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趣阁 > 人发杀机天地反覆 > 第十三章 变钱法

第十三章 变钱法

推荐阅读:宇宙职业选手斗罗大陆V重生唐三万相之王星门剑道第一仙雪中悍刀行剑来一剑独尊临渊行沧元图

一秒记住【笔趣阁 www.biquge234.com】,精彩小说无弹窗免费阅读!

    “彭都头——,你可知前岁大河征召民夫修堤,贼子便是以独眼石人为号,揭竿作乱?”

    杨浦县县衙后堂,县令廖知远须发皆张,望着站在下首的一个身穿皂衣的矮壮汉子怒声喝问。

    “属下略有耳闻。”

    身穿皂衣的矮壮汉子默然片刻,才低头回答。

    “你既然知道,缘何敢为那些乱民求情?”廖知远砰地一声拿手拍打在身侧的茶几上,豁然起身,眉宇之间怒气升腾,“你是本县都头,这等轻重都分辨不清,往后本官如何敢再依仗于你?”

    “县尊。”

    皂衣矮壮汉子听得上司一番话宛如疾风劲雨,并未表现得唯唯诺诺,反而昂起了头,无比正色道,“乡人无知,此事断不能是他们做下的。”

    “乡人无知,你也无知不成?”廖知远愤然起身,“这等事情莫说真假,只要沾上一点甩手都不及,你看这县衙之中,哪个胥吏衙役敢吱声一句?”

    皂衣矮壮汉子未做反驳,只是躬身再次道:“还请县尊给我一些时日。

    “你——”廖知远被皂衣汉子的目光望着,登时狠狠一挥长袖,在堂中来回踱起步子,好半晌才停了下来。

    “朝廷自有法度,我给你七日,七日之内查清此事来龙去脉,在此期间,那些……那些乡人一个也不许少了。”

    “县尊宽宏,属下七日内定将此事查清。”皂衣矮壮汉子神色肃然,连忙上前拱手应下。

    “去吧。”廖知远神色不耐地挥了挥手,看着彭都头要出了门,忽地又喊道,“回来,你且将那些围在县衙的乡人驱逐了,莫让我看着碍眼。”

    “喏。”皂衣矮壮汉子高声回应,转而大步离开了后堂。

    廖知远轻哼一声,重新坐会了堂前的椅子上,捧起手边洒了半杯的茶水,轻轻呷了一口,神色平静,方才一番愠怒似乎都装出来一般。

    等皂衣矮壮汉子出了门,站在堂内右侧,一个之前未曾开口的青襟男子走了出来,捻须微笑,“恩相,此事怕是别有内情。”

    “本官自然知道,只是不想这些贼子竟也流窜到了越州境内,莫非以为这等把戏就能在杨浦县掀起风浪?石人一只眼,挑动天下反,可笑,真欺本官是愚民村氓不成?”

    廖知远放下手中的茶杯,轻笑一声,又淡淡地瞥了一眼身边这位留着半尺长须的青襟男子,“不知幕友何以教我?”

    “我原想是有人欲借题发挥,搅出一番动静,坏了恩相的前程。”青襟男子弓着身,脸上露出一丝媚笑。

    “而后呢?”廖知远不置可否地问道。

    “如今则在思虑,此事是否能为恩相所用。”青襟男子继续道。

    “哦?”廖知远神色淡然,举杯吹拂了一下茶水。

    青襟男子又笑了笑,朝廖知远走近了一步,低声道:“如今是多事之秋,这平叛之功可为进身之阶,那些乱民恩相需得捏在手里。”

    “朝廷法令,自是宁枉勿纵。”廖知远放下手中的茶杯,声音清冽,无悲无喜。

    青襟男子似乎想起了什么,又点醒道:“恐有妖人邪法。”

    廖知远目光微微一凝,又举杯饮了一口茶,淡淡道:“本官已去信禁妖司。”

    “恩相运筹帷幄,小生佩服。”青襟男子面露讶然,拱了拱手,目光又望向后堂门外,有些欲言又止道,“那彭都头……这是恩县简拔出来的人物,恩相向来优待于他。”

    廖知远随手将手中的茶杯扔在了茶几上,站起身,目光深邃地望向门外,缓缓叹道,“我能将阖县上下拿捏在手,多赖此人出力,于杨浦一地,他也算豪杰。可惜,做不得肱骨啊。”

    青襟男子听这话呼吸一滞,悄然斜睨了一眼起身的廖知远,缩了缩脖子,不敢吱声。

    ……

    县衙东角门外。

    闹哄哄正等着那书生和泼皮拌嘴的人群,只在这一个声音响起后,忽地就安静了下去。

    裴楚转头看向衙门口,正看见一个身穿皂衣腰间佩刀的差役走了出来。

    这差役个头不高,生得浓眉大眼,走起路来更是龙行虎步,颇有威势,围在东角门前的人群在这差役面前几乎下意识就让开了一条道。

    “都头!”

