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九章 言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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弘历被送回雍亲王府，不用过早进学，慧珠认为这是好事，异于他人得到的多，失去的必然也多，按照自然走向，方为上佳。不过，素心等人却为此愁眉不展好一段日子，似乎有种突然从云端跌落下来，让人无所适从之感。
其实有此感，也算事出有因，自初一康熙帝的旨意下达后，且不说京里贵人作何想，单是府内众人已是闻风变向，对慧珠及其身边人，虽说还算恭敬，但比起年前的极力巴结讨好，区别不小。
如一日，刚过了正月十五，正是乍暖还寒之际，连着两日未见日头，又起了冽风，在屋子里待着，光烧了炕还是有些冷，慧珠便唤了小娟燃了火盆。小娟得话重新翻出了火盆，去库房取碳，才发现碳只剩一点了，至多能烧上一个时辰。
慧珠想了下，咦道：“不对，初十的时候库里的碳就烧不上几天，那日我就让小然子去公中领碳，库里怎会没得炭烧。”小然子进屋回话道：“奴才初十却是递了话去，掌事嬷嬷说事忙，改后日再给送来。后库里的碳烧了四日，日头忽的大了，暖和了起来，便收了炭盆，倒没注意过了八九天，碳还没给送来。”
听了，慧珠也没多想，便又遣了小然子去取碳。不想半个时辰后，碳是没取回来，那掌事嬷嬷到跟着一起过来了，并行礼告歉道：“老奴疏忽了，前些日子忙着盘查碳银，等忙过了，又见天暖了起来，以为是用不上火盆了。可哪知这天又是冷了下来，本准备今个儿就给您院子里送来，偏偏年福晋派人来了，这碳十五摆宴时用了不少，剩下的只够一个院子用，老奴想着年福晋身子沉，快是临盆，就先给了那边送去了。”说着，又是讨好的笑道：“碳房里还有些次等的银碳，若是他人老奴也就给送去了，可您和弘历阿哥是金贵主，用不得那次等。呵呵，老奴今下午就差人去购了上好的银碳回府，最迟明上午就给您亲自送来，可好？”
伸手不打笑脸人，何况她话还是句句在理，并陪着小心，慧珠也就不好责怪，遂应付了几句，便打发了那掌事嬷嬷下去。素心见人走了，冷笑道：“年前，隔上十天半月就跑来送碳，现在唤了人去要，倒还得等上个十天半月。”
到了第二日，那掌事嬷嬷亲自送来了银碳，这事也就搁下不提。然，诸如此类的小插曲却接连发生了几次，且皆是抬了年氏的由头，一来二去，不禁让人心生恼意。
夜里，素心服侍慧珠就寝，少不得嘴上唠叨道：“素来就知他们是趋炎附势的小人，小阿哥被接进宫里住时，个个像苍蝇样赶都赶不走，如今一个二个都拿了年福晋处处来压上一头，就定是年福晋会生了小阿哥。”慧珠淡淡的说道：“他们该做的也是做了，只是少了前些时候的逢迎罢了，对照弘历得圣宠前，也是差不多。况且年氏再过一个多月就得临盆，现下正是众人紧张的时候，对她院子里所要之物，哪个院里不是得先让让，又不止咱一家院子如此，是你和小然子他们心急了。”
素心亦是明白这理，只是心里多少有些不甘，这会听了慧珠直接道明，也道是自个儿心急，遂后又恢复平常心态。
慧珠见素心面上隐有黯色，想了下，开口道：“风头过劲也不见是好事，众人如今都捧着她，怀异样心思的人，却是防不慎防，她未必好过。”言毕，转身上榻就寝。
过了几日，慧珠、素心二人也渐渐忘了那夜闲话，自处相安。但未想到，慧珠那夜随意一言，却是一语道中，果有事发生。
这日午饭后，耿氏带着弘昼过来串门子。慧珠却是极喜欢弘昼的，弘昼长的虎头虎脑甚是可爱，小嘴又甜，一口一个钮额娘的叫着，让人如何不喜欢。且耿氏时常带了弘昼过院玩耍，时间长了，对弘昼也滋生了感情。
这会，慧珠和耿氏在里屋里正闲话家常，屋子里中间铺了厚实的羊毛毯子，由着弘历、弘昼小哥俩在上面玩耍打滚，那有趣的模样，引得在场人不时轻笑。
一时，小娟端着吃食进屋，慧珠招呼哥俩过来，哥俩见了零嘴小吃，一个打滚就是翻起了身，噌噌噌几下，便跑到慧珠跟前，伸手要去抓桌上的吃食。慧珠忙空了桌，抬高食碟，瞪着二人道：“看下你们的手，脏兮兮的，洗了才准吃。”哥俩撇撇嘴，委委屈屈的盯着慧珠，伸手让素心给他们洗净。
素心见哥俩撅嘴不高兴，诓道：“马上就洗干净了，然后给咱们小阿哥吃饼儿糕儿，可好？”哥俩齐转脸看着素心点头直乐呵。小然子躬着身子，贼贼笑道：“嬷嬷，今个儿是二月初二龙抬头的日子，这吃饼叫吃龙鳞饼，吃面叫吃龙须面，您说错了。”素心假意怪道：“平时也不见长记性，小事上倒记得比谁都强。”说着话，就给哥俩洗好了手，端过一碟儿梅香儿饼，摊在哥俩面前，笑道：“一人吃块龙鳞饼，将来都是大出息。”小然子嘿嘿笑出声，众人见状，亦是笑开了嘴。
正笑着，只见一个小丫环慌慌张张地跑了进来，微一福身道：“奴婢给钮祜禄福晋、耿格格请安。”慧珠与耿氏对视一眼，不约而同微蹙双眉，再打眼一看，晓是乌喇那拉氏院里的丫环，也就不好说些什么。
