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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9章兔死狐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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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没报纸,无世情。无法真实了解自己所处的事态环境究竟怎样。够格被如此圈禁的,又大都是人中凤麟,当日贵人。

    聪明人,遇事总是想要操纵左右的。而他们一入此境,便顿觉泥牛入海,有劲儿不容使,很容易在不知今夕何夕,日月几时的情况下,精神上自己孤立自己,从而一败涂地。

    段寿杰不久前,才迎娶得花季嫩妇,且新添不满周岁的大胖小子。据其交待出的三百万,众亲朋好友皆为其唏嘘,若是能顶住,即使放不出来,能保住钱,也可留住老婆孩子。若干年出狱后,还可有一个家。

    陈广聪的事迹就更是传奇。他本是一位同沈彦不相上下的省城诸侯,重量级人物。多年来,为延续政治生命,青云之上再青云,没少费心扒力运筹帷幄,其间却一直受阻于一位省领导。

    陈广聪怀恨在心,怨毒于行。还是那句话,聪明人,遇事总是想要按照自我意志操纵左右。陈广聪于省两会召开之际,大面积利用手机短信,对那位省领导进行不实的诽谤攻击散布。制造话题,搅乱政通人和。

    陈广聪做事还是相当缜密细致,一切事情都不经由他手,而是委派亲信司机操作。

    手机是新买的,卡也是没有留下任何用户信息。散布谣言惑众之后,陈广聪授意司机将手机丢弃到金水河中了事。

    问题就出在这最后一个环节之上。这就是,木桶最短的那一块儿桶板儿,决定蓄水量的原理。更加是,领导当到一定级别后,很多事物是没办法,亦不习惯全然亲力亲为。于是,人,就必然成为事态走势的关键因素。

    司机到了金水河,突开了小差,转了念:觉得只发过几次短信的高档手机,就这样丢弃,太可惜。于是自作主张,想当然地将手机卡剥出来,丢弃入河里。将手机带回办公室,锁起来,预备风声过去后,再拿出来使用。

    陈广聪沾沾自喜大隐于市,制造事端而不被人知时,却不知国家安全局早已立案,技术侦察之中,且已锁定发过那些短信手机的现今方位。

    手机···司机···陈广聪···此一条线,很快就被连贯浮于水面。

    陈广聪被双规后不到一星期,将所犯经济,男女,甚至亲友的情况都交待的没有不足,只有富余。没有隐瞒,唯恐遗漏。包括那些曾与他有染的女性干部,是如何被他拿住神经,人财物俱斩获的细节,统统交代详实,涉案金额竟达三千万之巨。

    熟悉陈广聪的人都知道,他是非常精明,霸气十足的一个人。为何会干此等,说也是死,不说还有一线生机的蠢事呢?

    现今的沈彦,多少终于有些感同身受的体察。进到内里来,交待问题,说,仿佛是每一位人物,唯一可以做的最后一件事。简直到了,不说无以为继的心理状态。

    有很多已点到为止,划界封口不查的部分,甚至调查人员强烈不想要其继续往下说,都停不住。

    于身陷囹圄这样的环境之下,说,成了最大的快感。而无甚可说,如沈彦这般,反而是容易不安的。

    勉强捱到下班点儿,回到家,李璇美就蒙上被,预备将自己睡过去。或许梦中有青草香,至少与人间那些好似一辈子都过不去的坎儿,会有所不同吧。

    沈彦出事后,李璇美于单位便告诫自己,越是痛,面上就越要装得无谓。有些痛于事无补,搞不好还会坏事,那就纯粹搁置在心里吧。

    人人都晓得她同沈彦渊源不浅。对事情有否牵涉到她,又牵扯多少,暗中揣掇。

    江薇已然崩溃,于单位行走,亦不过行尸走肉一般。现如今,大家都暗地里等着瞧李璇美什么时候倒下。

    单位里有一位羡慕嫉妒恨李璇美很久了的女中层,平日里两人井水不犯河水,不多交道熟络。

    沈彦出事后,李璇美同那位女中层于单位大门口错身出入间相遇。她洋洋得意地问李璇美,为何迎面不理她?