    “彭都头!”

    不少识得这差役的,更是满脸堆笑,纷纷开口招呼。

    彭孔武没去理会那些招呼的,而是一眼就看到了在人群之中的白贼七,大喝一声,“白贼七,你这混账在衙门口作甚?”

    “唉哟,是彭都头啊!”

    白贼七见着这差役后,几乎瞬间就变了脸色,谄笑道,“都头怎么来了?”

    “这衙门口,我一个都头,来不得吗?”彭孔武冷笑一声,瞪着白贼七喝道,“爷爷问你话呢,你来此作甚?”

    “小人就是来说个闲话……”

    白贼七脸上快笑出花来,一边看着皂衣矮壮汉子走近,一边朝着人群外挤,显然是怕急了对方。

    彭孔武见白贼七挤出了人群,登时勃然大怒,“你给老子滚回来。”

    “彭都头,公侯万代,鸳鸯璧合,龙马精神,国色天香……”

    白贼七脚底抹油似的一溜烟朝街道外飞奔,只留下了一连串声音在人堆里响起。

    “噗——”

    围观的众人本来见着彭都头脸色阴沉,都不太敢高声说话,被白贼七这番一搅和,登时有不少人笑出声来。

    那公侯万代、龙马精神还说得过去,可鸳鸯璧合、国色天香就是着实让人忍俊不禁。

    “笑个屁?”彭孔武瞪着大眼珠子扫了一圈众人,又瞟了眼白贼七钻入人群的方向,吐了口唾沫,“这泼才,也不知哪里听来的屁话。”

    说着,又将目光落在了那个书生身上,“栾秀才,你又有什么话说?”

    “没……没说的。”栾秀才见彭孔武神色不善,连连摆手,跟着朝人群外跑去。

    看着白贼七和书生两人一前一后挤出了人群,彭孔武也不理会,反而朝着围观的众人挥了挥手,颇有几分恶行恶相地喊道:“不相干的都散了,再敢堵在县衙门前,县尊若是要拿人,彭某可不念情面。”

    一些原本就是凑在衙前看热闹的路人闻听此言,登时个个缩了缩脖子,不敢再停留,三三两两纷纷离去。即便是跟一些跟风而来的乡人,这时候不曾离去,也远远退开。

    破家的县令,灭门的府尹,在这杨浦县莫说是县令,就是这彭都头都没几个惹得起的。

    只有那些家中是真的有人出了事的,还留在东角门前不愿离去,等着这位彭都头给出个说法。

    裴楚站在人群中,看着这位彭都头几句话就将看热闹的轰散,心中也不由有些感叹这个时代的胥吏衙役的威风。

    “嗯?”

    忽然他肩膀被人撞了一下,两个面目普通男子前后脚从他身边匆匆挤了出去。

    “这两人怎么走了?”

    裴楚回头有些奇怪地看了两人的背影,他记得刚才白贼七和那书生吵闹的时候,这两人一直在说家里有人被下了狱,想要知道真相来着。

    “诸位乡人邻里……”

    正在裴楚疑惑间,另一边彭孔武站在场中,正朝剩下的数十号或坐或跪的老幼妇孺拱手高呼。

    “都头,还请为我们做主!”

    “彭都头,请问我家幺儿到底是出了何事?”

    “冤枉啊,恳请都头让我和孩儿他爹见上一面。”

    只是没等彭孔武一句话说完,这些家中遭了这无妄之灾的众人,就七嘴八舌朝着彭孔武涌了过去。

    有哀求的,有痛哭流涕的,有讷讷不知如何言语的,更有从怀里掏出一些散碎铜板银钱的,场面再度有些混乱了起来。

    裴楚本来还想上前找这位彭都头攀谈,探听一点消息,课看着这场景,根本就没他能够插上话的份。

    反而在他没留神的时候,一直在身旁的陈婶跟着人群挤到了前面,朝着那彭都头苦苦哀求起来。

    裴楚心内感慨,忽然听到一声哀嚎响起。

    一个腿脚不便的老妪,不知哪来的力气,拼命挤到前面的跪了下来。

    “张婆婆!”

    裴楚看清了上前跪下的,正是他陪着走了一路的邻家张婆婆,就要走过去搀扶。

    “哎呀,使不得!”

