着。她的脖子上有一个纯金的项圈，项圈上挂着一个打磨精致的金铃铛。
她的心中漾过一丝怜爱。这般大小的婴儿，她在前世见过许多。那一世的她在福利院长大。福利院每年都会收到不少出生不久便被丢弃的小娃娃，包括她自己在内。十多岁的时候开始，她放学后便帮着福利院的阿姨照料年幼的孩子们。因此她对小孩子还是有些了解的。
茉然从女子手中接过小女娃，帮她擦拭着脸上肆意横流的涕泪，嘴里哼唱着柔柔的乐谣。小女娃便安静了些，好奇地睁大眼睛看着她。可是不一会儿，又哭闹起来。这样的举动让茉然有些不解，一般的孩子耍耍小性子便哭，哭累了就消停了。眼前这个孩子是什么情况呢？
她见小女娃到处乱抓，便扒开襁褓中的小衣服看看。这一看让她大吃一惊，孩子身上有几颗泡疹。凭她的直觉，这是水痘，刚出的水痘！大约是这水痘令孩子浑身不适，才大哭不止。
……
茉然认真地思量着如何应对水痘的问题，却忽略了周围的变化。
这时候，一个精致的泥人落到木质的地板上，瞬间摔得粉碎，发出“啪”的声响。
茉然吃惊地侧过头，发现明月正挽着慕容青书的手，刚刚踏进包厢中。明月用一种不可思议的目光，怔怔地盯着她，许久才颤巍巍地问道：
“姐姐！你是我姐姐苏听雪吗？”
是明月，是我二妹苏明月啊！
茉然的面容一片平和，内心却暗潮汹涌：
如果我没猜错，这孩子就是明月和青书的女儿了。按照时间推算下来，也是完全吻合的。孩子脖子上挂的铃铛，是我在姑苏的金铺买的，后来辗转到央州，托七叔带给明月的。
离开金陵是这一年的初春，那时候明月还大着肚子。这一晃就是大半年的时光，今日在博雅居再遇明月，她的女儿抱在手里都这么大了。真是恍然若梦啊！
可是！我现在不能和明月相认，不能让明月和青书知道事情的内幕，我不想她们被卷入纷繁复杂的斗争之中。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这是为他们好，也是……为自己好。
她掩饰住心中的复杂，极力让自己表现得自然些，故作惊讶地问道：
“这位姑娘，我们有见过面吗？”
明月顿时满脸煞白，她的眼睛很大很有神，此刻却闪烁着晶莹。她忽地松开挽着青书的手，大步走到茉然面前，扯着她的袖子，不依不饶地摇晃着，大声哭喊道：
“你是我姐姐啊，你不记得了吗？我是明月啊！你妹妹苏明月啊！”
明月这一摇晃，仿佛是用尽了全身的力气，让她几乎站不住要跌倒。茉然只觉得胸腔中的酸涩蔓延到全身，如果不是极力克制着，她眼中的泪水就要夺眶而出。她大口大口地吸气，努力不让自己的神情有太大的改变。待明月摇晃嘶喊的力气小了些，她才平静地说道：
“我叫苏茉然，是皇帝亲封的苏郡主。”
青书终于反应过来，上前拉住失声痛哭的明月，轻轻地拥在怀中抚慰。然后他躬腰抱了抱拳，弱弱地说道：
“微臣慕容青书，见过郡主殿下！这是我夫人苏明月，是礼部尚书苏玉海之女，说来也算是苏郡主的堂妹。微臣的夫人曾有个从小一起长大的姐姐，名叫苏听雪，跟郡主殿下长相很相似。刚才微臣的夫人定是将郡主误当作她姐姐了。冒犯之处，还请郡主宽恕！”
青书，即便你不解释，我也知道这一切啊！明月同这一世的我一起长大，与我感情极为深厚。看到她这么伤心的样子，我的心都碎了。可是我现在不能同你们相认，我不能啊！我还没有替大哥报仇，我身上还有太多责任与负担。对不起，对不起！原谅我可好？
茉然露出一丝苦笑，低头看着襁褓中的女娃：
“原来是我的堂妹和妹夫，呵呵！我自然不会在意这些。对了，这孩子真是可爱，她叫什么名字啊？”
“微臣的女儿叫慕容念雪。这是夫人给取名字，纪念她失去的姐姐。”
青书低低地回答道。
苦涩，将茉然的思绪彻底淹没。她难过到无法呼吸。这一刻，她只想逃离。再不离开，她就要哭出来。
她胡乱地将孩子塞回奶娘的手中：