慧珠开口问道：“怎么了？”小丫环急忙答道：“年福晋下身见血了，福晋让奴婢来通传一声，若是得空，请钮祜禄福晋您也赶紧过去。”耿氏吃了一惊，问道：“见血？昨个儿见年福晋都是好好的，怎会见了血？”小丫环道：“奴婢不知道，福晋也是刚得的消息，现在正往年福晋院里去。”如此，慧珠只得让耿氏先回去，她跟着小丫环向年氏院里赶去。
乌喇那拉氏在年氏正屋里，神色焦急的频频向外望，看见慧珠来了，忙上前止了慧珠行礼，焦急道：“小福子去了许久，还不见请了李太医过府来，年妹妹现在情况不怎么好。”慧珠问年氏情况怎样，乌喇那拉氏道：“屋里产婆正待着，孩子却生不下来，想早产也不行，说是得请了太医，开了药，止住血，说不定才能保住孩子。”
说话时节，李氏和李太医前后脚的赶来，乌喇那拉氏招来刑嬷嬷和生产婆子给李太医言明了情况，李太医不得进屋查看，却是拿摸不准病情，不敢轻易开了药方子。
正一筹莫展之际，胤禛匆匆赶到，未就屋就见众人围成一团，稍有不悦，忙边是抬步进了屋内，边是沉声道：“处在一起干什么，年氏现在情况怎样？”
众人闻声，方知胤禛到了，忙迎上去行礼，随后李太医和生产婆子又说了一遍年氏的情况，等待胤禛的决定。
听后，胤禛面上阴晴不定，冷眼射向李太医，大声喝道：“无论想什么办法，年氏不得有事，其他你自去斟酌。”碰的一声，李太医双膝跪地，冷汗直流，哆嗦了半天，方才扯出一句话道：“爷，奴才得亲自诊脉才能开药方，可这似乎不和规……”话犹未完，已是噤声。登时，胤禛脸更黑了，如今关头，年氏必须一切平安，但他是断不能脱口让李太医进屋诊脉。
一时间，屋内安静异常，众人皆是缄默不语，只余年氏无意思发出的痛叫声，在整个屋内回响。
慧珠漠然的扫了眼整间屋室，复又垂下眼睑，不得窥其神色，思绪却在这样沉寂的氛围下，不觉飘远。恍然十年前的一日，年氏小产，浓烈的血腥味在空气中弥漫，尖锐的痛叫声在耳旁响起，还有面色不佳的胤禛，神情焦急的乌喇那拉氏和李氏，直冒冷汗的李太医，瑟瑟发抖的丫环仆妇，以及置身事外的她……
慧珠有些出神的想着，忽见刑嬷嬷又从里屋里跑了出来，一下跪在屋子中间，哭喊道：“爷，福晋您们想想办法啊，主子她快是不行了，再这样下去就得一尸两命啊。爷，您快救救主子啊。”说完，便匍匐在地上，哭得咽哽难鸣。
乌喇那拉氏可谓是在场之人，最了解胤禛的，此时场景难看，遂心思一转，起身及至屋子中间，福身请求道：“爷，年妹妹情况危急，不待多想。请爷准许妾陪同李太医一起进屋，照看年妹妹。”胤禛眼底极快的闪过一抹精光，面上却是紧锁双眉，不予吭声。
乌喇那拉氏心下明了，继续道：“可放下床帷，阻隔里外，而年妹妹只需伸出手，让李太医诊脉即可，况且一应过称皆有妾在场陪同，是不会坏了年妹妹的名声，坏了府里的规矩。”说着，就跪地垂首道：“请爷准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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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了，慧珠也没多想，便又遣了小然子去取碳。不想半个时辰后，碳是没取回来，那掌事嬷嬷到跟着一起过来了，并行礼告歉道：“老奴疏忽了，前些日子忙着盘查碳银，等忙过了，又见天暖了起来，以为是用不上火盆了。可哪知这天又是冷了下来，本准备今个儿就给您院子里送来，偏偏年福晋派人来了，这碳十五摆宴时用了不少，剩下的只够一个院子用，老奴想着年福晋身子沉，快是临盆，就先给了那边送去了。”说着，又是讨好的笑道：“碳房里还有些次等的银碳，若是他人老奴也就给送去了，可您和弘历阿哥是金贵主，用不得那次等。呵呵，老奴今下午就差人去购了上好的银碳回府，最迟明上午就给您亲自送来，可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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众人闻声，方知胤禛到了，忙迎上去行礼，随后李太医和生产婆子又说了一遍年氏的情况，等待胤禛的决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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慧珠有些出神的想着，忽见刑嬷嬷又从里屋里跑了出来，一下跪在屋子中间，哭喊道：“爷，福晋您们想想办法啊，主子她快是不行了，再这样下去就得一尸两命啊。爷，您快救救主子啊。”说完，便匍匐在地上，哭得咽哽难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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