    李璇美于心底儿好笑,眼见世人做此俗情表演,端的比戏还精彩。倒也罢,予己身看戏机会。

    此女人的老公曾于多年前单位聚餐时偶遇李璇美,随后几次便明里暗间献殷勤。若是将他们夫妇两人放在心上,轻贱自己,虽然糊涂,倒也是一场自己永远不肯参演,伤人伤己的闹剧。

    眼见他们夫妇好时一个样,坏时那男人将女人训斥得泪似长流。那女人唯有体掇到旁人生活的不幸,方可聊以度婚姻生活。李璇美便有感于,婚姻的背面原是如此,端得详了,便没什么意思。

    陷入到尴尬境地,李璇美唯有坚持着。也有曾受益,或私交默契的下属同僚好心寻上来,伺机以慰。然,见她完全不打算以体己话待之,一副不忧不虑,事不关己的笃定,便亦只得作罢。

    了解的,知道她能挺过去。不了解,便误以为她狠心无情意。

    本来时间就早,再加上心中有事,如何是能够轻易入得梦,见周公的呢?

    日子是如何于千般努力之中,过得这样?

    在别个愚蠢度日,反倒好好的时候,她睁大眼睛反而过得坏坏。

    不敢回身去看,不能回头去想,只觉得日子陡然如冲山车般一泄千里,过得万箭穿心,万念俱灰,万般无奈。

    睡不着,苦窝于床,尤显躁闷。李璇美爬起进到卫生间,掬水洗脸。有泪洇出来,短暂那么一个瞬间而已。只继续轻轻加把水,就稀释得无影无踪,仿佛从来没有存在过。

    想念凌志,惦挂沈彦。原来同其她那些女人并无不同。她的感情,只是不轻言,不轻许,不轻做,较常人更为真挚济天。

    李璇美弯腰抬头,双目与镜中人接触。

    人很奇怪,面对着面的,眼中的那个,常常不是真实的自我,只是个幻影。

    而此刻,镜中的自我,那个没有温度,抚触过去略显冰凉的自我,却有可能是全真实的。

    心事满溢,睡,却是不能够了,由镜前转战桌几前。

    烦闷困顿,人生除了时光青春壮年飞走,其余的一切都被困在原地时,李璇美喜欢抄写。

    拼命的抄写,仿若只有这样,便可无限占有这些美丽的字。霸占那些组合在一起,就能给人力量的字句段落。甚至于,只是喜欢某个字这样写,至于念什么倒不重要。

    文字,真是这世界上,最美丽的东西。仿佛因着文字,便可多活几辈子。幸运得好似连别个的人生也经过了。

    而文字的组合造化中,又以悲剧更有力量,让人痛得狠,伤得重,记得久。

    文字狰狞,浓烈。此不可得,彼就只有死的美和爱,现实生活里却不是每个凡人都有能力消受。

    赵中锋于市里开常委会的前一天,接到景朝阳办公室秘书来电。

    如今,已是景书记了。赵中锋何敢怠慢,驱车一路小跑,带着并不确定的疑虑赶到。

    见赵中锋过来,外间有人过来倒上水,随后轻带上门。

    那人退出去后,景朝阳示意他随意坐。而赵中锋表面仍就装腔作势维恭维敬,内里亲昵之中更夹杂着些熟络,嬉皮笑脸。将进门来称呼得“景书记”官称,改口唤作“景哥”。

    用赵中锋舔腚卖乖的话来说,不是小的恃友不尊,而实在是景朝阳升得太快,改口不及。官位是官位,千变万化皆天机,然,哥却永远是不变的亲哥。

    他当然是晓得,如何称呼,景朝阳都不忌讳。哪怕称名道姓直呼“景朝阳”,他都会不以为怪应声。

    进门时,接待的上一位客人是省知名画家苗轲嘉。苗画家告辞前,放下一幅画,请景书记赏析。

    赵中锋熟稔地摊开画轴,苗轲嘉所做的《钟馗接福图》有福从天而降,世人仰面而降。寓意极好,曾被李璇美误以为是画中人,抬头吹着一撮红羽毛。

    景朝阳:“上次青莲酒家细端详苗轲嘉的画作,随后便留心起来他。引举中都省内本土画家,郑市文化旅游局任重道远啊。”

    手擎画卷,赵中锋连声称好,且故作艳羡状,俯低谄媚称,若自己办公室空荡荡的墙壁上,能添此一抹画魂,方无愧于文化局长这个称谓。

    知他意在恭维,并不是真的讨要。微微一笑,景朝阳有意借势,手持画轴底端随意将画,卷至赵中锋手擎的顶端。将画交予他,景朝阳方开言:“相看即是有缘人。画就送给你吧。”

    一副受宠若惊神情,赵中锋边虚与委蛇推辞着,边仔细将画收纳过来。其实,画于他而言,并不重要。看重的是过了过景书记的手,无上荣焉。

    从前来景朝阳办公室,也常兴高采烈地顺走些好烟,好笔,好茶。其实这些物件儿,未必就是赵中锋真正稀缺欠少之物。只是,这种行为,往往会于己于人,形成一种他和景书记关系非同寻常的心理优势,暗示。(未完待续)