“这孩子出水痘了，赶紧找大夫看看。这顿饭算我的，我下去知会掌柜的一声。我还有点事，先离开了。妹妹妹夫，咱们改日再叙！”
青书恭顺地行了个礼。明月却呆呆地站着，流泪不语。
……
茉然到一楼随意跟掌柜说了几句，便离开了博雅居。
一钻进自己的马车，眼泪便止不住地流了下来。天杀的，这算是命运吗？我在意的人一个个离我而去，我遇到自己的亲人却不能相认。如果这是命运，我痛恨自己的命运！
宋度也跟着进了马车，挨着车厢的一头坐着，仰起头，痛苦地合上眼睛。妹妹，这个字眼永远地埋在了他的心灵深处。那个温婉恬静的女子，如今已与他天人相隔。
马车一路摇晃。回到苏府后，茉然捂着嘴跑回房间，关死了门窗，伏在榻上失声痛哭，哭累了便沉沉地睡去。
——————————————————（未完待续）
一顿饭，吃得索然无味。
茉然和宋度各怀心事，埋头不语。宋度本来就是个不多话的少年，在失去了妹妹小柔之后，更是沉默寡言。茉然自然是愧疚的，当日若不是和小柔兑换衣衫，想必她已经客死异乡，葬身于北国的冰天雪地之中了。
这样的沉默，被一阵阵大声的婴儿哭闹打破。不是包厢的隔音效果太差，而是那婴儿的啼哭声是在是太过高亢，且绵绵不绝。
茉然皱了皱眉，这是哪来的孩子？博雅居是金陵城著名的高档场所，能在这二楼包厢内就餐的人不是高官就是巨贾。一般这样有头有脸的人家，是不会将妻儿带出府外的。又有谁会把孩子晾这大哭呢?难不成是故意虐待幼儿么！她胡思乱想了一番后，终于坐不住了，起身带着宋度出了包厢，欲去隔壁看个究竟。
宋度上前敲了敲门，无人应答。过了半晌，他又敲了敲。门，这才被翕开了小半。一个约摸二十出头，穿戴素净的女子伸出头，用一种畏惧的目光，审视着茉然主仆。
茉然见她有些害怕，便笑了笑，将宋度从前方拉开，和声说道：
“姑娘别怕，我是这家博雅居的主人。听见孩子哭，所以带着手下来看看罢了！”
女子这才松了口气，有些不好意思地说道：
“屋内哭着的是我家小姐，不知怎的，今日一直哭闹，打扰大家了！”
“你家小姐？那你是？”
“我是小姐的乳母。我家少爷和少夫人经常带小姐出来走动。这会儿主子们出去市集闲逛了，便吩咐我带着小姐先在这里休息等候。”
呵呵，还是个比较开明的家庭啊！茉然心中的担忧散去了大半。这一家子还是挺值得羡慕的。男主人无事的时候，经常带着妻儿出来散散心，定是个至情至性的好男人。有点儿想见见其庐山正面目呢！
茉然突然暗骂自己一句，想什么呢！于是她又对女子说道：
“可否让我看看你家小姐，这孩子哭闹得实在厉害！”
女子轻轻拉开包厢的木门，弓腰摆手道：
“姑娘请！”
茉然主仆便随她进了包厢。只见厢内还有一个丫鬟打扮的年轻女子，手中小心翼翼地抱着一个大红绣花的襁褓。一个白嫩嫩的可爱小女娃，正在襁褓之中嚎啕大哭，小手不停地胡乱挥舞着。她的脖子上有一个纯金的项圈，项圈上挂着一个打磨精致的金铃铛。
她的心中漾过一丝怜爱。这般大小的婴儿，她在前世见过许多。那一世的她在福利院长大。福利院每年都会收到不少出生不久便被丢弃的小娃娃，包括她自己在内。十多岁的时候开始，她放学后便帮着福利院的阿姨照料年幼的孩子们。因此她对小孩子还是有些了解的。
茉然从女子手中接过小女娃，帮她擦拭着脸上肆意横流的涕泪，嘴里哼唱着柔柔的乐谣。小女娃便安静了些，好奇地睁大眼睛看着她。可是不一会儿，又哭闹起来。这样的举动让茉然有些不解，一般的孩子耍耍小性子便哭，哭累了就消停了。眼前这个孩子是什么情况呢？
她见小女娃到处乱抓，便扒开襁褓中的小衣服看看。这一看让她大吃一惊，孩子身上有几颗泡疹。凭她的直觉，这是水痘，刚出的水痘！大约是这水痘令孩子浑身不适，才大哭不止。
……
茉然认真地思量着如何应对水痘的问题，却忽略了周围的变化。
这时候，一个精致的泥人落到木质的地板上，瞬间摔得粉碎，发出“啪”的声响。