    那彭都头已经抢先一步,砰地跪在了地上,双手平举将老妇人扶起,“老人家,你这般折煞我了。”

    “都头,我只想见家中孩儿一面。”

    “请都头开恩!”

    “多听闻都头仗义,可怜我这些老弱妇孺,说说具体到底发生了何事?”

    彭孔武这时没了方才那副凶神恶煞的面孔,将那张婆婆扶起之后,面色肃然地看着众人。

    “诸位乡老能信彭某,彭某自当尽心竭力。只是,此次事关重大,我也不敢多做言语。但请诸位放心,我已在县尊面前立下令书,到时是非曲折自会给大家一个交代。”

    说到这里,彭孔武又抱拳拱了拱手,“县衙重地,大家莫要再这里纠缠,早些回家去。若是路远没个去处的,我让人寻个地方安顿一晚。”

    众多乡人听得此言,一时默然不语。

    即便有些妇人想要再出声纠缠,也被旁边的人给拉扯住。这年月官府之中,能有彭都头这样的人出言作保,说上这番话已是不易。

    况且,在场的终究都是升斗小民,彭都头这会说得和气,可就冲人家刚才的威风,心里还是有些恐惧的。

    “看来这里面比我想得要复杂。”

    裴楚在旁这时候却已经听出了一些意思,不论是那些被关押的乡民,还是从浦水里捞出来的石人,恐怕是涉及一些不好放在台面讲的事情。

    ……

    县衙外长街上的一处酒家。

    楼高三层,设有雅座。

    二楼临窗的一个座位,桌上有大盘的鸡鸭鱼,又有几样山珍河鲜,拢共七八个热菜,并有一壶米酒。

    一个皮肤黝黑却身穿白色锦衣的青年正坐在桌边,单脚架在长凳上,没个正行地大快朵颐。

    油脂飞溅,白色的锦衣沾染了不少饭菜的油水,青年毫不吝惜,反而不时用脏兮兮的手抹嘴,又随意地在华贵的衣物上擦拭。

    一阵砰砰的脚步声自楼下响起。

    刚从县衙东角门外跑出来的栾秀才,气喘吁吁地走到了酒桌旁边,冲着那锦衣青年,恭恭敬敬地行了一礼。

    “公子,人已经散了。”

    锦衣青年对于栾秀才的话充耳不闻,自顾自依旧吃得正欢,转眼间风卷残云似的将一桌子饭菜扫进了肚里。

    又随手抓起桌边的一壶酒,先是给自己倒了一杯,似乎尤不满意,从旁拿了个空碗,满满地倒了一碗酒水。

    米酒微浑,隐约可见绿蚁。

    锦衣青年端起碗轻嗅了一口,脸上似乎露出迷醉之色,仰头一口气喝了大半碗的米酒,才将手里的碗放下,心满意足地打了个饱嗝。

    直到这时,锦衣青年才像是突然发现身边站着的书生,黑黢黢的脸上露出了一丝笑容,“栾秀才,身上可有付账的银钱?”

    栾秀才微微一愣,随即面露羞赧,“学生,学生……”

    “罢了罢了。”

    锦衣青年摆了摆手,摇头叹气,“你这功名当真是白考了,一桌酒钱都付不起,铜板,铜板总有吧?”

    “有,有。”

    栾秀才忙不迭点头,伸手在怀里摸一个布包,摊开后露出了几十枚散乱的铜钱。

    “嘁!”

    看着栾秀才不过几十枚铜板就用布包着,锦衣青年不由撇撇嘴,嫌弃似的从他手里捡了一枚铜钱出来,一伸手又从对方的衣袖上一拽,扯下了一根细线。

    栾秀才袖子上被扯出了一个线头,不解其意,愣愣地问道,“公子,你这是要……”

    “给你耍个戏法。”

    锦衣青年搓了搓脖子上的黑泥,才动手将将那根扯下来的细线从铜板上穿过,吊了起来。

    在栾秀才茫然的眼神中,锦衣青年一挥手用宽大的衣袖将那用细线吊好的铜板掩盖住,端起面前还剩下的小半碗酒,抿了一口,朝着衣袖一喷,接着就见锦衣青年将袖子一挥,“拿去付账。”

    栾秀才只觉忽然有东西落在手里,就见手中赫然多了一吊铜钱。

    沉甸甸的,被那细线串着,似乎随时都会散了一般。

    “这……这……”

    栾秀才看着手中的这串钱,一时惊得说不出话来。

    “这是变钱法,乃我教门仙术,你若用心做事,日后也能习得。”

    锦衣青年嘿嘿笑了一声,伸手将桌上剩下的米酒,一股气喝了,砸吧砸吧嘴,摇头晃脑地走下了酒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