茉然吃惊地侧过头，发现明月正挽着慕容青书的手，刚刚踏进包厢中。明月用一种不可思议的目光，怔怔地盯着她，许久才颤巍巍地问道：
“姐姐！你是我姐姐苏听雪吗？”
是明月，是我二妹苏明月啊！
茉然的面容一片平和，内心却暗潮汹涌：
如果我没猜错，这孩子就是明月和青书的女儿了。按照时间推算下来，也是完全吻合的。孩子脖子上挂的铃铛，是我在姑苏的金铺买的，后来辗转到央州，托七叔带给明月的。
离开金陵是这一年的初春，那时候明月还大着肚子。这一晃就是大半年的时光，今日在博雅居再遇明月，她的女儿抱在手里都这么大了。真是恍然若梦啊！
可是！我现在不能和明月相认，不能让明月和青书知道事情的内幕，我不想她们被卷入纷繁复杂的斗争之中。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这是为他们好，也是……为自己好。
她掩饰住心中的复杂，极力让自己表现得自然些，故作惊讶地问道：
“这位姑娘，我们有见过面吗？”
明月顿时满脸煞白，她的眼睛很大很有神，此刻却闪烁着晶莹。她忽地松开挽着青书的手，大步走到茉然面前，扯着她的袖子，不依不饶地摇晃着，大声哭喊道：
“你是我姐姐啊，你不记得了吗？我是明月啊！你妹妹苏明月啊！”
明月这一摇晃，仿佛是用尽了全身的力气，让她几乎站不住要跌倒。茉然只觉得胸腔中的酸涩蔓延到全身，如果不是极力克制着，她眼中的泪水就要夺眶而出。她大口大口地吸气，努力不让自己的神情有太大的改变。待明月摇晃嘶喊的力气小了些，她才平静地说道：
“我叫苏茉然，是皇帝亲封的苏郡主。”
青书终于反应过来，上前拉住失声痛哭的明月，轻轻地拥在怀中抚慰。然后他躬腰抱了抱拳，弱弱地说道：
“微臣慕容青书，见过郡主殿下！这是我夫人苏明月，是礼部尚书苏玉海之女，说来也算是苏郡主的堂妹。微臣的夫人曾有个从小一起长大的姐姐，名叫苏听雪，跟郡主殿下长相很相似。刚才微臣的夫人定是将郡主误当作她姐姐了。冒犯之处，还请郡主宽恕！”
青书，即便你不解释，我也知道这一切啊！明月同这一世的我一起长大，与我感情极为深厚。看到她这么伤心的样子，我的心都碎了。可是我现在不能同你们相认，我不能啊！我还没有替大哥报仇，我身上还有太多责任与负担。对不起，对不起！原谅我可好？
茉然露出一丝苦笑，低头看着襁褓中的女娃：
“原来是我的堂妹和妹夫，呵呵！我自然不会在意这些。对了，这孩子真是可爱，她叫什么名字啊？”
“微臣的女儿叫慕容念雪。这是夫人给取名字，纪念她失去的姐姐。”
青书低低地回答道。
苦涩，将茉然的思绪彻底淹没。她难过到无法呼吸。这一刻，她只想逃离。再不离开，她就要哭出来。
她胡乱地将孩子塞回奶娘的手中：
“这孩子出水痘了，赶紧找大夫看看。这顿饭算我的，我下去知会掌柜的一声。我还有点事，先离开了。妹妹妹夫，咱们改日再叙！”
青书恭顺地行了个礼。明月却呆呆地站着，流泪不语。
……
茉然到一楼随意跟掌柜说了几句，便离开了博雅居。
一钻进自己的马车，眼泪便止不住地流了下来。天杀的，这算是命运吗？我在意的人一个个离我而去，我遇到自己的亲人却不能相认。如果这是命运，我痛恨自己的命运！
宋度也跟着进了马车，挨着车厢的一头坐着，仰起头，痛苦地合上眼睛。妹妹，这个字眼永远地埋在了他的心灵深处。那个温婉恬静的女子，如今已与他天人相隔。
马车一路摇晃。回到苏府后，茉然捂着嘴跑回房间，关死了门窗，伏在榻上失声痛哭，哭累了便沉沉地睡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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